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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風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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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風暴夜

八月底, 熱帶臺風席卷城市。

救護中心跟雲城其他單位一樣連著放假三天,林南汐帶著電視臺攝制組回去了,不用上班的溫琰在雲城呆著, 一個人顯得孤零零的。

溫敘程聽到臺風天來臨的消息, 在晚上擔心的跟她聯系, 溫琰說她在雲城過得很好。

溫敘程上個禮拜跟周允馨訂婚了, 溫琰在微信上給溫敘程發了一個大紅包,祝賀他們,說等舉辦婚禮的時候,她一定會請假回去。

往常那個禁欲淡漠的心裏只有事業的檢察官哥哥都訂婚了,高中畢業就瞞著他談戀愛的溫琰到這時候還沒有跟伍明緯定下來。

溫琰不禁感到有些悵惘。

溫敘程在微信語音裏問, “他又出去了?最近你們都沒見過?他那個案子現在查得怎麽樣了?”

溫琰回覆, “已經差不多了,你也知道進展的。”

溫敘程做檢察官,公檢法三方系統有很多信息交疊, 他自然知曉伍明緯的工作進展。

以前溫敘程不了解也瞧不起伍明緯這樣的浪蕩公子哥,從第一次在南市的派出所見到年少的他打架, 被派出所抓去寫檢討,溫敘程就一直對他印象特別不好。

然而, 做了緝毒警以後的伍明緯到了現在讓溫敘程刮目相看了。

他們的磐石計劃終於走到了最後,幾十年來數名偉大的中國禁毒公安沒做到的事, 伍明緯就要做成了。

溫敘程真心的在心裏期待他成事的那一天。

“你自己好好呆著,註意安全, 我已經跟雲城檢察院熟悉的人打過招呼了,要他們幫忙看著你。”

“嗯, 知道了,這三天臺風放假, 我都在屋子裏好好休息,租房子給我的鄭阿姨還給端吃的來。”

“溫琰。”語音忽然只有短短兩秒,溫敘程用醇厚的嗓音輕輕喊。

“怎麽了?”

“你研一的時候,是哥哥對不起你,那樣逼你跟他分手。”

溫敘程忽然跟溫琰道歉,個性驕傲自滿的他很少跟人說對不起。

“沒事,當時沒有你,我們也會分手。”溫琰用釋懷的口吻回應,“因為曾經分開過,我們現在才能好好的在一起。”

“希望他能早點成事。”溫敘程嘆息。

“一定會的。”溫琰確信。

跟溫敘程說完語音,公寓樓外臺風愈發肆虐,啪嗒一聲,公寓裏停電了。

溫琰置身一片漆黑裏,心裏有點兒害怕,應該是臺風把屋外的電線刮斷了。

她打開手機手電筒,去廚房的吊櫃裏找了幾根蠟燭,點燃了,找了幾本書,在蠟燭下看書。

中間她不住的瞧手機,手機上伍明緯還是沒有發來消息。

現在才晚上八點,去睡覺也睡不著,因為臺風來襲,手機信號減弱,溫琰一個人呆在公寓裏,像是被隔絕在一個孤島裏。

不久,她發現公寓裏還停水了。

臺風刮斷了街道的樹木,巨樹倒下來砸壞了水管跟電線,溫琰這下真的就像處在一個孤島上,孤單無助。

絕望無助的情緒下,她把手機裏存的伍明緯的照片翻出來,從高中時候開始,到大學,再到現在在雲城,一張張的翻著看。

她著迷的看他穿校服的,穿警服的,穿常服的各種模樣,發現伍明緯真的好帥,帥得溫琰這麽孤零零的呆在公寓裏,只要見到他的照片,她就感覺自己是一個擁有了全世界的人。

他們已經結過發了,很快就會結婚了,只要抓到丹拓集團的首腦。

溫琰知道伍明緯已經跟這個人對抗了許久。

那些堅持不懈跟斷舍離,都是為了抓住這個壞人。

如當初根本不理解他,此刻也不得不欣賞他的溫敘程期待的那樣,他一定會很快就成事。

溫琰翻著男朋友的照片,就這麽等著時間流走,等著這場風暴快些平息。

忽然,公寓門外響起敲門聲。

溫琰望向窗外,發現風雨還在瘋狂肆虐。

很多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外出。

城市新聞早就叫市民在臺風天氣下不可外出,因為開車上街,會被倒下的巨樹砸中,弄得不好,車也會被狂風卷走。

所以,這個時刻,誰會冒著狂風暴雨,勇敢穿行混亂不堪的城市來找她。

救護中心已經宣布放假了,不可能是她的同事。

叩叩叩的敲門聲不斷,溫琰警覺的邁步到防盜門邊,從貓眼看出去,見到對方的臉。

心裏翻湧的緊張一下散去,是秦羨安。

溫琰開了門,好奇問:“你怎麽來了?”

“我腿疼,來找溫醫生看看。”男人笑著回答。

他手裏帶著很多口袋,每一個都裝滿了水果跟食物,類似肉類罐頭,牛肉幹,面包棍,巧克力什麽的,還有三瓶大容量的礦泉水。

溫琰瞧出來了,他好像是趁臺風天來給她送物資補給的。

因為臺風來臨,溫琰的確準備了一下這三天呆在公寓裏要吃的食物,但是她沒準備飲用水。

鄭阿姨的公寓裏裝了凈水器,平時她沒準備桶裝飲用水。

現在公寓裏停水又停電了,秦羨安給她帶來了她需要的東西。

“你帶這麽多東西是要……”溫琰想這個人應該是在臺風天專門來給她送愛心的,擔心她一個姑娘家孤身在雲城上班跟生活,在這種時候沒人照顧。

溫琰笑了,沒想到自己孤身在外地工作,還會有人在風暴來臨的惡劣天氣如此掛念她。

她望著秦羨安的眼睛,由衷的說:“謝謝。”

“我可以進去坐坐嗎?”秦羨安說。

“當然可以。”溫琰答應。

進屋後,秦羨安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在風暴來臨的夜晚,迎著燭光做了溫琰不約而至的客人。

溫琰在茶幾上擺著好幾根燃燒的白蠟燭,幾本書,手機,還有一個平板電腦。

燭火照得室內的光線並不暗淡。

暖融融的氛圍下,她一個人在溫馨小屋裏呆著。秦羨安感到頂著狂風暴雨來探望她,是個很對的決定。

接下來,他們會有很長時間的共處一室。

見到那幾本書裏還是有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帷幕》,是後來她自己買的一本新書。

秦羨安將它拾起來問:“把這本書看完了嗎?”

“還沒。”溫琰說,“工作太忙了。節假日也沒時間,看得斷斷續續的,劇情也記不起來了,還是不知道誰是操控所有案件的X。”

“我覺得你真的不適合看推理。”秦羨安笑著,做了這個評價。俊艷的臉被燭火照得朦朧又迷人。

“對唉,但是就是這樣的我還找了一個幹刑偵的男朋友,我們決定在一起還是在一場劇本殺游戲裏,他早就猜到我是兇手了,然而卻舍不得照任務殺掉我。”

溫琰回憶往昔,自然而然的就告訴了秦羨安她跟伍明緯定情的契機。

當時也是跟玩推理有關。

好像她跟秦羨安接觸,也是從這本推理小說開始。

思想單純的溫琰天生不適合玩推理,她真的玩不過這些有心機的男人。

說完這個,“不是要讓我幫你看腿嗎?”溫琰想起來秦羨安的來意,問他道。

“對,今晚腿有些不舒服,但是全城的醫院都關閉了,只能來找你。”秦羨安笑了笑,伸出左腿,要女人幫他查看。

溫琰在自己的租屋裏,沒有穿白大褂,身上穿的是一件寬松的淺灰體恤,秦羨安仔細一看,是男款,是伍明緯的。

她穿在身上當裙子,頭發拿卡通發繩挽了個簡潔的丸子頭,眉眼柔軟,小巧的鼻子跟唇微微做個動作,就能漾出那種純澈的甜來。

很像她上大學時候,秦羨安在她實習醫院遇到她時那樣甜美可人。

那是溫琰第一個月去醫院實習。

有個被人拿刀砍傷的青年送來醫院,碰巧找溫琰接待,在急診上班的溫琰見到他身上血淋淋的數道傷口,快被嚇瘋了。

介於他身上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也沒有帶錢,醫院不敢收留他,當他是個可疑的流浪漢。

可是他因為失血過多,性命垂危。

護士長跟主治都不願意收容他,溫琰幫他做了緊急縫合跟包紮以後,不忍心他就這樣離開,幫他打電話給北城紅十字會跟收容所,要他們派車來接他過去,這樣他才撿回一條命來。

溫琰後來不記得這件事了,因為當醫生的途中,真的會遇到很多個受傷無助的人。

做醫生的本分是不管他們是什麽身份跟什麽來歷,都先要將他們救治。

然而秦羨安後來卻始終記得這個學醫的善良女孩。

她膽怯純潔得根本見不得紅彤彤的人血,卻又要逼自己咬牙為人治傷。

“疼嗎?沒關系,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她為他縫針的時候,曾經溫溫柔柔的這麽對他說了。

本來是很模式化的外科醫生對傷員說的話,可是因為說的人是她,秦羨安後來總會忍不住的想起她問他疼不疼。

在他的世界,從來沒人會問他疼不疼。

他們都以為他早就已經是個不知道疼的人了。

燭光搖曳,靜謐的小公寓裏只有他們兩人在。

根本不記有得那一次遇見的溫琰伸手,隔著男人的西褲褲腿摸了摸,發現他的骨頭很硬朗,不像是還處於病態。

溫琰再擡頭,視線撞上他的,溫琰說:“好像問題已經不大了。應該裂縫還沒生長閉合,在潮濕的風雨天難免會隱隱作痛。如果實在疼得受不了,可以吃點止疼藥。等臺風過去了,到醫院照個片看看。”

“嗯,好。”秦羨安應聲答應了。

溫琰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秦羨安漆黑粲然的眸色隨之暗淡。

這個晚上,風聲呼嘯,雨聲咆哮,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那樣的想讓全世界不得安寧。

然而,那些嘈雜都隔他們很遠。

秦羨安留在溫琰的公寓裏,沒有離去,兩人在客廳的茶幾前吃了水果跟零食,淺淺的聊了一些日常話題,先是聊秦絲蕊,然後是彼此的愛好,再然後愛看的書,喜歡的人。

溫琰語氣帶著憧憬的說自己要結婚了。

她的男朋友在執行一個重要的任務,等這個任務結束,她也差不多結束在雲城的一年出差,就會離開雲城。

秦羨安安靜的聽著,沒有做過多的回應。

溫琰很感激停電又停水的夜晚,秦羨安能這樣登門拜訪跟陪伴她。

她以為如此想著她的男人,從今往後算得上是一個她不可多得的朋友了。

年少時因為個性溫吞怯弱,她在學校裏交的朋友很少,現在進社會上班了,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社恐,憑著人與人之間的真誠來往,交到了秦羨安這個朋友。

因為十八歲就跟伍明緯在一起,她很少跟帥氣多金還有才的男人相處,或者說留意他們。

跟一再追求溫琰的陳時樾不同,秦羨安到現在也沒有對溫琰說出任何的引發他們暧昧的話,做出任何的制造他們暧昧的動作。

他好像在秉持一個堅固的底線,知道溫琰心裏有伍明緯,他便竭力要跟溫琰只保持朋友的關系。

因為這樣的感知,經過這個臺風天,溫琰跟秦羨安真的成為了好朋友。

*

風暴逝去,一切歸於平靜,溫琰回到救護中心上班,張主任對她做了一個不情之請,要她去外地幫秦羨安的一個親戚看病。

這個要求之前就跟溫琰提過,溫琰沒答應,因為伍明緯跟溫敘程一直擔心她在雲城的人身安全,反對她到處亂跑。

這一次,當張建洛再提的時候,溫琰感到自己無法拒絕。

“溫琰,要不你幫忙去看診一下,就當是一次緊急救護出外場了。”張建洛在還秦羨安的人情。

秦羨安最近又闊綽的捐了不少物資給救護中心。

秦羨安在雲城開有不少公司,張建洛前兩天還在報紙上見到雲城商會頒發優秀人才獎章給他。

張建洛很欣賞這種年輕有為的人,因為他清楚雲城這種邊境地方在這個時代已經很邊緣化,很多有能力的人都頭也不回的奔去北上廣淘金,不會留在雲城發展。

秦羨安這麽有能力,還一直堅持留在雲城搞事事業,屬實讓張建洛很喜歡,他能感到秦羨安是無比熱愛雲城這個城市的。

“溫琰,就當是張主任找你幫忙吧。之前你讓我答應你朋友來拍紀錄片,我也答應了。這一次,換你來幫我了。”張建洛最後說得有些言重了。

溫琰本來就心軟,只能答應道:“張主任不用這樣說,我之前只是不太想去外地。這次既然張主任這麽開口了,我就去吧。”

溫琰答應了,她沒想過這一趟去,是朝無邊的黑暗裏走,有人在那片黑暗裏一直念念不忘的等著她,要與她一起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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