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番外2

是師兄啊。

白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個身穿白衣的精致清冷少年郎，然後點點頭，安安靜靜的跟著他往後面不遠處的竹園走去。

竹園位於一片茂密竹林間，竹下種滿了望江南、鳳仙花和驅蚊草，幾乎沒有蚊子的動靜。

穿過曬滿了藥材的空地，便是一排藥房，是用青磚瓦房建造的，再往後還有一些茅草屋，稀稀拉拉有幾十間，到處都散發著濃濃藥香。

“這裏是曬藥區，這裏是藥房。”檀青指著後面的磚瓦房，“那裏是師父住處，裏面也是書房，你們不能進入。”

他語氣冷淡的又指了指最遠處新搭建的兩處茅草屋，“那裏是廚房，旁邊是你們的臨時住處，一人一選一間。”

“謝謝師兄。”其他幾個年歲差不多太多的小孩道了謝。

“你們先去安置，明日再安排你們做事。”檀青抿了抿緋紅的嘴唇，說完徑直離開了院子，朝旁邊另一處茅草屋院落走了。

白蘇望向檀青筆直玉立的背影，雖然年輕小，但處事風格卻很有章法，讚賞的點了點頭，等收回視線發現其他四個學徒已經率先跑向了簡陋的院落，並選好了房間。

白蘇最後抵達，所以選了一處最小的屋子，只有一張竹榻，一張桌椅，桌椅放在窗前，開窗時剛好能看見遠處青山，山間有烏雲，朦朦朧朧的似要下雨。

她們選好屋子後，廚房做事的雜役大爺給他們送來了幹凈被褥和換洗衣物，“你們自行鋪好被褥，鋪好了便可在周圍轉轉，但莫要走遠，山裏到處都是蛇蟲鼠蟻，你們這些小藥童可莫被咬了。”

“謝謝您。”白蘇接過被褥，道了一聲謝，然後回屋裏鋪上，鋪上後在周圍轉一轉，認了認地方後便看到遠處的烏雲慢慢飄了過來。

她看向曬藥的方向，眼尖看到檀青師兄正在收藥材，忙跑了過去，“師......兄，我幫你一起。”

白蘇現在身體瘦小，但本質上還是個大人，瞧著年紀輕輕的檀青，師兄兩個字有一點點燙嘴。

“你認識藥嗎？”檀青看向的唯一一個出來的藥童，有些遲疑。

白蘇點點頭，“認識一些。”

檀青猶豫的看了眼遠處飄來的烏雲，又看看還有幾十簸箕曬得半幹的藥材沒收，也只能同意，“你將我收好的搬屋裏，不要和其他的混一起。”

白蘇看出這個師兄不相信她，也不好解釋說自己都認識，只能順從的點點頭，然後端著收好的當歸、黃芪往屋裏跑。

屋裏也放滿了木架子，一層一層的放著簸箕，但依白蘇現在的身量完全放不上去，只能放在最下一層。

放好後又匆匆跑出去端其他拿下來的藥材，一來一回十幾遍，趕在雨落下來之前將藥材全部搬進了屋裏。

白蘇現在身體虛得很，直接累得氣喘籲籲的，她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著檀青小心將所有藥材放上架子晾曬好，順便再翻了翻，看得出是個愛惜草藥的人。

檀青翻好藥材，走到門口，外間狂風驟雨，雨水順著屋檐滴答滴答的淌著水，他回頭看了眼臉色蒼白的白蘇，“你就在這裏等雨停。”

白蘇點點頭，沒有雨傘，再淋雨肯定會發燒的。

檀青沒再說話，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本醫書，坐在另一邊放著的椅子上就開始看書。

屋外大雨傾盆，屋內翻動書頁的聲音作響，白蘇忍不住多看幾眼，少年郎正襟危坐，腰背筆直，很是認真的看著書。

白蘇有些無聊的靠在墻壁上，想著現代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想到因病去世的爺爺時，眼底浮起一抹憂傷，要是她回到爺爺去世前就好了，要是爺爺也有機緣來到這裏就好了。

檀青敏銳的註意到白蘇身上洩露出的傷感，師父說會收幾個家境貧困的藥童來幫忙做活兒，她是想到家裏的苦難了？

但檀青話少，也不熟，並沒有多嘴，垂頭安靜翻看著醫書，等著雨停。

兩人坐在門口兩側，相顧無言的一直坐在天黑，彼時雨也慢慢停了，雜役大爺提著竹篾燈籠過來掛燈籠，“小先生，天已經黑了，你小心眼睛。”

他說著又看向白蘇，“雨停了，飯食也做好了，你再不去廚房飯食就沒了。”

“噢噢。”白蘇從想念爺爺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忙起身朝廚房走去，後面的竹屋大概是新搭建的，路面沒有像前邊院落一樣鋪青石板，所以淋過雨的路面變得十分泥濘。

白蘇蹙著眉小心踩在雜草上，以免弄臟布鞋，等她小心翼翼走到廚房時，其他小孩都已經吃上了，桌上放著蔥花豆腐和白粥，很清簡的一頓，不過小孩們都吃得很高興。

白蘇嘗了嘗，沒什麽油水，味道一般，簡單吃了一點後便收拾碗筷和廚房，弄幹凈後才回屋休息。

等雜役大爺回來時，看著收拾幹凈的廚房，輕輕笑了笑，新來的幾個藥童都還挺懂事的，谷主這次應該能滿意一些了。

白蘇只是順手做了，並不知道雜役大爺的滿意，她回院裏洗漱後就躺到床上休息，睡得不是很安穩，隔天早早就醒了，外間天才還蒙蒙亮。

白蘇走出門，剛踩在雨後泥濘濕滑的路面上就往前溜了過去，及時扶住邊上的圍欄才停下。

有水泥路就好了，她有些煩躁的左右看了幾眼，然後徑直走去了小溪邊。

小溪邊有許多鵝卵石和平整的石頭，她找了個簍子撿了一些，然後沿著去廚房的路鋪了過去，剛好嵌入泥裏，踩在上面一下子就穩了許多，不用擔心滑倒了。

鋪完這條路後，又往藥房的方向鋪了一條防滑的鵝卵石路出來，快要鋪完時，她忽然聽到藥房裏面傳來腳步聲，隨即傳來一聲少年特有清潤聲音。

“你在做什麽？”從另一邊青磚瓦房出來的檀青問道。

“我在鋪路。”白蘇站起身，擦了擦臉上沾染的泥土，“後面這幾處茅草屋之間沒有青石板，下雨後路很滑，鋪上就不會滑了。”

檀青沒想到她還挺聰明的，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叫其他人來藥房。”

“好。”白蘇將最後兩塊平整的石頭和藥房門口的青石連接在一起，然後轉身踩著石頭小路快速去了住處，將四個正叼著饅頭啃的小孩叫去了藥房。

她也急忙取洗了洗手和臉，收拾幹凈後拿了個饅頭，一邊啃一邊去藥房。

等人到齊後，檀青站在屋檐下，表情嚴肅，很有師兄風範，“師父傳信回來臨時去了隔壁縣城，還要五天才回來，這幾日你們先洗藥材、切藥材、曬藥材。”

“在哪裏洗？”白蘇看著院落裏堆放著的一堆續斷、獨活等藥材，“去溪邊嗎？”

檀青頷首，簡單說了下藥材的藥性和清洗的註意事項，“這是師父親自采回來的，你們仔細一些，別弄壞了品相。”

白蘇點頭，拿起藥材就往溪邊去，其他幾個小孩有些懵懂，沒太聽明白，拿著根莖直接清洗著，也沒洗幹凈。

“剛才師兄說小心別弄斷根莖，但要將泥洗幹凈。”白蘇仔細檢了一番，然後將沒有洗幹凈的重新清洗了一遍。

幾個小孩都是男生，腦子雖然聰明，但細致活兒做得不行，白蘇作為一個成年芯子的人，也不好訓斥，只能返工一遍。

清洗之後再晾一晾水，然後切片或是切段曬上，白蘇一直一直本本分分的做事，沒有任何越矩的行為。

在旁邊處理烏頭的檀青偶爾會看一眼，但並不多話，只是默默記下，等師父回來提一提。

掌門師父在白蘇抵達藥王谷的第六日回來了，是個很精神的小老頭，頭發烏黑，面相仁慈，但目光卻很銳利，是個見過千帆、歷經故事的睿智老者。

白蘇小心打量著師父，師父也打量這她們這些新收的小藥童，看完一圈後將視線落在站在一角唯一的小女孩身上。

回來時便聽徒弟、雜役們提過這個小女孩，十分早慧，勤奮沈靜，做事很有章法，與檀青一般無二。

師父摸了摸胡須，於是考校了一番，“這幾日幫著處理藥材？可都記住了？”

因為檀青讓處理時有簡單說一下藥性，其他幾個小藥童也很聰慧，斷斷續續的就開始背處理過的藥材。

但再聰明也總歸是小孩，沒有背完整，白蘇占了一點先機，將藥材藥性背得清清楚楚，“續斷，補肝腎、續筋骨、調血脈......”

聽她背完，師父點了點頭，看來的確是聰明的小藥童，“你們跟著檀青學藥理，順便背藥性賦，有不懂便問他，等將藥房裏兩千種藥材全部記下後便可繼續學醫理。”

“是，師父。”幾個小孩應下後就朝檀青師兄跑去了。

白蘇跟著爺爺學了十幾年中醫，藥理醫理都是學過的，其中藥性賦、湯頭歌這些都是熟背如流，因此她有些猶豫是不是要裝什麽都不會全部重學一遍，感覺有點浪費時間。

師父看她楞在原地，“可有什麽想問？”

白蘇有些猶豫的張了口，“師父，我想問一個病，想知道該怎麽治。”

師父背著手，看向膽大的她，“什麽病？”

“我來這裏之前，爺爺曾生了一場病，一直咳嗽吐血，還氣促心悸，村裏大夫說是年老、肺熱的緣故，可按照藥方吃了藥沒用，還......”提起病逝的爺爺，白蘇清潤的眼眶泛著紅。

師父聽完後直接辯證道：“雖未曾見到病人把脈，但聽你之言應當是太陰病，濕寒聚集變水飲，水飲自下而上，進入肺腑和心，可是有嘔吐？”

白蘇點點頭。

師父說道：“陰之為病，腹滿而吐，時腹自痛，若是庸醫辯證錯誤，越治越嚴重。”

“虛寒為癥，需溫之灸之。”

爺爺之前沒有病，是忽然生出的肺部感染、導致心肌梗塞死亡，去世之前爺爺也自己開過肺熱方面的藥，但藥效沒用，白蘇聽到師父的話後，忽然覺得可能真的辯證錯了。

白蘇怔怔望向胸有成竹的師父，若是爺爺遇見了師父，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師父：“逝者已矣，切勿多悔，既來之則安之，學醫治病，多辯多思多想，成為良醫。”

白蘇抿著唇，若是她學會，若是還有機會回去，爺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因為有心結，一直不想從醫的她此刻紅著眼眶點了點頭，既然有這個可能，她一定好好學，哪怕從頭開始也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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