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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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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

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黎音腦海中不斷閃過前世一些支離破碎的場面,她沒有誰當皇帝的記憶,卻有李柳小人得志的模樣。

思及此,黎音緩緩抿緊了唇。

宋池魚沒察覺到她的異常,她剛拿起一枚玉簪,愛不釋手摸了好幾下,才轉過頭問黎音:“我戴這個好看嗎?”

黎音的目光落在了那枚簪子上,心不在焉瞥了一眼,而後凝重道:“七七,抱歉,我忽然想起來有件事情要去做,就先不陪你了。”

“你要去哪裏?”宋池魚下意識問道,語氣中難掩失落,今日她好不容易得空,卻沒想到,阿音居然有事情。

“抱歉了,七七。”黎音也覺得不好意思,但今日情況特殊,她必須要去一探究竟,思及此,她再度道:“你隨意逛,看上什麽都記在我的賬上。”

宋池魚雖然失落,但看下黎音一臉認真的神情,她便也沒很去在意了,只是叮囑道:“下一次你可不許食言了。”

“一言為定!”

黎音心底松了口氣,而後擡步越過了人群,她沿著臺階悄然而上,一路上都十分順暢,那婦人雖說三樓不是她該去的地方,可竟讓她一路順利的上了三樓,沒有任何人阻攔。

黎音的好奇越來越重。

她如願以償上了三樓,卻發現空空蕩蕩,外頭看上去依舊是紗幔遮擋,但內裏卻什麽都沒有。

這不正常。

她分明親眼看見那兩個人走了進來。

黎音的心底升起一絲不安的感覺,她總覺得,這裏面沒那麽簡單。

她擡步向前走去,卻發現前面是一張繡著彩鳳的屏風,四周都是墻壁,看上去似乎沒有路了,黎音抿緊了唇。

忽然聞到一絲暗香湧動。

她伸出手試探去摸屏風,而後將指尖放在了鼻下。

不是這上面的氣味。

有密室……

霎那間,這個想法一下子就進入了她的腦海裏。

她沿著墻壁慢慢走動,一點一點去撫摸墻上的花紋,終於,她的手指觸上了一塊凹凸不平的地方,輕輕按壓了一下,一間別有洞天的地方就向她敞開了。

屏風轉動,彩鳳飛舞。

歡呼聲與吆喝聲不斷襲來,調笑聲與謾罵聲一同湧來。

昏暗的光影下,一個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從她的身前穿過,卻沒有任何人將目光移向她,黎音約莫知道了這裏是個什麽地方。

前世曾轟動一時的極樂坊。

亦是達官貴人們的享樂之地。

別樣的秦樓楚館,只不過,這裏不對外開放,卻接待的都是京中的權貴。

身後的屏風不知在什麽時候悄然合攏,黎音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一個豐腴婦人走了過來。

“你是哪個教司手下的,怎麽瞧著這樣眼生。”

“我……”黎音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算了,時間緊迫,你換好衣服隨我來吧,這次接待的可是位大人物,莫要出了紕漏。”

婦人塞給黎音一件衣服,而後一把將她推進了旁邊的隔間裏,嘴裏嘟囔道:“聽說來的還是位皇子,也不知道羽茶這丫頭搞什麽鬼,到嘴的肥肉都不去叼。”

皇子?

黎音心一動,莫非這婦人將她當成了這裏的姑娘。

那她豈不是可以……

黎音伸手展開了婦人遞過來的衣服,一襲紗衣,看上去精美異常,她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還算正常,她手腳麻利的換了上去,註意到一旁跌落下來的面紗。

眼眸一轉,伸手就撈起來往臉上覆去。

這樣,她只有一雙眼睛暴露在空氣中。

可繞是如此,也難以掩蓋這份美麗。

紗衣輕薄,卻還算得體,只在小臂處開了線條,帶著些若有似無飄逸感。

這件衣服旁人穿上時更多的只是美麗與庸俗,但落在了黎音身上,卻難得多了幾分聖潔,她眉眼淡然,向寺廟裏供奉著的九天玄女。

婦人眼中滿是驚艷,忍不住讚嘆道:“實在太美了。”

這身裝扮,怕是會讓那些男人看呆了。

她從未見過如此絕色。

一想到待會要去面臨的場景,婦人臉上的高興止都止不住。

羽茶不在沒關系,這有比她更好的人出現了,雖然不知手下那些人是從哪裏尋來的,但如今出現在了極樂坊,真是一件幸事。

婦人一改之前催促的態度,忍不住放輕聲音詢問,“你叫什麽?”

“雪姬。”黎音隨口捏造了一個名字。

婦人眉笑顏開,繼續問道:“可會什麽才藝?”

“彈琵琶。”

“好,好,好,就彈琵琶。”婦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接著便吩咐身旁的小丫鬟去取琵琶,而後走到黎音面前,放輕了聲音,有些討好道:“雪姬姑娘,待會進去了之後一定要小心行事,他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千萬不要惹怒了那個身穿蟒袍的男子,否則,我們怕是小命不保。”

“我曉得的,媽媽。”黎音乖巧道。

“哎,這就對嗎,只要你乖,我們可以一起發財。”婦人心底的算盤劈裏啪啦打著,她仿佛已經預料到未來的日子裏,雪姬一定會成為這裏的頭牌。

殊不知,她所以為的不僅沒有實現,沒過多久,這裏將會迎來一場煉獄。

銅爐裏不斷升起裊裊煙霧,室內鋪著名貴的羊毛毯子,身穿蟒袍的青年,正漫不經心倚靠在軟榻上,一只手扶著額頭另一只手隨意轉動酒杯,仿佛將睡欲睡,卻又透著幾分閑適。

距離他不遠處的地方,李柳替自己斟上一杯茶水,小心翼翼打量著男子的神色,而後奉承道:“三殿下,下官敬您一杯。”

赫連毓微微睜開眼,輕嗤一笑,“李大人有什麽事情不妨直說吧,你可知道,帶本殿來這種地方,被父皇發現了本殿會是什麽下場。”

李柳心下一咯噔,似乎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他私下探查過這位三殿下的喜好,雖然平日裏看起來衣冠楚楚,其實暗中養了許多美人,這可正遂了他的意。

“殿下說的這是哪裏話,李某不才,極樂坊就是為殿下一人開,李某也是極其樂意的。”

赫連毓笑了,“還是李大人懂事,不過既然李大人有如此大的手筆,可是還有什麽為難的事情,說說吧,或許本殿能幫你一把。”

李柳抹了抹頭上不存在的汗水,心中的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

眾所周知,三皇子赫連毓的母妃冠寵後宮,母族勢力強大,是最有力的儲君人選,想要做什麽事情總是比旁人更加方便的。

“既然如此,下官也不和殿下兜圈子了,幾日前,我奉命押送一批軍糧,誰知卻被刑部給攔了下來,那批軍糧至今仍未歸還,下官走投無路,這才求了殿下幫忙。”

赫連毓慢慢放下茶杯,饒有興趣問道:“既然是軍糧,刑部怎可無緣無故扣下,是不是李大人暗中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這才讓刑部抓住了把柄。”

“這……”李柳咬咬牙,有些欲言又止。

那批軍糧他全權負責,這可是好大一塊肥肉,他不過動了私心想要從中撈一點油水,可誰知卻被人告發了。

李柳暗罵了一聲,繼續道:“三殿下,下官也是為了生存嗎,極樂坊這樣大的產業,下官也得養著呢。”

赫連毓不置可否,擡眸掃視了一圈,接著道:“刑部做事素來滴水不漏,本殿一時半會也無可奈何,只是本殿很好奇,是誰洩露的呢?”

“五殿下。”

赫連毓撫掌輕拍了兩下,意味不明笑了,“李大人可知這話意味著什麽?”

“殿下,下官不敢對您欺瞞,求您一定要救救下官。”

貪汙軍糧可大可小,若是鬧大了,他恐怕項上人頭都不保。

赫連毓雖然沈迷聲色,但他確實不是草包,李柳這番話,其實已經表明了誠意,若是他出手幫了,他們往後,就會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若是不幫……

那赫連毓實在不忍心舍下這樣一塊肥肉。

思及此,他淡淡問道:“刑部如今是誰在主事?”

“蘇硯。”

赫連毓輕輕叩著手指,聞言倏地笑了,這個名字於他而言不算陌生,曾屢次上書參他的蘇硯,當真是冥頑不靈。

“這個忙,本殿幫了。”

赫連毓輕聲說道。

李柳松了口氣,他果然沒有找錯人,刑部侍郎蘇硯,冷面無私,從來沒有徇私枉法。

他也是倒了大黴,竟落到了他手上。

不過好在如今尚有轉圜之機,思及此,李柳微微笑了笑,那一雙小眼睛閃著精光,道:“殿下,下官再敬您一杯。”

赫連毓有些神色有些不耐,“李大人請本殿來就為了喝酒?”

李柳心下一緊,連忙道:“殿下別急,她們已經恭候多時了。”

話落,他拍了拍手,大聲道:“進來吧。”

隨著他話音落下,婦人一把將黎音推了進去,重重紗幔遮擋,黎音看不清他們的面容與身形,她盈盈一拜,而後乖順的落座到一旁的椅子上。

在她身後,數名身著輕紗的舞姬魚貫而入,霎那間,這間雅室便到處彌漫著讓人放松的氣氛。

李柳一雙小眼睛來回在舞姬身上逡巡,而後惡劣的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赫連毓仍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麽神情。

良久後,聲樂停,舞姬們很有眼色的湊上跟前,黎音正準備撤退,卻不料身後倏地響起一道聲音,“站住。”

她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你、你叫什麽,本官怎麽從來、從來沒見過你。”

李柳臉色潮紅,踉蹌著腳步朝黎音走來,隨著他話音的落下,赫連毓也不由瞇了瞇眼,他冷淡的目光望著那道倩影,眼底湧起一抹意味深長。

醉醺醺的氣息朝黎音逼近,李柳惡心的嘴臉就在她的身邊,“喲,還是個美人呢!”

雖然輕紗覆面,但那雙眼睛卻實在勾人。

黎音暗叫不好,心底快速思索著脫身的辦法,“大人醉了,奴家可是要趕下一場的。”

“知道我是誰嗎?你敢這樣對我說話,看到我後面那位了嗎,當今聖上的第三……”李柳連忙捂住嘴巴,似乎反應過來差點禍從口出。

紗帳後的男子仍舊巋然不動,黎音卻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麽,前世極樂坊被滅之前,朝中曾出現一件異事。

一直以來公正無私的蘇大人被查出私吞軍糧,革職待辦。

黎音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黎父曾經惋惜過一陣,蘇硯是黎父的門生,二人私交甚好,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

更沒想到,蘇硯出事沒多久,朝中一大半官員接連被革職,最後,黎父也未能幸免。

思及此,黎音心情變的凝重起來。

“讓她離開吧。”

恰在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赫連毓忽然發聲,李柳有些茫然,也不再阻撓黎音了。

他一臉不解的返回去,赫連毓卻閉上了眼,仿佛不欲解釋。

方才那人,他若是沒看錯的話,是工部尚書的女兒,父皇親封的郡主。

竟然出現在了這裏,可真是有意思。

赫連毓不著痕跡的舔了舔唇,眸底閃著某種不知名的微光,這位美人可是一直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碰到她,也不知方才有沒有被她聽去什麽。

赫連毓隨手掐斷了花盆裏那斜出來的樹枝,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李大人,本殿告辭了。”

李柳沒反應過來,這好戲還沒開場,三殿下怎的要走。

“那要不要下官將這些悄悄送去您府上?”李柳試探般問道。

赫連毓擡眸掃視了一圈,輕嗤道:“不過是一群庸脂俗粉,李大人,若是你有心,不妨替本殿尋一個人。”

“殿下請講。”李柳下意識問道。

“工部尚書的獨女——永樂郡主。”

李柳怔怔的看著他,為難道:“殿下說笑了,下官哪有那樣大的本事。”

赫連毓輕笑了幾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大人真是不經逗,快擦擦吧,天氣悶熱,大人頭上的汗水都要流下來了。”

他轉身離去,李柳卻酒醒了一大半,渾身冒著冷汗。

他自覺摸透了這位三殿下的脾氣,可方才,居然讓他有一種與虎謀皮的感覺,他用衣袖拂去了頭上的汗水,心底卻沒有任何安心的感覺。

……

黎音從極樂坊出來時,天已經黑了下去,她走在京城的長街上,卻無端升起一陣不安的感覺來。

再次見到了李柳,她心底不安的感覺越發濃了,明明如今盛夏時節,她卻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周身發寒,尤其是從心底竄起一股莫名的悚然感。

紗幔後的那個人……

就是李柳背後的靠山嗎,那這樣後來當上皇帝的人就是三皇子嗎?將黎家以謀反罪名論處的就是他嗎?

黎音抿抿唇,方才差一點她就暴露了。

極樂坊人多眼雜,黎音趁著婦人去招呼其他客人才得以脫身,只是她的面容被婦人看到了,以後怕是再也不能踏足此地了。

不過……此行倒真讓她有一個收獲,極樂坊背後的人,居然是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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