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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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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甘怡親自拎著個食盒過來了。

孫破現在看見她心裏就歡喜,就上去迎。甘怡見他出來,忙把他往屋裏一牽,把食盒放在桌上,兩人並肩坐下,她才道:“做的如意絲,還有兩碗餛飩。”

她說得平淡簡潔,仿佛只是廚房下人做的東西,她順手帶了過來。但孫破心細如發,又格外珍惜她,早看見她右手背有一處發紅,像是被什麽燙了。

他馬上就想用水給她敷一敷,可是知道甘怡會更期待什麽,於是忍下了,先打開了食盒。食盒上層放著根根分明的如意絲,團成一小團一小團的臥在盤子裏,中心托著一粒金黃滾圓的花生蘸,瞧著喜人得很。

下層是兩碗餛飩,一打開隔層,香氣就飛滿了整個屋子。澄澈的湯上飄著幾朵亂雲一樣的油花,油花依著翠綠的細蔥絲和香菜,菜葉下面露出含羞帶怯的十來個餛飩。薄透的餛飩皮微微搖晃著,袒開沈重的肚子,躺在碗底,擠得幾塊貝肉不知如何自處,只好隨意立足。

孫破本來有心誇獎,打開之後卻實在在自己意料之外,歡喜窩心安穩種種感受一同在他心上撒開了潑,一瞬間他反倒是啞了,半晌,也只是喟嘆了一聲。

世上有千萬旁人,僅此一個甘怡。

僅此一個甘怡,能如此貼他心意。

孫破其實一直羨慕普通人家那些柴米油鹽、舉案齊眉的生活,那是他童年不曾享受過的。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長歪了,心智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因此早就不做這種幼稚的夢想了。他縱然遇見了甘怡,也知道甘怡並非那些終生困於家院十步之內的女子——甘怡是和他一樣的將軍,是和他一樣懷才得遇的將軍。

這些年,他們二人都不曾屍位素餐,對彼此的蹤跡都有隱隱約約的了解。他知道甘怡已經三四年連京城都沒怎麽回過了,更遑論做這樣的庖廚之事。

不知道她折騰了多久。

他不對自己的伴侶做此期待,可是誰不希望家裏有些煙火氣,誰不希望自己坐下來的時候,能有人給自己遞一碗熱粥呢?

甘怡可是實實在在地給了他一個驚喜。

他平日裏巧舌如簧,此刻卻半晌沒說出來話。甘怡表現得再淡然,到底也是緊張的——因此悄悄惴惴不安起來。

“你——”甘將軍一啞,“你若是不餓,就——”

孫破忽然把她摟在了懷裏。

甘怡只覺得衣服裏一下子仿佛升騰起一股熾熱的蒸汽,要把她整個人燒熟了。她佯裝鎮定,雙臂在孫破背後環了又環,才仿佛安撫他似的,自欺欺人地搭了上去。

“怎麽了?”她壓著聲音說——好像誰也聽不出來她壓了聲音一樣。

孫破將她抱得親密,只要一轉頭,嘴唇幾乎就貼著甘怡的耳朵了。於是甘怡就這樣聽著他的聲音分毫畢現地傳進自己的腦子:“別說話。我……我在想找個什麽理由,能親到你。”

話說完,孫破只覺得甘怡身子一繃,自己就被人推開了。他心底暗暗一驚,再三斥責了一遍自己這話太過火了——然後才擡眼,正看見了甘怡墨色的眸子。他口幹舌燥,耳朵裏嗡嗡作響,只聽得見自己一脈一脈的心跳。

甘怡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但是她不同於大門不出的閨閣女子,心裏知道自己既然傾慕孫破,就不必扭扭捏捏——

於是孫破看見那雙眸子驀地帶了些溫柔的笑意,然後眼睫合了,像兩彎漆黑的草穗,仿佛還是像童年星夜的曠野裏與自己相伴那樣,貼近了過來。

近到呼吸互聞。

他只感覺有什麽貼上了自己的唇瓣。他微微一動,幸而在對方退卻之前反應了過來,眼睛一閉,也貼了回去。

——並不甜。他朦朦朧朧地想道,可是唯獨這一刻,他是純粹的。

不過,純粹的孫將軍再純粹也精通軍中不少不純粹的葷話,與人相互吹牛時也暗搓搓學了連篇累牘的幹貨,因此一心只想更親密的接觸,而不滿足於這樣的唇瓣相貼。呆笨笨的甘將軍似乎也是如此,兩人幾乎同時開始進攻對方的唇舌,甘怡才探得了孫破溫熱的舌,孫破才銜住了甘怡的下唇輕輕一吮——

雙方一震,默契十足地分開了,默契十足地瞥開了目光。

“我……我咬到你了?”

他們兩個都沒想到第一次親吻就能如此深入,因此誰也不好意思開口,只好同時在心裏大聲詢問。各自問了大概有百十遍,一遍都沒出口。

甚至眼睫顫動了數回,卻一次也不敢擡起來看對方一眼。

——兩位英武威風的將軍,雖然理論上的東西幾乎都能得個殿試第一,真正操作起來,卻因自己太過英武威風……而狼狽收場了。

“不疼,不疼……”孫破赤紅著耳垂哄甘怡。甘怡以為是自己得了回答,因此磕磕絆絆地“嗯”了一聲:“你、你嘗嘗餛飩。”

孫破端起碗。甘怡也端起碗。只是彼此嘗過了一口,最初都有些食不知味。幸而孫破最終還是清醒了過來,最後甚至把兩碗湯都喝幹凈了。

“這個廚子不錯。”孫破清了清嗓子,“明天我還想嘗嘗這個人的手藝。”

甘怡不自在地四處亂瞟:“明天我再……叫她給你做。”

孫破執起甘怡被燙紅了的手,在燙傷的地方親了親,又沒忍住舔了一口,又沒忍住吮了吮,甘怡只覺得那手又涼又熱又麻,恐怕是廢了——“那你要叫她當心些,別受了傷,讓人擔心。”

孫破把下巴輕輕擱在甘怡手背上,擡眼看她,自己都沒註意到自己的目光有多含情脈脈:“順便幫我問問她,是否是有不軌之心於我,連一碗餛飩也做得這樣細致——甘甜?”

甘怡嗓子裏發出一聲細細的音節,從懷裏抽出帕子甩給孫破:“別說了!擦嘴!”

然後奪門而逃。

孫破在屋裏握著帕子,笑得傻乎乎的。

·

此事發生之後,甘怡雖然知道不必扭扭捏捏,卻到底沒好意思一直往孫破身邊湊。又忍不住去看他,又想遠遠避開。而孫破雖然沒表現出來,卻也有些赧然,兩人竟然這麽得過且過了整整三日。

到了第四天,孫破終於覺得相思難耐、忐忑不安,在花園的假山處把甘怡堵住了。甘怡滿臉通紅,又瞥開目光,一邊去推他:“你傷還沒好……明天要去見關逢……”

孫破故作哀怨,問她:“甘將軍輕薄了人,便不負責了麽?”

甘怡:“……”

看著孫破那神態,聽著那語氣,甘怡一瞬間也覺得自己真是個登徒子,於是低聲下氣地回答他:“不是,我……”

她一邊做著心裏建設要直視孫破,一邊又垂著頭,不敢看他。不料孫破竟蹲了下來,仰頭看著她。

他的臉撞進甘怡的視野,甘怡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一天,想起那嘴唇的觸感——不由得便舔了舔唇。誰知這一下不知怎麽招惹了孫破,他忽然半站起身,親住了甘怡。

甘怡:“……!”

這一次淺嘗輒止,孫破很快將她放開了,當著她的面,也意味深長地舔了舔嘴唇。甘怡被他這個動作勾的五雷轟頂,一瞬間腦子木了個十足十,幾乎像被奪舍了一樣,鬼使神差地彎下身,又將他吻住了。

這時候她才懂得孫破方才的急切。以及——

——以及兩個血氣方剛的人,還是要少往一塊湊。

兩人在口舌功夫上糾纏了好一會,也分不清是誰主動了,終於氣喘籲籲地松開了彼此。孫破攬著甘怡的肩,道:“甘將軍不負責沒關系,大不了孫將軍吃點虧,負這個責就行了。”

甘怡白了他一眼,自己也先笑了。

“這幾天我躲著你,不是……”

孫破又把她親住了。

甘怡:“……”

甘怡淚流滿面:“讓我好好說話!”

“不讓。”孫破不講理,“道什麽歉,顯得多生分吶——你看我這兩天也樂於躲著你,我就沒道歉。”

甘怡無法反駁他的歪理,只好道:“我不躲著你了,你也不許躲著我,行不行?”

“行。”孫破達到了目的就爽快起來,甚至拿自己的臉去蹭了蹭甘怡的臉,感覺熱熱的,幾乎燙手,便笑了,拉著甘怡的手去摸自己滾燙的耳垂。

“我們是一樣的。”

甘怡下意識地捏了捏,正覺得手感不錯,忽然一赧,松了手。孫破見她又害羞了,自己也摸了摸鼻尖,又笑了。

他忍不住低頭在甘怡臉上啄了一口,含笑看著她。那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眼裏笑意盈盈,耳垂紅得像是包著兩粒寶石。

他本來一張少年臉,做此神態,極其神采飛揚。甘怡雖然也並非沒見過更漂亮的,奈何心意不同,覺得只有此人十全十美,挑不出半點錯來,自己愈發對他喜歡的不得了,也半羞澀地笑了,露出了少女般甘洌的甜美。

兩人相對,但笑無言。一時情意繾綣,悠然無邊。

“在這裏!”這時偏偏有人蹦出來,嘰嘰喳喳嚷道,“甘怡——!施長嵐找你!”

對施長嵐直呼其名的,只有蒙追月一個。甘怡連殺了她的心都有了,不得不抽身出去。

孫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問她:“甘怡?甘將軍?”

這是在征詢如何叫她——就像前幾日孫破冷不丁喊了甘怡的名字。

蒙追月一聽,難得安靜,原地站住了腳,饒有興致地盯著看。

而甘怡被孫破這一扯,再被蒙追月一盯,幾乎已經不會思考了,只好撇下一句:“隨你便吧。”

“……”孫破沈默了一下,忽然一勾嘴角,帶著親昵的不懷好意,三個字就這樣被他轉出了飽含風月的旖旎:“甘將軍~”

甘怡頭皮一麻,背影肉眼可見地僵挺了一下,饒是這樣也沒忘了瞪一眼在旁邊看熱鬧看的正起勁的蒙追月:“看什麽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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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長嵐在施恩城說一不二,因此施恩城最近在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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