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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陸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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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陸期(二)

陸家大宅爆發出一股巨大的靈力,強悍到那兩個修士的身軀全然無法抵抗,頃刻間跪倒在地,嘔出鮮紅的血液。

陸期手中陸知盼的身體瞬時化為紫色的齏粉,連同他手上溫熱黏稠的血痕也一並消逝。但此刻的陸期手頓在空中,卻已經全然不能掌控自己的思緒。

那飄散在空中的粉末一顆顆聚攏到陸期身前的一顆石子上,直到他深褐色的眼底也染上一抹妃色時,那石子飄至陸期胸前,宛若給。他的手自空中收回,直挺挺地垂在身體兩側,整個人宛若傀儡,四肢極不協調地從地上站起。

伴隨著陸期的動作,他的周身外側有一道靈氣形成的屏障,待他完全站直後,自掌心生出兩把氣劍,直指黃土。

陸期面無表情地向那兩個修士走了過去,從前他有著極好的脾氣,小時候因為男生女相總被同齡的小孩兒嘲笑,甚至被大人指指點點,卻一直溫柔待人,很少動怒。

可現在那二人在他面前戰戰兢兢,跪地求饒,陸期卻視而不見。

手起劍落間,修士們的喉管就被挑斷。紅色的液體自傷口處噴薄而出,濺到幾尺之外的白墻上,可被屏障籠罩下的陸期身上卻一塵不染。

他惝恍迷離地站在一片死寂的陸宅中央,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忽然陸期的神志又清醒了三分,眼底浮現出隱隱光亮,他環顧四周,喊道:“盼盼,你去哪裏,快出來。爹娘會擔心的,他們……”

話音戛然而止。

他沒有爹娘了,也沒有陸知盼。

隨著兩行眼淚潸然而下,陸期徹底清醒過來。他手腳冰涼地孤身站在那處,片刻後彎腰撿起了那修士的短劍,正欲自刎,手中的劍卻被突然打開。

“你若是死了,你的妹妹就會徹底魂飛魄散了。”一個年邁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你叫什麽名字?”

後面的事,穆周山便知道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

朝代交替,總有人被牽連,死在戰火連天的硝煙裏。史書上薄薄一頁的記錄背後,是看不見的屍山血海,堆疊出一個又一個短暫的太平盛世。

穆周山甚至都不知道以什麽立場去評價這一段往事,他比誰都明白,任何安慰的話在這樣深刻的悲痛面前,都毫無作用。

良久,他問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嗎?”

“以人為器的事嗎?”陸期答道,“你師父和師祖,如今再加上你,便暫時無人知道了。”

暫時。

穆周山微微皺起眉頭。

“你知道人做的靈器和那些尋常靈物有什麽不同嗎?人有思想與情感,人與人之間還有交流和共鳴。”陸期摩挲著那紫色的石頭,“人做成的靈器之間,也有。

“我的知盼,便是七苦靈器之一了。”

穆周山重覆道:“七苦靈器?”

陸期點頭:“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世間人至深至熾烈的悲苦,萬萬年間凝聚在一起誕生出獨立的靈來,化作人身,行走在三千世界中。陸知盼,是七苦之一的生苦,也是現如今唯一覺醒的七苦靈器。

“她能感知到另外六樣靈器的存在,卻並不知道它們在何地,行走人間的身份是什麽。”

穆周山越聽陸期說著,心下卻越來越涼:“我沒理解錯的話,七苦靈器在覺醒前,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嗎?他們可以是毫無靈力的凡人,隱匿在紅塵的任何一個角落。”

“是。”

“那什麽情況下會覺醒呢?”

陸期搖頭,誠實道:“我不知道,但一定有一個先決條件在,比如知盼,或許就是在生死關頭覺醒的。”

穆周山說:“也就是說,三百年來,都沒有新的七苦靈器覺醒。”

“是。”陸期頷首,卻又話鋒一轉,“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人可作靈器的秘密將會永遠地爛在我們幾個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家夥心裏,但是五日前,我在那剛誕生的鏡花之崖裏,感受到了另外一個七苦靈器覺醒的氣息。”

鏡花之崖歸根結底是由塵世間秘境匯聚而成的,在鏡花之崖中感受到七苦靈器,便是有兩個可能:那人在世間的某一個秘境中覺醒,正巧被投射到鏡花之崖中;或者他在覺醒後,故意地闖入還在生長中的鏡花之崖。

穆周山略一沈思,就問道:“你是想讓我去鏡花之崖找到並且制住他的主人,將靈器帶回萬雲,還是要我……殺了他,防止他為禍人間。”

陸期徹底怔住了,故作鎮靜地問他:“何出此言。”似乎說完就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嚴肅,陸期又放軟了聲音,彎了彎眼睛,“怎麽這樣揣測你陸師叔,就不能是希望你去找到他,保護他不被人發現嗎?”

穆周山輕輕轉動著那茶杯,直視著陸期的眼睛:“因為我相信痛苦到極致的時候,那種強烈的情感會逐漸化作恨意,人間至苦匯聚成靈,他不會害怕被眾人知道,他只會恨整個世界。”

他語焉不詳,意有所指。

陸期卻低低笑了開來:“你說得不錯,我自然是恨的,恨馳旭,恨天褚,恨覬覦靈器的凡人,也恨靈器的誕生——可是我愛我的妹妹。”

比起對天下的恨,陸期願意為了陸知盼收斂起那滔天恨意,他不入凡塵,也就不害凡塵。幾百年來他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尋找一個能讓妹妹活過來的方法。

“所以我更覺得是第一種可能。”穆周山頷首,“集齊七苦能有讓師叔的妹妹起死回生的辦法,是嗎?”

“不愧是你。”陸期又說了一遍。他迎著穆周山不解的目光繼續道,“人間疾苦的盡頭,除了恨,還有希望。”

人世的苦難永無止境,可那背後的力量卻也是驚人的。

“當七苦匯到一起的時候,便會爆發世人難以想象的力量。”陸期坦言,“我要用這力量,讓這世間再不會誕生出新的靈器來,便不會有更多的人為之所擾。”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如天降驚雷,將穆周山劈定在原地。

“毀滅的背後藏著一線生機,沒有人可以承擔七苦的反噬,可我必須要賭這一線生機,若是敗了,我以魂飛魄散為代價陪知盼再走一程,若是成功了,我要用我的命換我妹妹一個完整的人生。”陸期說著,忽然站起身來,走到這洞穴的中央,“而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

穆周山不知陸期要做什麽,於是跟著站起身,隨他走下那蒲團,問道:“我竟不知師叔如此信任我,將這麽重要的一環寄托在我身上。周山何德何能……”

穆周山語塞。

因為他看到陸期對他跪了下去。

“因為你是穆周山啊。”

陸期俯身,向穆周山行的是天褚最高的禮,雙手交疊置於額前,叩於地面。

曾幾何時,穆周山也是受過這樣的禮的。

“我等平民,不及王侯將相,少有人聽過穆周山這個名字,但大多對另一個稱呼無比熟悉。”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與平日裏那故意拈著嗓子的膩歪模樣全然不同。

“草民陸期,叩謝穆成宥將軍。”

*

這一夜陸期拋給了穆周山太多故事與消息,可他回去的時候,思緒卻格外清明。

十六歲之後,穆周山這一世的人生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他的每一天都活得渾渾噩噩,靠著對人間的七兩恨意和三分執念撐過一年又一年。

有時候他都會感謝凡間還有宵小作亂,不然他連活著的意義都再尋不到。

陸期求穆周山替他找回一片希望,何嘗不是給了穆周山一個盼頭。他的人生在寂寥中等死之餘,還有一種可能,是主動去將未知的禍亂扼殺在搖籃之中。

想明白這一點後,穆周山的每一步都走得比往日更為踏實和堅毅。

回到留春居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

穆周山腦中飛快地想著有關七苦的事情,邁入留春居大門的時候,不留神踢到了門前的幾個瓷瓶。

他好奇地撿起地上的瓶子,打開瓶蓋聞了聞,有些是他熟悉的傷藥,有些則是不曾用過的丹藥,但穆周山輕點藥丸探了探它的材料,大約是些對靈脈恢覆有利的東西。

地上落了張紙條,想來本來是壓在瓶子下面,被他的動作給掀飛了去。

“謝謝大師兄。”

那自己工工整整,卻又有說不出的怪異。怎麽會有人寫起字來一個正經的筆鋒都不帶,和畫畫沒什麽差別,仿佛是照著什麽地方把字描了下來一樣。

穆周山嗤笑了聲,想起池魚所言,她遭遇劫難之前只住在一個偏遠山村,定是沒有正經上過學,這字說不定也是現學的,沒有半點練習過的痕跡。

他這個二師妹啊……

等一下。

穆周山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

陸期告訴他,他拜托穆周山做的事情,包括想要收集七苦靈器是為了什麽,毫不諱言地對尹兆全盤托出。

陸期不能親自去那鏡花之崖,因為他還不能確定那新覺醒的靈器的身份和意圖,靈器之間的感應固然會讓他更快地找到那人的位置,卻也會冒一個把自己身份公告天下的險。

穆周山作為萬雲閣的大弟子,境界雖不高,但天賦異稟,修煉刻苦,他的修為能在鏡花之崖保障自身的安全,身份也絕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而且他與靈器,與天褚和陸期,還有著前世的糾葛。

由他出手,無論是尹兆還是陸期,最放心不過。所以派穆周山去那鏡花之崖,是得了尹兆的首肯的,也是整個萬雲上下的最佳人選。

那麽……池魚呢?

如若他們擔心的是穆周山的安全,和是否能順利完成陸期的期許,他們更應該派一個修為高深、實力強大且可靠的劍修一同前往。

這樣的弟子萬雲閣太多了,卻偏偏選中的是沒有任何背景,初來乍到,法力不精的池魚。

為什麽又是她。

作者有話說:

穆周山:不愧是我。

(不。

不死橓和尹兆就是個兩頭騙的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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