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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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宋嵐英楞在原地，因為她也是經他提醒，才發現自己將他的稱呼改為了顧公子。
她轉身看向他，心中思索如何搪塞他，現在讓她叫蘭君，確實如鯁在喉，難以念出。
見嵐英雙唇抿成一條線，很是為難。
顧蘭君心中的一角塌陷，“你惱我？”他上前幾步，在階梯下站定，與嵐英視線持平。
“你惱我不讓你插手石窟調查，還是惱我替你決定。”
宋嵐英搖頭，“我沒惱你，那是尋常人會有的想法，明知有危險怎會去碰。”她勾唇釋懷一笑，“你反倒是提醒了我。”
顧蘭君見她展顏，以為誤會解開，踏上一階臺階，更靠近一步，軟聲示弱：“是啊，嵐英，我擔心你，我實在害怕那個石窟。”
他帶著哽咽，“我們安安靜靜在家裏好嗎？什麽也不要管，什麽也不要聽。官府會管，俠士會管。你只需要養好身體，等城門一開，我們便離開這裏。”
他眼底濃厚的恐慌，急於從她這裏求得承諾的不安眼神。
“武林也來人了？”竟然來了那麽多人，可真是熱鬧啊。
她輕聲對他說：“那你可要保護好自己，透露石窟主導人的相貌特征時，別暴露自己。”
“如你所說，讓官兵和俠士快點抓到那個人，這樣城門也會快點打開。”
“好。”
擠不出別的話語，宋嵐英丟下一句“我進屋了。”準備走時。
手腕卻被人拉住，“我買了餡餅，你要不要吃一塊，什麽餡都有。”
“中午吃過了，多謝。”
“有牛肉餡，豬肉餡，白菜餡，韭菜餡......”
她回看顧蘭君，他好像要哭了，固執地看著自己，眼睫不安地眨動。
良久，她輕坦一口氣，不想再與顧蘭君僵持，“白菜餡吧，分一半給我就行。”
“好，我與你分一張吃。”顧蘭君展顏，暗喜這是和好的象征，先前的疏離只是錯覺。
他們在石桌前坐下，分吃同一塊餅。
“我們是兩日後上山拜訪靜悟方丈嗎”吞下嘴裏的餡餅，想起嵐英對小央與清流小師傅說的話，思慮著她的身體，兩日後剛剛好，體力剛好支撐她爬到山腰，剩下路程他能背著她。
“四日後吧，那時身體已大好。”
顧蘭君一頓，咬一小口餅皮，若無其事問：“怎麽突然延後時間？”
“的確有點突然，因為身體恢覆得很快，看情況三日後能大好，我想一口氣憑借自己的雙腿上山。”宋嵐英彎眼獨自開朗，眼底古井無波，“我大好，你開心嗎？”
猝然被問，顧蘭君慌張得磕巴回覆：“自然，我還買了鴿子給你補補，那我們就四日後上山。”
宋嵐英暗自加速，在他之前吃完，道別轉身進屋。
顧蘭君拿著只吃兩小口的餡餅，看著嵐英的背影，不知為何生出無力感，剩下半塊餡餅也吃不下了。
宋嵐英把門關上，放下帷幕，躲在房間裏加練。
她要感謝顧蘭君，否則她不會那麽快清醒。
她的在意太明顯，都引起了他的提防。
“呵。”宋嵐英嘲諷一笑，自己對他感情的一再縱容，終於引來了反噬。
這場同伴關系也到時候分道揚鑣了，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
不過，以顧蘭君敏感警戒的樣子，她得更加小心謹慎，以免計劃敗露。
她冷冷看著地面，江湖派人過來，就讓事情越鬧越大吧，正方便自己渾水摸魚。
這幾日，他無數次想要與嵐英說話，可她總是很忙，忙完又急速疲倦下來。
兩人竟沒好好聊超過五句話。
四日後，宋嵐英真如她所說一般，一聲累也沒叫，一路上氣定神閑來到普陀寺。
靜悟方丈清退所有人，只留下宋嵐英。
等院外的腳步聲遠去後，她方不緊不慢開口：“靜悟方丈，關於六溪山石窟可有什麽進展。”
那日夜裏，宋嵐英便飛鴿傳信靜悟方丈，請他留意相關消息，四日後上山拜訪，還請單獨留下她。
“官府已經抓到罪犯。明日游街示眾後，午時問斬。”靜悟方丈將這幾日收集的信息轉告給宋嵐英。
其實錦城關於六溪山炸出白骨的事情，早就討論得沸沸揚揚，無需打聽，只要帶著耳朵，站在門外就能聽到許多消息。
靜悟方丈看出宋施主和顧施主不覆上次和睦，也猜到幾分，默默想著這段情緣必定無疾而終。
不像裴氏夫婦，兩顆心是向著彼此，所以他們的情比金堅。而顧施主自始至終單方面情根深種，而宋施主則一心一意為前仇怨恨奔波。
靜悟方丈不知不覺分析一通，恍然大悟自己一個斬斷情緣的老和尚，怎麽關註起紅塵男女了。
他咳嗽兩聲，急忙打斷胡思亂想。
“靜悟方丈，你不感覺怪異嗎？主導人相貌特征才放出一天，兩日便捉拿到犯人，線索如此少，他們是如何確認的。”宋嵐英以為會聽到調查正在進展中，萬萬沒想到調查已經有了結果。
她冷笑，才兩日就抓到了人，這顯得這十年像個笑話。
“的確怪異，犯人眉間有一痦子的消息一經流傳，官府便立即在加大人馬，在錦城裏搜查所有具有此特征的人。”
“第二日清晨，便聽說找到近百名，到了下午，變傳出犯人已坦白從寬。”
宋嵐英頭痛得扶住額頭，她才不信抓到的犯人是真正的石窟主導人，太蠢了。
看著宋嵐英頹敗，克制憤怒的模樣，靜悟方丈將自己特意打聽的消息說出來。
“那犯人名叫李仲楠，時四十五歲，十年前，也就是三十五歲，在花街巷留宿胡二娘家中時被抓。”說到此時，靜悟方丈看一眼宋施主，果然她雙眉緊皺。
他繼續說下去，“據左右說，十年前，李仲楠在錦城是個有頭有臉的商戶，可也是那年，其七歲的兒子溺水夭折。後來他消失了半年時間，再回到錦城時，人已消沈，整日沈迷牌桌，流連花街柳巷。直到昨日被抓，他還宿在五柳巷的胡二娘屋裏。”
宋嵐英面無表情坐在位置上，對於這段明顯真兇編造的故事無動於衷。
“據本人坦白，十年前，獨子去世後，不知他從哪聽來的偏方，說用三百餘人性命，做法便可使其子死而覆生。於是動用人力物力，在六溪山偷偷開鑿石窟。當然了，那些工匠也都成了三百人中的一員。最後自然是做法失敗，獨子的性命也沒有回來。”
“靜悟師傅，你相信這套說辭嗎？”宋嵐英聽完，靜默一會後才開口。
靜默方丈搖頭，“錦城無論老少，皆上過普陀寺燒香拜佛，我不曾見過這個人。我也聽小央說及此事，十年前旱災水災頻發，錦城收納不少災民，不僅官施粥，富紳商戶都有施舍之舉。”
“而真正兇手混跡其中，前後共三次粥裏下毒，迷暈災民，以狠毒手段達到其陰損目的。有如此手段和歹毒心腸的人，是不會輕易頹敗的。”
宋嵐英點頭，冷聲說：“靜悟師傅想必已經知道我為什麽要炸六溪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你是知道那人與當年導致傀儡教被滅的傀儡人屍有關。”靜悟方丈了然，也不轉彎抹角。
“是的，那個人一定參與了汙蔑我教的謀策。我想通過他，順藤摸瓜徹底查出所有真相，還我傀儡教一個清白。”宋嵐英說話時，手指狠狠掐著掌心，才忍住內心滔天的恨意，使自己足夠冷靜理智。
靜悟方丈盤著佛珠，雙目若有所思看著眼前文弱秀致的少女。
半月前她剛死裏覆生，醒來後短短數日，身體便恢覆到尋常人水準，其中艱辛和決心令人咋舌。
為傀儡教覆仇的心思，或許從她逃亡的那一日便紮根心底。
經年流逝，不僅恨意未減，更磨練出堅韌品質，以其聰慧和能力，必然能查出個真相。
當年他在外游歷，得知有人傀屍毒，便紮進深山中找尋治愈藥方。
等他收集好草藥時，那些中了人傀屍毒的人已死，藥方是否能救治人傀屍也無法實驗。
而傀儡教已成魔教，被武林群起而攻滅。
他從來不知什麽攻打傀儡教的計劃，後來據他了解，那日上山的都是激烈指認傀儡教是魔教的宗門教派。
而普陀寺這種中立，或者提議徹查是否確是傀儡教所幹的宗門教派，全都不知情，如他一樣在傀儡教被滅後才知道。
那時他心裏便覺得怪異，可傀儡教已被滅絕，而人傀屍人已死埋葬，這件事便這麽蓋棺定論了。
沒想到傀儡教竟然還有遺孤，鍥而不舍調查這件事情的真相。
“宋姑娘，老衲亦對十年前之事心存愧疚，若有需要老衲的地方，我定然竭盡全力。”
宋嵐英未想過會有靜悟方丈助力，她以為不插手，不對外洩露已是對她最大的幫助了。
她一手握拳抵在另一只手掌，重重低頭掩飾自己的狼狽，難掩激動，悲壯地感謝靜悟方丈。
“晚輩多謝方丈的明察秋毫，我會竭盡所能調查當年真相，若我教無辜，我定要抓住真兇為我教報仇雪恨，若確實我教所為，我自刎謝罪。”宋嵐英跪在靜悟方丈面前，深深一拜。
靜悟方丈兩手將她扶起，她雙目，鼻頭通紅，一雙眼帶著孤註一擲的決心。
他心疼本應該天真燦爛的少女，卻背負著沈重的血海深仇。
可讓他勸宋嵐英放下仇恨，卻也無法做到。
因為那會辜負少女的十年臥薪嘗膽的艱辛與付出，這是推翻她一切的努力與良知的認知。
他輕撫宋施主的頭頂，此刻他只是一個心疼晚輩的老人。
“行事小心謹慎，不要露出馬腳，也不要牽扯無辜，該斷則斷。”
靜悟方丈雖然沒有明說，可宋嵐英知道他指的顧蘭君。
她靜默一會，“靜悟方丈，我明了。”
等她平覆後，詢問方丈她臉沒有怪異後，才走出房門。
顧蘭君等在門外，焦急萬分，不理解兩人怎麽會有這麽多話。
聽到門響，他一下竄進院子裏，堵在院子中間，忍不住問：“靜悟方丈與嵐英聊了什麽，不便眾人在場？”
靜悟方丈卻是不急不忙，低垂著眼，不怒自威，“我將救治了宋施主的事情說與摯友聽，才知道她是摯友愛徒，此次上來不免對她多加囑托，都是些體己話。”
“怎麽，顧施主是有何擔心？”方丈話鋒一轉，將顧蘭君問得說不出話來。
顧蘭君啞口無言，灰溜溜地走到嵐英身邊，“晚輩只是無聊，心急，下次不敢了。”
靜悟方丈恢覆慈祥後，與清流一同將兩人送到門口。
嵐英途中聽見旁人說起明日的游行，恍然想起什麽，對清流師傅說：“清流師傅，明日犯人行刑前要游街示眾，我想約你們一同見證。”
清流一楞，感知到小央蠢蠢欲動的心思，猶豫著道：“明日有早課，需得經過靜悟方丈允可。”
清流和宋嵐英，齊齊期盼得看著靜悟方丈。
靜悟方丈咳嗽一聲，假若不答應，小央定然會出來，圍著他嘰嘰喳喳央求他放行。
一想到這個，就感覺聒噪不堪，“去吧，回來再把早課內容補上，結束後莫貪玩，清流知道嗎？。”
清流暗喜，斬釘截鐵地答應。等一結束，他就收回身體控制權，帶著小央回普陀寺。
得了放行的準信，三人和樂融融。
而私心不想讓嵐英出門，與石窟白骨案徹底分割的顧蘭君，卻難以由衷地開心。
讓他更心酸的是，嵐英明日要去看游行的事，他毫不知情。
甚至無視他，直接邀請清流小師傅同行。
顧蘭君心口因悲傷的情緒，泡得酸酸軟軟。
他強顏歡笑，“那好，我們明日一同去看。”說完，餘光觀察嵐英沒有回絕，排斥之意，這才放下心。
於是，他們約辰時，在衙門前見。
回到家後，宋嵐英已相當疲憊，一句話也說不出，有氣無力與顧蘭君打過的招呼後，便返回屋中，合衣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至半夜，宋嵐英感覺有急而重的腳步聲逼近自己，身體被人一翻，頭昏欲裂。
強行睜開眼，便看見顧蘭君著急得看著她，恐慌地輕拍她的臉頰。
“嵐英，你怎麽了！難道毒未清幹凈？”他抱起嵐英，邁開步子又要往普陀寺跑。
見是顧蘭君，她徹底放松自己，囈語道：“累，頭痛。”
捂著頭，想要翻身一滾，躺回床上繼續睡覺。上下山不間斷的行走，極大的消耗了她的精力，此刻她只想好好休息。
奈何她整個人被顧蘭君抱在懷裏，渾身不爽利。
她拍了拍他的胸口，因急需安靜睡眠，口吻變得異常不耐煩，“我要睡覺，你出去！”
聽她聲音響亮，不像虛弱之人，這才放下心來，仍舊抱著她坐在床邊。
一只手攬著她的背，空出另一手試探她額頭溫度，並沒有異常。
宋嵐英雙腿接觸到柔軟的被褥，知道他們回到了床上，意識迷蒙，掙紮著離開顧蘭君。
顧蘭君心裏還想著她先前說的頭痛，順著她意，放她回到床上平躺。
而宋嵐英終於挨著枕頭，不再鬧，只想睡覺，至於他說了什麽，也沒聽進去。
顧蘭君等了一會，小心讓她枕在自己腿上，打著圈按揉嵐英的額角。
宋嵐英被人打擾皺起的雙眉，因頭痛減輕而舒展。
心滿意足享受起按摩，意識開始飄忽。
即將徹底沈睡過去時，她沒忘記拉開顧蘭君的手，“不痛了。”
顧蘭君又探了下溫度，正常，借著輕薄的月光，摸黑掖上被角，才放心離開。
宋嵐英一夜睡到天光熹微，若不是腹中饑餓，她還能繼續睡。
一夜好睡，疲憊一掃而空，打開門走出去，準備去庖廚隨便弄點東西填肚。
哪知剛打開門沒多久，對面房間也打開，顧蘭君走出來。
“是不是餓了，我去煮碗青菜肉絲面。”
宋嵐英本想自己隨意對付點，沒東西吃就喝點水，等天大亮後出去就行。
搖頭，鎮定否認：“我不餓，梳洗好後我們去外面吃混沌。”
顧蘭君聽到這個答覆，略帶失落低聲回她一聲“哦。”
錦城上下矚目這樁案子，今日李仲楠游街，傾城而出蹲守在街道兩旁。
當他們天蒙亮上街吃混沌時，街道上早已來了不少人。
吃完混沌，清流小師傅也比約定的時間提早許多趕來。
清流小師傅解釋，小央得知壞人今日問斬，激動得一夜說不著，天未亮便急著下山。
三人正聊著，宋嵐英聽見一個響亮清脆的聲音，劃破嘈雜的人群，吆喝著：“賣爛菜葉子，臭雞蛋，保管臭死那李惡人！”
她循聲望去，發現一個小臉灰撲撲，枯瘦如柴但神采奕奕的小姑娘。
她一手揮舞著破爛布片，展示她所在位置，嘴上賣力吆喝，所有人都看向了。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她在叫賣什麽時，全都向她靠攏過去。
宋嵐英也不例外，她帶著兩人擠進去，辛辛苦苦買了兩籃蔫吧綠葉菜，其中一籃子還有好幾個腐爛的西紅柿，還買搶到了剩下三個臭雞蛋。
她與顧蘭君一籃子，清流師傅與小央一籃子，三個臭雞蛋則一人一個。
他們又費一番功夫，擠到最前排，距離李仲楠出來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所有人手裏都拿著東西，蓄勢待發。
欠了不少字數，我都有算著，一定會補回來的。對自己很失望，以後會用行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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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嵐英楞在原地，因為她也是經他提醒，才發現自己將他的稱呼改為了顧公子。
她轉身看向他，心中思索如何搪塞他，現在讓她叫蘭君，確實如鯁在喉，難以念出。
見嵐英雙唇抿成一條線，很是為難。
顧蘭君心中的一角塌陷，“你惱我？”他上前幾步，在階梯下站定，與嵐英視線持平。
“你惱我不讓你插手石窟調查，還是惱我替你決定。”
宋嵐英搖頭，“我沒惱你，那是尋常人會有的想法，明知有危險怎會去碰。”她勾唇釋懷一笑，“你反倒是提醒了我。”
顧蘭君見她展顏，以為誤會解開，踏上一階臺階，更靠近一步，軟聲示弱：“是啊，嵐英，我擔心你，我實在害怕那個石窟。”
他帶著哽咽，“我們安安靜靜在家裏好嗎？什麽也不要管，什麽也不要聽。官府會管，俠士會管。你只需要養好身體，等城門一開，我們便離開這裏。”
他眼底濃厚的恐慌，急於從她這裏求得承諾的不安眼神。
“武林也來人了？”竟然來了那麽多人，可真是熱鬧啊。
她輕聲對他說：“那你可要保護好自己，透露石窟主導人的相貌特征時，別暴露自己。”
“如你所說，讓官兵和俠士快點抓到那個人，這樣城門也會快點打開。”
“好。”
擠不出別的話語，宋嵐英丟下一句“我進屋了。”準備走時。
手腕卻被人拉住，“我買了餡餅，你要不要吃一塊，什麽餡都有。”
“中午吃過了，多謝。”
“有牛肉餡，豬肉餡，白菜餡，韭菜餡......”
她回看顧蘭君，他好像要哭了，固執地看著自己，眼睫不安地眨動。
良久，她輕坦一口氣，不想再與顧蘭君僵持，“白菜餡吧，分一半給我就行。”
“好，我與你分一張吃。”顧蘭君展顏，暗喜這是和好的象征，先前的疏離只是錯覺。
他們在石桌前坐下，分吃同一塊餅。
“我們是兩日後上山拜訪靜悟方丈嗎”吞下嘴裏的餡餅，想起嵐英對小央與清流小師傅說的話，思慮著她的身體，兩日後剛剛好，體力剛好支撐她爬到山腰，剩下路程他能背著她。
“四日後吧，那時身體已大好。”
顧蘭君一頓，咬一小口餅皮，若無其事問：“怎麽突然延後時間？”
“的確有點突然，因為身體恢覆得很快，看情況三日後能大好，我想一口氣憑借自己的雙腿上山。”宋嵐英彎眼獨自開朗，眼底古井無波，“我大好，你開心嗎？”
猝然被問，顧蘭君慌張得磕巴回覆：“自然，我還買了鴿子給你補補，那我們就四日後上山。”
宋嵐英暗自加速，在他之前吃完，道別轉身進屋。
顧蘭君拿著只吃兩小口的餡餅，看著嵐英的背影，不知為何生出無力感，剩下半塊餡餅也吃不下了。
宋嵐英把門關上，放下帷幕，躲在房間裏加練。
她要感謝顧蘭君，否則她不會那麽快清醒。
她的在意太明顯，都引起了他的提防。
“呵。”宋嵐英嘲諷一笑，自己對他感情的一再縱容，終於引來了反噬。
這場同伴關系也到時候分道揚鑣了，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
不過，以顧蘭君敏感警戒的樣子，她得更加小心謹慎，以免計劃敗露。
她冷冷看著地面，江湖派人過來，就讓事情越鬧越大吧，正方便自己渾水摸魚。
這幾日，他無數次想要與嵐英說話，可她總是很忙，忙完又急速疲倦下來。
兩人竟沒好好聊超過五句話。
四日後，宋嵐英真如她所說一般，一聲累也沒叫，一路上氣定神閑來到普陀寺。
靜悟方丈清退所有人，只留下宋嵐英。
等院外的腳步聲遠去後，她方不緊不慢開口：“靜悟方丈，關於六溪山石窟可有什麽進展。”
那日夜裏，宋嵐英便飛鴿傳信靜悟方丈，請他留意相關消息，四日後上山拜訪，還請單獨留下她。
“官府已經抓到罪犯。明日游街示眾後，午時問斬。”靜悟方丈將這幾日收集的信息轉告給宋嵐英。
其實錦城關於六溪山炸出白骨的事情，早就討論得沸沸揚揚，無需打聽，只要帶著耳朵，站在門外就能聽到許多消息。
靜悟方丈看出宋施主和顧施主不覆上次和睦，也猜到幾分，默默想著這段情緣必定無疾而終。
不像裴氏夫婦，兩顆心是向著彼此，所以他們的情比金堅。而顧施主自始至終單方面情根深種，而宋施主則一心一意為前仇怨恨奔波。
靜悟方丈不知不覺分析一通，恍然大悟自己一個斬斷情緣的老和尚，怎麽關註起紅塵男女了。
他咳嗽兩聲，急忙打斷胡思亂想。
“靜悟方丈，你不感覺怪異嗎？主導人相貌特征才放出一天，兩日便捉拿到犯人，線索如此少，他們是如何確認的。”宋嵐英以為會聽到調查正在進展中，萬萬沒想到調查已經有了結果。
她冷笑，才兩日就抓到了人，這顯得這十年像個笑話。
“的確怪異，犯人眉間有一痦子的消息一經流傳，官府便立即在加大人馬，在錦城裏搜查所有具有此特征的人。”
“第二日清晨，便聽說找到近百名，到了下午，變傳出犯人已坦白從寬。”
宋嵐英頭痛得扶住額頭，她才不信抓到的犯人是真正的石窟主導人，太蠢了。
看著宋嵐英頹敗，克制憤怒的模樣，靜悟方丈將自己特意打聽的消息說出來。
“那犯人名叫李仲楠，時四十五歲，十年前，也就是三十五歲，在花街巷留宿胡二娘家中時被抓。”說到此時，靜悟方丈看一眼宋施主，果然她雙眉緊皺。
他繼續說下去，“據左右說，十年前，李仲楠在錦城是個有頭有臉的商戶，可也是那年，其七歲的兒子溺水夭折。後來他消失了半年時間，再回到錦城時，人已消沈，整日沈迷牌桌，流連花街柳巷。直到昨日被抓，他還宿在五柳巷的胡二娘屋裏。”
宋嵐英面無表情坐在位置上，對於這段明顯真兇編造的故事無動於衷。
“據本人坦白，十年前，獨子去世後，不知他從哪聽來的偏方，說用三百餘人性命，做法便可使其子死而覆生。於是動用人力物力，在六溪山偷偷開鑿石窟。當然了，那些工匠也都成了三百人中的一員。最後自然是做法失敗，獨子的性命也沒有回來。”
“靜悟師傅，你相信這套說辭嗎？”宋嵐英聽完，靜默一會後才開口。
靜默方丈搖頭，“錦城無論老少，皆上過普陀寺燒香拜佛，我不曾見過這個人。我也聽小央說及此事，十年前旱災水災頻發，錦城收納不少災民，不僅官施粥，富紳商戶都有施舍之舉。”
“而真正兇手混跡其中，前後共三次粥裏下毒，迷暈災民，以狠毒手段達到其陰損目的。有如此手段和歹毒心腸的人，是不會輕易頹敗的。”
宋嵐英點頭，冷聲說：“靜悟師傅想必已經知道我為什麽要炸六溪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你是知道那人與當年導致傀儡教被滅的傀儡人屍有關。”靜悟方丈了然，也不轉彎抹角。
“是的，那個人一定參與了汙蔑我教的謀策。我想通過他，順藤摸瓜徹底查出所有真相，還我傀儡教一個清白。”宋嵐英說話時，手指狠狠掐著掌心，才忍住內心滔天的恨意，使自己足夠冷靜理智。
靜悟方丈盤著佛珠，雙目若有所思看著眼前文弱秀致的少女。
半月前她剛死裏覆生，醒來後短短數日，身體便恢覆到尋常人水準，其中艱辛和決心令人咋舌。
為傀儡教覆仇的心思，或許從她逃亡的那一日便紮根心底。
經年流逝，不僅恨意未減，更磨練出堅韌品質，以其聰慧和能力，必然能查出個真相。
當年他在外游歷，得知有人傀屍毒，便紮進深山中找尋治愈藥方。
等他收集好草藥時，那些中了人傀屍毒的人已死，藥方是否能救治人傀屍也無法實驗。
而傀儡教已成魔教，被武林群起而攻滅。
他從來不知什麽攻打傀儡教的計劃，後來據他了解，那日上山的都是激烈指認傀儡教是魔教的宗門教派。
而普陀寺這種中立，或者提議徹查是否確是傀儡教所幹的宗門教派，全都不知情，如他一樣在傀儡教被滅後才知道。
那時他心裏便覺得怪異，可傀儡教已被滅絕，而人傀屍人已死埋葬，這件事便這麽蓋棺定論了。
沒想到傀儡教竟然還有遺孤，鍥而不舍調查這件事情的真相。
“宋姑娘，老衲亦對十年前之事心存愧疚，若有需要老衲的地方，我定然竭盡全力。”
宋嵐英未想過會有靜悟方丈助力，她以為不插手，不對外洩露已是對她最大的幫助了。
她一手握拳抵在另一只手掌，重重低頭掩飾自己的狼狽，難掩激動，悲壯地感謝靜悟方丈。
“晚輩多謝方丈的明察秋毫，我會竭盡所能調查當年真相，若我教無辜，我定要抓住真兇為我教報仇雪恨，若確實我教所為，我自刎謝罪。”宋嵐英跪在靜悟方丈面前，深深一拜。
靜悟方丈兩手將她扶起，她雙目，鼻頭通紅，一雙眼帶著孤註一擲的決心。
他心疼本應該天真燦爛的少女，卻背負著沈重的血海深仇。
可讓他勸宋嵐英放下仇恨，卻也無法做到。
因為那會辜負少女的十年臥薪嘗膽的艱辛與付出，這是推翻她一切的努力與良知的認知。
他輕撫宋施主的頭頂，此刻他只是一個心疼晚輩的老人。
“行事小心謹慎，不要露出馬腳，也不要牽扯無辜，該斷則斷。”
靜悟方丈雖然沒有明說，可宋嵐英知道他指的顧蘭君。
她靜默一會，“靜悟方丈，我明了。”
等她平覆後，詢問方丈她臉沒有怪異後，才走出房門。
顧蘭君等在門外，焦急萬分，不理解兩人怎麽會有這麽多話。
聽到門響，他一下竄進院子裏，堵在院子中間，忍不住問：“靜悟方丈與嵐英聊了什麽，不便眾人在場？”
靜悟方丈卻是不急不忙，低垂著眼，不怒自威，“我將救治了宋施主的事情說與摯友聽，才知道她是摯友愛徒，此次上來不免對她多加囑托，都是些體己話。”
“怎麽，顧施主是有何擔心？”方丈話鋒一轉，將顧蘭君問得說不出話來。
顧蘭君啞口無言，灰溜溜地走到嵐英身邊，“晚輩只是無聊，心急，下次不敢了。”
靜悟方丈恢覆慈祥後，與清流一同將兩人送到門口。
嵐英途中聽見旁人說起明日的游行，恍然想起什麽，對清流師傅說：“清流師傅，明日犯人行刑前要游街示眾，我想約你們一同見證。”
清流一楞，感知到小央蠢蠢欲動的心思，猶豫著道：“明日有早課，需得經過靜悟方丈允可。”
清流和宋嵐英，齊齊期盼得看著靜悟方丈。
靜悟方丈咳嗽一聲，假若不答應，小央定然會出來，圍著他嘰嘰喳喳央求他放行。
一想到這個，就感覺聒噪不堪，“去吧，回來再把早課內容補上，結束後莫貪玩，清流知道嗎？。”
清流暗喜，斬釘截鐵地答應。等一結束，他就收回身體控制權，帶著小央回普陀寺。
得了放行的準信，三人和樂融融。
而私心不想讓嵐英出門，與石窟白骨案徹底分割的顧蘭君，卻難以由衷地開心。
讓他更心酸的是，嵐英明日要去看游行的事，他毫不知情。
甚至無視他，直接邀請清流小師傅同行。
顧蘭君心口因悲傷的情緒，泡得酸酸軟軟。
他強顏歡笑，“那好，我們明日一同去看。”說完，餘光觀察嵐英沒有回絕，排斥之意，這才放下心。
於是，他們約辰時，在衙門前見。
回到家後，宋嵐英已相當疲憊，一句話也說不出，有氣無力與顧蘭君打過的招呼後，便返回屋中，合衣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至半夜，宋嵐英感覺有急而重的腳步聲逼近自己，身體被人一翻，頭昏欲裂。
強行睜開眼，便看見顧蘭君著急得看著她，恐慌地輕拍她的臉頰。
“嵐英，你怎麽了！難道毒未清幹凈？”他抱起嵐英，邁開步子又要往普陀寺跑。
見是顧蘭君，她徹底放松自己，囈語道：“累，頭痛。”
捂著頭，想要翻身一滾，躺回床上繼續睡覺。上下山不間斷的行走，極大的消耗了她的精力，此刻她只想好好休息。
奈何她整個人被顧蘭君抱在懷裏，渾身不爽利。
她拍了拍他的胸口，因急需安靜睡眠，口吻變得異常不耐煩，“我要睡覺，你出去！”
聽她聲音響亮，不像虛弱之人，這才放下心來，仍舊抱著她坐在床邊。
一只手攬著她的背，空出另一手試探她額頭溫度，並沒有異常。
宋嵐英雙腿接觸到柔軟的被褥，知道他們回到了床上，意識迷蒙，掙紮著離開顧蘭君。
顧蘭君心裏還想著她先前說的頭痛，順著她意，放她回到床上平躺。
而宋嵐英終於挨著枕頭，不再鬧，只想睡覺，至於他說了什麽，也沒聽進去。
顧蘭君等了一會，小心讓她枕在自己腿上，打著圈按揉嵐英的額角。
宋嵐英被人打擾皺起的雙眉，因頭痛減輕而舒展。
心滿意足享受起按摩，意識開始飄忽。
即將徹底沈睡過去時，她沒忘記拉開顧蘭君的手，“不痛了。”
顧蘭君又探了下溫度，正常，借著輕薄的月光，摸黑掖上被角，才放心離開。
宋嵐英一夜睡到天光熹微，若不是腹中饑餓，她還能繼續睡。
一夜好睡，疲憊一掃而空，打開門走出去，準備去庖廚隨便弄點東西填肚。
哪知剛打開門沒多久，對面房間也打開，顧蘭君走出來。
“是不是餓了，我去煮碗青菜肉絲面。”
宋嵐英本想自己隨意對付點，沒東西吃就喝點水，等天大亮後出去就行。
搖頭，鎮定否認：“我不餓，梳洗好後我們去外面吃混沌。”
顧蘭君聽到這個答覆，略帶失落低聲回她一聲“哦。”
錦城上下矚目這樁案子，今日李仲楠游街，傾城而出蹲守在街道兩旁。
當他們天蒙亮上街吃混沌時，街道上早已來了不少人。
吃完混沌，清流小師傅也比約定的時間提早許多趕來。
清流小師傅解釋，小央得知壞人今日問斬，激動得一夜說不著，天未亮便急著下山。
三人正聊著，宋嵐英聽見一個響亮清脆的聲音，劃破嘈雜的人群，吆喝著：“賣爛菜葉子，臭雞蛋，保管臭死那李惡人！”
她循聲望去，發現一個小臉灰撲撲，枯瘦如柴但神采奕奕的小姑娘。
她一手揮舞著破爛布片，展示她所在位置，嘴上賣力吆喝，所有人都看向了。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她在叫賣什麽時，全都向她靠攏過去。
宋嵐英也不例外，她帶著兩人擠進去，辛辛苦苦買了兩籃蔫吧綠葉菜，其中一籃子還有好幾個腐爛的西紅柿，還買搶到了剩下三個臭雞蛋。
她與顧蘭君一籃子，清流師傅與小央一籃子，三個臭雞蛋則一人一個。
他們又費一番功夫，擠到最前排，距離李仲楠出來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所有人手裏都拿著東西，蓄勢待發。
欠了不少字數，我都有算著，一定會補回來的。對自己很失望，以後會用行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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