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是屬於人類的，毫無掩飾的，向她這邊走來的腳步聲。

從莉莉絲死去的地方。

不知道是否錯覺，在腳步聲響起的同時，那個方向屬於怪物們的低吼聲，全部消失了。

就連空氣裏的蟲鳴之聲，都仿佛一瞬間隱匿至無。

這讓塞壬加倍的，警惕了起來。

幾秒之後，有個人形出現在不遠處，被從塞壬身後打來的路燈燈光，照出淡淡的影子。

然後隨著他的走近，影子越漸變濃、長度也隨之縮減。

白發，瞳孔鮮紅。

一只大概是魔的人形生物，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

可那張臉，卻是塞壬所熟悉的。

因為熟悉，反而感到了不可思議。

他蒼白的臉孔逐漸被近處的路燈照的鮮明，精致的五官甚至有人偶般的虛假。臉頰上艷麗的血跡已經逐漸凝固成深黑，如同他唇角的弧度，微微的上揚，然後滲出毒.藥一樣甜蜜的黑色。

“親愛的，你又選錯了一次。”

這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孩子，在走近她的同時，開口說。

那聲音無比的溫柔，是一種孩子氣的、近乎撒嬌抱怨的呢喃語氣。

“真可惜。”

最後三個字，是他在她耳邊說的。

“……！”

塞壬全身一僵，發現對方已經在一秒不到的時間裏，從十幾米外來到她身邊。

然後她被溫柔的抱進懷中，每一寸皮膚都完全的貼緊。這個隔著衣服的懷抱微涼，卻仿佛醞釀著灼熱的暗湧。

“莉莉絲……”塞壬聽到自己的聲音，“你不是死了嗎？”

就在幾分鐘前，被那些魔物所噬。哀嚎、求救、掙紮，最終毫無希望的死去，連屍體也消失到幹幹凈凈。

而她就站在這裏，從最初聽到最後。

抱著她的人沒有任何回應，仿佛她詢問的對象不是自己。

仿佛那片刻的靜謐仿佛只是錯覺，他們在路燈下長久的擁抱著，校園裏不時會傳來怪物與人類的對抗聲、或是昆蟲鳥類的細鳴。這裏卻只有兩道融為一體的、深色的影。

並非是塞壬真的如此順從與乖巧，事實正好相反。她想要掙紮、想要避開，身體卻仿佛被抽光了什麽。連指尖都因近似脫力的感覺，而完全的下垂並蜷縮。

在良久的沈凝之後，少年終於開口了。仿佛說出的話是一句理所當然的常識，帶著無可辯駁的確然和篤定：

“你忘了嗎？我不是莉莉絲，你才是。”

——你不是莉莉絲，那麽你是誰？

——我才是莉莉絲，那麽塞壬呢？

她感到了荒謬，以及其他許多許多的、一時說不上來的情緒。只是還未等她反駁，喉嚨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感。

“啊——！！！”

塞壬聽到自己發出的尖叫，以及刺鼻的腥甜的味道。滾燙帶著體溫的熱度，從喉嚨湧入口腔，也流向另一個人的唇與牙。對方的吐息在她耳邊起伏，冰冷又灼熱的落在脖頸柔嫩的皮膚上，讓她整個人控制不住輕顫。

這是最親昵的姿態，這是最殘酷的姿態。

在吸食她的血，舔舐她的皮膚。將吻與咬的痕跡一同落下，讓疼痛與戰栗感源源不斷。

最後他吻上她的唇，任由她用最後的力氣，一口咬了下去。於是新的鮮紅流淌出來，與舊的混雜在一起。

味覺在太多的血液浸泡下幾近麻木，腥氣仿佛消失了，甜美的感覺無窮無盡的漫溢上來。

仿佛在血液中獲得了掙脫桎梏的力量，她終於能擡起頭來，將將對上他的瞳孔。卻看到其中有血一樣的艷麗光華流轉，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的奧秘與規則。

然後那片血色轉深，緩緩的流動成環。最終從微微的漣漪，化作覆滅一切的絳色漩渦。

漩渦成型，靜置，最終逆流倒轉。

“晚安，我最親愛的莉莉絲。”

最後，她聽到他溫柔的嘆息。

“懲罰時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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