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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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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著沈家二老,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呼不出來。好半晌,他才開口道:“太醫瞧過了,及時止了血上了藥。沈翼是個福澤深厚的人,一定會沒事的。”

後頭那半截話,其實是聽天由命的意思。沈夫人聽得明白,自也沒再多問。她謝恩平身起來,便和沈老爺一處站著,聽老皇上說話。找他們來,也沒什麽話可說的,不過是要加封授爵。沈夫人在老皇帝的語氣裏聽到了補償的味道,但終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多問。加封授爵是要正經文書和冊文的,自然不是立下就能給他們,這會兒只是嘴上的封賞,以先做安撫。

沈老爺有些受寵若驚,沈夫人卻是一心只在自己兒子身上,無有太多的驚喜。得了老皇上的話,兩人退出正殿,仍是去偏殿裏守著沈翼。一方面怕擾了沈翼,一方面也因為身處皇宮之中覺得拘謹,是以沈老爺和沈夫人都不說什麽話,只是看著沈翼,心裏卻都是一團亂麻。

好容易挨到傍晚間,又有太監來領他們兩個出宮去,嘴上說:“從金明池回到宮裏就折騰了一遭,沈將軍這會兒只能躺著,便不能給你們帶回去。你們回去了也別多分擔心,皇宮有最好的太醫,什麽藥材都不缺,沈將軍在這裏養傷是最好的。明兒一早宮裏的馬車仍去軍營裏接你們,你們再過來守著。”

沈老爺和沈夫人能說什麽呢,只能隨他們安排。跟沈老爺上了馬車,一路默聲回到軍營,下了車仍是一臉沈重之色。回到帳裏想著找人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沈煦便來了他們帳裏,把從李副將軍那裏得到的所有事情過程都告訴了他們。之前沒讓二老知道,也是李副將軍故意為之。

沈夫人這會兒聽著沈煦說這件事,一直把眉心蹙下去,一面聽一面覺得胸口疼得厲害。聽罷了,卻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哭。她只覺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拔了幹凈,什麽話都不想再說,只往床上歪著去了。

沈煦這會兒還擔心沈翼的情況,看沈夫人這樣,只好問沈老爺,“皇上召爹娘進宮做什麽?二弟人呢?難道說已經……”下面不吉利的話他沒說出口。

沈老爺很是懊惱,道了句:“我看那樣是不成了。”

沈煦眉心也蹙個大疙瘩,忽而踢了下腳邊的案幾,說:“當日我明明瞧著二弟投靠了壽王的,怎麽到頭來還是為皇上賣了命?我只當他做戲呢,正好裏應外合幫著壽王……”

沈夫人聽著這話閉上眼睛,心裏氣不順,便深呼吸好幾下。老皇帝是如願了,保住了自己的位子也除掉了想除掉的兒子,並朝中想他下位的大臣都會因為此次的謀反事件被拔除幹凈。可他們沈家呢,他們沈家可能要失去一個兒子。

沈夫人一想到沈翼躺在長生殿偏殿裏的樣子,全臉無有一絲血色,心頭就如刀剜一般。餘下時間便如行屍走肉一般,不太說話,也不吃不喝。等到次日宮裏的馬車來接,又跟著進去宮裏看沈翼,並幫著照顧他。不過幾天下來,自己也憔悴消瘦了一圈,眼窩也陷了進去。

因沈翼只有一口氣續著,躺在榻上不知是否能活,所以老皇帝要給他的獎賞一時是給不出去的。壽王的事情結束後,老皇帝把正經封賞的事就先壓了壓,只先把那些鼓動壽王造反的朝臣都一一查辦了,又從下頭提拔能力相當的人往上補齊。手裏又有這幾日積攢下來的奏折,也都需要一一再過審,政務可以說是十分繁重。

除了老皇帝忙得昏天地暗,此外最忙的就是太醫院和這京城裏各大小大夫。因為那一場政變死傷無數,死了的人只能好生埋葬,沒死的自然要醫傷治傷。所有的這些人,也都要記錄在冊,待整理好之後,也都要以功論賞。

至於皇孫帶領援兵遲到的事情,老皇帝也召了他到文德殿直逼他的眼睛問了他。他伏身在地,嚇得滿頭汗,說的卻是實話,只道:“孫兒糊塗,那一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走了一些彎路。幸而及早醒悟了過來,及時趕到救下了皇爺爺。孫兒已經處罰了進讒言的人,如果皇爺爺不解氣,要降罪孫兒,孫兒甘願受罰。”

老皇上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如果他真的決定了要他死,那一日再晚些到就是了,或者到了再動手殺了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他沒有那麽做。他還是尊稱他為皇爺爺,並保護他回宮。人麽,在權力這種強誘惑面前,誰又真的能絲毫不為所動?因為動了,那就罪無可恕麽?那不是的。

老皇帝累了,處理了大半個月的政務,更是疲累不堪。而那個為他出生入死賣命的人,還是沒有醒過來,也還是只有一口氣。到底能不能醒,也沒有人知道。沈夫人日漸消瘦,臉色一日難看過一日。自從鬥爭止息下來後,沈家的人也都回到了城裏的宅子裏。

沈夫人不想再日日往宮裏來,就壯著膽子去求老皇上,要把沈翼接回家裏去。沈翼身上的傷口這時候也都慢慢在愈合,不再是動也動不得。老皇帝知道那是人家的兒子,自然只能讓沈夫人給帶回去。這就吩咐太醫院的太醫,按時按點往沈家看病人去。

沈夫人把沈翼接回家裏後,自己便沒日沒夜地守在他床邊。實在熬不住了,才讓沈煦替他守著。這樣的日子難熬,熬得人心都要枯。便這麽熬了整整一個月,太醫來診病的時候也開始連連嘆氣,說怕是醒不過來了。

沈夫人聽了這話,又開始日日以淚洗面,糟踐得不像樣子。雙喜看她這樣也心疼,便與沈夫人身邊的兩個丫鬟輪番幫著伺候。雙喜是個腦子有時會大條的丫頭,說話偶爾會不過腦子,也常常有思慮不周全的時候。

一日跟著沈夫人伺候沈翼吃藥,她端著藥碗艱難地餵。看著沈翼還是那副樣子,只臉色有些紅潤了,便在那碎碎念,說什麽老爺太太都為你焦心啊,二爺若是孝順的,就趕緊醒來吧。說著說著那沒頭沒腦的話也就說出來了,只說:“那個叫阿離的姑娘,還在蘇州等著您去接她呢……”

這話一說完,忽覺得自己臉上拉過了刀子片兒一般,餘光掃了一眼沈夫人,便忙把嘴閉上了。原是如意走前的那個晚上跟她說的,她這會兒又是嘴沒遮攔地說了出來。她也知道沈夫人大約是恨那個阿離姑娘的,所以說完後就把嘴閉得死死的。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沈翼那被沈夫人虛握著的手指明顯動了一下。她心頭忽地一跳,而後便升起一大片悲涼之感。她養了那麽多的兒子,為那個姜黎死,又為那個姜黎生麽?她慢慢便縮回了自己的手,吸了口氣對雙喜說:“你伺候二爺,想說什麽說什麽,我回去歇會兒。”

雙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看沈夫人的臉色從惱恨到失意,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在她走後,便自己服侍沈翼吃藥,又跟他絮絮叨叨地亂說話。說到哪是哪,自己也沒譜。說到那阿離姑娘的時候,自又嘀咕:“也不知道她什麽樣子,如意都被她哄住了,說她這好那好的。以後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好好瞧瞧這個姑娘……”

姜黎自從和姜婧相認後,每日裏約出來逛逛街吃吃茶說說話,說說懷了身子的那些事,倒也是十分美好的樣子。只是,她們也都惦記京城的事情,不知道到底如何。因就只能等著,把日子簡簡單單過下去。姜黎不常往梁家去,畢竟算不得真正的親家,也不能當親戚來走。

姜婧才懷孕不到兩個月,正是孕吐最厲害的時候,每次出來陪姜黎呆不了多少時候,就得回家去。這會兒梁太太給給她買了個丫鬟,去哪都跟著,伺候也算盡心周到。總之,一切都是最尋常的模樣,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只有一天提起丁家韋家來,姜婧臉色變黑,半句話不願多說。姜黎自然能體會她的心境,不再去多說什麽,只把韋卿卿難產去世的事情告訴了她知道。姜婧聽完了也沒有太多言語,她對丁家和韋家的恨意,比姜黎要多很多倍。

而後的日子,姜黎帶著阿香和如意仍在蘇州呆著。她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等沈翼,橫豎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這裏至少還有妹妹,別處什麽都沒有。可日子一直這麽下去,也有焦心的地方。譬如,帶出來的錢越花越少,總不能一直這麽下去。如果往長久了想,沒有營生的手段,她們就沒有辦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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