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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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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國喪期間禁止嫁娶。

本來四月六日要舉行成親禮儀的楚格與竇晉芳,不得不推遲吉日,兩家商議之後,準備於九月再行操辦。

天子的葬禮向來繁瑣而隆重,要經由“停靈”,“小殮”,“大殮”,“成服”等儀式,最後將梓宮從乾清宮擡去景山的壽皇殿,再安葬於陵寢。

但建興帝在位才四年,陵寢剛剛開始修建,便算將梓宮擡去壽皇殿也不能馬上安葬,得在此停棺。

陸景灼為此派賀中前往陵寢督促,保之盡快完成。

葬禮行到“成服”儀式,眾人都得換上粗糙的生麻衣,而陸景灼則是穿最重的“斬衰”,以盡哀痛。

忍冬與連翹在不遠處瞧著太子妃,不,皇後,陸景灼已經即位,哪怕還未舉行登極大典,但已被眾官員參拜,稱為“聖上”,那太子妃自然就變成了皇後,她們看著皇後,眸中神情覆雜,過得一會,忍冬低聲道:“我都不知該喜該憂。”

皇後月事推遲了四日,一般推遲一至三日是正常的,超過三日她們便會提醒,再請太醫來號脈。

“也許是因為勞累,說不準。”

忍冬點點頭:“我這就去告訴娘娘。”

她快步上前,與楚音耳語兩句。

楚音一怔:“是嗎?”

可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在青州時,她懷上龍鳳胎會很疲乏,甚至後來還會反胃,這回公爹駕崩,她休息的時間比以前少竟然都撐住了,這樣怎麽可能是有喜?

“應該不是。”

忍冬道:“就算不是,也該請太醫來號脈,確認一下。”

楚音看一眼前方的陸景灼,吩咐道:“現在不便,等晚上回去歇息時再請。”

忍冬應聲。

她走回原地,忽地輕嘆口氣。

娘娘若真懷上了,那是大喜事,可偏偏此前還守靈,這對胎兒是不大好的,傳言會犯沖,畢竟才懷上不太穩當,不像晉王妃,到底是有六個月了,而且後來也沒有再來乾清宮。

但願沒有什麽事吧。

陸景灼還得去看奏疏,臨走時與楚音道:“岳父既已回京,我覺得不如就留下來,不回江寧了,你看如何?”

兄長的婚事必然要往後推遲的,父親若回江寧,那以後還得再入京一趟,他跟公爹是一樣的年紀,來回奔波只怕疲憊不堪,所以陸景灼想讓父親當京官。

楚音當然歡喜,可又覺得不太妥當。

他才即位就馬上提拔岳父,會不會被人詬病?

“聖上請三思。”她前世就叫過他“聖上”,毫不陌生。

即便穿了一身麻衣,但眼前的妻子目似點漆,唇不染而紅,仍是極為清麗。

陸景灼神色柔和:“岳父本就在江寧立功了,我完全有理由擢升他,百官也會心服口服。”他並不會任人唯親,若楚音的父親不稱職,那頭上的烏紗帽一定保不住。

可能是自己過於謹慎了,楚音伸手捏一捏他手腕,很快又松開。

那是表達感激。

陸景灼略一頷首,快步離去。

經歷了祖父駕崩一事的陸珝,陸珍,突然都變得成熟了些,他們見大人沈默悲痛,便也不太說話了,經常拉著母親的手,安靜地感受著周遭的氣氛。

這段記憶會留在他們腦中很長一段時間,但因為年紀小,又會漸漸淡忘。

楚音自己就不記得四歲時候的事情了。

讓小豆跟七娘抱著兩個孩子去歇息後,楚音在殿內等著劉院判來號脈。

摸摸小腹,仍不覺得像有喜,因為跟之前那次的感覺很不同。

然而劉院判診斷出的結果跟她的想法完全相反。

“真有喜了?”楚音瞪圓眼眸。

“是的,娘娘,您可得註意好身子,別太操勞。”

忍冬擔心胎兒,忍不住插嘴:“那穩不穩當呢?”

“當然,娘娘練習功法也算是有成。”

楚音仍不太相信。

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懷上了!

是哪日呢?

劉院判能號出來,那胎兒應是足月。

是三月初?

“我真有喜了?”她又問了一句。

劉院判以為皇後是高興得糊塗了,笑瞇瞇道:“是,您有喜了,得趕快告訴太後與聖上啊。”

楚音終於相信。

她嘴角微微翹了下,吩咐忍冬:“去報喜吧。”

忍冬快步走了出去。

姜太後跟第一個趕到的,拉著楚音的手噓寒問暖,又後怕又歡喜。

“幸好無事,往後你便在殿中歇息,別再出來走動了,”她打量這個嬌美的兒媳,“這些日如此辛苦,你竟沒有不適,這孩子怕是像景灼一般強壯的……景灼生下來有七斤呢,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力氣可大!”

楚音腦中立時浮現出他那日拉弓射箭的樣子,還有時常握在她腰間的手……

拋開這些畫面,楚音很讚同婆母的看法:“我也覺得這孩子非同一般。”

他前世不曾出現過。

他讓她知道,原來這段時間的懷不上是可以改變的。

陸景灼隨後也到達東宮。

“什麽時候發現的?早上你沒有跟我說。”他眸中有淡淡的喜意。

“早上我不確定,也不太相信……”畢竟此前他努力了這麽久也沒結果。

陸景灼明白她的意思,轉頭與母親道:“阿音雖在守孝,可如今既有喜了,膳食方面可以寬松些吧?”不然得要十四日後方才可以沾葷腥。

姜太後連連點頭:“當然了,”馬上吩咐陳嬤嬤,“你去辦。”

陳嬤嬤替太子跟太子妃高興,應聲而去。

楚音原想阻攔的,可好不容易有喜了,想一想便隨他們去了。

這孩子也是公爹的孫兒孫女,想必公爹在天之靈不會計較。

陸景灼送母親出去時,被母親拉著衣袖叮囑:“景灼,你一定要多關心阿音,多派幾個宮女內侍照看著,她跟孩子雖然無事,可前幾日的確是累著了。”

他耐心聽著,全都答應。

回來時坐在楚音身邊,伸手攬住她肩膀,往懷裏一帶。

這陣子他們一直沒有做過親密的動作,晚上他又回得晚,楚音每次都已睡著。

“看來劉院判還是有點用的。”他忽然道。

楚音:“……”

完全沒猜到他會說這句話,但想想也正常,他確實是照著劉院判教的方式去做的。

“那聖上會不會重賞他?”

“不會。”

“……為何?”

“不夠精準。”

晚上夫妻倆難得的一同入睡。

楚音依偎在他懷裏說些孩子們的事。

“都變沈穩了,哪怕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也不離我身邊,也不吵著要聖上,知道聖上忙……”

“過陣子我會抽空陪他們。”

在楚音記憶裏,他登極之後只會更忙。

監國時他還有些束手束腳,但成為真正的天子後,他可以大展宏圖,可以去實現他的抱負,花在她跟孩子身上的時間只會變少。

“陪是其次,聖上別太辛勞才是真的。”

不知她這世能活多久,如果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想要白頭偕老的話,那不止是她,陸景灼也得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好,我會註意。”他答應。

她在他懷裏換了個姿勢,閉上了眼睛。

昏暗中,仍可見她白皙細膩的肌膚,濃密纖長的睫毛。

淡淡的香氣縈繞在周身,喚起許多親密的回憶。

手指從纖細的腰撫到豐盈的胸口,他身子忽然繃緊,而後慢慢松開手。

深吸口氣,逼自己入睡。

次日陸珝,陸珍都知道母親懷了孩子。

陸珝圍著楚音轉:“娘,孩兒在哪兒啊,為何一點都看不出?”母親跟平日裏沒有什麽兩樣。

“還小呢,可能跟一顆葡萄差不多……你們也是從這麽小開始慢慢長大的。”

兩個孩子都瞪圓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們以前長得像葡萄。

“真的嗎?我跟妹妹怎麽可能是葡萄?”陸珝連連搖頭。

楚音噗嗤笑了。

聽說楚音有喜,陸景辰夫婦,寶成公主等人正當守喪,不便前來探望,派人送來賀禮,相當豐厚,有種要把家底掏空之感,而陸景睿尚未封王,平常也得不到什麽賞賜,沒有他們這般闊綽,只送些燕窩,還有些瓜果之物,並一對新折好的代表祥瑞的白澤。

楚音拿起白澤細細端詳,腦中又浮現出少年與她講折紙訣竅時的模樣。

這定是一種手段吧!

楚音一點都不相信他是出於善意,他手臂受傷時才七歲,那麽小的年紀就如此隱忍,可見其心機有多深沈,她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可惜公爹駕崩,陸景睿必須得守孝,要等二十七個月方才除孝。

到時他二十或二十一歲,婆母肯定會張羅他的親事。

前世他是娶了衛國公之女,那衛國公也是深藏不露的主,後來被升任為都督,與陸景睿合力將兒子囚禁,奪去他的帝位,這一世陸景睿休想有這等岳父。

她得想法子讓陸景睿早早就藩才行。

不過說到就藩,不知陸景灼會如何對待陸景辰夫婦……

登極大典的籌備時間才半個月,但每一件事都不能馬虎,這就累壞了禮部以及太常寺,光祿寺等衙門的官員,他們幾乎是連軸轉,整日不得歇息,可群龍不能無首,先帝駕崩,新帝都得及早登極,以安民心,以穩局勢,故而也不得不咬緊牙關,埋頭辦事。

怕兒媳婦操勞,姜太後偶爾會派陳嬤嬤來東宮替她料理瑣事,而陸景灼也給楚音身邊增添了服侍的宮女,內侍。

她一心養胎。

然而就在她以為這一胎跟以前的龍鳳胎有所不同時,在用早膳卻忽然反胃了。

忍冬“哎喲”一聲,忙上前給她順背:“您這是怎麽了?不舒服,還是哪道菜味兒難聞?要不要請劉院判?”

有宮女手腳麻利地拿來青釉唾壺。

楚音有經驗,並不慌張:“不用看太醫,一會就好。”

看來她這身子只要有喜,總會反胃的,好在不嚴重。

那宮女看她不吐了,又把唾壺拿走。

鵝蛋臉,丹鳳眼,鼻子略微有些塌,楚音一眼認出這宮女是誰:連翹明年會自請出宮,這宮女叫蔓青,很能幹,後來便取代連翹的位置服侍她。

楚音記得蔓青很會梳頭,她去世時,蔓青流著淚最後給她梳了一次發髻,將她打扮得十分漂亮。

“你叫什麽名字?”她故意問。

蔓青回過身,將唾壺放腳下,行禮道:“回娘娘,奴婢叫蔓青。”

“嗯,名字不錯,行了,你忙去吧。”

忍冬瞧蔓青一眼,心想這宮女運氣挺好的,沒做多少事呢竟被皇後註意到了。

“娘娘,明日便是登極大典,您可有什麽吩咐的?”她詢問。

陸景灼肯定天沒亮便要出宮去天壇祭拜宗廟,告祖先,再行登極儀式,照理她該早起送他出宮門,可因有孕在身,陸景灼一定不會同意,不止他,婆母也會反對。

楚音道:“跟往常一樣吧。”

陸景灼回來時她已睡著。

其實他特意提早了些,還不到亥時。

他以為楚音有話同他說,畢竟他要登極了。

登極之後,他便是真正的天子,楚音也會是真正的皇後,她一向很在意這些地位,權勢,應該是有些興奮歡喜的吧?結果竟然……

難道懷著孩子很疲乏?

陸景灼伸手想撫摸下那張安靜的臉,但最後還是怕弄醒她,收回了手。

楚音到巳時才起。

算算時間,陸景灼應該要準備回宮。

她將膳房精心準備的早膳吃完,便扶著忍冬的手去殿外。

兩個孩子已經在院中玩耍了,看見她都圍上來。

“等會爹爹來了,你們要叫他‘父皇’。”

“爹爹今兒這麽早回來?”陸珝驚訝,又抓抓自己的腦袋,“叫父皇?爹爹叫皇祖父也叫父皇的。”

“是,因為爹爹現在跟你們的皇祖父一樣,都是真龍天子了。”

他們聽不太明白,但“父皇”兩個字很容易,他們都會叫。

很快,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楚音翹首而望。

映入眼簾的是戴著冠冕,身穿明黃色袞衣的男子,與記憶中一樣,耀眼奪目,光輝燦爛。

兩個孩子第一眼看到都有點發楞,過得會兒才撲上去。

“父皇!”他們叫得很清脆。

陸景灼低頭一笑,揉了揉兩個小腦袋:“娘親教你們的?”

“嗯。”他們點頭。

他向楚音看去。

楚音行禮,鄭重道:“妾身參見聖上,恭賀聖上,望聖上萬福千秋。”

他放開兩個孩子,扶起她。

“今兒何時起的?”

“巳時。”

睡得挺久。

目光落在那尚且一點都看不出什麽的小腹上,他問:“很累吧?”

“還好,有時候有點犯困。”

“以前也這樣?”她懷著龍鳳胎到生下那對孩子時,他不在身邊。

“是的,不過他們倆更折騰人一點,”楚音瞧一眼陸珝,陸珍,“這個比較乖……”剛說完,就覺喉頭一緊,她暗道不好,這孩子怎麽一點不禁誇……

她忙捂住嘴。

忍冬瞧見,立刻吩咐宮女去取唾壺。

“怎麽了?”陸景灼不明白是什麽狀況,托起她的臉,“哪兒不舒服?”

“沒什麽,只是有點……”她往後退。

他卻拉著她不放。

楚音忍不住了,“哇”的聲嘔出。

這瞬間,陸景灼感覺自己的右手背上一片溫熱。

鼻尖的味道也很古怪。

身子僵了下,不太能接受,可楚音也非故意,總不能責備。

剛剛登極過來,自己就吐他手上……

楚音懊惱極了,這總是不太好的事情。

她忙取出手帕打算給他擦:“都是妾身不好,應該事先就備好唾壺……”

看來不是第一次。

“你沒跟我說過你會吐的事,”見她手忙腳亂的,陸景灼皺著眉頭用左手把帕子搶過來,先擦她嘴角,而後忽然道,“這孩子到底哪兒乖了?”

才屁大一點就會折騰他娘親了!

小孩子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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