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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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扇站在原地，一股尖銳疼痛從腦海裏鉆出來。
她腦子嗡嗡直響，只依稀聽見泉嵐在旁說：“咦？聽說很久以前，南極真君曾對祖師說，他仙途險阻重重，需經九次天劫才會飛升上神，次次都危險至極。好像已應驗了八次，第八劫都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了……”
見小扇仍站著一動不動，泉嵐連忙打住：“仙子？仙子？咱們得快些出去，講學該結束了，其他弟子會過來。若被他們撞見報給長老就不好了。”
小扇任由泉嵐拉住胳膊。隨著白玉簡瑩瑩發光，腳底書卷突然往下墜落，下一瞬，她們便齊齊摔在閣樓卷軸下的法陣裏。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格架間傳來，有兩名弟子在聊天。
“泉嵐不是來晾書卷了嗎，她人呢？”
“我見四樓晾了一地還沒收，她應該還在吧。”
“許是躲在哪看書去了。”
泉嵐趕緊起身，拉著小扇躲進另一側格架後。她偏頭張望，見那兩名弟子正在找書，沒註意到她們，這才松了口氣。待她回頭，卻見小扇蹙眉揉著額頭。
“仙子，你怎麽了？”泉嵐輕聲問道。
小扇有氣無力地回道：“先下樓。”
她們貓著腰，輕手輕腳穿過格架，緩緩下梯，回到第四層晾卷軸的地方。
小扇擡手撐著格架，額頭緊抵手背。
方才她看到最後那篇記載時，除了頭疼，心底也莫名湧出一股巨大的悲傷。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棵銀杏樹，一定與過去的小扇有關。
又是這樣。
這次下凡，每聽到與過去相關的事，頭就會疼起來，好似深埋的記憶受了什麽引誘，突然橫沖直撞起來。
小扇閉著眼，一些陌生畫面乍然出現。
耳旁也響起一些陌生話語。
飛速閃爍的模糊畫面裏，她時而站得很高，擡眼便能看到蒼茫群山，連白雲都能引在枝葉邊繚繞。時而很矮，能瞧見寢居旁一對男女，在她身下相擁私語。
銀簪盤發的女子，一身初夷布裙。她溫婉秀美的眼眸裏，盛滿期盼：“初夷人會刻下誓言以許真心，你也刻一句送我，好不好？”
那男子紫袍高冠，飛眉入鬢。他眉目清冽如雪，卻對她話語溫柔：“刻什麽？”
“天地見證，讓我們永勿相忘，多好。”
“永勿相忘……好。”
初夷女子殷殷望著他：“你是仙尊，我只是凡人，以後你會不會忘了我？”
“永遠不會。”男子溫柔許諾，紫光在他掌心蘊集，凝成一柄刻刀。
女子幸福依偎在男子肩頭。微風拂過，金黃樹葉隨風飄落，她接住一片樹葉，舉到他眼前：“你看，銀杏葉還挺可愛。”
“嗯，像小扇子一樣。”
“這棵樹年歲很大了吧？”
“三萬多歲了，終年沐浴峰頂靈氣，漸有靈智，不日就會化形成樹靈。”
女子欣喜起來：“快要出生的樹靈呀，真好。我們養著它吧，就當是我們的孩子。”
“也是我們的見證。”男子依然溫柔回應。
小扇一動不動地趴在格架前，右手緊緊捏拳，左手捂著胸口。那裏有她一提就覺得羞恥的四個字，連南極真君都不知道是誰所刻，怎麽都去不掉。
永勿相忘……永勿相忘……原來如此。
眼前畫面轉換，又變成烏雲密布的傍晚。
依然是那對男女站在樹下。
他似在隱忍怒意，但依然清雅至極：“你對我用了幻術，你不是阿婂。”
女子一怔，退開半步仔細瞧了瞧他：“你清醒啦？”
她旋即柔媚一笑：“世上從來沒有什麽阿婂，都是我裝的。是不是很驚喜？容引仙尊。”
他昂起下頜，眸色逐漸冷冽：“為何找上我？”
女子攤了攤手：“不為什麽。我們狐族向來討厭東霧谷，尤其最討厭你，冠冕堂皇假正經。哎呀，還不是中了我的幻術。也算你有點本事，能自己解開。”
他眸中怒氣漸盛，掌心紫光隱現。
“別生氣啊，你該感到榮幸。以前每次試煉，我不到十天便能通過，唯獨這回九尾試煉，足足耗了十年。我小心翼翼偽裝，想盡辦法接近你，關心你，用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十年了容引，你為我治病，私下給我玉簡，瞞著師門與我來往，可你還是虛偽至極，不肯對我表露半分情意。若非我用幻術，你怎麽肯說真心話。”她眼波流轉，靈動嫵媚，與之前的溫婉女子判若兩人。
“你騙我卸下戒心，只把我當作一個試煉？”他緩緩問道。
女子漫不經心繞著鬢發：“本來族裏長老說，拿到一幅你親筆寫的隱陣書，就算通過試煉。但我覺得太簡單，要拿就拿你的真心嘛。名滿天下的容引仙尊，拋開仙道與妖族纏綿，多難吶，想想就有趣！可惜被你識破，不然我還能再裝幾年。”她嘻嘻一笑，滿臉成就感。
容引臉色發白，掌中紫光反覆閃爍，卻沒有動手。
“就說你無趣吧，竟然還在忍。正什麽心，束什麽身，你實在生氣，就與我較量一番，分出個勝負不就得了。”說話間，女子油亮的黑發逐漸變紅，眼尾泛起紅影，指甲伸長尖如利爪。明明樣貌相同，她面容再無半分溫婉，變得妖媚至極。
見他一直不動，女子指尖冒出無數紅線，直插他身後樹幹：“放心，待我取走試煉證明，便永遠不再見你。”
“滾！”容引一聲斷喝，揚手迸出紫光，將她的紅線消弭無形。
她頓時惱怒，張開十指撲上前來。容引側身一擋。無論女子怎樣挪步，都無法越過他取走樹幹刻字。而他卻沒有化靈成陣，將她絞殺。
當她再次被攔住時，不禁生疑：“破除幻術，不至於讓你靈力削弱至此吧？”
“與你無關。”他話語冷得再無溫度。
天空徹底暗沈，滾滾濃雲隱約迸出電光，雷聲轟隆作響。女子昂頭一看，面色一變：“天雷劫？”她狐疑打量起他，“你做了什麽要受天雷劫？你剛破除幻術，神魄經不起……”
“我說了，與你無關！”他冷冷打斷她。
“不識擡舉。”女子鄙夷說罷，騰空翻轉，雙指輕巧抽出容引冠上發簪。
隨著高冠掉落，他黑發披散，蹙起長眉，卻顯清俊非凡。
“仙尊生得好俊俏，我這十年雖說總在等你，但也算值了。”女子打量著他，不禁由衷感嘆。
她指間轉著瑩潤潔白的玉簪：“你既舍不得我取走刻字，我只好拿這發簪來當試煉見證。以後你若修不下去仙了，記得來明鑒湖尋我，做我郎君。”她眨了眨眼，俏皮一笑，“哦對了，我叫婂嫣。”
“你我之間再無關聯，下次見面，當即絞殺！”容引再難忍盛怒，掌心紫光大盛。他擡手一揚，靈力轟向身後樹根，地面隨之一震。
金黃樹葉如雨落下，隨風翻飛，鋪了一地。
婂嫣眸底閃過惱意，隨即又笑道：“你我有無關聯，你說了不算。既然仙尊忙著歷劫，我便不妨礙了，自己保重吧！”話音一落，她便銜住玉簪化身成狐，一躍奔向空中，隨風隱去身影。
崖邊泥土寸寸崩裂，大樹連根轟然傾倒。與此同時，黑雲炸開閃電落向峰頂。小扇只覺自己墜落山崖，越落越快。即將摔到崖底時，她忽覺身體一輕，翩然禦風而起。
她茫然垂眸，再不見自己繁盛的枝葉，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藕白手臂。
樹靈化形了。
她怔怔摸向心口，那裏留下了四個清晰的刻字。她低頭再看，雙足殘缺，露出斷根。是了，方才在她即將化形的關鍵時刻，她被盛怒的容引劈落懸崖，樹根折斷了一半。
沒事，只要補足靈氣，樹靈便能重生完整。
她擡頭，卻見高聳入雲的引雲峰頂，籠罩著濃重的黑雲。雲層翻滾，一道道閃電正在劈落。她本能地想回去，可閃電炸開，有幾道錯落到崖底，嚇得她連連後退。
背後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裏面奔湧著豐沛靈氣，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她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引雲峰，禦風轉身鉆進森林。
“仙子！仙子！你不舒服的話，就回引雲峰休息吧。”泉嵐的話在小扇耳旁響起。
半晌，等頭痛稍稍平息，她擦去額頭汗滴，默然轉身：“好。我是該回引雲峰看看了。”
小扇面色蒼白，失神落魄地走下樓梯，心緒久久難平。
原來她真正的來處，竟是引雲峰。
泉嵐擔憂地跟在一旁：“仙子很難受嗎？莫非搜魂留下了後遺癥？我去請長老來看看吧。”
“不用了。”小扇搖頭，“先回引雲峰。”
走出灑墨閣，便能遙遙見到遠處的引雲峰，青翠蔥蘢。縹緲雲煙浮在峰頂，如今那裏並沒有一棵格外顯眼的樹。
東霧谷各峰都有固定的傳送法陣，她們要去引雲峰，走的路程並不長。但因為頭疼，小扇走得很慢。泉嵐一直跟在旁邊，生怕她會暈倒。
沿山路石梯走了片刻，祖師寢居就在眼前。這是一座簡樸素雅的兩進小院，小扇推開院門，望向容引仙尊臥房的方向。
“仙子？”見她站著不動，泉嵐出聲提醒，“仙子快去歇息吧。”
“好。”小扇回過神。
泉嵐正待告辭，小扇忙叫住她：“等等。”
見周圍無人，她低語道：“你打算私自去妖界禁地？”
泉嵐沈默下來。
小扇深吸一口氣：“太常山方圓二十萬裏，你得橫穿整個妖界，才能到達最西山。光這一環便危險重重。禁地重兵鎮守，到達後你怎麽躲過搜捕？怎麽破陣？再怎麽全身而退？你可想好了，莫要沖動。”
片刻後，泉嵐下定決心般說道：“我會做好準備，足夠小心。路途再遠，走一年兩年，總能走到最西山。我學過如何破陣，至於能否全身而退，我不在意。”
清秀靦腆的少女眼裏，透著無比堅毅的光。
“你……”小扇籲出一口氣，“就算你破了陣，妖帝只要重新設陣，初夷人還是要獻祭，你便是白白犧牲。”
泉嵐搖頭：“如果無動於衷，初夷人的桎梏將永無止境。至少我能做些什麽，螳臂當車也無妨。這麽多妖族和城鎮，我不信他們都願忍受祭祀。以後像我這般出頭的越多，未來就越有希望。”
小扇還有一萬句勸阻的話，到了嘴邊，又覺泉嵐不會再聽。她已視泉嵐為友，自然希望她好好活著。但跟銀螭一樣，他們明知前路向死而行，卻都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唯餘一聲嘆息。
“我明早再來灑掃。”泉嵐朝她恭敬一禮，退後離開。
不靠譜的父母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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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扇站在原地，一股尖銳疼痛從腦海裏鉆出來。
她腦子嗡嗡直響，只依稀聽見泉嵐在旁說：“咦？聽說很久以前，南極真君曾對祖師說，他仙途險阻重重，需經九次天劫才會飛升上神，次次都危險至極。好像已應驗了八次，第八劫都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了……”
見小扇仍站著一動不動，泉嵐連忙打住：“仙子？仙子？咱們得快些出去，講學該結束了，其他弟子會過來。若被他們撞見報給長老就不好了。”
小扇任由泉嵐拉住胳膊。隨著白玉簡瑩瑩發光，腳底書卷突然往下墜落，下一瞬，她們便齊齊摔在閣樓卷軸下的法陣裏。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格架間傳來，有兩名弟子在聊天。
“泉嵐不是來晾書卷了嗎，她人呢？”
“我見四樓晾了一地還沒收，她應該還在吧。”
“許是躲在哪看書去了。”
泉嵐趕緊起身，拉著小扇躲進另一側格架後。她偏頭張望，見那兩名弟子正在找書，沒註意到她們，這才松了口氣。待她回頭，卻見小扇蹙眉揉著額頭。
“仙子，你怎麽了？”泉嵐輕聲問道。
小扇有氣無力地回道：“先下樓。”
她們貓著腰，輕手輕腳穿過格架，緩緩下梯，回到第四層晾卷軸的地方。
小扇擡手撐著格架，額頭緊抵手背。
方才她看到最後那篇記載時，除了頭疼，心底也莫名湧出一股巨大的悲傷。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棵銀杏樹，一定與過去的小扇有關。
又是這樣。
這次下凡，每聽到與過去相關的事，頭就會疼起來，好似深埋的記憶受了什麽引誘，突然橫沖直撞起來。
小扇閉著眼，一些陌生畫面乍然出現。
耳旁也響起一些陌生話語。
飛速閃爍的模糊畫面裏，她時而站得很高，擡眼便能看到蒼茫群山，連白雲都能引在枝葉邊繚繞。時而很矮，能瞧見寢居旁一對男女，在她身下相擁私語。
銀簪盤發的女子，一身初夷布裙。她溫婉秀美的眼眸裏，盛滿期盼：“初夷人會刻下誓言以許真心，你也刻一句送我，好不好？”
那男子紫袍高冠，飛眉入鬢。他眉目清冽如雪，卻對她話語溫柔：“刻什麽？”
“天地見證，讓我們永勿相忘，多好。”
“永勿相忘……好。”
初夷女子殷殷望著他：“你是仙尊，我只是凡人，以後你會不會忘了我？”
“永遠不會。”男子溫柔許諾，紫光在他掌心蘊集，凝成一柄刻刀。
女子幸福依偎在男子肩頭。微風拂過，金黃樹葉隨風飄落，她接住一片樹葉，舉到他眼前：“你看，銀杏葉還挺可愛。”
“嗯，像小扇子一樣。”
“這棵樹年歲很大了吧？”
“三萬多歲了，終年沐浴峰頂靈氣，漸有靈智，不日就會化形成樹靈。”
女子欣喜起來：“快要出生的樹靈呀，真好。我們養著它吧，就當是我們的孩子。”
“也是我們的見證。”男子依然溫柔回應。
小扇一動不動地趴在格架前，右手緊緊捏拳，左手捂著胸口。那裏有她一提就覺得羞恥的四個字，連南極真君都不知道是誰所刻，怎麽都去不掉。
永勿相忘……永勿相忘……原來如此。
眼前畫面轉換，又變成烏雲密布的傍晚。
依然是那對男女站在樹下。
他似在隱忍怒意，但依然清雅至極：“你對我用了幻術，你不是阿婂。”
女子一怔，退開半步仔細瞧了瞧他：“你清醒啦？”
她旋即柔媚一笑：“世上從來沒有什麽阿婂，都是我裝的。是不是很驚喜？容引仙尊。”
他昂起下頜，眸色逐漸冷冽：“為何找上我？”
女子攤了攤手：“不為什麽。我們狐族向來討厭東霧谷，尤其最討厭你，冠冕堂皇假正經。哎呀，還不是中了我的幻術。也算你有點本事，能自己解開。”
他眸中怒氣漸盛，掌心紫光隱現。
“別生氣啊，你該感到榮幸。以前每次試煉，我不到十天便能通過，唯獨這回九尾試煉，足足耗了十年。我小心翼翼偽裝，想盡辦法接近你，關心你，用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十年了容引，你為我治病，私下給我玉簡，瞞著師門與我來往，可你還是虛偽至極，不肯對我表露半分情意。若非我用幻術，你怎麽肯說真心話。”她眼波流轉，靈動嫵媚，與之前的溫婉女子判若兩人。
“你騙我卸下戒心，只把我當作一個試煉？”他緩緩問道。
女子漫不經心繞著鬢發：“本來族裏長老說，拿到一幅你親筆寫的隱陣書，就算通過試煉。但我覺得太簡單，要拿就拿你的真心嘛。名滿天下的容引仙尊，拋開仙道與妖族纏綿，多難吶，想想就有趣！可惜被你識破，不然我還能再裝幾年。”她嘻嘻一笑，滿臉成就感。
容引臉色發白，掌中紫光反覆閃爍，卻沒有動手。
“就說你無趣吧，竟然還在忍。正什麽心，束什麽身，你實在生氣，就與我較量一番，分出個勝負不就得了。”說話間，女子油亮的黑發逐漸變紅，眼尾泛起紅影，指甲伸長尖如利爪。明明樣貌相同，她面容再無半分溫婉，變得妖媚至極。
見他一直不動，女子指尖冒出無數紅線，直插他身後樹幹：“放心，待我取走試煉證明，便永遠不再見你。”
“滾！”容引一聲斷喝，揚手迸出紫光，將她的紅線消弭無形。
她頓時惱怒，張開十指撲上前來。容引側身一擋。無論女子怎樣挪步，都無法越過他取走樹幹刻字。而他卻沒有化靈成陣，將她絞殺。
當她再次被攔住時，不禁生疑：“破除幻術，不至於讓你靈力削弱至此吧？”
“與你無關。”他話語冷得再無溫度。
天空徹底暗沈，滾滾濃雲隱約迸出電光，雷聲轟隆作響。女子昂頭一看，面色一變：“天雷劫？”她狐疑打量起他，“你做了什麽要受天雷劫？你剛破除幻術，神魄經不起……”
“我說了，與你無關！”他冷冷打斷她。
“不識擡舉。”女子鄙夷說罷，騰空翻轉，雙指輕巧抽出容引冠上發簪。
隨著高冠掉落，他黑發披散，蹙起長眉，卻顯清俊非凡。
“仙尊生得好俊俏，我這十年雖說總在等你，但也算值了。”女子打量著他，不禁由衷感嘆。
她指間轉著瑩潤潔白的玉簪：“你既舍不得我取走刻字，我只好拿這發簪來當試煉見證。以後你若修不下去仙了，記得來明鑒湖尋我，做我郎君。”她眨了眨眼，俏皮一笑，“哦對了，我叫婂嫣。”
“你我之間再無關聯，下次見面，當即絞殺！”容引再難忍盛怒，掌心紫光大盛。他擡手一揚，靈力轟向身後樹根，地面隨之一震。
金黃樹葉如雨落下，隨風翻飛，鋪了一地。
婂嫣眸底閃過惱意，隨即又笑道：“你我有無關聯，你說了不算。既然仙尊忙著歷劫，我便不妨礙了，自己保重吧！”話音一落，她便銜住玉簪化身成狐，一躍奔向空中，隨風隱去身影。
崖邊泥土寸寸崩裂，大樹連根轟然傾倒。與此同時，黑雲炸開閃電落向峰頂。小扇只覺自己墜落山崖，越落越快。即將摔到崖底時，她忽覺身體一輕，翩然禦風而起。
她茫然垂眸，再不見自己繁盛的枝葉，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藕白手臂。
樹靈化形了。
她怔怔摸向心口，那裏留下了四個清晰的刻字。她低頭再看，雙足殘缺，露出斷根。是了，方才在她即將化形的關鍵時刻，她被盛怒的容引劈落懸崖，樹根折斷了一半。
沒事，只要補足靈氣，樹靈便能重生完整。
她擡頭，卻見高聳入雲的引雲峰頂，籠罩著濃重的黑雲。雲層翻滾，一道道閃電正在劈落。她本能地想回去，可閃電炸開，有幾道錯落到崖底，嚇得她連連後退。
背後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裏面奔湧著豐沛靈氣，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她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引雲峰，禦風轉身鉆進森林。
“仙子！仙子！你不舒服的話，就回引雲峰休息吧。”泉嵐的話在小扇耳旁響起。
半晌，等頭痛稍稍平息，她擦去額頭汗滴，默然轉身：“好。我是該回引雲峰看看了。”
小扇面色蒼白，失神落魄地走下樓梯，心緒久久難平。
原來她真正的來處，竟是引雲峰。
泉嵐擔憂地跟在一旁：“仙子很難受嗎？莫非搜魂留下了後遺癥？我去請長老來看看吧。”
“不用了。”小扇搖頭，“先回引雲峰。”
走出灑墨閣，便能遙遙見到遠處的引雲峰，青翠蔥蘢。縹緲雲煙浮在峰頂，如今那裏並沒有一棵格外顯眼的樹。
東霧谷各峰都有固定的傳送法陣，她們要去引雲峰，走的路程並不長。但因為頭疼，小扇走得很慢。泉嵐一直跟在旁邊，生怕她會暈倒。
沿山路石梯走了片刻，祖師寢居就在眼前。這是一座簡樸素雅的兩進小院，小扇推開院門，望向容引仙尊臥房的方向。
“仙子？”見她站著不動，泉嵐出聲提醒，“仙子快去歇息吧。”
“好。”小扇回過神。
泉嵐正待告辭，小扇忙叫住她：“等等。”
見周圍無人，她低語道：“你打算私自去妖界禁地？”
泉嵐沈默下來。
小扇深吸一口氣：“太常山方圓二十萬裏，你得橫穿整個妖界，才能到達最西山。光這一環便危險重重。禁地重兵鎮守，到達後你怎麽躲過搜捕？怎麽破陣？再怎麽全身而退？你可想好了，莫要沖動。”
片刻後，泉嵐下定決心般說道：“我會做好準備，足夠小心。路途再遠，走一年兩年，總能走到最西山。我學過如何破陣，至於能否全身而退，我不在意。”
清秀靦腆的少女眼裏，透著無比堅毅的光。
“你……”小扇籲出一口氣，“就算你破了陣，妖帝只要重新設陣，初夷人還是要獻祭，你便是白白犧牲。”
泉嵐搖頭：“如果無動於衷，初夷人的桎梏將永無止境。至少我能做些什麽，螳臂當車也無妨。這麽多妖族和城鎮，我不信他們都願忍受祭祀。以後像我這般出頭的越多，未來就越有希望。”
小扇還有一萬句勸阻的話，到了嘴邊，又覺泉嵐不會再聽。她已視泉嵐為友，自然希望她好好活著。但跟銀螭一樣，他們明知前路向死而行，卻都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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