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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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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仙(一)

“這地方能住人嗎?”

沐之予看著陰森黑暗的仙人淚,發出由衷的疑問。

“那裏面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或許只有他一個,能稱得上是正常人。”方允說。

沐之予恍然。

混元聖體,乃氣運之子,即便生於阿鼻獄,也能有無限轉機。

所以他究竟做了什麽,才會把自己的氣運作踐到負無窮?

“從那出去之後,他就遇到了浮玉仙人嗎?”沐之予試探地問。她不知道能不能在方允面前提起他們的師父。

好在方允沒什麽不好的反應,只說:“他跑了很遠,一直過了三天,才被師父找到。”

找到?沐之予鬥膽猜測:“浮玉仙人知道他的存在?”

方允淡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混元聖體之間,可以互相感應。”

浮玉仙人也是混元聖體?

沐之予驚訝無比。

修真界常有傳聞,說混元聖體千年一遇,其實這種說法並不準確。確切來說,是只有上一個混元聖體死了,下一個混元聖體才有可能誕生。

而在方允口中,這兩個混元聖體居然毫無波瀾地碰面了。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我同樣沒找到答案。”方允說,“這個秘密,大概只有宋今晏知曉。藍錦城一度為此耿耿於懷,認為師父更看重宋今晏而不是他。”

沐之予:“……”

好,對藍盟主的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過了會,星辰劍宗到了,一切都還是熟悉的模樣。

沐之予跳下飛劍,趕在方允離開之前,連忙道:“對了師父,我還給你帶了禮物。”

說著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條劍穗,略顯不好意思:“我看您好像什麽都不缺,只能送點小玩意,是我在德清寺求來的,附帶一點防禦功能。”

兩根手指比出一丟丟距離,表示真的只有一點。

方允先是一楞,而後笑著接下,溫和道:“謝謝你,雲歸,師父很喜歡。”

沐之予雀躍道:“您喜歡就好,等我下次出去還給您帶別的!”

方允微笑應下,摸了摸她的腦袋:“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沐之予向他揮手道別,卻沒有立刻回屋,而是敲響了沈槐序的房門。

門開了,沈槐序衣冠潦草,見到她頓時挑眉而笑:“剛回來?”

沐之予乖乖點頭,遞給她一把匕首:“師姐,給你帶的禮物,雖然品級很低,但是有紀念意義。”

沈槐序接過,順手抽出,寒光乍現,她點頭道:“很好,我喜歡,難為你記掛我。”

沐之予抿唇笑道:“師姐幫了我那麽多,這點東西不算什麽。”

沈槐序豪邁地揮手:“你是我師妹,不幫你幫誰?以後想去哪玩盡管去,有人敢欺負你就告訴我,看我不給他揍得不敢見人!”

沐之予笑瞇瞇地答應。

之後的幾天,她就在閉關中度過。

出去游歷一趟,她對於修行又有了新的感悟,剛好乘機嘗試突破元嬰。

沒想到這一閉關就是半個月。

半月後,滿屋白光溢散,充沛的靈力震得門窗簌簌作響。

她成功跨入元嬰下品。

沐之予第一時間把這件喜事告知了方允和沈槐序,兩人都很高興,送給她不少靈石和法器當做獎勵。

當她懷揣滿滿的財富回到房間冷靜下來,決定先給宋今晏發條消息。

“你在哪呢?還活著嗎?”

不一會,對面回過來一個地址。

沐之予確認此處離星辰劍宗不算太遠,索性直接啟程,禦劍飛了過去。

天色有些晚了,但月光正亮。

宋今晏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竹林,正中央有個竹屋,簡單樸素,看起來有些年頭。

小院圍著籬笆,她推開半身高的小門,擡起腳卻遲遲沒能落下。

誰能告訴她,這裏為什麽這麽多雞崽子?

半個月沒見,你怎麽還發展起副業了?

不過仔細一看她就發現,這些小雞都是假的,類似於傀儡的原理。

和第一次見面被她踩扁的雞很像。

這時,宋今晏從屋子裏走出,擡手將小雞都收進乾坤袋,說:“進來吧,隨便坐。”

沐之予看了看僅有的一個凳子,心說這還真是隨便坐。

她走過去坐下,忍不住問:“你很喜歡小雞嗎?”

宋今晏掀起眼皮:“不是我,有人喜歡。”

沐之予疑惑:“誰啊?”

宋今晏說:“東商。”

沐之予:“……”

沐之予:“不能吧。”

宋今晏笑道:“我從前也這麽想,但架不住他確實喜歡。”

沐之予更加迷惑:“為什麽?雞有什麽好的?能下蛋?”

宋今晏搖頭,講起前因後果。

“青弦在的時候,白澤苑有一窩孔雀,特別漂亮。東商很喜歡,便問青弦能不能送他一只養著。”

“青弦舍不得,但被他天天問惹得心煩,終於有一天受不住答應下來。”

“第二天,她抱來一個帶毛的小雞仔,硬說是孔雀幼崽。”

沐之予:“……東商信了?”

宋今晏聳肩:“不信有什麽用?”

說到這裏他又想笑,東商那時的表情至今歷歷在目。

“這是雞.吧?”東商沈默半晌,發出靈魂質問。

“你說什麽呢?真粗鄙。”青弦微笑不變。

東商:“我是說,這個小崽子,它根本就不是孔雀……”

青弦:“不,是的。”

東商:“但它……”

青弦:“我說是就是。”

如此數次,東商選擇了認命。

“從那以後他就養起了雞。”宋今晏說,“再後來,雞生蛋,蛋生雞,漸漸就有了一窩雞崽子。”

“不過他確實也養出了感情,還總是跟青弦炫耀,說他的雞比青弦的孔雀懂事,青弦總是對此嗤之以鼻。”

沐之予嘆為觀止。

她忽而想到什麽,又問:“那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

宋今晏頓了頓,說:“那天,是東商的忌日。”

“啊。”

沐之予終於明白,為何當日的宋今晏給她的感覺如此奇怪。

她不想深究這個話題,便道:“對了。”

宋今晏擡眸。

沐之予輕咳一聲,竭力讓自己顯得隨意:“我還順便從瑤天域捎了個東西回來。”

她把之前一直沒好意思送的錦囊拿了出來。

宋今晏一眼認出,不由一楞:“平安符?”

“嗯,那天我起得早,閑著沒事就去了趟德清寺。”

沐之予說著,把東西往他手裏一塞。

“送你了。青姝說,把這個帶在身上,能保平安。”

宋今晏下意識攥緊,良久,道:“多謝。我……會戴在身上的。”

他本想說“會好好保存”,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就變了。

不過看沐之予的表情,顯然是更喜歡他戴在身上吧。

了卻一樁心事,沐之予輕松很多。

她註意到石桌上擺了個酒壺,低頭聞了聞:“這是什麽酒?”

宋今晏說:“青姝送的,我還沒嘗過。”

見她想喝,他反手變出兩個酒杯,又去房間取來一個凳子。

不料這一來一回,沐之予已咕咚下肚兩三杯酒,正捧著臉雙眸亮晶晶:“好好喝哦。”

宋今晏扶額:“後勁大,你悠著點。”

沐之予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沒關系,我能喝!”

宋今晏:“……”

他無奈地走過去,失笑:“酒量差就少喝點。”

沐之予這時候反應卻快,不高興地道:“我酒量才不差呢!我以前能喝兩杯,不,三杯啤酒!”

宋今晏不知道“啤酒”是什麽,不過凡間的酒,對修真者就如同白開水一般,跟這種特制的酒沒法比。

他只好哄著說:“是是是,你酒量好。困不困?困了就進去睡一覺!”

沐之予懵懵地仰頭,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宋今晏又好氣又好笑,嘆了一聲,彎腰給她收拾殘局。

沐之予一驚一乍地扭頭,猛然拽住他的胳膊,睜大眼睛問:“宋今晏,你是不是真的有白頭發啊?”

他拿杯子的手頓時停住。

然而沐之予毫無察覺,眨巴著大眼睛問:“我能看看嗎?”

宋今晏眉尖微動:“有什麽好看的?”

“我想看嘛!”沐之予嘟嘴,“你不懂白毛的含金量!”

宋今晏:“……”

他確實不懂。

不過礙於醉後的沐之予實在難纏,他只得坐到旁邊,捏訣撤去法術。

原本漆黑的長發寸寸變白,被月光一照,柔順絲滑,宛如白綢。

沐之予伸手摸了摸,發出驚嘆,像在看一個玩偶。

宋今晏哭笑不得:“看好了嗎?看好了我變回去。”

沐之予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你變吧。”

眼看著面前的白發變回黑色,她突然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地說:“宋今晏你不要擔心,就算是白頭發我也不會嫌棄的。”

宋今晏:“?”

可沐之予已經醉得迷迷糊糊,說得興奮起來,一把握住他的手。

“所以,你來喜歡我吧,宋今晏!”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宋今晏怔在原地,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驟然抽離手臂,帶著少女體溫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戰栗。

“別胡說!”他沒好氣地警告。

“咦?”

沐之予意識不到他的口吻不善,好奇地湊近了腦袋。

“你的耳朵好紅呀,你也喝酒了嗎?”

少女泛紅的臉攜帶著酒香靠近,幾乎只有咫尺之遙。

宋今晏心跳有一瞬停滯,猝然別過臉,硬邦邦地說:“沒有!”

沐之予還要再說些什麽,就被一手按住腦袋,摁定在凳子上。

視野被袖子擋住,她四肢並用掙紮起來。

“不準亂動,不然立刻就去睡覺!”宋今晏繃著臉說。

“……哦。”沐之予終於乖乖坐好不動了。

宋今晏松了口氣,這才收回胳膊,打算再接再厲直接勸她去睡覺。

可現在的沐之予顯然只能安分眨眼的功夫。

她乘機抓住他的手腕,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我不要睡覺,你陪我聊天嘛!”

宋今晏:“……聊什麽?”

沐之予想了想:“你知道什麽是HelloKitty嗎?”

“……”宋今晏:“不知道。”

沐之予給了他一個“就知道你沒見識”的眼神。

宋今晏忍住嘴角抽搐,耐心地問:“那是什麽?”

沐之予托著腮回憶:“HelloKitty是只貓啦,粉色的,超可愛。我小時候喜歡,奶奶沒錢買,爸媽不給我買。長大後妹妹有了,我還是沒有,可我真的很喜歡。”

宋今晏明白了,問道:“長什麽樣?”

“這樣。”沐之予說著,用一根手指在石桌上塗塗畫畫,配合著法力填上色彩,還真有個七八分像。

“我畫得真好。”她捧著臉傻笑。

宋今晏笑著去揉她的頭:“對,好看。所以趕快去睡吧。”

沐之予逃開他的大手,低頭捋自己的頭發,哼唧道:“你太敷衍啦。”

她要求道:“再誇一遍。”

“我說。”宋今晏略微俯身,平視她的眼睛,咬字清晰,“你畫得特別好。你幹什麽都很棒,你是我教過最聰明的學生。”

沐之予呆住。半晌,忽然炸毛:“我沒讓你說這麽多!煩人,討厭!”

宋今晏茫然地看著她嗖地站起,氣呼呼地往屋子裏走,口裏嘟囔道:“我困啦,我要睡覺,別來打擾我……哎喲!”

這是差點被臺階絆倒。

宋今晏撲哧笑出了聲,沐之予走得更快,一溜煙鉆到屋子裏,頭都不帶回的。

他無奈地搖搖頭,把傾倒的酒杯收好,在樹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好,慢悠悠等待黎明的降臨。

沐之予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第一反應是頭有些疼,第二反應是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在床上呆坐半天,她終於迷迷瞪瞪地記起,昨晚好似喝了酒,對宋今晏說了些什麽話。

不過問題不大,她一向對自己的酒品很有信心。

於是她走出去,見宋今晏正彎腰提筆在寫東西,便隨口問道:“我昨晚沒幹什麽吧?”

“沒有啊。”宋今晏雲淡風輕,“只是對我圖謀不軌,占便宜未遂罷了。”

“???” 沐之予斷然道:“不可能!”

宋今晏瞥她一眼,並不辯解。

沐之予背著手走過去:“你幹嘛呢?”

宋今晏哂笑:“我打算在《青州日報》發表一篇文章,嚴厲譴責方允座下某位弟子的不軌行徑,以及對我本人造成的重大傷害。”

沐之予睜圓了眼,伸手要奪他的筆,宋今晏仗著身高優勢舉高手臂不給她,老神在在:“看看,看看,多麽惡劣的行為,真是讓我無比惶恐啊。”

“……”沐之予無語地放下手,“你想怎樣?”

宋今晏挑起唇角,言之鑿鑿:“我能怎麽樣呢?平白被你汙了一身清白,自然是要讓你這色迷心竅的變態付出金錢的代價。”

沐之予快要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狠狠瞪他一眼。

說變態誰是變態!

她變出自己的筆,在宋今晏寫了一半的紙上留下兩行大字:“宋如晦,犯敲詐勒索罪,建議逮捕!”

宋今晏瞇起眼睛打量:“你的字……”

沐之予擡頭:“怎麽了?”

宋今晏面不改色:“真醜。”

沐之予:“???”

你字好看,你了不起!

宋今晏看懂她眼神的含義,哈哈一笑,俯身握住她的手。

“來,我教你寫。”

沐之予心跳驟停,而後跟踩油門了一樣狂跳起來。

明明是那樣冰冷的溫度,為什麽讓她整個人都無比燥熱?

她僵硬地站著,腦子成了漿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被帶領著寫下筆劃,一大一小兩只手交疊,如斯親密。

她覺得自己的酒大概還沒醒,輕飄飄的無法思考。

兩行字寫完,宋今晏松開手,她卻覺得好像過去很久很久,遲遲回不了神。

“怎麽樣?”宋今晏得意道,“好看多了吧?”

沐之予忽然清醒。

她面無表情地回頭,幽幽嘆道:“你什麽都不懂。”

宋今晏疑惑地拿起紙,比對了一番:“確實好看多了啊。”

沐之予:“閉嘴。”

宋今晏:“……行。”

沐之予想罵人,但憑借她良好的修養忍住了。

不過既然平安符送了出去,她也就沒什麽留下的理由,索性直接跟他道別。

離開竹林後,她沒有急著回星辰劍宗,而是跑到凡間的集市,找個門檻坐了一下午。

來來往往的有情人有的說笑,有的故作惱火,她撐著下巴觀察,覺得自己應該和他們都不一樣。

可她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呢?

帶著這個疑惑,她心不在焉地回到星辰劍宗。

那時天已經黑透了。

她住在二樓,如今夜色深沈,樓梯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和前世那個破敗的出租屋十足相像。

和往常一樣,她打著哈欠走了上去。

然後。

腳下的臺階突然散發出溫潤的光芒。

她頓在原地。

不敢置信地擡腳,退後,盯著恢覆黑暗的臺階看了幾秒,再度踩了上去。

臺階煥發出和方才一樣的光。

居然不是幻想。

她屏住呼吸,繼續向前,第二級臺階同樣亮起。

然後是第三級,第四級……

她一步一步地踏著光走上去。

到了後半段,幾乎是跳起來把路走完。

她佇立不動,神思恍惚地平靜心緒,回頭的時候,身後又是一片漆黑。四周靜悄悄的,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但她知道不是錯覺。

回到房間才發現,裏面還多了很多東西。

有東海夜明珠,北海域的菩提葉,幽州特產浮明花……甚至還有王八形狀的玉石。

亂七八糟堆滿桌面。

這些東西看似不著邊際,但無一例外,都是照明用的工具,只需一縷靈力就能隨時喚醒,散發出或明或淡的光芒。

其中一株珊瑚盆栽下壓著張字條,上面是熟悉的字跡——“回禮。”

沐之予微微一笑。

果然是他。

除了他,恐怕也沒有別人會費心把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個個搜羅來。

她掏出通訊符,想問問對方為什麽要選這些,施法的瞬間卻忽地停住。

依稀記得,在無風鎮時,他曾誤以為她怕黑。

其實前世確實是怕的,尤其是一個人蜷縮在狹小的房間,或是充滿消毒水味的病床,總是覺得黑夜分外難熬,令每一次心跳都那麽清晰。

可這輩子到底不同,有了健康的身體和不低的修為,她很少再發覺會害怕什麽。

我不怕黑。

這四個字在心底轉了一圈,終究沒有說出口。

她認真地留下一行字:“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頓了頓,猶嫌不夠,特意補充:“非常非常喜歡。”

宋今晏的回覆依舊簡潔:“喜歡就好。”

沐之予對著這四個字傻笑起來。

笑夠了,她這才把通訊符收好,註意到桌上還有一封信箋。

署名為山水郎。

阿沐她A上去了哈哈哈哈

PS突然想到,會不會有寶子不喜歡糖只喜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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