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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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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膳廳內靜謐無聲。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沈萩身上,這消息著實令人震驚。

沈冒舔了舔唇:“你看中誰了?”

短短一瞬,他把京中適齡小郎君在腦子裏全跑了一遍,還是沒想出那人是誰。

能是誰?誰都不配啊!

他妹妹相貌好,性格好,聰明懂事,善良溫柔,哪個小郎君能配娶她?

沈冒懵了,百思不得其解。

沈萩低頭繼續用飯,忽然又擡起眼睫眨了眨:“等過些時候再告訴你們。”

她知道,霍行對沈家志在必得,所以如若不能讓他徹底死心,他一定會繼續糾纏,不擇手段地糾纏。

她必須要抓緊時間,至少讓外人看來,她和傅英辭情投意合。

竇家的事,是她向傅英辭示好的機會。

想到尤氏,沈萩難免蹙起眉來,沒時間了,若她還執迷不悟,一日半後便會“懸梁自盡”。

“小萩,你告訴大哥,大哥絕不告訴別人。大哥不放心你,想為你參詳參詳。”

沈瀾跟著看過去,沈冒搬著圓凳挪到沈萩旁邊,挑了挑下頜保證:“爹娘那邊,我一個字都不提。”

沈萩笑:“不急,等他也喜歡我的時候,我自然會坦白,也不會瞞著爹娘。”

沈冒:……

沈瀾:……

沈春黛:……

“他到底是誰?!為什麽不喜歡你!”

………

秋雨挾著寒潮從半開的支摘窗飄進來,傅英辭睡到半夜被臉上冰涼的雨絲打醒,他擡頭斜覷,腦子裏浮現出方才夢裏的情形。

他又夢見沈萩了,但沒有旖/旎淩亂的糾纏。

夢裏的沈萩坐在榻上,托著雪腮望向遠處,玉足從垂落的褲筒間露出,指甲顆顆瑩潤粉嫩,偶爾蕩一下足,像是有什麽勾著傅英辭,他的魂兒跟著一蕩,渾身酥麻。

就在他盯著那玉足癡癡觀望時,沈萩忽然扭頭,眸眼沁笑:“傅世子,妾的腳好看嗎?”

他嚇得蹲倒在地,沈萩卻站起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彎腰,皙白的面孔驟然靠近,他欲伸手推擋,她的手卻先他一步捏住了他的下頜,纖細的指尖在他皮膚上壓出紅痕。

那唇輕輕啟開,像漾出來的蜜。

“傅世子,妾不只是腳好看,妾的這裏...”眼波兒橫起,唇角帶勾,邊說著邊把手覆在自己肩膀,手指一點點捏住衣裳邊沿兒,往下褪,露出圓潤的肩,動作倏地止住,“傅世子,還想看嗎?”

話音落,她的手已經拉起他的,眼看快要觸到那豐盈柔膩處,他便被冷雨打醒了。

傅英辭躺在那兒平息了許久,覆又想起什麽,爬起來趿鞋疾步走到書案前,摸到那枚香囊後捏在手中揉了揉,香料的氣息透出來,淡雅清甜。

他低頭嗅了嗅,沈萩的臉便又出現在他腦中。

香囊定是有問題的。

他找來剪子胡亂剪開香囊,把香料悉數灑在桌上,隨後點上燈燭,端起來挪到旁邊,借著燭火細細觀察,確認無虞後又剪碎了香囊裏外兩層,他以為夾層中或許會有發現,但很奇怪,沒有任何東西。

傅英辭不甘心地又檢查了遍碎片,還是一無所獲。

那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夢到她,而且夢境越來越離譜。

傅英辭半宿沒睡,翌日起了個大早出門,本打算去署衙寫折子,誰知馬車走到半道兒上,便碰到了竇堯和他夫人尤氏。

他撩開車簾看了會兒,心裏暗道:這對夫妻恐怕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沈萩的如意算盤,約莫要落空了。

然後剛要拿開手指,便見斜對面的廊柱後,站了個鬼鬼祟祟的人。

正是日夜“折磨”他不得安眠的罪魁禍首,沈萩。

她身邊的丫鬟去了趟鋪子,也不知用的什麽法子便與那尤氏接上頭,不多時尤氏單獨出來,行跡鬼鬼祟祟,看到沈萩後下意識回頭去看鋪子,見竇堯沒跟出來,便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沈萩那裏,接著兩人上了輛馬車。

傅英辭捏著簾子朝車夫吩咐:“跟上去。”

尤氏面色蒼白,因方才的跑動臉上浮起汗珠,她攥緊帕子,不斷舔舐幹涸的唇角。

沈萩給她倒了盞茶:“慢慢說。”

“沈二姑娘,求你幫我一件事。”

尤氏沒接茶,單手扶著案面朝她跪了下去。車內空間不大,她雖跪下去卻無法磕頭,只得虛虛福了福身做禮,面露懇求之色。

“他果真想殺我。”尤氏悲戚道,眼裏蓄滿淚水,“自打你提醒我後,我便一直著人暗暗跟蹤,朝中那件事發酵的厲害,他越發暴躁惱怒,回府便借機訓斥,不是罵我便是罵孩子,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們。

他翻過我的房間,我四處查看過,沒有少東西..”

“書信之類的呢?”沈萩想起前世尤氏懸梁自盡後留下的書信,沈聲問道。

尤氏僵住,唇哆嗦了下:“的確有幾封書信不見了,我以為是我..是我自己存放不小心,弄丟了,但他要我的書信做什麽?”

少頃,尤氏似乎猜到了,臉變得慘白,手指死死掐著虎口,掐出深深的印子。

“他在我們臥房裏藏了白綾,且重新加固過房梁。我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他,為了他的前程花凈了銀子,四處打點疏通,即便調任後沒有立即帶我進京,我還是願意為他照顧老娘,侍奉晚年,我為他生兒育女,為他付出我能付出的所有,他為何..為何要對我這般絕情。”

淚水止不住,在家中便已偷偷哭了數回。

尤氏不知該難受還是該慶幸,因為不在乎和不關心,所以她頂著通紅的眼睛在竇堯面前走動,他分毫未察。

沈萩再次遞過去茶:“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你需得保重自己。”

尤氏點了點頭,喝完茶啞聲道:“我會的。”

她咬著唇,顫著淚從懷中掏出一捧東西,放在案上後依次打開,田產地契,還有各類鋪子,莊子,有些是尤氏的名字,更多則是竇堯的名字。

沈萩:“你這是何意?”

尤氏泣不成聲:“我嫁他後便與娘家疏遠了關系,入京更是孤身一人,直至今日都沒甚交心好友,回顧過往,只覺自己糊塗可憐。若非沈二姑娘仗義提醒,我怕是會糊裏糊塗斷送性命,我自己也就罷了,我那四個孩子年紀尚小,不該跟我一樣的下場。

情勢緊急,我無從托付,這些東西便暫且交給沈二姑娘幫忙保管...”

“你是要跟他魚死網破?”沈萩驚訝,“他那種人,不值得你去做傻事。”

尤氏勉強擠出個笑來:“我不做傻事,我還有孩子要照顧,我只是怕在我事成前這些東西被搜羅走。我相信姑娘的人品,便想著求姑娘幫我藏好它們,等我處理完家事,再找姑娘拿回。”

“如若你沒有來找我呢?”沈萩猜到她要做什麽,竇家除了尤氏帶來的奴仆忠心,其餘都是竇堯的人。她若想反擊,勢必不能有幫手,那麽便得在夫妻二人單獨相處時進行。

不會再有別的法子,只可能是面對面解決。

尤氏膝行上前,言辭懇切:“倘若我不能來找姑娘,但求姑娘可憐我那四個孩子,給他們一條活路。”

沈萩猶豫了少頃,扶著她雙臂令她坐在對面。

“我答應你。”

她沒跟尤氏說自己的打算,她知道有些事必須讓尤氏抱著必然的決心,不依附任何人的篤定,她才能孤註一擲,死地後生。

馬車在巷尾停了會兒,沈萩倚在車壁上盤算此事周全。

忽然馬車震蕩,她忙坐直身子,接著便聽到另外一聲馬嘶鳴。

沈萩撩開車簾往外瞥了眼,便見寬敞的道路旁,不知何時並行停了輛黑漆雕花青帷綠頂子馬車。

靖安侯府的車徽。

本想挖苦沈萩的傅英辭,看著她走下馬車,然後順理成章踩著車轅,在他錯誤的註視下,再次熟稔地爬了進來。

“傅世子,你在等我。”

傅英辭嗤了聲:“青天白日,別做夢。”

沈萩笑,想起有事與他商量,便起身彎腰往他身邊走。

傅英辭擡手一擋:“有事說事,別靠太近。”

“我不想讓別人聽到。”

“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

沈萩只好坐在斜對面,但還是不放心,掀開簾子悄悄打量了四下,確認無虞後才開口。

“竇堯的事情如若能完美解決,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不能。”沒有半分猶豫,幹脆利落。

沈萩:……

女孩的眼睛烏黑清澈,襯的那肌膚便愈發雪白。

傅英辭腦中忽然冒出昨夜的畫面,她的手指捏著衣領,一點點往下剝。

他的目光順勢朝她肩膀看去,不帶回避的眼神直接而又充滿侵略感。

沈萩不解,低頭瞟了眼自己的衣裳,覆又擡頭,面露困惑。

“傅世子,你為何要這樣看我?”

傅英辭目不轉睛,面不改色:“你換了香料。”

沈萩:……

“我香囊都是旁人幫著配的,隔幾日便會換,傅世子不喜歡這個味道?”

“嗯,很不喜歡。”

“那我往後都不戴了。”

沈萩畢竟心懷企圖,此刻需得以安撫為主,何況也不是過分要求。

但傅英辭眼神冷淡,忽然一本正經地要求:“你轉過身去,我要查驗你的身體。”

沈萩白凈的小臉,倏然漲紅。

她坐在軟榻上,手指蜷起又松開,松開又蜷起,只覺熱意從心口往外擴散。

此話若是換做旁人來講,意圖定是昭然若揭,卑鄙無恥。

但偏偏是傅英辭說的,他眉眼清冽,神情凝重,與自己對向而坐時視線直直盯著她的臉,仿佛剛才那番話沒有半分冒犯,他甚至連眼皮都不眨,一派坦然自若。

前世,沈萩摔落建章宮,醒來時已經是三日後。

太醫說她幸虧是臀部先著地,如若是腦袋先落下去,便是神仙也救不回來,如此她只是無法行走,只要有宮人侍奉依舊能保全性命。

霍行握著她的手不斷安慰,告訴她沒關系,他只要她活著。

那時沈萩很想有把刀,或是抹脖子或是割腕,怎麽著都行,她只想死。

她的脊骨從胸部往下悉數斷裂,並不是尋常的殘疾,因為小腹部和後腰全都無法感知痛覺,是麻木僵硬的,就算咬破舌頭憑著雙臂坐起來,只要兩側沒有固定的東西,她會像破敗的風箏一樣,歪倒墜落。

霍行讓人拿走所以她能自/殘的器物,拿沈家人要挾,拿宮人要挾。

有一次沈萩故意弄翻盛湯的碗,新來的小宮女不疑有他,連忙去外殿找巾帕,便是趁著這個空隙,沈萩打碎碗,滾落床下去摸到了碎瓷片,然還未朝頸部割下去,霍行便發現了。

他當著眾宮人面杖斃了小宮女,不管沈萩在床上如何撕心裂肺的反抗,他冷冷站在那兒,像是要告訴宮人,更像是在警告她。

沒有他霍行的允許,她不能死。

於是沈萩乖乖由著宮人們為她剝去寢衣,擦拭汙臟的身體。她閉著眼,像行屍走肉般被她們侍奉,她沒有感覺,但嗅覺和聽覺都是好的,就算看不見宮人的臉,她也能嗅到那難聞的氣味,聽到宮人刻意屏住的呼吸。

她知道自己境況窘迫難堪,被搬動,翻動,抱起來放進浴桶,再抱出來擦拭。

她自幼跟著父親兄長騎馬打球,在一望無垠的草地上馳騁,在春花爛漫時追逐嬉鬧,在秋日璀璨下圍獵營帳,在白雪皚皚時縱情飲酒。

人人都說沈二姑娘俊俏靈動,是京裏最自在的美人。

可在那時,她活成了一灘爛泥。

傅英辭皺眉,眼前人雖在註視自己,可眼神逐漸變得空蕩的,也不知琢磨些什麽,他往前傾身,她忽然眨了下睫毛,神色舒展開。

“你懷疑我對你別有所圖,懷疑我身上藏著對你不利的東西?”

傅英辭覷了眼,不置可否。

沈萩挺直腰身,坦然地將雙臂舉到半空,淡淡笑道:“來吧,隨便查驗。”

傅英辭沒有好色的名聲,也不是那等紈絝爛人,他既懷疑自己,便索性讓他查個明白。

橫豎前世她都那般與眾人坦誠了,現下便也不覺得多麽羞恥。

皮囊只是身外物。

她默默說服自己,伸開雙臂的同時朝著傅英辭微擡下頜。

“傅世子,查完之後我還有話要說。”

傅英辭沒吭聲,靠近她後盯著那眼睛把手放在她腰間,秋日衣裳雖比夏日厚些,但終究單薄,隔著兩層衫子能清晰感覺到她皮膚的溫度。

以及,他手指撫過腰後,那細微香膩的戰栗。

他腦子浮起夢中的場景,不由挪開手,暗暗哼了聲。

摸索著尋找可疑物件,偶爾擡眼觀察她的表情,試圖獲取線索。

但她神色坦然,在他不方便的時候主動翻開衣角供他檢查細微藏匿的位置。

“你到底圖我什麽?”

傅英辭罷手,斜斜靠向車壁,對上沈萩微微發紅的臉。

沈萩攏好衣裳,心跳的飛快,她原以為能平靜接受,但在那手指觸碰到她身體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赧然不適。

她低下眼睫,假借整理頭發的光景平覆呼吸。

傅英辭不是那些宮女,她也沒有殘廢,便不能如自己期望的那般任君觸碰,我自不動。

許久,她才擡頭:“我圖傅世子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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