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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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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時

回到院中,黎音仍覺一切不真實,怎麽會有人才剛見了幾面就說要求娶她,關鍵是父親居然還默許了。

黎音覺得自己也有些魔怔了,她心下情緒不穩,早早便熄滅了燭火歇下。

第二日,天氣一如既往不太好。

黎音一整夜都沒有完全入睡,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父親在書房那句:他要求娶你。

一早,她就命人備下馬車,親自去薛府想要問個清楚,盛京裏人人都傳永樂郡主行事毫無章法,這般大膽去找外男確實在旁人看起來有些出格,只是發生在她身上,大家都見慣不怪。

只是很不巧的是,她到薛府後,並沒有見到相見的人。

守門的小廝看到她時一臉驚訝,像是看見洪水猛獸般,說話直結巴,“大人……一早便……出府了……奴不、不清楚……他去……哪……”

黎音的心情不由得又郁悶了幾分,她因著他那句話失眠了整整一夜,一早便來薛府,結果居然撲空了。

“但是……您來……的話,可以,可以……稍微……等……大人馬上……回來!”小廝見黎音要轉身,連忙急切道。

黎音眸色微動,擡步便走了進去。

明明是她第一次來,可好像已經來了無數遍一樣,她對這裏的一切都異常熟悉,根本不需要小廝帶路,她便能輕而易舉分清楚哪裏是正廳,哪裏是後院。

腦海裏自然而然浮現出一幅場景,她甚至想到,這裏應該有一架秋千,她曾坐在上面,雖然長時間都是心情低沈,但那確實是她最後僅有的安逸時光。

她搖搖頭,下意識剔除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轉過一條游廊,黎音感受到了清香撲鼻的氣息,她擡眸,正好瞥見了院中的桃木開了花苞。

她有些出神,腳步也隨之停下來了。

“娘子有所不知,這棵樹是大人親自栽下的。”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黎音擡眸看去,看到一位三十左右的婦人款款而來。

她走到自己身邊,恭聲說道:“奴婢見過娘子。”

黎音微微蹙眉,她記憶裏沒有這樣一個人,但看到樣貌打扮,約莫是薛府嬤嬤之類的。

她微微頷首,沒有多言。

嬤嬤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不經意開口,“薛府的後院有一片梅林,冬日時,遍地鮮紅奪目,娘子若是有機會,日後便可以見到了。”

梅林……皂靴……

黑色覆蓋在白雪上,紅衣奪目的少年……

她額角不自覺跳動了兩下,忽然感到一陣頭疼。

嬤嬤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關心道:“娘子可是有哪裏不適?”

黎音的臉蒼白的厲害,唇色也淡薄,她漸漸聽不到周圍的任何聲音,腦海裏卻能不斷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她記得,自己死在一場大雪後。

她記得,她早已不再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小姐。

她還記得,她拼命想改變自己都命運,最後卻走上了一模一樣的道路。

竟是分毫未改!

她好怕,她好害怕!

——罪臣黎遠恒,勾結反賊,私吞銀兩,致使大軍戰敗,即日起,廢除職位,收入詔獄,等候發落。

她全部想起來了!

她感覺到這個世界開始變得昏暗,周遭景色開始模糊不清,黑沈沈的天氣撲面而來,耳旁是淩冽的風聲,呼呼吹過。

她想起來了,自己是在狩獵園裏失去意識的。

前世的自己因為輕信他人,狩獵場上被有心人鉆了空子,導致自己名聲受損,不得不與蕭家結下姻親。

這輩子自己小心翼翼,卻還是落入了對方精心籌謀的陷阱裏,她細細回想,謝瑩刻意的靠近,說她戴著她送的銀鐲子,那個鐲子……

裏面有迷香!

狩獵前她喝了一杯丫鬟遞過來的茶水,茶水沒有問題,但謝瑩手腕上那個鐲子裏卻存著誘發迷香發作的關鍵,她應該是意識到了自己對她生出了防備之心,才換了個方式。

黎音腦袋有些沈重,但是眼前的視線卻逐漸清明起來,她靠在一個溫暖有力的胸膛裏,對方的氣息無孔不入。

“小姐,你醒了。”

幹凈清冽的少年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來,黎音緩緩睜開了雙眸,入目的場景讓她蹙起眉來。

這裏是哪?

她忍不住清了清喉嚨,卻發現喉間幹澀,說話有些費力。

“小姐不必費力了,藥效未過,現在還不能開口。”

她眸中露出不解,視線看向坐在陰影處的那個少年。

這似乎是一間密室,沒有任何燈盞,只能借著外頭透進來昏暗的光辨認,她剛剛從床上起來,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少年懶懶的靠在軟榻上。

“你昏迷三天了,我們不在京城。”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薛子衍好聲解釋道。

此刻的他與黎音夢中之人截然不同,他身影與黑暗融為一體,嗓音淡淡。

但黎音敏銳的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她沒從他話音裏聽出任何恭敬的情緒,而且,他為何離她這麽遠。

黎音緩緩動了動,幸好四肢還算靈活,她走下地,慢慢靠近了他。

少女溫軟的手指輕輕摸到了沾著血的紗布,而後,深深蹙起了眉。

薛子衍漆黑的眼眸靜靜看著她,沒作聲也沒反應,從她下地起他便一直看著她,黑暗無疑給了人更敏銳的感受力,他感受到了手指仍然在他受傷的地方到處亂摸。

“小姐……您不要靠我這麽近。”

他傷的地方在腰腹,而她的手漸漸要摸下去了。

黎音沒反應過來,但她察覺到了少年氣息有片刻的紊亂,而後手僵了一瞬,匆忙收了回來。

天太黑,她並不能看到他,只是哥哥聞到了空氣裏的血腥味,才覺得他應該是受傷了。

他沒有刻意隱藏,血腥氣息並不淡。

黎音抿了抿唇,如果此刻可以開口,她很想問,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他們會不在京城。

還有,這裏是哪?

她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示意他多說些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心底一點都不安。

“小姐……”薛子衍似乎輕笑了一聲。

聽到他這樣子的語氣,黎音心中繃著的弦才微微松了,情況沒有那麽緊急。

薛子衍微微偏頭,眸色認真,他其實能感受到黎音的不安定,月光雖然微弱,但他憑著在夜色裏也能極好視物的雙眸,看到了她的緊張與無措。

他不著痕跡向她的方向移去了些許,緩緩啟唇道:“小姐不必憂心,明日天一亮,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黎音聞言,神色一變,狩獵結束已經三天了,難道這三天她一直處於失蹤狀態?那父親母親豈不是會著急?

她有些急了,忍不住上前,拉過他的手來,薛子衍指尖有些冰涼,黎音的指尖卻是溫熱的,覆上去的那一刻,她指尖微微縮了縮,卻沒有收回。

而是攤開他的掌心,在上面寫道:我們為何在這裏。

一筆一劃,薛子衍感到手心微癢,他能感受到屬於她身上的氣息不斷沒入鼻尖,他垂下眸,並未開口。

黎音忍不住又想戳他,恨不得替他開口。

“小姐想知道嗎?”

薛子衍淡淡說道。

廢話!她當然想!

黎音在心中答道。

“你中了媚藥。”

!!!

黎音有些不可置信,她想到謝瑩會用任何一種方法來陷害她,唯獨沒想到是這一種下三濫的方法。

那她……她如今好好的,那藥性是怎麽解的!

黎音臉色有些發白,雖然重來一世清白這種東西和性命比起來輕微,但她若是……若是……她以後該如何見人。

快速間她思緒已經變化了好多遍,但腳步仍有些虛浮,站不穩當。

薛子衍看到她的手還搭在自己小臂處,指尖用力,微微發紅,明明害怕的要死還強裝一幅鎮定的模樣,他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黎音又在他的掌心寫道:我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狩獵那日,我找了小姐許久,最終發現小姐時,小姐已經神志不清了。”薛子衍頓了頓,接著道:“城外這裏有一個大夫,我與他熟識,他給小姐解了毒,只是解藥裏有一種藥讓小姐嗓子暫時不能說話,過幾個時辰應該也就恢覆了,眼下小姐既然已經醒了,那明日天亮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黎音又道: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薛子衍呼吸沈了一瞬,他低下頭,腹部的傷口不深,他簡單包紮後並無大礙,如果不是她剛剛忽然摸上去,他差點忘記自己受傷了。

“不妨事。”

他簡單道。

黎音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垂下頭,也不說話了。

她需要好好理一下思緒。

她不清楚那所謂的媚藥裏是否含有迷香成分,竟讓她陷入一場真實又荒誕的夢境,夢境為她勾勒了一個美好安寧的時光,如果前世沒有那場災難,也許她可以像夢中的自己一樣,只是夢裏……黎音不可抑制想到了夢裏最後的場景。

是眼前這個人說要娶她。

她想見見他。

她也不知那時自己為何非要見他一面,只是下意識覺得沒有看到他時,她會覺得不安心,但現在她更不解的是,自己為何做夢夢到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難道是她平時太自戀導致的?

“小姐可是夢魘了?”

猝不及防,少年低沈暗啞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黎音心底一驚,不自覺想要後退。

卻不料少年倏地扣住了她的腰肢,驀然湊近的面容,讓黎音心跳加速,她不能窺見他的想法情緒,只能感受到,淺淺的氣息噴灑在耳旁,她有些不自在。

“阿音,你也回來了對吧。”

少年惡劣又篤定道,與方才那個模樣判若兩人。

黎音的心不可抑制猛烈跳動起來,腦海裏幾乎一片空白,她只覺得空氣都有些稀薄了,腦海裏長久繃著的弦此刻倏地斷了。

也?

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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