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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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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大寒</p>

韻娘不慎染上風寒,加上身體的疲累,真的病倒了</p>

請了大夫來看過,說是外邢入侵,馬上開了藥方子,喝了之後,發過汗就會沒事,麻姑趕緊煎藥,一口一口地餵主子喝下</p>

到了隔天,病情並沒有改善</p>

“大女乃女乃還沒發汗?”葉大娘趨近床邊問</p>

麻姑點了點頭“要不要再去請大夫?”</p>

雖然不舒服,韻娘還是可以聽見她們的對話</p>

“我沒事,只要再多蓋上一條被子,睡上一覺就會好了”小時候生病,大娘又不肯請大夫,女乃娘總會抱著她,兩人一起縮在被窩裏,很快便滿頭大汗,熱度也就退了,但又不好意思要求她們這麽做</p>

於是,麻姑又幫她蓋了一條被子,韻娘還是覺得冷,而且開始發抖,葉大娘見情況不太妙,趕緊叫人又去把大夫請來</p>

“……我再換一帖藥,讓病人喝喝看”大夫這麽說</p>

待韻娘喝了湯藥,已經昏睡過去,可把麻姑嚇得快哭出來了“大女乃女乃會不會有事?要不要請別的大夫來看?”</p>

葉大娘也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已經是咱們呈坎村最好的大夫,還以為只是受了風寒,怎會如此嚴重?”</p>

“那我到隔壁村子去找其他大夫……”麻姑自告奮勇</p>

“外頭下大雪,要怎麽去?”葉大娘拉住她說“就算找到,這種天氣,大夫也不肯出門的”</p>

麻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該怎麽辦?”</p>

就在這當口,一輛馬車在風雪之中來到別莊外頭,頭戴瓜皮小帽,身上穿著厚棉襖,冷得直搓雙手的金柱用力敲門</p>

門房縮著脖子前來應門,見到站在金柱身後的高大男子,馬上笑咧了嘴,跟著轉頭,朝內院喊道:“大當家來了!”</p>

“大當家快進屋裏去!”金柱打著傘,幫主子擋雪</p>

邢阜康穿著深色琵琶襟馬褂,外頭又罩了件鬥篷,上頭沾滿了雪花,也沒想到會這麽快就回徽州,主要的原因還是掛念妻子,總想親眼看看她是否安好,一旦心裏有了牽掛,便無法忍受離家太久,總是歸心似箭</p>

“……這不是大當家嗎?”周大娘才從廚房出來,就見到走在天井的熟悉身影,像是見到救星</p>

他停下腳步,望向快步走來的婦人“大家一切都好?”</p>

周大娘急切地說:“大女乃女乃病了”</p>

“病了?”邢阜康二話不說,立刻飛奔上樓</p>

廂房內的麻姑和葉大娘見他進門,全都轉憂為喜</p>

“都怪我沒把大女乃女乃照顧好……”葉大娘慚愧地說</p>

麻姑跪下來請罪“是奴婢沒伺候好,才讓大女乃女乃病倒了……”</p>

“大夫怎麽說?”他馬上月兌下皮裘大衣,坐在床緣,看著妻子泛著不尋常紅暈的嬌美臉蛋,連忙將掌心覆在她額頭上,眉頭跟著皺了好幾折</p>

葉大娘回道:“大夫說是風寒,只要出過汗就會沒事,可是都喝了兩帖藥,還是沒有出汗,咱們正在發愁……”</p>

這是誰的手?好涼、好舒服……</p>

病到連掀開眼皮的力氣也沒有,韻娘卻能感覺到這只手掌好溫柔,會是誰呢?</p>

是哥哥嗎?不!不是哥哥,哥哥已經不在了……</p>

“這不能怪你們,一切都是我的錯!”邢阜康自責地說,是他沒有盡到為人丈夫的責任</p>

相公?是相公的聲音?</p>

他柔聲喚著妻子“韻娘……”</p>

“相……相公……”韻娘努力掙紮著,終於張開眼縫,確定不是在作夢</p>

麻姑喜極而泣“大女乃女乃醒了!”</p>

“是我”他撫觸著妻子發燙的面頰</p>

韻娘牽動了下唇角“相公……我好冷……”</p>

“冷?”邢阜康看她都蓋了兩床被子,竟然還喊著很冷</p>

她想起女乃娘是怎麽做的“好冷……抱著我……”</p>

“你們先下去”他一面對葉大娘和麻姑說,一面月兌去身上的馬褂</p>

“是”葉大娘拉著麻姑便退下了</p>

邢阜康月兌去長袍,以及靴子,只著衫褲,便鉆進被窩中,將綿軟嬌軀摟進懷中,就算這麽做對自己無疑是一種天大的折磨,但只要能讓妻子的燒快點退,這一點痛苦真的不算什麽</p>

“暖和些了嗎?”他將她抱得密實</p>

“再、再緊一點……”</p>

邢阜康照做了“這樣呢?”</p>

“嗯……”韻娘還在發抖,可是感受到他的體溫,還有臂彎的力道,心也漸漸安穩下來,因為她的相公回來了</p>

他並不是大夫,只能用自身的體溫幫妻子保暖,掌心也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背,看著韻娘閉上眼皮,又沈沈地睡著了,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每回生病,身邊除了婢女,總是拒絕其他人虛情假意的探望,甚至不讓那個在名義上要叫“祖父”的男人踏進房門一步</p>

只因為那個男人的私欲,害死了生下自己的可憐女人,以及傷透了應該喊一聲爹的男人的心,讓他寧可關在修心園內,也不肯見自己一面,所以邢阜康今生今世都無法原諒“祖父”的所作所為</p>

在別的孩子還懵懵懂懂的年紀,邢阜康便已經知道自己的出身有多卑賤骯臟,來自長輩、同輩的鄙視眼光、竊竊私語,讓他既恐懼又憤怒,一個孩子要對抗所有的嘲諷譏笑,只得被迫提早長大,面對未來的人生</p>

就算不止一次詛咒老天爺,為何要讓自己出生在這個世上,也無法改變命運的安排,邢阜康只能選擇接受,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做出傷害別人的事,要盡一切力量,去幫助身邊的人</p>

邢阜康不認為自己有多偉大,或是個悲天憫人的大善人,他不過是想要跟世人證明就算身上流著婬亂汙穢的血,但是他的心絕對不會像那個違背禮教倫常、奸汙媳婦兒的男人</p>

他是他,跟那個男人是不一樣的</p>

想著、想著,邢阜康也跟著睡著了,這一覺更是最近兩個月來,睡得最沈的一次,大概過了兩個時辰,他才被餓醒,連忙吩咐麻姑煮一些米粥,接著叫醒妻子,餵她吃了半碗,自己則是吃了兩碗,然後又繼續躺在被窩中,到了大半夜,韻娘終於出汗了</p>

邢阜康馬上讓葉大娘她們去燒熱水,先幫妻子擦拭身子,再換上幹爽的衣物,又餵她吃了米粥,全都不假他人之手</p>

就算意識還有些迷迷糊糊的,韻娘還是知道是誰在伺候自己,如果她曾經懷疑過相公不滿意她,而且不要她,那些假設如今都被推翻了,如果這個男人心裏沒有自己,就不會親自照料了</p>

相公是喜歡她的……</p>

她可以這麽肯定</p>

這個男人真是傻!</p>

為何要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呢?又是懷著何種心情,要她喝下那碗避子湯?甚至狠心將她送走?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恐怕還辦不到,思及此,也就對這個男人更是心疼,兼又氣憤</p>

韻娘再度被他擁進胸懷,聽著相公的呼吸和心跳聲,全身也跟著放松,唇角不禁往上彎,揚起一道美麗笑弧</p>

等她有力氣說話,得好好罵他一頓才行</p>

到了翌日傍晚,又請大夫來了一趟,確定韻娘的燒都退了,不過還是要多加留意,否則病情容易反反覆覆</p>

送走大夫,大家的心也安了一大半</p>

“大當家可比那些湯藥還有用”葉大娘打趣地說</p>

周大娘掩嘴笑著“畢竟是夫妻……”</p>

麻姑也在旁邊直點頭“幸好有大當家在,大女乃女乃的病才會好得這麽快”</p>

被她們左一句調侃、右一句揶揄的,邢阜康臉龐微熱,清了下嗓子“你們沒別的事忙了嗎?”</p>

葉大娘忽然想到什麽“對了!大女乃女乃教的那些學生中午來探望過,還送了一只果子貍,說要給她補補身子”</p>

“紅燒果子貍”可是冬季時菜中的珍品</p>

“什麽學生?”他尚不知此事</p>

這時,麻姑才把韻娘在教蘇繡的事告訴邢阜康</p>

邢阜康眉頭上打了好幾道折“我每月給的銀子不夠嗎?”</p>

“當然夠了,只是……”葉大娘覷了下喝過湯藥又睡著的韻娘“大女乃女乃說墑一大當家休了她,總要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p>

他心頭整個揪緊“我幾時說過要休了她?”</p>

“就是因為大當家什麽都不說,大女乃女乃當然會誤會了”周大娘向來斿敬他,此時也難免語帶責難</p>

聞言,邢阜康不禁語塞</p>

決定讓他好好想一想,葉大娘便拉著其他兩人出去了</p>

待她們步出房門,麻姑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不跟大當家說,大女乃女乃已經全都知道了?”</p>

“我想咱們還是別插手的好,讓他們夫妻倆自己把話說開,把誤會解開”葉大娘以過來人的經驗說道</p>

周大娘也點頭讚成</p>

而獨自留在廂房內的邢阜康來到床邊,看著已經睡得安穩,呼吸也顯得平順多的妻子,居然以為自己會休了她,也就更加自責,都是他做事不夠果斷,才會發生這麽大的誤解</p>

他該怎麽做才好?</p>

是不是應該把真相告訴她?</p>

想了許久,還是無法下定決心</p>

最後,邢阜康找了一張最遠,但又能看得到妻子的椅子坐下,既然她好多了,還是不要太過親近,生怕又會想要模模她、碰碰她,於是拿了一本書,打算坐在那兒看著,等待天明到來</p>

睡到半夜,韻娘醒了,一眼就看見邢阜康坐在幾旁看書,而且離得老遠,不禁有些氣悶,若是之前,肯定又要誤解,以為他與自己保持距離,是想要疏遠她,但是經過這次生病,她明白這個男人分明是擔心得要命,但又努力壓抑內心的感情,真想罵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p>

於是,韻娘發出申吟,假裝身子不適</p>

“相公……”</p>

邢阜康馬上將書擱在幾上,來到床前“怎麽了?”</p>

“我覺得……有點冷……”她佯裝虛弱地說</p>

他馬上在床緣坐下,將掌心探向她的額頭“該不會又發燒了?”想到大夫也提醒過,病情可能會反覆發作,眉頭旋即皺攏</p>

“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p>

韻娘又在心裏罵他傻“都這麽晚了,不用麻煩……只要相公再抱著我,應該就會好些了”</p>

聞言,邢阜康二話不說月兌下馬褂、長袍,鉆進被窩中,用體溫幫她取暖</p>

她將嘴角的笑意藏在他的胸膛上“這樣好多了……”</p>

“那就好”他喉結上下滾動</p>

此刻,邢阜康只希望妻子快點睡著,或是天快點亮,可惜偎在懷中的綿軟嬌軀就是不肯安分,總是有意無意地蹭了蹭他,讓他只能全身僵硬平躺著,控制某個部位,不要有所反應</p>

就算已經嫁為人婦,他們夫妻也不過只有洞房花燭夜那天晚上同過房,韻娘更沒有誘惑過男人,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下手”才好</p>

最後,她只能故意仰起臉蛋,正好讓紅唇碰到邢阜康的下巴,感覺到他震了一下,氣息漸粗,女性直覺告訴韻娘,自己做對了</p>

她又蹭了兩下,像是在調整睡姿,讓紅唇靠近他的耳垂,輕吐了口氣,便聽見吞咽唾沫的聲音</p>

邢阜康有種身處在煉獄的錯覺,這個煉獄並不可怕,也不嚇人,反而甜美到把他的理智在瞬間都吞噬了</p>

……</p>

他簡直是畜生……不!謗本是比畜生還不如</p>

天啊!韻娘的病才剛好些,自己居然為了一逞獸\yu,無視妻子虛弱的身子,硬上了她,他體內果然流著那個男人的血</p>

邢阜康小心翼翼地下床,兩手抱著頭,光果著身軀,來回踱著步子</p>

明知不該再碰她,為何就不能忍住呢?萬一真的害妻子受孕,那該如何是好?難道真要她生下來?</p>

邢阜康這一刻恨不得殺了自己</p>

他馬上套回長袍,到廚房燒了熱水,回來幫妻子把身子擦拭幹凈,再把衣物穿回去,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自我厭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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