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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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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什麽赫連雪?”新娘握緊手中簪子,滿眼戒備地盯著戚南行,“你究竟是誰?”

她滿眼的陌生,不似作假。

兩手暗暗握緊,戚南行仔細打量著她,發覺她和赫連雪如出一轍的臉龐明顯更加稚嫩也更加消瘦,仿佛飽經生活的困頓和苦難,眼神不似赫連雪那般自信和明燦,而是更加沈靜和淡然。

所以她真的不是赫連雪?

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可是生辰八字呢?

不僅長像十分相似,連生辰八字都一模一樣,只是相差了十二歲。

竟巧合至此?

戚南行不相信這種巧合,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他下定決心,要將她帶回天劍宗,不能再讓她落入玄素真人手中。

無極宗那邊的喜宴已經結束,戚南行留下的分身與其他賓客一起辭行,然後消失在無人的暗夜中。

不知道墓碑前的玄素真人醒來沒有,只怕無極宗那邊很快就會發現棺材裏的新娘不見了,此地並非安全之處,不能久留。

“你叫寧文雪,是吧?”戚南行目光殷切地看著她,“我是天劍宗戚南行。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對你沒有惡意。現在他們快要追來了,我要帶你走。多有冒犯,還望姑娘恕罪。”

只見他擡手一揮,寧文雪就無法動也無法說話,被他攔腰抱起,踏上仙劍疾馳而去。

夜風蒼冷,星馳月渡,兩人腳下是百十多丈的高空,天地遼闊,江河奔流。

寧文雪害怕極了,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在天上飛。

要不是她喊不出聲音,只怕早就驚恐地大聲尖叫起來。

似乎感覺到她的害怕,戚南行將她翻過身來朝向他,讓她靠在他身前。

鼻間聞到一絲清幽的香氣,好像在哪裏聞過似的,依稀有些熟悉。寧文雪靠在他身前,這一夜的驚心動魄漸漸松弛下來,慢慢地睡著了。

回到天劍宗,戚南行瞞著素馨長老,將寧文雪安置在後山最邊沿的密林之中。等他為她尋到合適的出路,再將她送走。

寧文雪坐過他的飛劍,跟著他上天飛過一圈,早已把他當成神仙一般的人物。再加上他讓她住進寬敞明亮的大屋,給她充盈的吃穿用度,而且對她溫和有禮,沒有任何低看輕視之處,她便不由自主地信任他,相信他真的是個好人。

畢竟一個讓她去死,一個讓她好好活著,即便是傻子也會做選擇。

戚南行為了查清寧文雪的身世,親自去了一趟塍州浮來鎮。

結果如她所說,她的確是當地沙.林村獵戶之女,左鄰右舍都能佐證。

她從小出生在這裏,父母在她三歲那年進山打獵時被野狼襲擊吞吃而死,只餘家中阿婆和比她大三歲的哥哥相依為命。

後來她的哥哥有出息,中了舉人之後,翌年進京趕考,從此音信全無。家中阿婆日尋夜找,承受不住打擊,最終郁郁而亡,留下寧文雪一個孤女獨自漂泊。

至於寧文雪的哥哥是否當真被幽冥魔域的魔君擄走當男寵,她也只是從玄素真人給出的幻影中看過,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不過,寧文雪的哥哥叫寧文昌,這個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戚南行覺得,他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

包括浮來鎮沙.林村這個地方,不論是那條坑坑窪窪的黃土路,還是村口那道石橋,都令他覺得仿佛曾經去過那裏一樣。

甚至憑著直覺,他走到野外的山坡上,看到兩棵野果樹,上面結滿紅紅綠綠的果子,卻無人采摘。

想必那果子定然十分酸澀,難以入口。

寧文雪他們祖孫三人,一直就是靠這種果子充饑的嗎?

戚南行摘下一顆紅果子,拿在手上打量著,輕輕咬了一口。

哪怕已經熟透的果子,依舊又酸又澀,苦得難以下咽。

寧文雪說,這種果子叫黃粱果,吃了會產生短暫的幻覺。

所以在看到躺在九天玄冰棺中的赫連雪睜開眼睛時,他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他的招魂術從未靈驗過,卻還是忍不住緊緊盯著她,一眼都不敢眨。

他怕眨了眼再睜開,眼前的幻覺就消失了。

“是你呀,戚南行。”

她輕柔低喃了一聲,靠在透明的棺材邊上,素白的手撐著腮,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他。

纖細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棺沿,帶動著手鏈上的鴿血石碰撞在一起,發出細碎叮咚的聲響,她帶著些探究地看著他:“是你把我招回來的?”

夜風冷肅,細雪紛揚,戚南行久久地盯著她,低聲道:“我一定會救你回來。”

“那你說話要算數呀。”她撐著腮,散漫不經地笑著,漸漸消失在虛空之中。

戚南行看著那兩棵樹上滿滿登登的黃粱果。

如果他將那些果子全都摘回去,是不是就每天都能見到她了?

他很想那麽做,然而最終還是空手離開了。

回到天劍宗,戚南行去後山尋寧文雪。

也許是太無聊,她一個人坐在柿子林外的魚池旁,用拍碎的柿子肉去餵那些癡肥的錦鯉。

那些大大小小的錦鯉體態閑胖,花色繁多,歡快地潛游在清澈的寒潭中,爭先恐後地圍著寧文雪討吃食。

寧文雪逗弄著那些饞嘴的魚兒,一會兒將柿肉丟在這裏,一會兒又丟去那裏,看著那些憨胖的錦鯉忙忙碌碌地跑東跑西,呆頭呆腦地碰撞在一起搶食吃……她就會樂不可支地笑起來,清亮的紫眸張揚而明燦。

看著她那張和赫連雪一模一樣的臉龐,不論身形還是體態,包括一舉一動的表情和神態都如出一轍。

戚南行怔立在那裏,忍不住懷疑,那真的不是她嗎?

“仙尊?”寧文雪看到他回來了,連忙小跑到他面前,水盈盈的大眼睛看著他,“你有我哥哥的消息了嗎?”

戚南行回過神來,歉然道:“我沒找到你哥哥,但是幽冥魔域的魔君的確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死了。她未必是你的仇人……也許是玄素真人作假,欺騙了你。”

寧文雪眼中難掩失望,她沈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找不到就算了,我就當他還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好好地活著。”

戚南行看著她的臉,有些失神地問:“你有沒有什麽打算?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送你。”

“我無處可去。”寧文雪擡眼看著他,帶著一絲期盼道,“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我可以做點雜活,養花鋤草,清掃落葉?”

輕柔的細風吹起她額前的發絲略略飛舞,她的眼睛仿佛一泓幽紫清透的泉水,越過漫長的時光看著他。

戚南行受不住她的目光,輕輕點頭說了聲“好”,然後便疾匆匆地離去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再沒去看過她。

他忙著宗理門派事務,忙著管教新收的內門弟子,還要閉關修煉,還要鉆研上古招魂禁術。

宿輿二星再次齊鎮東南,他在風止斷崖傾灑半身鮮血,依舊沒能招回棺中人的魂魄。

每次啟動招魂陣法,都要耗費他的全部靈力和元氣,至少要養傷大半年才能勉強恢覆過來。

聽說戚南行在後山密室養傷,寧文雪在掌教柴良面前求了好久,終於得到允許,去見他一面。

她學著做了歸元膏,精心熬制了十多個時辰,送到戚南行面前,請他品嘗。

戚南行礙不住她的好意,只好將那碗歸元膏吃掉。

在掌教柴良看來,寧文雪雖然與那個人長相十分相似,但明顯就不是一個人。她不過是個沒有根骨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威脅力。讓她去照料病中的戚南行,剛剛好。

如果她能憑著那張臉,轉移戚南行的註意力,讓他放棄起死回生的逆天想法,那就再好不過了。

從那之後,寧文雪時不時便會做一些果品或者藥膳之類的,送給戚南行補身。

戚南行謝絕了她的好意,請她不必如此費心。

可是看到寧文雪的眼淚,他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別哭了,是我說了重話,是我不好。”

戚南行知道是柴良叫她來的,其實也怪不得她,要怪就怪他自己道心不堅定。怎麽會因為她長相相似,就千方百計遠離她?

他在害怕什麽?

像是為了錘煉自己的心境,他主動請寧文雪幫忙為他整理書籍,同時作為謝禮,他教她一些強身健體的護身招數。

“仙尊。”寧文雪對修行很感興趣,滿含期盼地問,“像我這種普通人,可不可以修煉?”

戚南行看過她的資質,可惜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根骨,無法修煉。

怕她失望,他便點頭說可以,然後教給她一些安神靜氣的心法,以及一些簡單的入門劍法。

雖然這樣無法修煉,她也永遠都不可能築基凝丹,但至少可以磨練心性,也可以用劍護身自保。

寧文雪很勤奮,用戚南行給她的木劍練習劍法,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夜色至深才睡。

她也很聰慧,雖然凝不出內力,但是那些普通基礎的劍法和劍訣很快便能學會,甚至比那些同期的天劍宗內門弟子還要熟練。

見她學得認真,戚南行也教得用心,不論她犯什麽錯誤或是出多少糗,他都會耐心細致地教導她,糾正她,為她指點迷津,為她以身示範。

看著他臨風仗劍的英姿,一襲白衣如煙嵐雲岫,如琨玉秋霜,仿佛冰山雪域最聖潔的高嶺之花。

可他又是如此溫柔隨和,清靜淡然,仿佛山間林野隨處可見的墨竹般謙遜沈默,觸手可及。

寧文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心跳越來越快,看他時的臉頰也越來越紅。

到了她的生辰那天,寧文雪說想去山頂看星星。戚南行答應了,許諾晚上帶她去天劍宗的最高峰。

可是那天晚上,他失約了。

她從月落等到日升,他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不知道,戚南行的夢醒了。

十二個時辰已到,柴良強行叫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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