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訪

何欣的家，白陽去過一次，那時地上還沒有這樣厚的地毯，光線也沒有這樣不足，此時窗簾拉得嚴密，正午時分卻像傍晚。

安靜得出奇，屋裏的人起立坐行輕手輕腳，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

何欣靠坐在床上，手指不住戳著懷裏的抱枕，看得出她有點無聊。

白陽出現在陰影中：“何小姐，別來無恙。”

她略微擡起頭，視線輕輕掃過。

不一樣了，原先總是帶著拘謹與不安的女孩，呼吸都小心翼翼，何來這等輕快靈動的神色，可見生活愜意。

“怎麽不出去走走。”

“生病的人最好臥床靜養。”何欣聳肩：“再說我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喜歡玩什麽。”

“不用自己想，追求你的男生會安排所有行程與消遣。”

她苦澀地笑了笑：“這個世界的我明顯受異性歡迎，你知道嗎？從前的男朋友……我多怕失去他。認識的人都躲著我們家，只有他不，以至於我常想，他遲早也是要走的，一個無底洞，誰受得了？果然還是走了，我又多不想他走。那時從不希望長命百歲，少受一年罪即是多享一年福，不虧反賺。”

“都過去了。”

她雙手掩面，嘆出一口氣，這個動作仍未改變。年輕女子的壞情緒毫無征兆地來去，不一會兒又恢覆神彩：“你來，可是要我做事？”

“不急於一時。”白陽很認真負責地：“只是探望，初來乍到又是重獲新生，面對陌生的環境，看到你適應良好就放心了。”

“家人很愛我。”

白陽點頭，有點懶散的女兒突然上進懂事，生了病，開了竅，受了刺激，隨便因為什麽，只要往好的方向發展，總之無人起疑。

臨走，何欣忽然遲疑地道：“我沒做過噩夢。”

他回過身，那又如何？殺死另一個自己，目睹可怕的場面，就非要日日受良心譴責夜不能寐？人類不是過於高估自己的良心就是過於輕視，少有分寸拿捏到位的時候：“這身衣服適合你，很漂亮。”

細軟輕薄的米色毛衫，花色半裙蓬松輕盈，纖腰一束曲線迷人。何欣被這一誇，到底不能徹底擺脫拘束，抱臂而立，似乎是冷，面色與唇色一齊蒼白。

出了何宅，他沒去申深公司，料這樣的人日理萬機，直接在他家中等到半夜。

申深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好久不見！”

看到他的樣子，方知容光煥發和筋疲力盡可以共存，而且融合得如此之好：“看來，沒什麽需要幫忙的了。”

“滿意度調查？”

“親給個好評。”

玩笑開過，離開之際，女主人風風火火地回來。申深眼睛亮了一下，倒水端茶，噓寒問暖，好不殷勤。女子有一張艷麗而銳氣的臉，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未婚妻。高挑的她與前女友截然不同，那個清秀的女孩溫吞和善，總在等著男人回家。

他們討論她今天參加的晚宴，她是慣於應酬的，享受其中，一面摘去首飾，一面讓他揉腳。

此情此景，白陽見了怕要嘲笑，申深不無自嘲，過去一樣滿身疲憊地回家，一句多餘的話不想說，現在更累，回來還要應付她，卻是心甘情願，也總是由他找話題，生怕冷落了她。

婚期將近，他越發殷勤了，結婚也是由他提出，求婚場面極其浪漫。愛不愛的不知道，患得患失倒是真的，仿佛松一松手，追求者眾的她就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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