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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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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吟

瞻仰或多或少也猜出了一二,知道第五東方想要做什麽。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多年來在右玄羈的“坑害”之下,到手的獵物總是不翼而飛。因此,她有理由忐忑不安,廢了半天功夫才看見一絲曙光,會不會又再次打水漂。

她正要向前邁出一步道“我可以幫你”,沒成想,右玄羈一揮長臂,攔在她身前,道:“好,我們在城外等你。”

瞻仰匪夷所思瞟他一眼,“誰說過我們了?不行,我要留在這裏!”

右玄羈目光略向下移,道:“我與第五東方共事過,我相信他的為人。”

瞻仰:“不好意思,我沒與他共事過,要走你先走。”

說著,擡手去推右玄羈橫在身前的那條手臂。但剛觸到,有如觸到銅墻鐵壁,如何也越不過去。她正要擡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覺腰側被一只手掌鉗住,雙腳一輕,緊接著靠在右玄羈的身側,隨風飄走了。

飛躍城池上方,落在城外的墻根下,才恍惚回過神,發現右玄羈竟擅作主張,連商量都沒跟她商量一句,她確實有些怒氣上頭。雙腳剛落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扭頭就要回城。

右玄羈在身後追著她急匆匆的腳步道:“我勸你一句,還是別去了。”

瞻仰一邊闊步疾走,一邊怒氣沖沖道:“第五東方這個人精,比狐貍還要狡猾。我怎麽知道,他將我支開,是不是又在耍什麽花樣?我不去盯著,怎麽能放心?你別跟著我了,你們做神仙的,官官相護,我現在看著你就鬧心!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了!我說你呢,你聽不見嗎?你怎麽還像一張狗皮膏藥似的......啊!”

身後熱乎乎的,她剛要甩頭反手推開他,沒想到,右玄羈直接抓住了她推向他胸口的那只手,向他身前用力一拽,將她整個人推向了一側的城墻。

她只不過一只手被右玄羈扣在墻上,背部貼著城墻,卻完全動彈不得。右玄羈俯下身子高出她半個頭,逆著光像堵墻般橫在身前,讓她有種強烈的壓迫感。

而右玄羈將她鎖在城墻與自己的手臂下時,不知是不是過於用力,在她後背貼墻的那一瞬間,可以清晰感受到自他鼻息送出的一股熱氣,又沈又急又促。目光看向她時,帶著幾分慍氣,讓她有些不寒而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瞻仰心中十分不服,又惱又驚,弄不懂他這是究竟在搞哪一出。總之,雖不能動,多喚些各種符箓捏在指尖,有備無患就是了!

符箓在手,她正要念訣要他好看,右玄羈卻先開口了,熱氣噴在她眉心間,沈聲道:“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每日牽腸掛肚,朝思暮想,形削骨瘦,思念成疾,相隔了一萬年才得以見面。你猜,他們見面之後,都會做些什麽?”

聽他這麽一說,瞻仰這顆榆木腦袋,終於有些開竅了。

她眨了眨眼,試著想象那個畫面,面上不禁泛起一絲紅暈,楞在當下,對於先前自己的一無所知,感到無地自容。

見她不說話,右玄羈歪了下頭,沈聲道:“怎麽,猜不到?要不要我來提示你一下?”

說著,沈沈的目光停在她眉目間,左右閃了閃,開始向下游走。片刻後,又再次回到她驚慌茫然的小鹿眼,緩緩的,俯下身子,側著頭,靠了上去。

感受到他的鼻息越來越熱地靠了過來,瞻仰頓時如臨大敵,數十張符箓捏在指尖,忽然有些懵。她幹脆閉上雙眼,強定心神,想起來一段口訣,便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口訣剛念出,右玄羈登時停了下來,身子一抖,手腕一松,閉目蹙眉,面上有些痛苦,悶悶的“嗯”了一聲。

面前大山轟然塌陷,瞻仰果斷跳出包圍,冷笑著旁觀,作悠閑看戲狀。

只見右玄羈一手扶墻,痛苦的皺眉,又咬著下唇,目光掃向自己的一只腳面,擡也擡不起,落也落不下,扭扭捏捏地踮著腳尖,相當之窘迫。

右玄羈咬著後槽牙道:“千鈞符?”

瞻仰輕飄飄道:“是啊,一張符箓可抵千鈞重,右天師果然聰慧。我剛才好像一不小心念錯了口訣,好像又一不小心落到了你的腳上。怎麽辦,你的腳,沒事吧?”

右玄羈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扶墻嘆道:“沒事,沒事......”

瞻仰:“沒事那就好。”

說罷,閉上雙眼,又念了一段口訣。

右玄羈沈吟片刻,詢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瞻仰:“我方才留了數張追蹤符在城中,若不親自看看,我不放心。”

右玄羈:“......”

右玄羈扶墻無奈嘆息,靜靜看了她片刻,詢道:“那你都看見了些什麽?”

瞻仰:“嗯,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日,第五東方將清泉的魂魄收在了他懷中。為修補清泉的魂魄,將之畫在了他胸前衣衫的內側。此刻,第五東方正提著筆,在為清泉畫眉。看來,這就是他所謂的最後一筆了。”

右玄羈:“衣衫內側?他脫衣服了?”

瞻仰:“沒有。不過就是半敞胸襟而已。”

右玄羈帶著幾分不悅道:“回來,別看了!”

瞻仰全當耳旁風吹過,話鋒一轉,道:“欸?畫完了!哇,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啊!第五東方這個老麻雀,上輩子是拯救了世界吧!呀,鈴音清脆,聲音悅耳,眼睛還水靈靈的。嘿,真是暴殄天物啊!第五東方你退後,說話就說話,幹什麽動手動腳的,放開她,混賬!你這個猥瑣的摳腳漢!唉呀!唉呀!唉呀呀!天啊,早知不看好了,太尷尬了......”

右玄羈:“......”

閉著眼,面目扭曲了一陣,瞻仰驚慌道:“來了來了,他們朝這邊來了!”

看見了不該看的,瞻仰頓時手忙腳亂,收回意念後,雙手哆嗦了一陣,也不知到底該往哪放。而二人的腳步聲已然逼近,回頭慌忙瞥了眼右玄羈,幹脆有樣學樣,一手扶墻直楞楞杵在墻根下,與右玄羈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右玄羈:“......”

這時,二人來到城外,清泉從身後喚道:“瞻仰?你是瞻仰嗎?”

瞻仰強定心神,轉身回眸笑道:“你好,清泉。我是瞻仰。”

清泉原本與第五東方攜手而來,見到瞻仰,便激動地忘乎所以,當即甩開第五東方,飛身上前,將瞻仰抱了個滿懷。

清泉喜極而泣道:“我就知道,什麽六界傳說,什麽《群魔亂舞》,那都是胡扯!瞻行者在我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光輝偉岸的形象!想不到,我今日不但見到了本尊,竟然還有幸被你親自送回地府報道!我真是賺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瞻仰不禁扯了扯嘴角,心道:“姑娘,下輩子,腦子還是要長全了再出門為好啊!”

被清泉結結實實抱住,瞻仰再次動彈不得,苦笑了片刻,向第五東方道:“那我可就真的帶她走了。”

第五東方神情安詳又從容,看著清泉的背影道:“我的心願已了,不敢再有奢望。興許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她需要重見光明,我也需要回天界請罪去了。”

說罷,神情肅然,半側過身,對著她身後扶墻的右玄羈,雙手架在身前,恭恭敬敬,又無比莊嚴隆重地作揖行禮。

右玄羈依舊扶著墻,情緒有些覆雜,面上陰晴不定,看著第五東方,什麽也不說,只微微點了點頭。

瞻仰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想到他今後在雲上的光景可能會不大好過,便輕輕嘆了一聲。她身前的清泉卻後知後覺,緩緩放開了她,略顯蕭瑟道:“對不起,瞻行者請稍等我片刻。”

正要轉身,瞻仰道:“等等!”

清泉正疑惑間,瞻仰兩指捏著一張符箓,捉起她一只手,將那張符箓輕輕擱在了她的手心,道:“這張刀斬符,興許你會用得上。”

清泉看著那張刀斬符,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頓時濕了眼眶,便緊緊攥在了手心,向瞻仰點頭致謝。而後,轉身,走向第五東方面前,與之凝望良久,捏著那張明黃,小心翼翼試探道:“大叔,我可以嗎?”

第五東方沈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同意,清泉便踮起腳尖,握著那張刀斬符,在他的面頰胡渣上一下一下,輕柔的刮了起來。待第五東方整個面部變得幹凈又清爽,清泉吹了口氣,捧著他的雙頰,二人眼中都閃耀著無盡光芒,頓時濕了眼眶,熱淚滾燙,情不自禁相擁在了一起。

清泉:“大叔,你是我唯一的信仰。不管這條路有多遠,我等你歸來!”

看著眼前畫面,瞻仰只覺不忍心再看,搖了搖頭,背過身去。一轉身,迎面卻撞上了右玄羈。

右玄羈仍在扶墻,但他的註意力卻並不在他的傷腳,抑或是第五東方與清泉的二人身上。在她轉身的瞬間,她強烈感受到,右玄羈的目光,自始至終是落在她這裏的。而他專註又深沈的目光,一度讓她感到焦慮與緊張。焦慮到不想去深究,只想著逃離與躲避。

正要轉身,卻聽右玄羈幾乎用一種逼問的口吻,沈聲道:“你還在等他?”

瞻仰沒有心情,也沒有義務回答。

在第五東方的協助下,收了滿城的魂魄。又在第五東方與清泉作別之後,收了清泉的魂魄,便一言不發,留右玄羈楞在原地,踩了道行運符,向東而去。

一路上,她只覺得心情亂糟糟的,想起右玄羈的那個語氣與口吻,就很想發脾氣。但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惱火些什麽,總之心情很差,總想拎起狼牙棒錘兩下。沒有狼牙棒,便掏出了那根黑黢黢的荊棘木,對著空氣比劃了兩下。

直到沿途經過的雲彩與飛鳥見到她都要退避三舍,她還仍不夠解氣,憤憤道:“要是有個人能讓我揍一頓就好了!”

想到這裏,她忽然在半空停了下來,恍然道:“對了,人呢?那三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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