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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親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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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緩著聲音讀了一氣, 脖側拱著沈翼毛茸茸的頭, 長發壓過她的肩, 搭幾縷在她手腕上。她越讀聲音越小,而後微微轉頭看向沈翼, 能看到他的額頭和微合的眉眼。這個角度大約看什麽人都好看,可以清晰地看到顫動的睫毛,和胸口微微□□的皮膚。

姜黎小聲:“累麽?累了扶你躺下。”

沈翼搖了一下頭,“餓。”

這話剛說完,便有人在帳外出聲, 說是給送了飯來。食籃裏裝著的,只有一碗清粥。養傷養病的,總不好去吃那些油膩的東西, 也就這個裹裹腹罷了。姜黎扶正他的身子, 起身去端過白瓷碗,湯匙在粥裏攪著散熱, 又湊過嘴去吹一吹。

端到榻邊,自坐去榻沿兒上, 舀起一勺來在嘴邊吹溫了, 送去沈翼嘴邊。沈翼沒什麽力氣, 唇色蒼白,眼皮微耷。他一面機械地張嘴接姜黎送過來的粥, 一面目光一直放在她臉上, 移也不移一下。

姜黎也不管他就這麽盯著自己看, 心裏想著, 大約是沒想到她會這麽照顧他,所以還有點不太相信吧。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總歸是不希望他死的,希望他康康健健地再下地舞劍去。是以,對他的照顧也是發自內心的,雖有私心,但沒有摻假。

她把粥一勺一勺吹溫了給他餵下去,餵完了問:“飽了麽?”

沈翼點點頭,姜黎便把空碗放到旁邊的小杌上,上去扶他躺下,“躺下多歇會兒,好得快些。我把碗拿去洗了,待會兒回來給你捏捏腿腳。”

扶他躺好了,再給他拉了一下薄被角,姜黎便轉身拿上食籃裝了碗出了帳篷。吃完飯吃完藥,碗筷湯匙都是要送回去的,及時洗了下回再使。她去到夥房擱下來,自把籃子裏的碗勺拿出來洗幹凈。洗了碗勺,沒有幹巾子擦手,便奮力地甩水珠。

這樣甩著手出夥房,邁著步子往沈翼帳篷那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擡手按按的自己額頭。服侍他這幾日,其實她都沒怎麽踏實睡過覺。整日整夜榻邊的小杌上坐著,守著沈翼,怕他哪個時刻醒了,卻找不著人。每每犯困到熬不住的時候,她便伏在床沿兒上睡會兒。

姜黎拿下自己的手來,眼前發黑,步子也有些生虛,便也沒再強打精神往沈翼帳篷裏去,而是折了步子回去,往自己的帳篷裏去了。心裏想著沈翼剛吃完東西,藥也要好陣子才能餵,這時間是夠她睡一氣的。因回到帳裏什麽也不再想,撲到床上拉過被子,就合眼睡了過去。

這會兒帳裏沒有人,女人們都往河邊洗衣服去了。這幾日她們都在洗衣服,臟衣服洗不盡,太多。一件件洗過了,晾在桿子上,密密挨挨的一片,太陽一照,布褸間閃出刺目的光芒。

一直洗到夕陽下山,餘光在河水裏印下大片紅霞,蘇煙絡潑掉浣洗盆裏的最後一點水,擡袖擦了一下額頭,這事兒才算結束。女人們便又結做一群,去夥房吃飯。這又成了最和諧的模樣,互相之間不計較,多幫襯。

吃完飯回到帳篷準備梳洗,都是每日裏章程。這陣子將士剛經歷過戰爭,都在養傷養病養精氣神兒,沒有還找人做那事的。女人們晚上便也得些清閑,幫著送送藥,伺候了士兵們吃藥換藥,也就沒什麽事了。

阿香和一眾人回到帳裏的時候,看到姜黎還在床上睡著,露了半截腦袋在外頭,也沒人過去擾她。便是連說話也小聲起來,能不說就不說了。她們也都知道這幾日姜黎看著沈將軍,應該是沒日沒夜熬的,那差事不輕松,這會兒自然也體諒她。

姜黎難得睡個沈到腦子發昏的覺,不知睡了多久,最後在一聲聲梆子聲裏轉醒過來。她按著額頭從床上坐起來,只見帳裏的女人們都在,有的圍在一處小聲說話,有的在燈下做針線。還有的,如蘇煙絡,抱著她的長耳灰毛兔在逗。

阿香見她醒了,往她床邊來,“睡足了?”

姜黎只覺睡得頭疼,緩了一陣子,擡頭看向阿香,“什麽時辰了?”

“亥時剛過,剛才那是三更天的梆子。”阿香在她床邊坐下來,“什麽時候回來睡的?”

姜黎閉眼緩解腦子裏灌鉛般的重感,“沈翼醒了沒多陣子,我給他擦了身子餵了飯,就回來睡了。”

阿香算算時間,“那也有大半日了。”

姜黎睜開眼,掀開身上的被子下床,“我過去瞧瞧吧,也不知道晚飯吃了沒有。”

阿香不攔她,也沒再追著問些叫人摸不到頭腦的話。只跟著她去到帳外,嘴上又叮囑一句,“你也註意自己的身子。”

“誒。”姜黎給她應聲,身影消失在帳篷間。

阿香自顧又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沈將軍記不記得我跟他說的話。”嘀咕完沒人能給她答案,自個兒回頭又進了帳篷。進了帳篷往女人堆裏一紮,只管胡吹亂侃去了。

帳篷裏的光火印得帳壁微微透著光,打下屏風的黑影。

姜黎去到沈翼帳外,在外頭往裏道一聲來了,便打了帳門進去。沈翼這會兒也沒再躺著,而是坐靠在床頭,手裏捧著一本話本子。原都是姜黎拿過去擱在床上的,他伸手就能夠到。借著光亮瞧過去,他的臉色較剛醒那會兒已經好了不少。

姜黎往他榻邊走過去,還沒出聲,便聽他出了聲問:“不是說送了碗勺來給我揉腿腳麽?”

姜黎頓一下步子,再往他榻邊走過去,這又不自覺斂起氣息神色來了,說:“我現在給您捏。”

沈翼不喜歡她這個樣子,擱下手裏的話本子來,看向她:“不急這一時,案上籃子裏有吃的,你去吃一些。”

姜黎這又停下了步子,猶疑一下便去了案邊。確實也是睡了大半日沒吃什麽東西,胃裏空著,這會兒自然不會跟吃的過不去。那籃子裏擱了兩個包子一碗粥,已經有些涼了。但這時節卻無礙,姜黎伸手進去捏出來,一氣把兩個吃完,又吃下粥,這便飽了。

吃飽了要開始伺候人,剛好外頭也給送來了藥。姜黎迎上去接過來,端著藥碗來到榻邊,往床沿兒上坐了,說:“我吹吹涼,你一口悶了,也少些苦味。”

姜黎剛要對著藥碗吹氣,便見著沈翼搖了搖頭。她便把那口氣收了回來,看著他,“怎麽呢?”

“餵我。”沈翼看著她,目光柔和如水,其中摻雜些微倦憊之色,瞧著又像是慵懶。

不知道為什麽,姜黎看著他這樣的眼神,耳根忽有些燙起來。她輕輕清了下嗓子做掩飾,聽命做事,拿湯匙舀了一勺,輕吹兩下,小心地送去他嘴邊。沈翼卻並不張嘴,低眉垂目看了一眼湯匙裏黑乎乎的藥汁兒,又擡目看向姜黎,微動薄唇,“不是。”

姜黎擡起的手在半空僵了僵,只覺耳根越發發燙起來。她把手收回來,好容易擠出笑來,實在笑得不好看,說:“那……那……怎麽吃呢?”

沈翼沒接她這話,只用剛才那樣的目光瞧著她。姜黎心裏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要不然耳根也不會越來越燙。也因為知道,所以她忽而覺得現在在她眼前的沈翼特別陌生,好像並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沈翼。受傷之前的沈大將軍,從來也不會這樣的。

姜黎又清了幾下嗓子,在他的目光長久註視下,連心臟也不自覺跳得快起來。她知道,這麽拖著不是個事兒,藥涼了那就沒法吃了。倘或他一直不吃,那也是她照顧不周的罪名。因她便紅著臉,自己低頭吞了一口,含著苦味把嘴送到他面前。

鼻尖相觸的一瞬,姜黎只覺自己斷了鼻息,喘氣也不會了。她能感受到沈翼的鼻息,有溫度有觸感,撓在她鼻尖上。她便不能再瞧見他的眉眼,忙地閉上眼,把唇覆到他的唇上,然後把嘴裏的藥慢慢餵給他。

一碗藥足餵了四口,苦味在嘴裏打轉,這會兒卻哪裏有心思管這個。姜黎的臉紅得很,她伸手把碗放到小杌上,盡量不讓自己瞧出異常來,去扶沈翼躺下。然臉頰並連耳後的紅燙,是她自己控制不了的,都在沈翼眼睛裏。

姜黎原本還想給他捏捏腿腳松松筋骨,這會兒也不想了,只想趕緊走。因她幫沈翼拉好被子,便道了句:“您睡下吧,明兒一早我來給你換藥。”說罷忙端了小杌上的藥碗,急忙忙出了帳篷。

出去帳篷,有清風拂面,只覺清涼無比。她嘀咕,不知不覺這天已經這麽熱了。一面嘀咕著一面又擡起手,手背貼著臉,兩邊都探了探,自己只管呼氣。呼到夥房,把碗勺洗幹凈,手碰過涼水,才覺臉上沒那麽燙起來。她這便又呼了口氣,回去自己帳篷裏梳洗。

梳洗罷了在床上躺下,聽著周圍的人漸漸入眠,有呼吸均勻的,也有鼾聲如雷的,卡著一口氣來來回回地喘,要斷氣一樣。姜黎沒有困意,一來是白日裏睡多了,二來便是一閉眼就想起自己給沈翼餵藥那場景來。本來他昏迷的時候也是這麽餵的,並沒覺得有什麽。可今晚上,顯然跟那不一樣。

睡不著她便睜著眼睛呼氣,呼氣也睡不著,索性就直接坐起身子不睡了。坐累了又覺難受,便又躺下來回翻動身子,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方才睡著。

次日淩晨與女人們一道兒起來,前後洗漱過了綰起發絲,便各忙各的去。姜黎忽而有些不想往沈翼帳篷裏服侍去,因拉了阿香說:“我身子有些不大爽快,你替我一回,幫我給沈將軍餵個藥餵個飯,再把傷口上的藥換了成不成?”

阿香乜她一眼,“沈將軍那金貴的身子,咱們不敢瞧,怕長針眼。”

姜黎看她不答應,又去找蘇煙絡,“你不是早想伺候他嘛,這會兒你替替我唄。我實在不方便,要不也不勞煩你。”

蘇煙絡看看她,抱起那只兔子在懷裏摸了摸,“我可不去,她們再打我。我還想多活些日子呢,你莫要想害我。”

姜黎:“……”

姜黎找人問了一圈,無一人答應,陸陸續續也都出了帳篷忙去了。便只有阿香愛管事兒,特意留下來,問她:“又怎麽了?你又不想服侍他了,這一出出的,唱的都是什麽?又要把好兒讓給別人,你自個兒不要了?”

姜黎吸口氣,“讓什麽呀,就替這一回。罷了罷了,我自個兒去吧。什麽好姐妹,遇著事兒沒一個搭手的,都是屁!”說罷就甩開帳門去了。

阿香看著她氣呼呼地出帳篷,真個叫一摸不著頭腦。她又想追上去問她到底怎的了,然出去的時候已經追不上了。阿香自覺也不會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因也沒再管,只忙活自己的去了。

姜黎去夥房胡亂吃了些東西,便只身往沈翼帳篷裏去。到沈翼帳前的時候又立身片刻,深呼吸好幾口氣,方才傳話打了帳門進去。到裏頭也是繃著臉,端的和平常無異的樣子。心裏念叨著做下人該有的樣子,過去拿起魚洗去兌熱水。要敷的藥已經送了來,都放在案上。

她把兌好的熱水端去床邊,裏頭放了純白的巾櫛子,又去找來一身幹凈的衣裳放在沈翼的枕頭。她不說話,端著平常的神色,去扶沈翼坐起來,然呼吸卻是壓著的。扶起沈翼,又給他脫衣服。那手剛扒開他的衣襟,耳根就又不受控地熱起來。

她自顧清嗓子,把沈翼身上的衣裳都脫下來,然後擰幹水裏的巾櫛子給他擦身子。原都是看過好多遍的了,不知道這會兒有什麽可臉紅的,偏那臉就紅了。然後她手上的動作便敷衍起來,胡亂給他擦了換上藥,再穿上衣服,而後一扯被子給他蓋上腿,轉身大松了口氣。

給他擦完身子,姜黎又伺候他洗牙洗臉,再拿了梳子幫他梳頭。他頭發很長,烏黑如緞,和她的頭發得可一比。梳順了,也仍是綁個發帶在他身後,並不綰起來。他現時還不能下床走動,束起頭發實在不方便。

一切收拾妥當,沈翼也沒有說什麽話,更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動作。姜黎的心跳便慢慢平順下來,出去潑了水,剛好碰上來送藥送飯的。這會兒往沈翼帳裏送東西的,已經換了人,再不是周長喜。姜黎便把魚洗放在帳門邊,伸手接下來,自拿進帳裏去。

藥在飯前吃,姜黎打開籃子,先把那碗用蓋子扣住的藥端出來。而後端去沈翼床邊上,在他面前坐下。猶疑著怎麽餵藥,姜黎不想讓他再提,便微紅著耳根低頭要含藥。然嘴唇剛碰到碗口,沈翼忽開口叫她,“阿離……”

姜黎楞了一下,擡起頭來看他。他伸手過來接過她手裏的藥碗,又說:“太苦了,我自己來。”

姜黎看著他自己吹了吹藥碗,一口氣把藥喝下,忽而又尷尬起來。那耳根上的熱度不消,自又清嗓子強行緩解。她低下頭,兩只手掖在大腿上摩挲。等他吃完,忙伸手上去接碗,拿回案上,又去把籃子裏的清粥端來,送到他手裏。

沈翼這下也沒要她餵,自己拿湯匙挑一挑碗裏的粥,等有些涼下來,便幾口給吃了幹凈。吃完把碗往她手裏送,還客氣地說一句,“勞煩你了,阿離。”

姜黎忽而有些摸不著頭腦,自接下來碗來。拿了碗到案邊都裝去籃子裏,提上籃子再往外去。到了帳外,她忽自己學著沈翼的語氣嘀咕了一句:“勞煩你了,阿離?”

呵!這話說的,好像受傷前一直給她冷臉的人不是他,昨晚耍流氓的也不是他。不是他是誰?明明都是他,是他一個人。

姜黎覺得自從沈翼醒後,哪哪都怪,哪哪都不對勁。伺候他約莫十來日的時候,她終於發現了怪在哪裏。她晚上拉阿香去營地西側的空地上看月亮,跟她說:“他以前從來不叫我阿離的,你知道我的本名,你也聽過,他都是直接叫我姜黎。每次叫我名字,也都是兇神惡煞的。但他這會兒叫我阿離,很尋常的叫法。每天都說,阿離,扶我起來、阿離,我渴了、阿離,我要解手、阿離、我要吃飯……還有什麽,阿離,餵我……”

“阿離,餵我?”阿香抓住最後一句重點,雙目盯著姜黎。

姜黎結了結舌,半晌道:“你聽的什麽?我是說,沈翼好像變了個人,他跟之前一點也不一樣。對我,也變了。”

阿香一面點頭一面轉眼珠子,忽看向她問:“跟再以前呢?”

姜黎擡起頭來,目光與阿香相對。經阿香這麽一提醒,她想起以前京城裏那個沈翼來。他多情,有時耍賴,有時風趣,有時像年歲半百的老頭兒,有時像個只會邀寵的小孩兒。可那時沈翼的這些特質在她眼裏,並不可愛,甚而有些煩。

姜黎抿抿唇,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別處,突然沒話可說了。別處也沒什麽可看的,她又低下頭來,伸手薅面前的草。薅得一手青草汁,忽而低低出聲,“為什麽要有那樣的過去。”

阿香知道她不是在問她,也不是在問自己。為什麽要有那樣的過去,如果沒有那樣的過去,現在是不是會是兩個毫無芥蒂之心最單純的兩個人。如果是那樣,該有多好,臉紅的時候夢幻,心跳加速的時候可以認為,這或許是愛情。

阿香看她薅草薅得起勁,忽伸手打了她手背一下,“別薅了,好容易長出來的,都叫你薅禿了。”

姜黎便把手收回來撣了撣,站起身來,“回去睡覺吧。”

阿香隨著她站起來,看著她走出兩步,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開口,“既然不想要那樣的過去,那就忘了啊。還有秦泰,你也把他忘了吧。”

姜黎停下步子,聽完阿香的話還在原地站了許久。而後她沒有出聲,邁起步子往帳裏去。

今晚其實沒有月亮,天上燦燦地散落著一些繁星。偶或眨兩下眼,夜也就深了。

夏日的淩晨來得早,伴有吱吱連聲的蟬鳴。卯時一到,天上還掛著稀落星辰,東方已經膨出了亮光,刺穿朝霞,散下不同傍晚時的亮目殷紅。餘暉落盡,與朝氣蓬勃,總歸是兩樣東西。

姜黎打著哈欠起床,迷蒙眼睛著去洗漱梳頭。她們帳裏的女人用不起頭油,每日裏不會隨便綰些發髻。那覆雜好看的,即便綰的時候平平整整,要不了一會兒也就松散了,還得麻煩。

姜黎梳洗好了去夥房吃些東西,還是去沈翼帳裏服侍。這會兒的沈翼,臉上氣色已經恢覆了差不多。只是身上的傷還在愈合中,仍不好下地隨意走動。多半時候還是躺著,梳洗擦身這種事情,也還是每日裏開頭,姜黎過去伺候著他做。

姜黎伺候了他十多日,這些事情早已得心應手。但在過程中,還是有讓她耳根發燙的時候。但她都端著,不表現更多的情緒出來。今兒還是一樣,打好了水進帳,服侍他洗面洗牙,再幫他擦身子。巾櫛子從脖子細細往下擦過去,姜黎這會兒也耐得下心。

然擦到下頭的時候,她捏著巾櫛子在他大腿上蕩蹭了兩下,忽見得中間那東西跳了起來。她便被弄得面紅耳赤,也不敢去看沈翼,只連忙幫他把下半-身擦了,給他套上褲子,再拉起旁邊薄薄的毯子給他蓋上。

擦完了姜黎還是不看沈翼,心跳堵在嗓子眼兒,也說不出話來。她轉過身暗暗深吸兩口氣,把巾櫛子丟進魚洗裏,又去拿了藥過來,給沈翼的傷口換藥。換藥少不得還是要有身體接觸,手指在他皮膚上擦過來蹭過去。白布條兒纏了幾層,有時那胳膊便是虛抱著沈翼的狀態。

好容易換好,再耐著性子幫他把上衣穿上。這就妥當了,姜黎幹咳了一聲,一面從她面前直起身子一面說:“您歇會,我把水潑了,再給您去夥房看看藥煎好沒,還有飯……”

然身子不過直到一半,就又被沈翼伸手拉住胳膊給拽了回去。姜黎被他拽得一驚,往他面前趴過去,停下來時,擡起頭正與他的臉正對著。一寸的距離,她能瞧見他目光如水,裏面有膩得化不開的柔情。還有鼻息、淡紅的嘴唇。

姜黎一下子又斷了呼吸,只覺大腦也跟著窒息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後開始快速地跳起來。這種感覺最是熬人的,她下意識就要起來,想要離他遠遠的大喘幾口氣。只覺這樣一直下去,大約是要窒息而死的。然她不過剛起了一點,就又被沈翼拽了回去。

沈翼微歪下頭,把嘴唇湊過來。姜黎眼見著他的唇貼近過來,便越發緊張,手上抓了沈翼腰上的衣裳布料,本能往後避開了一些。本來都是做過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卻是這般感受,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好像根本不是一回事。之前做這些的時候帶著悲壯的犧牲心理,沒覺有什麽別的。而這會兒呢,是除了緊張,沒有別的。

沈翼卻沒有管姜黎的躲避,還是把唇壓了上來。在她唇上動作極緩地吻兩下,而後微微含住她的上半嘴唇,松開後又吻上去……

姜黎能感受到沈翼嘴唇上的冰涼,還有奇異般的柔軟,餘下的,便是讓她腦子裏閃起白光的酥麻觸感與溫熱鼻息。她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沈翼獨有的味道籠罩了起來,別的全部感受不到。甚而,連自己的呼吸好似都是沒有的。唯一能聽見的,是沈翼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沈翼吻她吻得深情,也能感受出她的緊張,卻沒有這就放開她的打算,反而貼著她的唇蠱惑出聲:“閉上眼睛……”

39.話本

姜黎只覺自己約莫是著了他什麽道了,竟不由自主地真想要閉上眼睛。這種感覺實在不壞,甚而一切都顯得虛幻美好。仿似,親吻她的人不是沈翼,他們之間也從來沒有過紛雜錯亂的過去。她的手還是抓在沈翼腰間的衣褂上,輕輕吸了口氣便要閉上眼睛。

然眼睛才剛閉一半,帳外忽有人沈沈出聲,“將軍,末將有事要稟,現來求見將軍!”

這聲音嚇得姜黎一跳,眼睛頓時睜得渾圓,像醒夢一般,微後避開頭,離開沈翼的嘴唇。沈翼又看了她片刻,方才松手放開她,開口向帳外回話:“進來吧。”

姜黎這會兒頗有種被人險些撞破奸-情的感覺,面紅耳赤色不褪,心跳如狂驟雨點也不消。她不看來人是誰,只忙端起榻邊小杌上的魚洗,頷首低眉出帳篷去了。出去後仍是心思不寧,直接端了魚洗去夥房,心裏只想著,沈翼還沒吃飯吃藥。

到夥房的時候,還沒進門,先碰上了阿香。阿香也是來給受傷士兵拿藥的,瞧見姜黎滿面赤紅地端著臉盆要進夥房,那臉盆裏還裝著洗過的水,連巾櫛子都沒擰幹拿出來,自生好奇,拉住她問:“你怎的了?”

“我……沒怎麽……”姜黎出言解釋,然話說到一半,也就意識到了自己行為詭異。她看看阿香,又看看自己端著的魚洗,越發窘迫起來。不知怎麽遮掩是好,便忙擱下魚洗坐下身子去擰裏頭的巾櫛子。

阿香大約看出了端倪,忽伸手去她胸前摸了一把,嚇得姜黎尖叫一聲站起身來,用手擋住胸口:“作死呢,你摸我做什麽?”

阿香玩味地笑,看著她,“跳得這麽快,跟我說說,你們幹嘛了?我最愛聽這個。”

心裏和臉上的窘迫都一時消散不下去,姜黎往四周看看沒什麽人,便也不管了,只拿橫沖阿香,“莫要胡說八道,再窮問絮叨,我把這盆水潑你臉上。”

阿香可不怕,彎腰端起那魚洗將水潑了去,仍是盯著她,“說罷。”

姜黎便懶得再理她,伸手奪下魚洗來,“沒事了我自會找你說,你快忙去吧。這什麽時候,還有時間說閑話。”

阿香便是有心再追著問的,也知道這時候不對。因也就不問了,與姜黎一道入夥房。藥煎了好,哪個是哪個帳裏的,都分得明白。沈翼的飯食藥湯也都備了齊全,姜黎一手扣邊拎著魚洗,一手又去挎籃子,倒也不費事兒。

拿上東西就要出門,忽又想起一件事情,便又折了身子去找趙大疤,問他:“有糖麽,這藥實在苦,您給我塊,等吃完藥我給將軍含著。”

趙大疤看她一眼,在沈翼的事情自不推辭,便去找了一包冰糖過來。棕灰糙紙包著的,往姜黎手裏一送,“都拿去吧,這藥還得吃陣子。”

姜黎接下來,放到籃子裏,自出聲謝過趙大疤。旁邊阿香拿了幾碗藥,一托盤裏端著,看著姜黎要糖,那眉毛便一個勁兒地挑動。直等出了門,她才出聲,“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越來越稀奇了。”

姜黎懶得理她,與她門外分道兒,各往各的地方去了。擡了步子往回走,她這才慢慢平下心來。騰不出手來探臉散熱,但經風那麽一吹,慢慢也就不燙了。便是如此,姜黎心裏越發迷糊,到底不知沈翼突然怎麽的了。這會兒再想起之前的沈翼,還覺得他醒來後的這段時間,尤為不真實。

“是不是摔壞了腦子呢……”姜黎自顧嘀咕,腳下步子走得慢。自問自忖,沒有答案。

到了沈翼帳前,守門的士兵沖她打了個橫手,道一句:“李副將軍還沒出來,且等一下。”

自從沈翼受傷昏迷後,他帳外便是全天候地有人輪班把守。這會兒不比以前,一丁點岔子都是不容生的。姜黎就這站在外頭等著,把手裏的魚洗放在帳篷腳下,兩只手都去勾著籃子把兒。裏頭沒什麽東西,大約也就是一碗藥,一碗粥,並些精面饅頭。

等了一氣,把那李副將軍等了出來。姜黎避在一側,欠身默語地施了一禮,頷首低眉等他走過去,方才進帳篷去。

放下帳門去到案邊,放下手裏的籃子,先端了藥出來。扣的蓋子掀了,裏頭黑烏烏的湯汁兒還冒著熱氣。姜黎放在嘴邊吹一吹,端過去送到榻邊,往沈翼手裏送。看著他接下碗去,自己又回身去籃子裏拿了那包冰糖。

到榻邊的時候沈翼正喝完了藥,隨口還是那一句,“真苦。”

姜黎便拆了手裏的棕紙包,放在手掌上伸到他面前。這其實是哄小孩子的把戲,哪個行軍打仗的大男人吃藥還要拿糖過嘴兒?沈翼看著那一包已經散粒兒的冰糖,嘴角含笑,說:“左手不方便。”

原左邊的胳膊是摔傷了的,這兩天才有些知覺。姜黎便就伸手接下藥碗來,還把冰糖送在他面前。沈翼便就捏下一塊來,往嘴裏擱。冰糖的甜味重,不一會兒便改了嘴裏的苦味,總算也好受一些。

那廂姜黎去案邊放下藥碗,又端來清粥饅頭。沈翼照樣接下來吃了,與往常無異。吃完後姜黎把籃子碗勺都送回去,順手洗幹凈,自又回到沈翼的帳篷裏。

到了帳篷裏無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不是給沈翼捏捏腿腳,就是灑掃整理下東西,或著在旁耐心地做針線。沈翼還不能隨意下床走動,便就坐在榻上看書。姜黎把他帳裏的書一撥一撥地換著拿給他看,裏頭什麽樣的書都有。

以前沈翼也看話本子,但看的不多,無非沒趣兒的時候掃兩眼消遣時間。他又是不喜歡那些兒女情長小故事的,覺得那全是虛假的事兒,看了又有什麽用?然這些日子坐在床上,看其他的書大約也看膩了,便把那些話本子又撿起來看。原有的他還看了開頭,這會兒正好續上。

他看書的時候姜黎便得閑,好好地做些針線活計。她也不是不想消遣的,也想歪那就看些書來打發時間。看看故事裏的人物事跡,看個趣味。但她這會兒身份不一樣,閑一時後頭就要忙一陣。帳裏的姐妹們都忙,她躲這個懶自己心裏也不暢意。

而沈翼為姜黎收集的話本子不少,都在櫃子裏擱著。全部翻找出來,也是厚厚的好幾沓。姜黎全給他擺床頭上,讓他伸手就能夠到,愛看什麽看什麽。沈翼便足看了兩三日,也方才看了一小半兒,嘴上便直嘆,“都是窮書生肖想人家小姐的,小姐不夠,再拿美狐仙來湊,前呼後擁,都是美婆娘,為他生,為他死。你說小姐們圖的什麽,看上他們?”

姜黎聽他說這話,手裏拉著針線,想也不想道:“你不是也肖想過人家小姐麽?”

話音落下,帳裏忽升起一片詭異的安靜。姜黎自然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手上動作生慢,頭也不敢擡。她害怕沈翼,害怕他發起瘋來的樣子。心不自覺往下沈,又開始緊張起來。偏腦子又發滯,說不出囫圇的話來。

好半晌,帳裏的氣氛幾乎凝固,才聽沈翼出聲道:“你莫擡舉自己,你是美婆娘,卻不是誰家的小姐。”

便是如此,姜黎也不敢松心裏的那口氣,不敢擡頭,也不接話。她心裏清楚,自己好像是在不知不覺中和沈翼變得親近了,但那些敏感的東西,仍是說不開的結,藏在兩個人心底。不去提不去碰便好,若是提起來,那種堵得心裏難受的感覺,還是會出來。

而沈翼說完那話後,便好像感受不到姜黎的變化一樣,拿起一本書塞到她手裏,說:“莫縫了,歇會。”

姜黎不違他的意,便翻開那話本子看上幾頁。等氣氛慢慢緩下來,沈翼沒有什麽其他反應,姜黎也就不再刻意斂著心神。而後她擡起頭來看沈翼,看到他眉眼如畫,鼻梁高挺,微薄的嘴唇抿出一絲笑。長發束在身後,鬢邊落下幾綹,襯得他側臉柔和。

姜黎看了一陣,慢慢收回眼神放到話本上,那字便都在眼前跳,每一個都認識,卻都連不起來。她便吸了口氣,丟下話本還做針線去了。

這樣又過了兩日,沈翼把那些話本看了大半,嘴角的笑意便顯得越發詭異起來。這一日拿著話本在手裏,來回翻幾遍那書頁,忽擡起頭來看著姜黎,說:“阿離,過來。”

姜黎就坐在他榻邊的小杌上,原沒離多遠。她微微生楞,便起身坐去床沿上,與他差不多並著肩,轉頭問他:“怎麽了?”

沈翼這會兒左手已經方便了些,那右手環過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懷裏攬過去,左手又圈過來,話本正舉在她面前。他一手捏著書脊,一手按在書頁上,頭在她耳側,說:“你看這段,我讀給你聽。”

這是從後把她抱在懷裏的姿勢,姜黎面上有些生赧,卻不吱聲也不抗拒。不知他要讀什麽,便把目光落在了書頁上。而後沈翼在她耳畔出了聲,讀道:“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口兒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他這段沒讀完呢,姜黎的臉就紅成了熟柿子。等他讀罷了,撂開手,又拿一本過來,翻了書頁,便又道:“還有這個,你聽。繡鞋兒剛半拆,柳腰兒恰一搦,羞答答不肯把頭擡,只將鴛枕挨。雲鬟仿佛墜金釵,偏宜鬏髻兒歪。我將你紐扣兒松,我將你羅帶兒解,蘭麝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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