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三十五章
沒了羈絆的牧江走在那一片屍首間，如嗜血惡煞。
周遭頹亂得叫人作嘔，但他畢竟是做慣殺人行當，六道兀裏出來的主，見了這些毫無半點動容起伏。
只是身上那些傷叫他有些吃力，不過即便如此，解決這麽些人依舊輕松。
這裏不乏武藝高強有本事的，攔在牧江跟前護著皇帝。
那黃袍不死心，顫著手斥罵：
“外頭都是排布著精兵！你若是傷了朕，插翅難逃！”
他淡淡甩落劍上的猩艷。
“巧了，牧家也領了人來，你看是誰的比較精一些。”
話音剛止，兵戎相見的喝聲自遠而來。
宮裏已是一片亂鬥，皇帝在那聽著他的話雙目發空，怒不可遏睚眥欲裂。
“逆賊！果真是逆賊！！虧朕待你們牧家不薄，你怎麽敢？！！”
牧江冷聲一笑，擡手落勢動作極快，玄衣墨氅翻飛飄搖，落下時那一身黃袍已染透猩紅。
一滴血濺起，砸在他胸口，底下是陳年舊疤。
“你的命也是我給的，現在取回來罷了，我怎麽不敢。”
喪命刀下的那一位帝王半句話都未吐出，喉嚨就被破出豁口，血沫上翻下湧，他掙紮，不甘，雙眼死瞪，好似在高訴些什麽，惡意怨憤交雜淹在渾濁黃珠裏。
你看，就是這樣的，果不其然是這樣的。
他們要奪他的皇宮，要占他的皇位，他們早有預謀。
牧江懶得花時間再聽那些顛來倒去可笑的話，只覺自己這一刀給得十分好，安生，利落，耳根清凈。
他本就不是什麽好人，這些人於他於姜顏有威脅，便該給個斬草除根的局，也虧得這皇帝把人都給湊齊，省得他再挨個找那些居心茍測的奸佞。
舊王已覆，先前拼命的人都楞怔站在那裏，或怕或驚，滿身無措。
牧江眼前發黑，自知撐不了多久，一人跟餘下殘兵敗將相敵相對，沒要幾招那些始作俑者便已亡命刀下。
這一場屠戮血腥卻不殘忍，拖著牧江的東西太多，若是有時間，他也許會玩些花的叫他們生不如死，而現下他抗得吃勁受不住拖，只能速戰速決。
屋外姜家三人跟柏子仁已繞到正門。
姜顏自那一句後一言未發，她看牧江受傷，原本瘋著要回去，被老三施了一針才靜下來。
這一靜，便靜得徹徹底底。
他們等在那裏，先等來的是牧沈，牧老將軍從外突入，身披胄甲，神色微重。
“牧江呢。”
姜顏眼裏包淚，失神落魄望了他一眼，姜成涯跟顧漓沒開口，也不知如何跟他講。
大門裏牧江正把姜肖堯從角落拎出，腳邊橫七豎八臥著屍體，血肉模糊目不忍視，那小的已經慌得不敢動彈。
“姐……姐夫？”
牧江提著他一路前拖，往皇帝坐過的雕龍寬椅上一擺，眼裏是不容置喙的沈，話裏是冷。
“這位置你坐好，坐穩。”
“……什麽？”
姜肖堯渾身一僵，好似沒弄明白他的意思，呆了半晌才回神，雙眼惶恐，啞著嗓子講不出半個字。
他哪裏敢占這一方地？！
姜家老幺沒膽子待在那皇位，卻也沒膽子頂著牧江的眼睛起身，幾乎要哭。
“放心，這兩日學的能用上。”牧江難得對他耐下性子，聲音啞啞，“將軍府書房裏我放了信，你拿回去，按著日子拆了看著照做就好，不難。等我回來，你若是在這椅上坐不下去，就回去做你的姜逍遙。”
牧江說得很慢，字句沈沈。
外頭牧老將軍性子急，見姜家人不說話便要領軍沖進去，那緊閉的大門卻在這檔口打了開來。
那人一身玄衣混血，面色蒼蒼，背後一屋子昏紅，橫屍遍布，最裏頭的椅子上隱約能窺見個人影，瘦削無措，還未長開。
牧江腳步緩緩，踩踏猩紅而來。
姜顏幾乎一瞬就亮起了眼，起身便要去接，無奈腳下軟，踉蹌兩步險些跌倒，等站穩了那人已在跟前。
她雙手一展正要抱，卻被輕輕推了開。
“太臟了。”牧江說得輕而淡，聽著滿是疲乏，卻又難得藏了點溫潤，“你幹凈，別染了白裙。”
姜顏不管不顧，貼身而上。竭力壓著慌亂後的哭腔，擡袖擦盡他面上的一點猩色道：
“青紗白底紅花，好看的。”
她何嘗不知道他話底下的意思，收了太多人命，手上是罪孽，踩著屍身血水而來，那人也許只覺自己滿身汙穢。但在姜顏看來，牧江在她心上，清利得一點塵都不沾。
“夫人真會說話。”
跟前人低啞一笑，身子一傾險些倒下去，好在牧沈在一邊伸手扶了一扶。
姜顏鼻尖眼睛都發酸，看著他愈發無血色的臉道：
“跟你學的，我還會更好聽的，你要是現在出了事就聽不著了，到時候……”她腦袋混沌，胡亂開口，“到時候我就去找那戴面具的俠士說，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薄情寡義，壞進骨子裏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等著你守著你的。”
牧江笑嘆，“氣人的本事真是漸長，不過你可能，咳，可能找不著他。”
那人眉頭鎖得緊，啞啞咳了聲，似乎是終於扛不住撐不下去，靠在她耳側輕聲道：“所以你還是老實等著我的好。”
牧江說完腳下失力，眼前黑了一片，臟腑骸骨裏的疼混著胸口箭傷的痛刺入血肉，冷汗凝進猩紅，絞出一團又一團的渾噩。
柏子仁跟牧沈攙得及時，姜家人一樣快步上前神色凝凝。
天陰陰，野雲似血攏了半面的暗空。
一場亂鬥在猩色上奉起新王，改朝換代。
牧江昏下去後沒再醒，一路顛簸回了將軍府，姜顏陪在他身側，靜得好似失了魂，指尖扣指尖，一片冷白。
柏子仁給牧江搭了脈，處理了他身上的那些傷，迎著那幾位的視線默聲許久才開口：
“熬不熬得住看他自己，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話裏意思明白，熬得住仍有一線生機，熬不住，那便熬不住了。
牧老將軍一雙糙手蒼蒼，緊握了又松開。
“那時候不比現在好到哪裏，挨了一箭莫名其妙惹來一身病，不也活到現在了。”他頓頓，好似給自己定心，也給姜家人定心，“這小子骨子裏就生得要強，總會醒的。”
他說完沒再久待，回身擡步離開了屋子，看似無情，心底絞得不願再多看一眼。
屋裏姜顏不發一言，眼垂著，沒了生氣，柏子仁望她一眼，心裏不是滋味，欲言又止。
待到其他人走盡，只剩他們三人時，姜顏忽而出了聲。
“你治得好他的對不對。”
老三一楞，苦笑道：
“當真以為我是神仙？”
“不是說那時候也撐過來了麽。”
柏子仁想起當年的事默了許久，“是啊，他自己撐過來的，我只做了一件事，那事叫做雪上加霜。”
姜顏不知他意思，卻無端覺出點不安，好似有些什麽要掀開一角。
她擡眼，“你在說什麽？”
柏子仁未開口，有小廝進來遞了封信，是滕親王送來的，姜顏沒拆，甚至一眼未看，擱在一邊拿有些焦急的眼神望向他，“你做了什麽？”
柏子仁淡瞥了牧江，輕聲道：“有些事，還是叫你知道的好。”
他起身過去，把那薄薄的金粉黃紙拿起來，看了看殼子便又甩回桌上，開口回：
“你這姜家二小姐自小體弱多病，後來某一日起，忽而就好了起來，能走能跳，同年牧家大少爺替皇帝擋了一箭後險些喪命，無端多了一身病，你那時還小，不知道，現在我跟你這般講了，你覺出點什麽了沒？”
歲歲年年時隔太久，姜顏只知家裏人的確提過她小孩兒時身子不好，可究竟是什麽時候起好起來的，她並不曉得。
現下柏子仁一通話出，姜顏心裏忽地冰涼又滾燙，她啞然，唇色蒼蒼。
“你是……你是說，他身上那些病原本是我的？可怎麽會呢？”她訝異又無措，渾噩道，“得病不比身外衣物，怎麽能說轉便轉，再來他那時候不認得我，幹什麽要做這種事？……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騙你做什麽？那時我爹剛養了新蠱，還未試，他把你帶來，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老頭子給你們施蠱。”老三坐回椅上，背脊靠後有些出神，“他那時和我差不多大，還沒長開，胸口留著箭傷，滿身血猩戾氣，一雙眼睛又冷又尖，一點都不像個半大小孩。”
“……他為什麽？施什麽蠱？”姜顏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聲音都帶了顫。
“我不是他，為什麽你問他去。”柏子仁瞥她一眼，“施的蠱是舍皿蠱，以身養身，此消彼長，原先拿來害人，他拿來治你。”老三頓頓，“知道為什麽你的血能治他叫他生癮了沒，他拿自己養了你啊。”
“對了。”柏子仁好似要把一切都給抖出來一般，又自顧接了話，“烏韃那一次，你身上留的東西也是他替你扛下來了，說是以毒攻毒。現下應當起了效了，若是成了再好不過，若是出了什麽差池，還請姜小姐別太怨我。”
這一句兩句把所有深藏暗埋的東西都給挖了出來，放在姜顏眼前叫她怔得好似凍住。
那些東西太重，忽地壓下來，壓得她呼吸發澀心裏難受。
她本以為是牧江娶她得了好運沾了喜氣，現在才曉得那人擋在她跟前替她擋風擋雨擋刀槍，一言不發受下所有傷跟痛，叫她活蹦亂跳又沒心沒肺地好生活到了現在。
現在他站不住了倒下了，風雨大作，刀槍和鳴。
姜顏面色微蒼，滿眼無措與錯愕，望著牧江一寸不挪。
她本想過去離他近一些，卻在起身剎那丟了力氣，腳下發軟暈了過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沒了羈絆的牧江走在那一片屍首間，如嗜血惡煞。
周遭頹亂得叫人作嘔，但他畢竟是做慣殺人行當，六道兀裏出來的主，見了這些毫無半點動容起伏。
只是身上那些傷叫他有些吃力，不過即便如此，解決這麽些人依舊輕松。
這裏不乏武藝高強有本事的，攔在牧江跟前護著皇帝。
那黃袍不死心，顫著手斥罵：
“外頭都是排布著精兵！你若是傷了朕，插翅難逃！”
他淡淡甩落劍上的猩艷。
“巧了，牧家也領了人來，你看是誰的比較精一些。”
話音剛止，兵戎相見的喝聲自遠而來。
宮裏已是一片亂鬥，皇帝在那聽著他的話雙目發空，怒不可遏睚眥欲裂。
“逆賊！果真是逆賊！！虧朕待你們牧家不薄，你怎麽敢？！！”
牧江冷聲一笑，擡手落勢動作極快，玄衣墨氅翻飛飄搖，落下時那一身黃袍已染透猩紅。
一滴血濺起，砸在他胸口，底下是陳年舊疤。
“你的命也是我給的，現在取回來罷了，我怎麽不敢。”
喪命刀下的那一位帝王半句話都未吐出，喉嚨就被破出豁口，血沫上翻下湧，他掙紮，不甘，雙眼死瞪，好似在高訴些什麽，惡意怨憤交雜淹在渾濁黃珠裏。
你看，就是這樣的，果不其然是這樣的。
他們要奪他的皇宮，要占他的皇位，他們早有預謀。
牧江懶得花時間再聽那些顛來倒去可笑的話，只覺自己這一刀給得十分好，安生，利落，耳根清凈。
他本就不是什麽好人，這些人於他於姜顏有威脅，便該給個斬草除根的局，也虧得這皇帝把人都給湊齊，省得他再挨個找那些居心茍測的奸佞。
舊王已覆，先前拼命的人都楞怔站在那裏，或怕或驚，滿身無措。
牧江眼前發黑，自知撐不了多久，一人跟餘下殘兵敗將相敵相對，沒要幾招那些始作俑者便已亡命刀下。
這一場屠戮血腥卻不殘忍，拖著牧江的東西太多，若是有時間，他也許會玩些花的叫他們生不如死，而現下他抗得吃勁受不住拖，只能速戰速決。
屋外姜家三人跟柏子仁已繞到正門。
姜顏自那一句後一言未發，她看牧江受傷，原本瘋著要回去，被老三施了一針才靜下來。
這一靜，便靜得徹徹底底。
他們等在那裏，先等來的是牧沈，牧老將軍從外突入，身披胄甲，神色微重。
“牧江呢。”
姜顏眼裏包淚，失神落魄望了他一眼，姜成涯跟顧漓沒開口，也不知如何跟他講。
大門裏牧江正把姜肖堯從角落拎出，腳邊橫七豎八臥著屍體，血肉模糊目不忍視，那小的已經慌得不敢動彈。
“姐……姐夫？”
牧江提著他一路前拖，往皇帝坐過的雕龍寬椅上一擺，眼裏是不容置喙的沈，話裏是冷。
“這位置你坐好，坐穩。”
“……什麽？”
姜肖堯渾身一僵，好似沒弄明白他的意思，呆了半晌才回神，雙眼惶恐，啞著嗓子講不出半個字。
他哪裏敢占這一方地？！
姜家老幺沒膽子待在那皇位，卻也沒膽子頂著牧江的眼睛起身，幾乎要哭。
“放心，這兩日學的能用上。”牧江難得對他耐下性子，聲音啞啞，“將軍府書房裏我放了信，你拿回去，按著日子拆了看著照做就好，不難。等我回來，你若是在這椅上坐不下去，就回去做你的姜逍遙。”
牧江說得很慢，字句沈沈。
外頭牧老將軍性子急，見姜家人不說話便要領軍沖進去，那緊閉的大門卻在這檔口打了開來。
那人一身玄衣混血，面色蒼蒼，背後一屋子昏紅，橫屍遍布，最裏頭的椅子上隱約能窺見個人影，瘦削無措，還未長開。
牧江腳步緩緩，踩踏猩紅而來。
姜顏幾乎一瞬就亮起了眼，起身便要去接，無奈腳下軟，踉蹌兩步險些跌倒，等站穩了那人已在跟前。
她雙手一展正要抱，卻被輕輕推了開。
“太臟了。”牧江說得輕而淡，聽著滿是疲乏，卻又難得藏了點溫潤，“你幹凈，別染了白裙。”
姜顏不管不顧，貼身而上。竭力壓著慌亂後的哭腔，擡袖擦盡他面上的一點猩色道：
“青紗白底紅花，好看的。”
她何嘗不知道他話底下的意思，收了太多人命，手上是罪孽，踩著屍身血水而來，那人也許只覺自己滿身汙穢。但在姜顏看來，牧江在她心上，清利得一點塵都不沾。
“夫人真會說話。”
跟前人低啞一笑，身子一傾險些倒下去，好在牧沈在一邊伸手扶了一扶。
姜顏鼻尖眼睛都發酸，看著他愈發無血色的臉道：
“跟你學的，我還會更好聽的，你要是現在出了事就聽不著了，到時候……”她腦袋混沌，胡亂開口，“到時候我就去找那戴面具的俠士說，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薄情寡義，壞進骨子裏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等著你守著你的。”
牧江笑嘆，“氣人的本事真是漸長，不過你可能，咳，可能找不著他。”
那人眉頭鎖得緊，啞啞咳了聲，似乎是終於扛不住撐不下去，靠在她耳側輕聲道：“所以你還是老實等著我的好。”
牧江說完腳下失力，眼前黑了一片，臟腑骸骨裏的疼混著胸口箭傷的痛刺入血肉，冷汗凝進猩紅，絞出一團又一團的渾噩。
柏子仁跟牧沈攙得及時，姜家人一樣快步上前神色凝凝。
天陰陰，野雲似血攏了半面的暗空。
一場亂鬥在猩色上奉起新王，改朝換代。
牧江昏下去後沒再醒，一路顛簸回了將軍府，姜顏陪在他身側，靜得好似失了魂，指尖扣指尖，一片冷白。
柏子仁給牧江搭了脈，處理了他身上的那些傷，迎著那幾位的視線默聲許久才開口：
“熬不熬得住看他自己，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話裏意思明白，熬得住仍有一線生機，熬不住，那便熬不住了。
牧老將軍一雙糙手蒼蒼，緊握了又松開。
“那時候不比現在好到哪裏，挨了一箭莫名其妙惹來一身病，不也活到現在了。”他頓頓，好似給自己定心，也給姜家人定心，“這小子骨子裏就生得要強，總會醒的。”
他說完沒再久待，回身擡步離開了屋子，看似無情，心底絞得不願再多看一眼。
屋裏姜顏不發一言，眼垂著，沒了生氣，柏子仁望她一眼，心裏不是滋味，欲言又止。
待到其他人走盡，只剩他們三人時，姜顏忽而出了聲。
“你治得好他的對不對。”
老三一楞，苦笑道：
“當真以為我是神仙？”
“不是說那時候也撐過來了麽。”
柏子仁想起當年的事默了許久，“是啊，他自己撐過來的，我只做了一件事，那事叫做雪上加霜。”
姜顏不知他意思，卻無端覺出點不安，好似有些什麽要掀開一角。
她擡眼，“你在說什麽？”
柏子仁未開口，有小廝進來遞了封信，是滕親王送來的，姜顏沒拆，甚至一眼未看，擱在一邊拿有些焦急的眼神望向他，“你做了什麽？”
柏子仁淡瞥了牧江，輕聲道：“有些事，還是叫你知道的好。”
他起身過去，把那薄薄的金粉黃紙拿起來，看了看殼子便又甩回桌上，開口回：
“你這姜家二小姐自小體弱多病，後來某一日起，忽而就好了起來，能走能跳，同年牧家大少爺替皇帝擋了一箭後險些喪命，無端多了一身病，你那時還小，不知道，現在我跟你這般講了，你覺出點什麽了沒？”
歲歲年年時隔太久，姜顏只知家裏人的確提過她小孩兒時身子不好，可究竟是什麽時候起好起來的，她並不曉得。
現下柏子仁一通話出，姜顏心裏忽地冰涼又滾燙，她啞然，唇色蒼蒼。
“你是……你是說，他身上那些病原本是我的？可怎麽會呢？”她訝異又無措，渾噩道，“得病不比身外衣物，怎麽能說轉便轉，再來他那時候不認得我，幹什麽要做這種事？……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騙你做什麽？那時我爹剛養了新蠱，還未試，他把你帶來，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老頭子給你們施蠱。”老三坐回椅上，背脊靠後有些出神，“他那時和我差不多大，還沒長開，胸口留著箭傷，滿身血猩戾氣，一雙眼睛又冷又尖，一點都不像個半大小孩。”
“……他為什麽？施什麽蠱？”姜顏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聲音都帶了顫。
“我不是他，為什麽你問他去。”柏子仁瞥她一眼，“施的蠱是舍皿蠱，以身養身，此消彼長，原先拿來害人，他拿來治你。”老三頓頓，“知道為什麽你的血能治他叫他生癮了沒，他拿自己養了你啊。”
“對了。”柏子仁好似要把一切都給抖出來一般，又自顧接了話，“烏韃那一次，你身上留的東西也是他替你扛下來了，說是以毒攻毒。現下應當起了效了，若是成了再好不過，若是出了什麽差池，還請姜小姐別太怨我。”
這一句兩句把所有深藏暗埋的東西都給挖了出來，放在姜顏眼前叫她怔得好似凍住。
那些東西太重，忽地壓下來，壓得她呼吸發澀心裏難受。
她本以為是牧江娶她得了好運沾了喜氣，現在才曉得那人擋在她跟前替她擋風擋雨擋刀槍，一言不發受下所有傷跟痛，叫她活蹦亂跳又沒心沒肺地好生活到了現在。
現在他站不住了倒下了，風雨大作，刀槍和鳴。
姜顏面色微蒼，滿眼無措與錯愕，望著牧江一寸不挪。
她本想過去離他近一些，卻在起身剎那丟了力氣，腳下發軟暈了過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