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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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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投奔

待夜色降臨,兩人順勢找個了客棧住下。但晦明心頭總縈繞著莫名的不安,便按住了蘇枕寄打算要兩間房的手,說:“我出門在外睡得淺,睡你外間就好。”

蘇枕寄沒多想,以為師兄是為了給自己省錢,頓時大為感動,很愉快地答應了下來。

也許是許久沒有出來玩過,蘇枕寄覺得今日格外疲累,困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還抱了床被子出去,說:“師兄,夜裏冷,你蓋這個。”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這個人就腳步虛浮地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剛沾到床倒頭便睡下了。

晦明卻沒有他那麽寬的心,看似已經睡下了,神思卻清明得很。夜色漸深,更鼓已過三更,忽聽得一片颯颯之聲,似有大風吹過。晦明掀起眼皮,看向紙糊的簡易木窗,見其一動不動。他只看了一小會兒,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假寐。

晦明耳力極佳,聽見利器捅破窗戶紙的動靜,利器破風之聲剛起,晦明便身形一動,轉瞬躍至蘇枕寄的床前,手中握住了一支半掌長的毒鏢,鏢尾以孔雀羽毛作飾,在夜色中發出粼粼的光亮。

晦明在黑暗中端詳了片刻,手指輕輕拂過光滑的孔雀羽毛,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的眉頭緊緊擰起來,從懷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裹住了這只沾了毒的鐵鏢。

也不待他收好,又是一陣破窗之聲,鐵鏢如密雨般飛將進來,晦明拉過一旁的茶桌,舉起一擋,鐵鏢嵌入桌板,發出當當幾聲悶響。

剛剛晦明拽過茶桌時將茶具掃落一地,發出的巨響終於吵醒了還在沈沈睡夢中的蘇枕寄。他驚醒後立刻猛地坐起,拽過一旁的外衣匆匆往身上一披,跳下了床,搶身一個箭步站在了晦明身側。

他人是站起來了,腦子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哈欠,問道:“師兄,怎麽了?”

晦明看他一眼,說:“也許是進賊了。”

蘇枕寄探頭看見桌板上插滿的鐵鏢,那鏢頭刺得很深,能看出來出手之狠厲。

蘇枕寄咋舌道:“偷什麽啊,要下這樣的狠手。”

他話音剛落,晦明便說:“跟著我。”

說罷擡掌掀起了窗戶,縱身一躍跳了出去。

蘇枕寄只看見剛剛有個黑影嗖地竄了過去,但是師兄讓他跟上,他也沒空多想,立刻緊隨其後。

鎮中寂靜無聲,幾道人影悄然踏過屋頂黑瓦,很快就消失在小鎮盡頭的竹浪濤濤之中。

夜風微動,高大的竹林時而發出清脆的聲響,該是書生雅士入眠的天賜管樂,但有人率先發難,伸腿一掃,滿地枯葉霎時漫天而起。

枯葉盡落,一素衣和尚佇立其中,身後是一個剛剛自竹林之端輕巧躍下的少年人。他緊跟了兩步,站在和尚身側,問道:“師兄,那人好像不見了。”

晦明矗然不動,說:“輕功大有長進,耳朵還是有點背。”

蘇枕寄撇撇嘴,說:“我耳朵不背,只是不太好使。”

晦明不甚明顯地笑了笑,說:“那你聽一聽,那人應該在哪個方位。”

蘇枕寄已然忘記去問為什麽要找這個人,只是照做。他屏息凝神,試圖在驟起的晚風中分辨出一絲活人的呼吸聲。

但縱然對方是個不會武功的匹夫,想要在其不聲不響之時辨別對方方位,對於蘇枕寄這個剛剛入門不足一年的新弟子來說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他現在面對的人還是個練家子,隱藏氣息更是輕而易舉,於是他仔細辨別半晌,仍然是一無所獲。

他向晦明投去無助的眼神,晦明神色不變,只是說:“有時候,不能光靠耳力。”

他話音剛落,右腳緩緩向一側劃去,兩腳分開而立,他伸出右掌,手腕翻轉一圈,突然猛擊出一掌,掀起一陣猛烈的罡風,讓人仿佛聽到虎嘯之聲。

蘇枕寄站立不穩,向後幾乎是退了兩三步,只見竹葉簌簌而落,竹林相撞叮當之聲不絕於耳。

但在這紛雜之中,他卻清晰地聽到了第三人的動靜。蘇枕寄立刻一轉身,說道:“在東南方向。”

晦明身形一動,說:“走。”

他們向前追了數丈,蘇枕寄卻突然說:“不對。”

晦明神色如常,腳步不停,問道:“什麽不對?”

“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

晦明輕輕嗯了一聲,說:“聽得不錯,是三個人。”

蘇枕寄終於想起本該一早就要問的問題:“他們是什麽人啊?怎麽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裏?”

晦明看他一眼,說:“抓住了就知道了。”

此時的柳昔亭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只是這段時間倒是聽話了很多,只是跟著趕路,並不多問。岑書白覺得稀奇,笑問道:“怎麽變得這麽安靜?就不怕我把你賣給人家?”

柳昔亭說:“你要是想怎麽樣,我又拿你沒辦法。”

岑書白樂道:“說得好,我正怕你不同意我的辦法,公子既然這麽說了,就先把衣裳換上吧。”

說著一件散發著酸臭味的破衣爛衫就被扔了過來,柳昔亭看到並不去接,猛地向後一退,掩面道:“這是什麽東西!”

這一路雖然奔波辛苦,但是柳小公子總是要體面的,就算不吃飯也不能讓自己骯臟發臭,已是在逃亡路上,仍然要在意自己的衣裳夠不夠幹凈。

岑書白笑道:“你剛剛說的,我要讓你幹什麽,你拿我是沒辦法的,現在只是讓你換件衣服,怎麽就不幹了?”

柳昔亭仍然躲得遠遠的,嫌棄道:“我自己又不是沒有,為什麽要穿這個?”

岑書白說:“要投奔,當然要去投奔天生善心的大善人,你不把自己弄得淒慘一些,怎麽惹人同情?”

眼看柳昔亭沒有被他的這番說辭說服,仍然滿臉抗拒,一副敢讓他穿這身臭衣服,他就要撲過來拼命的模樣。

岑書白被他逗樂了,覺得他這個模樣總算有了點活氣,很耐心地解釋道:“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裏嗎?”

柳昔亭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樹木高大茂盛,四月底卻已然熱氣逼人,遲疑道:“我們是在南下吧?”

岑書白說道:“不錯,我們已經到了廣南地界,此處與江南是不是還是大有不同的?”

柳昔亭有些驚訝,說:“我們已經走了這麽遠嗎?”說罷他又想起什麽,說道:“我記得廣南是穆家的地盤,你說要投奔的,不會是穆盟主吧?”

岑書白輕輕一挑眉,說道:“不行嗎?穆盟主是全天下最仁義的人,怎麽會不收留你這麽一個小可憐呢?”

柳昔亭覺得他最近說話越來越輕佻,但是柳小公子覺得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說道:“我們家的事情如今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你讓我跑進穆府,不是給別人找麻煩嗎?”

剛剛岑書白似乎有什麽心事,柳昔亭覺得他的神色和語氣都怪怪的。但是他聽見柳昔亭說這句話,眼神立刻移了過來,似乎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是怕給他找麻煩?”

柳昔亭看著他,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岑書白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才說:“你放心,他不認識你。只要你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柳昔亭想了想,說道:“可是之前穆歸雲來我家給我母親祝壽,他見過我,若是遇上不就露餡了?”

岑書白聽他這麽說卻眉頭突然一擰,問道:“穆歸雲?哪個穆歸雲?”

柳昔亭奇怪道:“穆盟主唯一的孫子啊,他只有一個兒子,也只有一個孫子,和我一樣大。”

岑書白莫名開始來回踱步,又問:“他長什麽樣子?”

柳昔亭回憶了一下,說:“濃眉大眼,圓頭圓腦的,衣裳都是披金掛銀的,看起來穆盟主一定很疼愛他。”

岑書白想了半晌,眼神沈沈地緊盯著柳昔亭看。柳昔亭被他看了半天,感覺後背發毛,有些悚然地問道:“怎……怎麽了?你怎麽這個表情?”

岑書白說:“穆旭堯的確只有一個兒子,叫穆紹祺,今年大概有三十歲,有一個像你這麽大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只不過……”

聽他這麽欲言又止的,柳昔亭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催促道:“不過什麽?”

岑書白說道:“但是他那個兒子,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穆歸雲這個名字,我從未聽說過。”

柳昔亭頓時渾身一悚,後知後覺的恐懼從後背爬上了脖頸。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但是他拿著穆盟主的親筆書信,還蓋了私印,身邊跟著的隨從也都穿著穆府的衣裳……”

岑書白也眉頭緊擰,說:“我也搞不清楚,你若是想知道,只有一條路。”

他看著柳昔亭,又把那件骯臟難聞的破爛衣裳遞過去,說:“我的容貌已毀,沒人會認識我。你是被山匪綁去的小少爺,我是你的仆人。但你要徹底拋掉你的名姓,從此不能再姓柳,你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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