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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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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

年後便是上元節,去年的上元節,黎音托著下巴想了好大一會兒,發現並沒有任何印象,在她的記憶裏,去年上元節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事情,見過什麽人,許過什麽願,只記得那一年好像還是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煩惱。

只是今年這個節日,她想要好好過一次,往常都是在府裏和家裏人吃團圓席,早就聽說上元夜盛京裏很熱鬧,她從未出去過,今年她想要出去看煙花。

她知道這是最後平靜的日子,以後發生什麽誰都說不準,但這生變前的日子,真是讓人談戀。

黎音這幾日沒有和薛子衍見面,但卻從他那裏傳來的書信上聽說,他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黎音沒有問他去做什麽,只說了讓他小心。

上元節怕是不能和他一起過了,黎音覺得有些遺憾,可是一想到日後還有好多個節日他們可以在一起,她便覺得心暖暖的,一絲無以言喻的滿足感從心底生出。

上元節,舉國同樂。

京城裏到處都是戲班子雜耍的舞臺,家家門口放起了鞭炮,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長街上燈火通明,像長安坊這些地方,更是賓客們絡繹不絕,護城河裏淌滿了花燈,夜色蜿蜒下,像一條條暖光蔓延到遠方。

這裏是盛京,大周最繁華的地方。

黎音穿梭在人群裏,手裏提了一盞剛剛從小販哪裏買回來的兔子燈,兔子模樣惟妙惟肖,神態極為逼真,看上去可愛極了。

她心情極好,步子也輕快了不少。

這樣熱鬧繁華的場面,她只在宮裏太後壽宴上見過,那時候外邦使臣來朝,陛下高興,歌舞升平,只是那樣的場面雖盛大,卻總教人覺得約束,不如今日這樣自由,戴上特制的面具,沒人知道你是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玩的歡快,才想起來要去看煙花的事情,今晚平康街頭有人專門放煙花,方才路過時,人太多她擠不進去,又因一時貪玩,差點忘記這事。

“采薇,你去幫我買一些李家福記裏的糕點,帶回去給爹娘也嘗一嘗。”

“小姐,您一個人可以嗎?”采薇有些擔憂,眼下人潮擁擠,她擔心小姐走散。

“你去平康街頭找我就可以。”黎音思索了一番,買糕點用不了多少時間,到時候她還在那裏不會離開。

采薇應了聲,轉身就下橋去了。

黎音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黑漆漆的夜晚忽然炸出一朵煙花,絢爛美好,這樣美麗的場景,她一個人欣賞確實有些可惜了。

若是此刻他在,黎音會覺得更好。

忽然有人開始吆喝,這邊人漸漸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跑去,黎音一怔,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水中央,駛過來數十艘小船,船上有女子蒙著面紗,正在月色下起舞。

路過的行人都站在橋上看到了這一幕,黎音也就被這個場面吸引了目光。

趁著人都被擠到了這裏,她如願來到了平康街。

今夜月色正好,卻有一人,一直在註視著黎音的身影。

那人立在長安坊二樓的雅間裏,靠著軒窗,眼眸卻有些意味不明。

“殿下,信王那邊傳信說,已經到了衢州,只是殿下這邊,安排好了嗎?”隨行的侍衛低聲詢問。

赫連毓喝了點葡萄酒,他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寬大的衣袍下,手裏卻拿著一件女兒家戴的發簪,“你去告訴他,就說景明帝若是染了病,本殿這親怕是要結不成了。”

赫連毓起身,腳步慢悠悠的走出了這間閣樓,他戴了一個鬼面具,身影馬上便隱入黑暗裏。

黎音欣賞了一會兒煙花,漸漸有些累,她在墻角站了一會兒,忽然感覺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轉頭看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仍舊是那身刺目的紅衣。

他眉眼含笑,手裏提著一個兔子燈,身披月色而來,滿身的矜貴與淡雅。

“我回來了,阿音。”

薛子衍笑起來很好看,以往卻總不見他笑,這些日子許是真的開心,他臉上笑容多了不少。

黎音鼻尖微澀,不知怎地有一些感動,她走過去,伸手抱了抱他,卻感受到他袍子上極其的寒冷,她手心微蜷,卻還是義無反顧將頭埋進了他的懷中。

薛子衍挑了挑眉,“你總是這樣主動對我投懷送抱,我不是君子,真想對你做些什麽。”

黎音眼眸裏有一瞬間的茫然,她擡頭,不解的看著他。

薛子衍忽然伸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低沈著聲音道:“別這樣看著我,我有時是不能控制自己的。”

黎音忽然明白了,反應過來後,她臉龐是出奇的紅,前世有過經驗,怎會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正因為知道,她才有些不好意思。

黎音低下了頭,選擇不說話。

薛子衍卻忽然抱住了她,他身上風寒氣息濃重,懷裏的人卻溫暖,“今夜這場煙花好看嗎?”

薛子衍忽然問道。

黎音點點頭,“好看,我方才許了願,你要不要也許一個。”

薛子衍喉間溢出一絲笑意,“事在人為,這莫須有的事情我從不相信。”

黎音輕哼了一聲,她相信,她相信她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

“你許了什麽願?”薛子衍低下頭,忽然問道。

“不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況且你不是不相信這些事情嗎?”

薛子衍低下頭,狀似思考了一番,道:“我是不相信,但是若是與你有關,我不介意去了解。”

黎音撇撇嘴,這人什麽時候這樣嘴硬了,明明是在意的,卻要說這些話。

只是沒想到下一刻他卻道,聲音裏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的心願是,和你一直在一起。”

黎音臉紅了紅,道:“心願說出來就不靈了,況且我們本來就是要成婚的。”

薛子衍微微揚眉,並未反駁,他的願望是,歲歲年年,生生世世。

無數個煙火人間裏,他都希望能如今日這一樣,過著最簡單平常的生活,與她在一起,永不分離。

突然,煙花炸上了天空,一片絢麗之色蕩漾開來,火光漫天,周圍喧囂人影裏,他卻低頭吻上了她。

這一刻,時間像是靜止了,周遭所有風景模糊,她忍不住攥緊他的衣擺,這一吻,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吻,帶著青年再也藏不住的情意,鋪天蓋地襲來,黎音被迫承受著,感覺到他的手落在了後腦處,她閉上眼睛,心裏卻有些甜蜜蔓延。

這一晚的煙花格外絢麗動人,她靠在青年身邊,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兩世挫折磨難終成過往,往後的日子該如何,她自會走出新的路來。

只是這一路不再是一個人跌跌撞撞,她與他一起,要平安長久,白頭到老。

……

上元過後,黎音在府裏繡出嫁的紅蓋頭,時間太趕,嫁衣不能親手縫制,這紅蓋頭趕一趕還是能做出來的,只是她連著幾日都在像嬤嬤學習繡工,日子也沒什麽波瀾

京中世家們舉辦過幾次宴會,她都沒有參加,這些場合無聊不說,大多都是女子之間的攀比,如今她定了親,推說自己事務繁忙也未嘗不可。

又過了半個月,皇城裏忽然傳出來消息,陛下病重,已經有些不省人事了,永夜司將皇城圍了起來,外面的任何人都進不去。

朝堂上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大臣們紛紛束手無策起來,陛下的病到底如何,並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們著急也是無用。

況且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陛下未立太子,如今這朝局,誰來監政?

微妙的氣氛蔓延在每個人心裏,有人提議說把周神醫請進宮中替陛下診治,看是否能讓陛下清醒。

周觀進了宮後,卻道可以一試,眾人懸著的心才落下了幾分,不管怎麽說,等陛下醒來才能說。

薛子衍卻難得閑了起來,周圍人都知道他要娶妻,且新娘還是工部尚書家的女兒,這一樁大好姻緣落在他頭上,實在讓人羨慕。

其中心情最覆雜的,當屬蕭益。

自從聽說黎音定親後,起初他是不相信的,怎麽會這樣突然,事先什麽消息都沒有。

只是知曉了她嫁的人是誰後,蕭益還是有些意外,當初這個人明明只是她的一個侍衛,為什麽一個侍衛都可以得到她而自己卻不行。

蕭益握緊了拳,心裏有些不大美妙。

偏偏曾經這個不起眼的侍衛如今成為他惹不起的人,蕭益更覺得心口有氣未得疏解,這幾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赫連毓漫不經心提點了他幾句,卻笑了笑,道:“記住自己都本分,不該肖想的就不要去想,不然哪一日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蕭益斂了斂神,連忙說是。

他覺得赫連毓有時對他總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但這敵意從何而來,他卻不清楚。

眼下朝局不穩,正需要有人站出來能主持大局,可聖上一日未醒,他們便不敢輕易說出自己心中人選。

眼看著新年休沐的時間已經要到了,折子也堆積了好多未曾處理。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眾人商議,決定讓赫連毓和赫連容一同議政,大事由大臣們共同商議,最終才定下處理的好方法。

這也只是權宜之計,日後若發展出什麽不受控制的行為,那就是後話了。

……

自從那日上元節分別後,她原本還有焦急不安的心情也漸漸消失了不少,若是按照前世的發展軌跡,赫連毓想必已經同信王搭上了線,至於父親……

黎音還是有些顧慮,她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前院。

不能讓父親再重蹈覆轍,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來。

她來到了父親書房,正欲敲門,卻被下人告知,父親一刻鐘前才出來府。

她蹙眉,問去了哪裏。

小廝撓頭想了半天,也說不上來,只說是參加友人聚會,午後便會回來。

黎音眼皮跳了一下,心裏有一絲不安的感覺蔓延,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她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可前世被抄家滅族根本不是夏日,就是春日的一個艷陽天,若是她記得沒錯,大約就是一個多月後了。

春三月,上巳節。

滿城驚擾,黎家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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