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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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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書

十月的濱城正換季,大風卷著沙礫每天不要錢似的刮,在外面逛一圈回去擦臉能擦出一紙的灰。

靳錦生長在氣候宜人的南方,工作在帝都,濱城是她來過的地理位置最北的城市。

她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妖風。

在南三道街站下了地鐵,靳錦一手握著手機導航,一手捏緊了風衣外套加速腳步。

南三道街幾乎是每個來濱城的人都要打卡的地方,裏面藏著許許多多風格獨特的小店。要是天氣好的話,她能在這逛上一整天。

靳錦今天的目的地是一家書店,最近在網上小有熱度一地方。

好在並不難找,就在街口拐角的位置,棕紅色一塊木板招牌,上面篆刻著“魯米治書店”五個手寫字。

屋檐下掛了一串風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門口支了一塊小黑板,畫了粉筆畫以及今日推薦書目——《愛麗絲漫游奇境記》。

靳錦輕推開門,踏了進去。

門口收銀臺的小姑娘聽到聲響擡頭很輕地說了歡迎光臨,又很快把搭在脖頸上的耳機重新掛上耳朵。

靳錦沒怎麽在意,擡眼很快地掃了一圈店裏的環境——

空間不小,整體風格偏日式,木質的地板與書架,擺放得規律整齊,安撫了她這個強迫癥。

雖然天氣不算好,但店裏人依舊很多,三三兩兩在選書,有的因為身高不夠踩上了可移動的木質小梯子。偶爾有人出聲交談幾句,不吵,人鳴店更幽。

暖黃色的護眼燈光打下來,溫馨而熨帖,很像是宮崎駿電影裏的動漫房子和小人。

靳錦往裏走了幾步,阻斷那邊是閱讀區和飲品區。

一大片區域都鋪著姜黃色的柔軟地毯,置了小茶幾和矮凳,還放著幾張懶人沙發,空氣中新鮮的瓜果氣息摻雜在一起直往人鼻裏鉆。

處處踩在她點上的裝飾無形中消磨了她來之前的一絲怨氣。

靳錦簡單掃了一圈後走向操作臺,一個男店員在後面忙碌。

一件質地柔軟的棕色襯衫,外面套了件藍色的圍裙,上面印了一只橘色貓貓頭。

離近了靳錦才看清他藍棕色的瞳孔和一張異域感十足的帥氣臉頰。

這書店,還挺國際化。

祝小福對這好奇打量的眼光早已經見怪不怪,主動告知,“是混血。”

面前這美女對這答案倒是不意外,但她眼中的好奇一點沒少。

祝小福看著對方慢慢將手肘拄上吧臺,壓低聲音像交換機密一樣,“那你知道‘整’是什麽意思嗎?”

“啊?”祝小福沒意料到這走向,楞楞答,“當然知道啊,我在這長大的。”

“啊——那也對,”靳錦暗罵了自己一句傻氣,“我昨天來濱城聽到好幾次‘整’,沒弄明白鬧出好多笑話。”

本來還想在外國友人這找到點共鳴,結果人家也懂。

祝小福笑著說,“我不僅知道‘整’,我還知道‘qiu’(三聲)”

又是一個新動詞,靳錦問,“那又是什麽?”

“比如你在我這點了一杯飲料又走開去幹別的,我就會告訴你,一會別忘了qiu,其實就是取的意思。”

靳錦笑了聲,這推銷她很受用。靳錦看向桌子上擺放的飲品單,“那我得好好看看一會qiu點什麽。”

她最後點了一杯白桃氣泡水,付款之後倒也沒走開,就在吧臺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祝小福年紀不大,但操縱機器時老練又嫻熟,還能留出一根神經給靳錦,“你是剛來濱城嗎?”

“是的。”準確來說就是昨天。

她是在昨天中午收到了唐糖的認罪電話,說自己翻車摔了一個小腿骨折。

靳錦那陣正不順心想找個地方呆上幾天,定了中午的高鐵票就過來了。

想到這,靳錦又張望了一圈,狀作無意間問道,“老板不在嗎?”

祝小福給了她一個“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眼神,老實答道,“不在,兩天沒來了。”

也就是說前天那次是最新一次,那唐糖的信息還是準的。

要說靳錦為什麽會出現在這,還真跟那位店長脫不開關系。

唐糖在濱城電視臺做編導,最近被派了一個紀錄片的活,唐糖一眼就看中了魯米治這個選址,但店主最近被魯米治炒起的熱度弄得不堪其擾。

郵件石沈大海,人也神出鬼沒。

終於在前天晚上,唐糖在本地群聊裏蹲到消息說店主出現了。

唐糖滿腦子想著抓住機會,結果路上被一輛開遠光燈的貨車晃得連人帶車栽進溝裏。

靳錦辭職後正心情不順,簡單收拾了下就過來了。

靳錦昨天去派出所人家警察還在慶幸,小姑娘命大。人和車總得開瓢一個,好在是車,當破財消災吧。

可是,那是她在這邊定制好還沒來得及過門入洞房的大房摩托……

人總是會想做點什麽救自己於衰海。

今天,靳錦頂著風來魯米治,其實是抱著堵一堵店長的心態來著。

人受傷了,車沒了,沒道理工作還搞不定吧,那她也太冤了。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唐糖蹲了那麽多天才蹲來一次,她哪就那麽好的運氣一次就中?

人是沒見到,但,發現了這麽一個地方,她倒也不虧。

至少,她能理解為什麽選址想選在這了。

靳錦端起自己的氣泡水挑了個深藍色的沙發坐下。

來都來了,呆一會等風殺一殺再走吧。

唐糖受傷還沒通知父母,昨晚靳錦在病房裏支了張行軍床陪著她。那床實在算不上舒服,尤其她白天剛坐過五個小時的高鐵,風塵仆仆。

此刻,背後的沙發像是雲朵床一樣將靳錦輕輕包裹住,連帶著她的意識也慢慢淪陷。

店裏時不時的交談與祝小福放緩了的杯盞碰撞的聲音,對靳錦來說就像是每晚睡前聽的助眠播客,不吵,是讓人覺得安心的存在。

她就這樣沈沈睡了過去。

晚上九點,唐糖的電話打了過來,靳錦才被手機鈴聲驚醒。

一個姿勢維持了太久,靳錦手臂發麻,她哎喲了一聲連忙接起電話。

唐糖戲謔的聲音傳了過來,“綁匪嗎?要多少錢?把人放了什麽都好說。”

靳錦手臂的麻勁還沒過去,說話也沒好氣,“你個欠債鬼先把我摩托車的錢還了吧。”

“沒丟啊,那還不回來!”

靳錦撐著地毯邊起身邊回,“睡著了,馬上。”

店裏除了兩位店員就剩她自己了,靳錦連忙走去吧臺道歉,“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們下班了吧。”

耽誤社畜下班者,死。這話她自己說過無數次。

小佳坐在椅子裏,回她一個笑。

祝小福一條腿抵在收銀臺,回她,“沒事,營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耽誤。”

靳錦一緊張耳根就會發燙,現在就是,“謝謝你們了。”

“沒事。”

靳錦捏緊了外套推開門走了出去,天色一晚,風果然小了很多。

魯米治本來只有屋檐下亮了一盞喇叭燈。

她出來後,小佳伸手為她摁亮了外面的一連串小夜燈,亮晶晶的,一直通到有路燈的位置。

靳錦心中驚喜,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看自己呆了一下午的地方。

四周都是高樓大廈鋼筋水泥。那一扇小木門像是一個被遺忘的存在。

但靳錦今天知道了,它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兔子洞,洞的另一邊是一個對她來說很新鮮的世界。

有時間的話,要去問問那沙發具體是個什麽牌子。

她也要在家裏擺上一個。

國慶小長假的最後一天,九點多地鐵裏人多的還是能趕上一個小高峰。

走下樓梯的時候正好趕上上一列地鐵開走,人少了很多,靳錦找了個口站定。

這地鐵站的設計很有意思,透過兩節軌道和幾層透明玻璃可以看見對面站口。

靳錦湊近了點,整理自己被吹得微微淩亂的頭發。

川渝多美女。玻璃壁上反射出來的人身形高挑,圓臉杏眼,唇紅齒白。受了風的教訓,靳錦今天出門前沒化妝,但皮膚依舊好得不像話。

就是這被風吹起來的一縷頭發,怎麽弄也弄不好,不顯邋遢,反倒中和了她的清冷眉眼。

人漸漸多起來,靳錦掏出口袋裏的藍牙戴上,點開藍色星球標識的app播放,隔絕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世界。

今天的書目,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主播不急不緩地將故事娓娓道來。

“這根發條在悄無聲息中計算和測定你的時間……”

像是老式掛鐘每到十二點就會自動彈出貓頭鷹,靳錦終於將發散的,沒有焦點的目光透過玻璃移到對面。

對面站口和她正對的方向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好看的男人。

身高優越,寬肩窄腰,穿一件煙灰色風衣外套,手機放在耳側在打電話。

靳錦下意識微瞇眼睛想把人看得更仔細些。

距離實在不近,但她還是能看到那人分明的輪廓,卻也只是輪廓。

更吸引她的,是氣質。

一種,讓人信服的,這人一定很聰明很厲害的氣質。

靳錦被吸引得移不開神。

對面人一擡眼好像對上了靳錦的目光,隨後很快移開。

又或許,他只是掃了一眼隧道裏的gg。

節目適時地停頓片刻,在目光錯開的一瞬主播重新開口。

“而在它滴答不停的百萬秒當中,只有一次,你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對面方向的地鐵很快駛進隧道。

靳錦倏地心空,想抓住些什麽,她看著那人邁開長腿走進車廂。

空座很多,但不知為什麽,他走進去扶住欄桿就不動了。

後面的人轉眼間就占掉了所有的空位。

靳錦像剛破殼迫切想要看見外面世界的小鷹,抻長了脖子想看清對面的每一步動作。

她甚至還心算了一波,如果上樓梯拐到對面,還趕不趕的上這趟車。

除非她會飛,可惜她不會。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安全門隨著提示音關閉,然後駛向另個方向。她等的車也適時到達,徹底隔絕開兩個世界。

靳錦壓下心底那一絲名為失落的情緒,擡步上了地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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