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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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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夢

右玄羈那一柄六界罕有的離魂,流轉的劍光傲氣逼人,不怒自威,嚇得那石柱子再也藏不住秘密,蹦豆般交代出了空心散人的真正下落。

瞻仰迫不及待,上前高聲道:“好!現在,你便將我師叔空心散人交出,我要見她完好無損,一根頭發絲都不能有誤。不然,拿你二柱子為民‘開路’!”

那根二柱子灰溜溜瞟了眼右玄羈手中的離魂,悶聲哀嚎一聲,哪還敢輕舉妄動,只顧著連聲求饒道:“好漢手下留情!空心散人,小的我這就送出!”

說著,從那根顫抖的山體之上,割裂似的豁開一道縫隙,就如同先前吐那堆白骨似的,再次吐了起來。若是常人吐起來,頂多是吐出一灘酸腐惡臭,發出幾聲哀嚎。可當一座挺拔高聳的山峰吐起來,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瞻仰凝眉斂目站在山腳下,仰面向上,看的是臉色越發暗沈。

只見那根石柱子裂開的那道縫隙之中,隨著石柱本身的一陣陣扭曲與顫抖,那根石柱子一聲“哇”,一聲“嘔”,當即噴出一川碎石渣,稀裏嘩啦墜在山腳下。

那些被它吐出的碎石渣,大大小小,五花八門,一道順勢砸在了山腳下原本吐過的那堆白骨之上,又稀裏嘩啦砸了個粉碎,頃刻間揚起一行煙塵與黃沙,漫天飛濺,直嗆得在場圍觀二人快要喘不過氣。

見勢,懸在半空的右玄羈,略一揚起半邊長袖,喚來道颯爽的清風,便將山下重重包圍的粉塵與濃煙盡數隨風散凈。

待視線分明,向山腳下噴出的那堆碎石渣望去,只不過就是一堆白骨換成了石堆,哪裏存在半分活人氣。

瞻仰頓覺被耍,眼角眉梢飛跳,道:“二柱子,你可別跟我說,我師叔竟然神奇地變成了一堆石頭!”

石柱子粗笨的長身扭動了下,許是也在盯著下方那堆碎石渣,楞怔出神。聽到瞻仰質問,頓時回過神來,頭上冷汗直冒,細密的小碎石“簌簌”剝落,立刻解釋道:“哪能啊哪能啊!空心散人那麽優雅嫻靜、溫婉大方、溫柔似水的人,怎麽可能變成石頭呢?哎呀!這位好漢你掏棒子做什麽?先別錘我,別錘我啊!小的不敢欺瞞,空心散人她的的確確還在小的內府之中,毫發無傷!容小的我再吐......不不不,再試一試!”

說完,驚天動地,顫抖著那一根粗壯的山體,再次哼哼唧唧,張開血盆大口,“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瞻仰舉著荊棘木,冷著臉不發話,卻聽懸於半空的右玄羈對著她道:“優雅嫻靜?溫婉大方?溫柔似水?它說的,是你師叔嗎?”

山的那邊,那根石柱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嘔腹中物。一聲“哇”,一聲“嘔”,又一聲“哇嘔”,此起彼伏交替中,瞻仰揉搓眉心,道:“不知道。或許,人都有兩面。一面正,一面邪。正的那面,展示給無關緊要的人。邪的那面,就留給自己人。”

右玄羈微挑眉峰,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不痛不癢道:“這個‘兩面’人,對付你們師徒四個的手段,可不像是對待‘自己人’。”

提到那些“手段”,瞻仰只覺脊後發涼,驚愕道:“什麽手段?你怎麽知道?”

右玄羈一攤手,道:“六界傳說,《群魔亂舞》,街頭巷尾,何人不知?”

瞻仰雖不願“家醜”外揚,傳揚地人盡皆知,丟盡她這個堂堂天途行者的臉面,卻深覺此“屁”有理,無法辯駁。

說起空心散人那些令人顏面盡失的“手段”,還要從空心與鶴鳴子那一段糾糾纏纏、理不清剪不斷的恩怨說起。

傳說,空心散人與鶴鳴子拜於同一師門下,青梅竹馬,自幼長大。於山中修習悟道,參五行八卦,研奇門遁甲,禦劍浩養正氣。拜別師門,下山之後闖蕩四方,行俠仗義,斬妖除魔,皆是行些除奸衛道,護衛蒼生大義之事。二人於九州四海游歷多年,又因一身無可匹敵的本領,沒過多久便闖出了一番名堂,於高山之巔,受萬眾敬仰。勢頭勁猛,前程無量,世人都說,毋須萬年,二人便可飛升成仙,站上九天華巔,受蒼生世代頂禮膜拜,終成正果,永生不滅!

這一天的到來只是遲早。

空心與鶴鳴子確實不負眾望,很快,這二人的身後,眾多修習者前赴後繼地追趕,卻也只能站在半山腰上,望其項背。

忽如一夜,天上霹靂驚閃,雷聲轟鳴,只要渡過這道天劫,二人便可沖上雲霄,與九天仙神比肩而立。

這一刻,空心等待多年,自然是身心俱往,便絲毫不懼被劈成灰燼的風險,欣然向前挺進一步。

而那一刻,鶴鳴子望著漫天電閃雷鳴,沒有人能夠體會他心中所想,只清楚的知道,在所有流傳下來的故事當中,他卻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不難想象,當時站在一旁的空心,心中是種什麽樣的滋味。

“師兄,我們不是曾經約定好了嗎?比肩而立,攜手同行。生,連枝同氣。死,根脈不絕。你不是曾經說過,踏入玄門,便是要站在雲巔,要替天下人,要為千千萬萬的蒼生,尋求福祉,謀求太平?你看看啊,我們只差這最後一步了!師兄,究竟何故要退縮啊?”

但鶴鳴子卻什麽異樣的反應也未曾表現出來,只對著空心淡淡道了句“師妹,對不起”,便毅然決然的,乘著他飄逸灑脫的仙鶴隨風而去。

唯留空心站在炸裂的驚雷之下,眼睜睜望著穹頂之上的萬丈金光,像一朵絢麗的煙花,從無到有,從有到無,極度的盛放,卻又最終消散殆盡。

這一步退去的,自此之後,便是永無止盡的黑夜。

鶴鳴子不聲不響離去後,那一夜的事,像是從未發生過似的,仍乘著仙鶴奔走於六界之中。但空心,卻自此再沒有出現過,六界之中,也嫌少再傳出過她的任何事跡,幾乎可以說是消蹤匿跡。

鮮有事跡,卻不代表著沒有事跡。那零星傳出的幾個片段,卻都與鶴鳴子的三個高徒脫不了幹系。

世人皆知,鶴鳴子那一夜臨陣脫逃之後,昔日如膠似漆的同門之誼,徹底決裂。二人各奔東西,一個天南,一個海北,八竿子打不著,老死不相往來。

空心亦是不甘示弱,曾廣散布告書,絕情地表示,她與鶴鳴子解除一切關系,從此是敵非友,見之便殺之,絕不會心慈手軟!

若是遇見與鶴鳴子有任何關系的人,哪怕只是與他短暫地見過一面,也同等相待,一視同仁,絕不會留下任一活口!

這六界最狠的絕情書一出,眾人心知空心那一身蓋世身法,生怕靠近這二人其中任何一人,會招致血災之光,恨不得離這二人十萬八千裏,甚者更是連這二人的名字也聽不得,提不得。那些年,玄門中人,過的是人人自危,心驚膽寒。

而偏偏,被追殺的對象,鶴鳴子本人,卻深不以為然。

自離開空心之後,這位“心大”者,便接連收了兩位高徒,便是後來的觀風雨,以及望煙雨。

這位“心大”者也不知是怎麽想的,被人痛恨了多年,追殺了多年,自己不出面去和解,卻偏要委派他的二位高徒,逢年過節赴往空心歸隱之地,隔山打牛,隔靴搔癢,時不時地騷擾一下,並美其名曰,拜謁送禮,慰問關懷,請教指點。

空心原本就與鶴鳴子不共戴天,見本尊不來受死,卻派兩只蝦兵蟹將前來偷雞摸狗,哪裏肯輕易放過。還未等二位高徒趕到山腳下,二話不說,祭出金針暗渡,幾下穿針引線,便將他們的手縫在了尾巴骨,將頭頂縫在了各自鞋底,活生生卷成了一個球,以長線吊在竹竿之上,轉手丟到了江裏去餵魚。

還有一次,二人有幸來到山腳下,卻還沒見到空心本尊,只聽耳邊“嗡嗡”作響,似有萬千山蜂火速向二人所在奔襲。二人定睛一看,萬千山蜂密密麻麻,洶如潮湧,竟如萬丈海浪打在他們身前身後,一眨眼,便將二人淹沒其中,身上被叮了個千瘡百孔,就連頭發絲和指甲蓋的□□之中,也絲毫沒能放過。結果便是,二人腫成山峰,渾身刺痛,渾身貼滿了消腫符也不起任何作用,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差一點,主動投去地府報道。

諸如此類,慘絕人寰,不勝枚舉。

然而,空心對這二位高徒使用最多的手段,便是策那一根細長的金針,在它們的潛意識之中,喚醒舊夢。而這些舊夢,卻並不是什麽美夢,卻都是些讓他們不堪回首的,令人錐心刺骨,難以啟齒,拼命也想丟掉的噩夢。

虧得這二位高徒慣看生死,練就了一身逃命的本領,才不至於被折磨地連骨頭都不剩。卻自此落下了心病,一聽“空心”這兩個字,便眼前發黑,呼吸困難,腿肚子發軟,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如入深淵。

而鶴鳴子卻不管,逢年過節,還是委派他的這二位高徒,登門拜訪,表示友好,從來不去理會這二人的跪地求饒與哭天搶地。

時間一長,二人心知說什麽都是白搭,便木然地跳入了火坑之中,受苦受難,樂此不疲。

後來,由於瞻仰成功拜師,再也不是他二人平白無故蒙受冤屈了,便又重新點燃了希望之光。鶴鳴子再下命令,逢年過節,二人便派這位什麽也不知道的小師妹去打頭陣,在前開路。

那一次,瞻仰著實被坑慘了。

至於前後經過與細節,究竟發生了什麽,據說,了解內幕的人早已被滅絕了,尚無人知。

但瞻仰卻拿他的親師與親師叔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夾在他二人中間,成為受苦受難大軍中中流砥柱,流血流汗不流淚,樂此不疲。

往事回憶起來,耗時又耗力。

當她回過神來時,卻是被那根石柱子的一聲哀嚎所驚醒。

瞻仰望向山腳下,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道:“二柱子,你究竟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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