第二十二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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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本書
上班時間，林醫生沒著急多跟她敘舊，兩人本來也沒那麽多舊可敘。
到了自己負責的病人，本來被擠到後排的實習生舉高了手裏的本子，艱難擠到前排匯報病情。
和病例本上寫得大差不差，也沒多少更新的內容。
林醫生問了幾個常態的問題，又和家屬交代了幾句術前註意。
之前沒見到靳錦，猜到她是今天才趕到，林醫生又多說了幾句病情相關。
很日常化的表達，沒那麽多專業術語，梁溫已經在高鐵上簡略和她介紹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靳錦覺得，梁溫說得還更好一點。
下午五點左右，對方發來了微信問她閑著嗎想聊聊。靳錦答應了。
林醫生看樣子是剛要下班，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還裹了圍巾。
天冷，兩人沒去外面，來的是食堂。靳錦還沒吃過醫院的職工食堂，看什麽都新鮮。
以為醫生吃的會很清淡重養生，但其實和外面的食堂大差不差，都油重胖人。
食堂裏大多都是值班的醫生，還有幾個來和林醫生打招呼，她都笑著回了。
等坐穩了，對方笑說，“我見病人第一眼就覺得和你像，還是一個姓氏，沒想到還真是你家裏人。”
靳錦回，“是嘛你還是第一個這麽說的，從小到大人都說我和媽媽像，你也許見過我媽就不覺得像了。”
林醫生怔了一下，“我見過了……啊……”
靳錦了然，說，“那是我阿姨，我爸媽離婚了。”
對方一楞，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啊。”
靳錦無所謂道，“沒關系啊，他倆離婚是他倆的事，該對我好還是好，零花錢都是兩份。”
林醫生笑笑。
“叔叔的手術風險不大，別太擔心了。”她聲音溫軟，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靳錦逗她，“醫生不都是說話留三分餘地，不給病人把話說死的嗎？”
林醫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下班了，現在不是醫生和病人家屬，就是朋友之間閑聊嘛，大不了說完我不認嘛！”
兩人相視一笑。
靳錦很喜歡她這句話裏的“朋友”，無論是真心這麽覺得還是話趕話說到這了，她都很開心。
兩個人加上微信的契機也很妙，是在梁溫和靳錦在朋友圈公布戀情之後。
那次其實也是臨時起意。
那天濱城又下了一場雪，路上行人很少，院子裏也都是雪。
靳錦大早上頂雪過來的時候，梁溫正在院子裏掃雪，掃出一條羊腸小徑。
看到她之後梁溫還挺意外，這天氣照她的脾氣還以為她會賴在家裏睡懶覺。
對此，凍得臉和耳朵通紅的靳錦的回答是，他家更舒服。而且走了這麽久，之後吃飯會更香。
梁溫心疼得把她趕到屋裏暖著。
靳錦在房間裏喝了幾杯水之後也坐不住了，穿上外套拽著梁溫就去外面撒歡。
用腳印踩了一個雪兔子出來還不算完，又在雪地上寫了兩個人的名字，拽著他自拍夠了才回房間。
晚上吃的是番茄牛尾鍋，房間裏氤氳著濃濃的番茄香和牛肉香，還加了幾份她喜歡的肥牛和梁溫規(威)勸(逼)她吃的青菜。
靳錦平時大大小小的事都想要分享，但和梁溫在一起這件事，除了唐糖還沒人知道。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單純覺得，花花這麽好，別人多看一眼她都虧。
但那天，突然很想，很想炫耀一下。
她深夜時特別喜歡看日食記的視頻，於是借人家的官宣文案一用。
拍了一張火鍋的照片，調好美食濾鏡，又挑了兩張上午的自拍照，她凍得臉上兩陀高原紅，梁溫頭被她摁在肩膀上，卻歪了一點頭，眼神看向她。
Jinjinjin：我也有那個，陪我吃番茄牛尾鍋的人了！
最先過來占沙發的是唐糖：【白眼】【白眼】【白眼】可惜梁老板了！
餘旸也來湊熱鬧：此處@溫白水。
那天還有個小插曲，雪一直沒停，踩一腳足有人半膝蓋那麽厚。
靳錦正式登堂入室，在梁老板家住了一晚，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靳錦還裝模作樣地，假惺惺地問上一句，“你家還有被嗎？”
梁溫說著真就去找了，“有。”
靳錦：“……”
當晚靳錦盯著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為啥，你非得嘴欠那麽一句，幹嘛！
林醫生的好友申請就是這個時候來的，靳錦當時看著備註裏的林婧還楞了一下。
楞完還是點了通過申請，加上之後寒暄了兩句也就沒下文了。
但靳錦逛朋友圈的時候發現，梁溫緊隨其後也發了一條。
他說要自拍照的時候靳錦沒多想就給了，人家就拿去發了朋友圈。
配的文案是：從沒這麽喜歡過冬天。
下面餘旸評論跟覆制粘貼似的：此處@Jinjinjin
唐糖的嘴臉卻完全不同：【嬉笑】【嬉笑】【嬉笑】便宜靳錦了。
靳錦默默點了個讚選擇低調……
靳錦回神過來，對方已經快吃完了，她快吃了兩口。
不想了，管她呢，管她是因為什麽。
阿姨已經陪了好些天，靳錦讓她回家歇一晚，自己在這陪著。
靳錦趴在床上和花花打視頻，他正坐在沙發上，頭發像是剛洗過，軟軟地塌在額頭上。
這人也是有顏任性，視頻從來不在乎角度，就懟著臉仰臉拍，下頜線清晰。
“我說讓你陪我來看看你就不來，”靳錦話裏帶了那麽些黏了吧唧的勁，哪有抱怨，就是撒嬌，“我現在就一個人在這陪著，孤單寂寞冷。”
梁溫笑了，他在她面前總是很多笑，“時機不合適啊，叔叔現在病著還得花心思來應付我，多可憐啊。”
靳錦切他，“反正我不管，下次來帝都的時候一定要來。”
梁溫應著，“好。”
靳錦在柔軟的枕頭上蹭了蹭額頭，“還挺委屈你的，出門是為了陪我，卻只能獨守空閨。”
“你都說了是為了陪你，”梁溫說，“來是為了讓你安心，不是為了花心思招待我。”
靳錦心裏酸軟一片，“知道了，你走之前我肯定回去陪你一天。”
“靳錦，”梁溫笑說，“你聽聽你這話像不像個渣男安慰我安頓好家裏再來找我。”
靳錦噗嗤一笑，“好像有點，美人乖乖在家。”
“好。”
睡之前靳錦輕聲去看了一眼靳爸，發現這人還沒睡，老老實實蓋著被子瞪著天花板，精神得很。
靳錦走進去說他，“怎麽緊張得睡不著啊？”
靳爸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搖了搖頭。
靳錦以為他是害怕不好意思說，畢竟這人心思重，她走到床前的椅子上，放松口氣說，“人大夫都說了小手術，長這麽大老靳同志啥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啊，不至於被這點事嚇得睡不著覺吧？”
靳爸不知道被這話裏的那個詞刺激到了，氣鼓鼓翻身背對她。
被子被豁開了個口，他向後伸胳膊去塞緊，結果體格大胳膊短還夠不到，靳錦憋著笑去幫他。
靳爸繃不住面子又翻過身來，悶悶問，“你剛才是在和男朋友視頻嗎？”
靳錦爽快答，“對啊，不是跟你說過的嘛。我聲音那麽低你都聽見了耳朵夠奸的。”
靳爸：“……”
靳爸是個淚失禁體質來著，一聽這話再開口聲音都帶哭腔，“我心情這個覆雜，你這麽些年不談戀愛我還以為是讓我和高教授弄得對愛情失去信心了。”
靳錦：“……不至於不至於啊！”這聯想力也太豐富了。
靳錦安慰他，“你和我媽做得真挺好的，別想那麽多。”
靳爸不信，“你每年來家裏過年都好像不是家裏人似的。”
靳錦但笑不語，這話她沒法反駁，也不想說謊。
“反正我現在挺好的，在濱城那邊找了份稱心的工作，和男朋友也很好。”她這麽說。
靳爸還想說什麽，但話被靳錦截過去了，“行了靳寶釧，睡吧啊！早睡早起你最棒。”
靳爸：“……”
爸媽離婚之後靳錦的新年都是兩家串著來，這家兩天那家兩天。
但哪家都不是那麽稱心，在哪都像是加進去的，但又不能不去，不去倆老的想得更多。
靳錦嘆了口氣。
老靳的手術做得成功又漂亮，進手術室沒多大會就出來了。
上午做的手術，中午醒了，下午就要出院，被靳錦和阿姨攔下了。
晚上靳錦終於放下心回了趟家。
提前沒和梁溫說，到家門口也沒輸密碼，按的門鈴。
屋裏傳來一陣拖鞋擦地的聲音，靳錦故意躲在貓眼看不到的位置，裏面的人也沒什麽防備心，腳步聲到門口都沒停過，門直接開了。
靳錦蹭地一下躥到他身上，梁溫穩穩接住。
兩條長腿在後面纏得死緊，還晃著，高興得不行還非得教訓兩句，“梁花花你安全意識不行啊，怎麽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梁溫一邊把她放到玄關的櫃子上換鞋一邊答道，“猜到是你。”
靳錦一腳踢掉一只鞋，“你怎麽知道”
梁溫笑，“心靈感應吧。”
她說了今天會回來，那就一定會回來，這也是，梁溫給靳錦的信任。
這麽想，他還真有點像盼著人家來，獨守空閨的那個。
靳錦兩天沒見到他，雖然晚上都視頻，但終究比不上實體。
她雙手捧著他臉，滿心歡喜地從額頭看到眼睛，再到鼻梁，最後是嘴唇。
梁溫又將她抱起轉了個身將她壓在門板上，沒做猶豫吻了下來。
接吻也不是第一次，但靳錦沒出息地有點緊張，但也就是那一刻。唇瓣相貼，要命的熟悉感，她能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同樣的想念，激烈而纏綿。
梁溫沒像從前那麽溫柔，抵開唇瓣，卷著她舌劃分到自己的領土，沒了那麽些冷靜克制。靳錦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動情，整個人像陷入了雲端，軟綿綿的，除了順從再做不到別的。
一吻結束，他稍微退開了點，額頭相抵，唇瓣若有若無貼著她的，耳鬢廝磨。
梁溫擡起手用拇指去蹭幹她唇角的濡濕，靳錦感受到他粗糲的指腹，沒出息地紅了臉。
她小聲嗚咽著，咬著嘴唇不好意思躲開了。
半只拖鞋還掛在腳上，靳錦讓他把自己又放到櫃子上。靳錦換好鞋給了他個眼神，梁溫會意彎下腰來，她就又抱上去了。
維持著這麽個姿勢到沙發，靳錦看著沙發上還疊著被子，問他，“你這兩天睡的都是沙發”
梁溫點點頭，“你不在我睡你房間不合適。”
靳錦撅嘴不太樂意，“這沙發多硬啊，晚上和我一起睡。”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靳錦知道，這就算是沒答應了，但她有法治他。
晚上洗漱過後，梁溫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沙發上睡，卻發現自己那床被子不知所蹤。
梁溫摸著眉骨暗自發笑，走到靳錦臥室敲了敲門，裏面說了聲進。
靳錦的臥室大體是米白色，他只在剛搬進來那天站在門口粗略掃過一眼，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靳錦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換好了睡衣蓋著被子乖乖巧巧的，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招呼他，“來吧來吧。”
梁溫在床邊停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認輸掀起一角躺了進去。
靳錦翹著嘴角摟著他腰窩在他懷裏，梁溫調整了姿勢讓她枕得更舒服點。
嘴上說是要摸摸搜搜，但靳錦還是挺老實的。
靳錦沒什麽困意，摟著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還記得我們來帝都的那天下午看的那部電影嗎”
梁溫答，“記得。”
距離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
靳錦又問，“你說如果我們也寫一本那樣的筆記本該從哪裏開始寫呢？”
她抿了抿嘴唇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嗎？”
靳錦想著，他會說書店，那她就理所當然地告訴他，其實不是噢，你記錯了。
但梁溫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在地鐵站。”
靳錦驚訝地在他懷裏擡起頭，“你記得”
梁溫借著透過窗縫的一絲月光，低著頭去看她，黑暗裏她的兩只眼睛亮晶晶的，他彎了彎嘴角，“記得。”
“那那天在魯米治你就認出我了”
“認出來了，”說實話，梁溫也沒想到她也記得，“你總說自己記人厲害，我以為你不記得，一直都沒好意思拆穿你。”
靳錦敲了他一下，嘀咕著，“我當然記得。”
她記人厲害是從小開始的走路的時候總喜歡東張西望，進入到新環境也喜歡掃一眼周圍人的樣貌，偏偏記性好，看一眼就能記住。
小時候也不懂看人臉色這一說，也不懂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像她一樣去記每個人的。
有那麽幾次，再見到那些見過一次的人，她都會不識趣地上去問，“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哪哪哪見過一面嗎？”
對方回的只有一個尷尬的笑，次數多了，她也就不問了。
和梁溫這一面就更離譜了，在地鐵站等車的時候瞥過一眼，說不定人家瞥的還不是她。
她去問，那也太不識趣了。
早知道他記得，她一定第一面的時候就說，“我們上次，在九點過的地鐵站打過一次照面的。”
而對方也會回，“他記得。”
那一定會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對話，但靳錦不遺憾，現在知道也不晚。
梁溫隔天的早班機飛回了濱城，靳錦要多在帝都留上幾天，老靳的手術很成功，但情緒不算好，需要安撫。
晚上視頻的時候，靳錦問起了面試。
梁溫坐在書房裏，護眼燈光打在他身上為他平添了很多柔和氣質，他穿了件白色的毛衣，面容清雋，開口卻不太正經，“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靳錦不作反駁，順著他說，“是呢，梁花花最厲害。”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問道，“那你教什麽？”
“在醫學院。”
靳錦有點意外，“啊？你大學學的是醫學嗎？”
梁溫點點頭，“對啊。”
靳錦不過腦子地問，“那你為什麽沒進醫院？”
梁溫想了想，輕笑一聲答，“實力不允許，而且自己也不適合那。”
“好像也是，”靳錦嘟囔著，“你手不舒服，還是少幹臨床吧，做老師就挺適合你的。”
“好像是的。”
老靳在醫院裏賴了一周終於要出院了，臨出院前一天靳錦做了點吃的又去找了一次林醫生，同樣約的是下班時間。
林醫生在辦公室裏多停了一會查文獻，靳錦拎著自己做的曲奇來辦公室找她。
靳錦把東西擺在桌上東張西望的，“這不會被拍下來說你收受賄賂吧？”
“有點常識吧，”林醫生跟她熟了之後，說話也更有意思了，“醫生辦公室裏是沒有攝像頭的，要保護患者隱私。”
“哦哦哦。”
林婧捏了一塊餅幹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嘗了嘗之後評價道，“挺好吃的。”
靳錦也不謙虛，“謝謝誇獎。”
“我看你朋友圈裏經常發烘焙的照片。”
“幹活了不發出來讓別人知道，那就等於沒幹，太虧。”
“噗，你可真坦誠。”
“謝謝。”
“噢對了，”林婧拍拍手上的碎屑，“我加你好友和學長一點關系沒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到這了，但我得先說明。我和餘旸學長要你微信的時候你倆還沒官宣呢，誰知道跟商量好似的我一發申請你就官宣了，弄得我好一陣尷尬。”
靳錦很喜歡她的坦誠，故意逗她，“為什麽想加我微信啊？”
“美女擴列啊！”
靳錦笑了，“巧了，我也是。”
“我之前是喜歡學長來著，表白還被拒了，說出來也不覺得這事丟人，”林婧聳聳肩說道，“但是現在不了，他都有女朋友了我也就沒那個心思了。”
“我信你。”
“為什麽？”
“顏值即正義吧，你長得好看你說什麽都對。”
“我謝謝你啊。”
相視一笑，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靳錦說，“你叫梁溫學長，那你也是B大的？”
“是啊，”林婧說，“其實叫師兄更合適，但我覺得學長好聽，他當時還是我們班班導來著。”
靳錦很好奇，“那他上大學的時候什麽樣啊？和現在比變化很大嗎？”
林婧想了想，說，“長相比現在青澀一點，氣質變化得更大。”
“怎麽個變化法？”
“他是我們老師最看重的學生，實操理論年年都是第一。”
靳錦皺眉，“那他為什麽不進醫院？”
“他......進了啊，”林婧說，“是這兩年才退下來的。”
說到這，林婧表情沒有剛才那麽輕松了。
靳錦腦子裏某根神經突然觸動了下，試探問道，“是因為......他那只手嗎？”
“就是......發生了一點不太好的事。”
二，冬至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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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自己負責的病人，本來被擠到後排的實習生舉高了手裏的本子，艱難擠到前排匯報病情。
和病例本上寫得大差不差，也沒多少更新的內容。
林醫生問了幾個常態的問題，又和家屬交代了幾句術前註意。
之前沒見到靳錦，猜到她是今天才趕到，林醫生又多說了幾句病情相關。
很日常化的表達，沒那麽多專業術語，梁溫已經在高鐵上簡略和她介紹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靳錦覺得，梁溫說得還更好一點。
下午五點左右，對方發來了微信問她閑著嗎想聊聊。靳錦答應了。
林醫生看樣子是剛要下班，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還裹了圍巾。
天冷，兩人沒去外面，來的是食堂。靳錦還沒吃過醫院的職工食堂，看什麽都新鮮。
以為醫生吃的會很清淡重養生，但其實和外面的食堂大差不差，都油重胖人。
食堂裏大多都是值班的醫生，還有幾個來和林醫生打招呼，她都笑著回了。
等坐穩了，對方笑說，“我見病人第一眼就覺得和你像，還是一個姓氏，沒想到還真是你家裏人。”
靳錦回，“是嘛你還是第一個這麽說的，從小到大人都說我和媽媽像，你也許見過我媽就不覺得像了。”
林醫生怔了一下，“我見過了……啊……”
靳錦了然，說，“那是我阿姨，我爸媽離婚了。”
對方一楞，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啊。”
靳錦無所謂道，“沒關系啊，他倆離婚是他倆的事，該對我好還是好，零花錢都是兩份。”
林醫生笑笑。
“叔叔的手術風險不大，別太擔心了。”她聲音溫軟，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靳錦逗她，“醫生不都是說話留三分餘地，不給病人把話說死的嗎？”
林醫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下班了，現在不是醫生和病人家屬，就是朋友之間閑聊嘛，大不了說完我不認嘛！”
兩人相視一笑。
靳錦很喜歡她這句話裏的“朋友”，無論是真心這麽覺得還是話趕話說到這了，她都很開心。
兩個人加上微信的契機也很妙，是在梁溫和靳錦在朋友圈公布戀情之後。
那次其實也是臨時起意。
那天濱城又下了一場雪，路上行人很少，院子裏也都是雪。
靳錦大早上頂雪過來的時候，梁溫正在院子裏掃雪，掃出一條羊腸小徑。
看到她之後梁溫還挺意外，這天氣照她的脾氣還以為她會賴在家裏睡懶覺。
對此，凍得臉和耳朵通紅的靳錦的回答是，他家更舒服。而且走了這麽久，之後吃飯會更香。
梁溫心疼得把她趕到屋裏暖著。
靳錦在房間裏喝了幾杯水之後也坐不住了，穿上外套拽著梁溫就去外面撒歡。
用腳印踩了一個雪兔子出來還不算完，又在雪地上寫了兩個人的名字，拽著他自拍夠了才回房間。
晚上吃的是番茄牛尾鍋，房間裏氤氳著濃濃的番茄香和牛肉香，還加了幾份她喜歡的肥牛和梁溫規(威)勸(逼)她吃的青菜。
靳錦平時大大小小的事都想要分享，但和梁溫在一起這件事，除了唐糖還沒人知道。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單純覺得，花花這麽好，別人多看一眼她都虧。
但那天，突然很想，很想炫耀一下。
她深夜時特別喜歡看日食記的視頻，於是借人家的官宣文案一用。
拍了一張火鍋的照片，調好美食濾鏡，又挑了兩張上午的自拍照，她凍得臉上兩陀高原紅，梁溫頭被她摁在肩膀上，卻歪了一點頭，眼神看向她。
Jinjinjin：我也有那個，陪我吃番茄牛尾鍋的人了！
最先過來占沙發的是唐糖：【白眼】【白眼】【白眼】可惜梁老板了！
餘旸也來湊熱鬧：此處@溫白水。
那天還有個小插曲，雪一直沒停，踩一腳足有人半膝蓋那麽厚。
靳錦正式登堂入室，在梁老板家住了一晚，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靳錦還裝模作樣地，假惺惺地問上一句，“你家還有被嗎？”
梁溫說著真就去找了，“有。”
靳錦：“……”
當晚靳錦盯著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為啥，你非得嘴欠那麽一句，幹嘛！
林醫生的好友申請就是這個時候來的，靳錦當時看著備註裏的林婧還楞了一下。
楞完還是點了通過申請，加上之後寒暄了兩句也就沒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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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餘旸評論跟覆制粘貼似的：此處@Jinjinjin
唐糖的嘴臉卻完全不同：【嬉笑】【嬉笑】【嬉笑】便宜靳錦了。
靳錦默默點了個讚選擇低調……
靳錦回神過來，對方已經快吃完了，她快吃了兩口。
不想了，管她呢，管她是因為什麽。
阿姨已經陪了好些天，靳錦讓她回家歇一晚，自己在這陪著。
靳錦趴在床上和花花打視頻，他正坐在沙發上，頭發像是剛洗過，軟軟地塌在額頭上。
這人也是有顏任性，視頻從來不在乎角度，就懟著臉仰臉拍，下頜線清晰。
“我說讓你陪我來看看你就不來，”靳錦話裏帶了那麽些黏了吧唧的勁，哪有抱怨，就是撒嬌，“我現在就一個人在這陪著，孤單寂寞冷。”
梁溫笑了，他在她面前總是很多笑，“時機不合適啊，叔叔現在病著還得花心思來應付我，多可憐啊。”
靳錦切他，“反正我不管，下次來帝都的時候一定要來。”
梁溫應著，“好。”
靳錦在柔軟的枕頭上蹭了蹭額頭，“還挺委屈你的，出門是為了陪我，卻只能獨守空閨。”
“你都說了是為了陪你，”梁溫說，“來是為了讓你安心，不是為了花心思招待我。”
靳錦心裏酸軟一片，“知道了，你走之前我肯定回去陪你一天。”
“靳錦，”梁溫笑說，“你聽聽你這話像不像個渣男安慰我安頓好家裏再來找我。”
靳錦噗嗤一笑，“好像有點，美人乖乖在家。”
“好。”
睡之前靳錦輕聲去看了一眼靳爸，發現這人還沒睡，老老實實蓋著被子瞪著天花板，精神得很。
靳錦走進去說他，“怎麽緊張得睡不著啊？”
靳爸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搖了搖頭。
靳錦以為他是害怕不好意思說，畢竟這人心思重，她走到床前的椅子上，放松口氣說，“人大夫都說了小手術，長這麽大老靳同志啥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啊，不至於被這點事嚇得睡不著覺吧？”
靳爸不知道被這話裏的那個詞刺激到了，氣鼓鼓翻身背對她。
被子被豁開了個口，他向後伸胳膊去塞緊，結果體格大胳膊短還夠不到，靳錦憋著笑去幫他。
靳爸繃不住面子又翻過身來，悶悶問，“你剛才是在和男朋友視頻嗎？”
靳錦爽快答，“對啊，不是跟你說過的嘛。我聲音那麽低你都聽見了耳朵夠奸的。”
靳爸：“……”
靳爸是個淚失禁體質來著，一聽這話再開口聲音都帶哭腔，“我心情這個覆雜，你這麽些年不談戀愛我還以為是讓我和高教授弄得對愛情失去信心了。”
靳錦：“……不至於不至於啊！”這聯想力也太豐富了。
靳錦安慰他，“你和我媽做得真挺好的，別想那麽多。”
靳爸不信，“你每年來家裏過年都好像不是家裏人似的。”
靳錦但笑不語，這話她沒法反駁，也不想說謊。
“反正我現在挺好的，在濱城那邊找了份稱心的工作，和男朋友也很好。”她這麽說。
靳爸還想說什麽，但話被靳錦截過去了，“行了靳寶釧，睡吧啊！早睡早起你最棒。”
靳爸：“……”
爸媽離婚之後靳錦的新年都是兩家串著來，這家兩天那家兩天。
但哪家都不是那麽稱心，在哪都像是加進去的，但又不能不去，不去倆老的想得更多。
靳錦嘆了口氣。
老靳的手術做得成功又漂亮，進手術室沒多大會就出來了。
上午做的手術，中午醒了，下午就要出院，被靳錦和阿姨攔下了。
晚上靳錦終於放下心回了趟家。
提前沒和梁溫說，到家門口也沒輸密碼，按的門鈴。
屋裏傳來一陣拖鞋擦地的聲音，靳錦故意躲在貓眼看不到的位置，裏面的人也沒什麽防備心，腳步聲到門口都沒停過，門直接開了。
靳錦蹭地一下躥到他身上，梁溫穩穩接住。
兩條長腿在後面纏得死緊，還晃著，高興得不行還非得教訓兩句，“梁花花你安全意識不行啊，怎麽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梁溫一邊把她放到玄關的櫃子上換鞋一邊答道，“猜到是你。”
靳錦一腳踢掉一只鞋，“你怎麽知道”
梁溫笑，“心靈感應吧。”
她說了今天會回來，那就一定會回來，這也是，梁溫給靳錦的信任。
這麽想，他還真有點像盼著人家來，獨守空閨的那個。
靳錦兩天沒見到他，雖然晚上都視頻，但終究比不上實體。
她雙手捧著他臉，滿心歡喜地從額頭看到眼睛，再到鼻梁，最後是嘴唇。
梁溫又將她抱起轉了個身將她壓在門板上，沒做猶豫吻了下來。
接吻也不是第一次，但靳錦沒出息地有點緊張，但也就是那一刻。唇瓣相貼，要命的熟悉感，她能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同樣的想念，激烈而纏綿。
梁溫沒像從前那麽溫柔，抵開唇瓣，卷著她舌劃分到自己的領土，沒了那麽些冷靜克制。靳錦完全能感受到他的動情，整個人像陷入了雲端，軟綿綿的，除了順從再做不到別的。
一吻結束，他稍微退開了點，額頭相抵，唇瓣若有若無貼著她的，耳鬢廝磨。
梁溫擡起手用拇指去蹭幹她唇角的濡濕，靳錦感受到他粗糲的指腹，沒出息地紅了臉。
她小聲嗚咽著，咬著嘴唇不好意思躲開了。
半只拖鞋還掛在腳上，靳錦讓他把自己又放到櫃子上。靳錦換好鞋給了他個眼神，梁溫會意彎下腰來，她就又抱上去了。
維持著這麽個姿勢到沙發，靳錦看著沙發上還疊著被子，問他，“你這兩天睡的都是沙發”
梁溫點點頭，“你不在我睡你房間不合適。”
靳錦撅嘴不太樂意，“這沙發多硬啊，晚上和我一起睡。”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靳錦知道，這就算是沒答應了，但她有法治他。
晚上洗漱過後，梁溫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去沙發上睡，卻發現自己那床被子不知所蹤。
梁溫摸著眉骨暗自發笑，走到靳錦臥室敲了敲門，裏面說了聲進。
靳錦的臥室大體是米白色，他只在剛搬進來那天站在門口粗略掃過一眼，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靳錦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換好了睡衣蓋著被子乖乖巧巧的，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招呼他，“來吧來吧。”
梁溫在床邊停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認輸掀起一角躺了進去。
靳錦翹著嘴角摟著他腰窩在他懷裏，梁溫調整了姿勢讓她枕得更舒服點。
嘴上說是要摸摸搜搜，但靳錦還是挺老實的。
靳錦沒什麽困意，摟著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還記得我們來帝都的那天下午看的那部電影嗎”
梁溫答，“記得。”
距離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
靳錦又問，“你說如果我們也寫一本那樣的筆記本該從哪裏開始寫呢？”
她抿了抿嘴唇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嗎？”
靳錦想著，他會說書店，那她就理所當然地告訴他，其實不是噢，你記錯了。
但梁溫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在地鐵站。”
靳錦驚訝地在他懷裏擡起頭，“你記得”
梁溫借著透過窗縫的一絲月光，低著頭去看她，黑暗裏她的兩只眼睛亮晶晶的，他彎了彎嘴角，“記得。”
“那那天在魯米治你就認出我了”
“認出來了，”說實話，梁溫也沒想到她也記得，“你總說自己記人厲害，我以為你不記得，一直都沒好意思拆穿你。”
靳錦敲了他一下，嘀咕著，“我當然記得。”
她記人厲害是從小開始的走路的時候總喜歡東張西望，進入到新環境也喜歡掃一眼周圍人的樣貌，偏偏記性好，看一眼就能記住。
小時候也不懂看人臉色這一說，也不懂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像她一樣去記每個人的。
有那麽幾次，再見到那些見過一次的人，她都會不識趣地上去問，“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哪哪哪見過一面嗎？”
對方回的只有一個尷尬的笑，次數多了，她也就不問了。
和梁溫這一面就更離譜了，在地鐵站等車的時候瞥過一眼，說不定人家瞥的還不是她。
她去問，那也太不識趣了。
早知道他記得，她一定第一面的時候就說，“我們上次，在九點過的地鐵站打過一次照面的。”
而對方也會回，“他記得。”
那一定會是一次非常愉快的對話，但靳錦不遺憾，現在知道也不晚。
梁溫隔天的早班機飛回了濱城，靳錦要多在帝都留上幾天，老靳的手術很成功，但情緒不算好，需要安撫。
晚上視頻的時候，靳錦問起了面試。
梁溫坐在書房裏，護眼燈光打在他身上為他平添了很多柔和氣質，他穿了件白色的毛衣，面容清雋，開口卻不太正經，“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靳錦不作反駁，順著他說，“是呢，梁花花最厲害。”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問道，“那你教什麽？”
“在醫學院。”
靳錦有點意外，“啊？你大學學的是醫學嗎？”
梁溫點點頭，“對啊。”
靳錦不過腦子地問，“那你為什麽沒進醫院？”
梁溫想了想，輕笑一聲答，“實力不允許，而且自己也不適合那。”
“好像也是，”靳錦嘟囔著，“你手不舒服，還是少幹臨床吧，做老師就挺適合你的。”
“好像是的。”
老靳在醫院裏賴了一周終於要出院了，臨出院前一天靳錦做了點吃的又去找了一次林醫生，同樣約的是下班時間。
林醫生在辦公室裏多停了一會查文獻，靳錦拎著自己做的曲奇來辦公室找她。
靳錦把東西擺在桌上東張西望的，“這不會被拍下來說你收受賄賂吧？”
“有點常識吧，”林醫生跟她熟了之後，說話也更有意思了，“醫生辦公室裏是沒有攝像頭的，要保護患者隱私。”
“哦哦哦。”
林婧捏了一塊餅幹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嘗了嘗之後評價道，“挺好吃的。”
靳錦也不謙虛，“謝謝誇獎。”
“我看你朋友圈裏經常發烘焙的照片。”
“幹活了不發出來讓別人知道，那就等於沒幹，太虧。”
“噗，你可真坦誠。”
“謝謝。”
“噢對了，”林婧拍拍手上的碎屑，“我加你好友和學長一點關系沒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到這了，但我得先說明。我和餘旸學長要你微信的時候你倆還沒官宣呢，誰知道跟商量好似的我一發申請你就官宣了，弄得我好一陣尷尬。”
靳錦很喜歡她的坦誠，故意逗她，“為什麽想加我微信啊？”
“美女擴列啊！”
靳錦笑了，“巧了，我也是。”
“我之前是喜歡學長來著，表白還被拒了，說出來也不覺得這事丟人，”林婧聳聳肩說道，“但是現在不了，他都有女朋友了我也就沒那個心思了。”
“我信你。”
“為什麽？”
“顏值即正義吧，你長得好看你說什麽都對。”
“我謝謝你啊。”
相視一笑，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靳錦說，“你叫梁溫學長，那你也是B大的？”
“是啊，”林婧說，“其實叫師兄更合適，但我覺得學長好聽，他當時還是我們班班導來著。”
靳錦很好奇，“那他上大學的時候什麽樣啊？和現在比變化很大嗎？”
林婧想了想，說，“長相比現在青澀一點，氣質變化得更大。”
“怎麽個變化法？”
“他是我們老師最看重的學生，實操理論年年都是第一。”
靳錦皺眉，“那他為什麽不進醫院？”
“他......進了啊，”林婧說，“是這兩年才退下來的。”
說到這，林婧表情沒有剛才那麽輕松了。
靳錦腦子裏某根神經突然觸動了下，試探問道，“是因為......他那只手嗎？”
“就是......發生了一點不太好的事。”
二，冬至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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