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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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蘇府大門外，一個挑擔子的貨郎在沿街叫賣兜售。因著他的貨物沒什麽尋常日用的物什，反倒都是些精巧玩意兒，故而問過價格後路人扭頭便走。
只有一人，在他攤前站了不短時候，反覆在為一支簪子與他磨嘴皮子。幾回作勢要走，很快又被他喚回，再行商議一番。這來回折騰著，便到了日落西山的時辰。
此二人，正是蘇府的小廝，依小姐的令扮作買賣人，盯著周甲。
此時二人已裝模作樣的磨了半天，這會兒扮作商販的那人有些不知再怎麽接話了，沈了半晌，只得道：“行了，為這幾錢耗了這麽久，就按你說的，一兩銀子！”
那扮作買簪人的小廝一聽這話，也有些難承，先是道謝，然後又膩歪著不走，開始講述這簪子對他有多重要，是他要送給他妻子的生辰禮，以及他與妻子感情有多篤深。
這樣墨跡下去，又拖了半柱香時辰，眼看再耗下去要露餡，買簪的小廝便付了銀錢，將簪子揣入懷中，轉身要走。
恰也在此時，一直叼著根兒草，倚靠在墻邊的周甲那邊，終於也有了動靜！
原來他一直在蘇府門外不走，是為了等個接頭人。這會兒接頭人來了，與他對上暗號，周甲吐掉嘴裏嚼爛的草根兒，立馬跟上那人離開。
扮作商販的小廝也重新將擔子挑到肩膀上，尾隨在那二人身後。買了簪子的小廝則回府將事情稟報給了蘇錦墨。
讓他退下後，錦墨坐在椅上單手托著腮，暗暗思量著。
碧螺奇道：“小姐，您說這周甲為何不直接回他的窩點去，偏要在咱們府門外與人接頭？”
錦墨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半圈兒，撇撇嘴道：“八成周甲也不知他們的臨時窩點在何處，又沒想到自己會被提前打發出府，這才只能按原本約定，到府門外等著接頭人。”
“那他這樣招搖的杵在咱們府外，豈不是很容易暴露？”
錦墨笑笑，“江匪大多是些村生泊長的野莽糾集起來的，在水上橫行無忌慣了，沒有陸上宵小那麽多曲折心思。他們慣會魯莽行事，自然不會考量那許多。”
頓了頓，錦墨忽地站起，“我也跟去看看。”
碧螺雙眼豁然睜圓，連忙上前攔阻：“不可不可！小姐不可啊！太危險了！”
錦墨雖駐足，卻也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她看著碧螺，認真道：“周甲被我辭退，他們若當真有什麽部署，也就此打亂了，所以極有可能將籌劃提前。我們需得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官府，將他們給抓起來！唯有這樣，才能確保蘇府的安全。”
聽到那些江匪可能會威脅到府中安全，碧螺也不敢再攔，忙將手收回，壯著膽點了點頭：“我陪小姐一起去。”
錦墨莞爾一笑，提步出屋。可誰知才入院子，就瞥見一旁廊上飄來一抹粉影，轉頭覷一眼，竟是蘇錦柔迤邐行來。
錦墨匆匆轉回頭來，只當沒看到，加快了步子往外去。
“妹妹，你這是要去哪兒？”
清清裊裊的聲音穿過游廊，落進蘇錦墨耳中，她自是不能充耳不聞。只得將腳駐下，轉身朝著對方笑笑：“吃的多了有些積住食，便來院子裏走走……姐姐這會兒怎的有空過來？”
明明早上才在祖母那邊見過，這會兒又追來墨蘭苑，錦墨總覺有蹊蹺。平日裏她與這位堂姐雖則面上也算親切，但實際走動並不頻繁。
蘇錦柔不疾不徐的走到院中，唇畔噙著清清淺淺的笑，“早上在祖母那邊雖見了妹妹，可有些話卻也不好當著她老人家的面說，這才特意過來找你。”她拉上錦墨的手就往屋裏帶去，儼然一派姐妹情深，不必分主客。
饒是錦墨心裏一百個不樂意，卻也不好下逐客令，只得隨堂姐回了屋裏，又吩咐碧螺去備茶。
姐妹二人在明間落座，錦墨急著問道：“姐姐有何不便在祖母面前說的話？”
蘇錦柔輕啜一口茶水，故作神秘的笑道：“也沒什麽，就是些女兒家的心事，放在心裏頭有些仿徨，想與妹妹說道說道。”
“那姐姐就說吧。”錦墨一聽三兩句打發不走她，心便沈到海底，面上無多少表情，語氣也很是敷衍。
蘇錦柔低了低頭，臉頰飛上兩抹赧色，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其實……其實在嬸母給妹妹安排與張公子相看之前，曹姨媽也……”
她口中的曹姨媽，正是蘇錦墨的親小姨母，因著錦柔是個孤女，曹姨媽便也當自家孩子看待，之前幫著張羅過幾回。
“也什麽？”錦墨有些著急的看著她，語帶催促。只盼著她能痛痛快快將話說完走人。
“曹姨媽也給我……”蘇錦柔將頭垂得更低了些，“也給我說了一位公子。”
錦墨稍稍一怔，很快便淡定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她略意外堂姐的反應。
堂姐比她大兩歲，今年十七了，卻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家。最近祖母很是記掛此事，多番讓人打聽著有無合適的人選。
不過蘇錦柔頗有兩分矜傲，不肯因著自己略不堪的身世屈就，故而之前別人來說的親事，她都看不上。
可今日她提及這事時能臉紅成這樣，倒是蘇錦墨想不到的，看起來似乎堂姐對這回的相看有些上心。
錦墨仔細回想了下，上輩子堂姐是在她入宮之前不久才嫁的，也就是差不多兩年後。嫁的雖遲，可堂姐與堂姐夫相親便是在今年，的確也是曹姨媽牽線的。
難不成就是在這次成的？
錦墨看著堂姐的表情，越發覺得就是這回。人還沒見，就能春心蕩漾成如此，想來那位公子身家該當不錯。
於是錦墨便敷衍著說了幾句吉祥話：“那妹妹先恭喜姐姐了，指不定姐姐等了這麽久，就是在等這位公子呢。”
蘇錦柔擡眼瞪她一下，嗔道：“妹妹說什麽呢，人都還沒見呢，在你嘴裏倒好似定了一般。”說罷還不滿意，又道：“那姐姐也提前祝你與那位張公子兩情相悅了！”
她雖是抱著調侃逗趣的心思，可錦墨此時心裏裝著更為要緊之事，壓根無心這些閑談，尷尬的笑笑應付過去。想著蘇錦柔覺得她無趣，便會早早離開。
可誰知蘇錦柔還無意要走，調侃完後突地又認真起來，說道：“妹妹，既然你我都要去相看，不如幹脆選在同一個地方，也好相互幫著掌掌眼？”
先前那些話蘇錦墨沒太當一回事，直至這句出來。她略驚愕的看著堂姐，“姐姐要與我一起相看？”
蘇錦柔認真的點點頭，隨後又挑著眉問了句：“怎的，妹妹不願？”
錦墨吐出一口氣來，默了片刻後，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雖不太喜與蘇錦柔私下相處，但想到與個陌生男子見面，定也是沒什麽話說，人多興許反倒自在一些。
想通這些，她便點點頭：“沒什麽不願的，就依姐姐所說吧。”
蘇錦柔臉上頓時掛了笑容：“那我這便去與嬸母說。”
說罷起身，錦墨送她出屋。
見蘇錦柔終於走了，碧螺忙湊過來，一臉憂色：“小姐，被她這麽一攪，咱們也跟不上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說完卻也不見錦墨著急，反倒無比淡定的回裏間換了身紫棠色的衣裳。
這身衣裳還是錦墨頭兩年想學拳腳功夫時，特意找人做的，一來窄袖窄腳輕便不累贅，二來顏色深重耐臟。
錦墨穿著它邊往屋外走，邊交待：“我自有辦法。過會兒到了地方，你這身黃裙太打眼，離我遠著些。”
碧螺一邊應著，一邊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從一側偏門出了蘇府，錦墨壓著步子走的極慢，眼睛滴溜溜的滿大街逡巡。她的視線仔細掃過每一處墻角、石凳，最後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陽角處發現了什麽。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細研究了下角落上那個白色的標記。
碧螺看見那是一個像箭頭的東西，但指向有些模糊，八成是被路過的行人亦或頑皮的孩童蹭掉了。
仔細比量一會兒，錦墨判斷出這箭頭的指向，帶著碧螺迅速追了過去。走過一條街，很快她們又在一個墻角找到了同樣的標記。
“小姐，您真有遠見！原來您都讓他沿途做好標識了！”碧螺的話裏滿是敬佩之意。
錦墨擡手蹭了蹭鼻尖兒，對於這些譽美之辭毫不謙虛的照單全收：“那是自然。”
有了蘇府小廝的沿途標記，很快她二人便追到了城中一處棄用的老廟。
這雖是座寺廟，裏面卻早已沒了佛祖，佛祖都被僧人請去了山上的新廟裏。而這裏雖位處京都城中，卻是三拐七轉的沒有什麽住戶和過路人，與不遠處華燈四起的花街形成鮮明對比。
廟廓被許久未修剪的肆意生長著的大樹環抱，褪色的磚墻掩映在一片陰影下，看上去有些陰森。
錦墨的手摸了摸廟門上的一處小小記號，“箭頭到這裏便消失了，人應該就在裏面。”
說罷，她便試著將略顯破舊的木門推了下，居然真就推開了一條縫。
她動作極輕，那木門僅發出輕微的“吱嘎”聲，離的稍遠一點便完全聽不見。她擠身進入，碧螺緊隨其後。
老廟外頭看著破舊，裏面倒還算整潔，想來那些僧人離開前，也將此處仔細整理過。院子裏雖難免有些雜草，卻沒隨意丟放的雜物。
錦墨低頭在地上探查一番，發現有些草倒著，卻還綠油油的，顯然是不久前才被人踩倒，尚未枯幹水分。
她便沿著這個方向，往內院走去。過二門時，她突然停了停，推著碧螺到門後，壓低了聲量囑咐：“你就在這裏等著，若萬一我在裏頭出什麽狀況，你立刻往外跑。”
眼前是烏黑冰涼的鐵門，腳下是沿過腳踝的雜草，碧螺看著這個窄仄的小地方心突突的跳個不停！可是比起自己來，她更加擔心自家小姐，不放心的道：“我還是跟著小姐進去吧。”
“不行，”錦墨拎了拎她鵝黃色的寬大袖幅，用力搖了搖頭。意思是她這身裝扮太點眼了，還是藏在門後面安全。
碧螺不敢再執拗，乖乖的往裏站了站，將衣裙完美的藏進鐵門後。
錦墨這才放心的進了第二道門，她又通過腳下的雜草辨認了下那些人所去的方向，將腳步放得更輕一些，躡手躡腳的向裏走去。
她一邊謹慎的深入，一邊豎起耳朵聆聽著四下各方的動靜。
那些雜草稀疏的地方，偶爾能看到沾過草露後在地上留下來的腳印，很明顯向裏去的腳印遠遠多於向外的，這證明有許多人進來後便未再出去。
她果然聽到正前方的大屋裏有說話的聲音，她悄聲靠近，想先探明下裏面的情形，卻發現除了一排門外，這側並沒有朝外的窗子。
而那一排門早已破舊不堪，若貿然湊上前去，不僅她能看清裏頭的人，裏頭的人也能看清她。她只得再在別處找尋能窺看的地方。
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錦墨發現了一塊斷裂的墻磚，她附身上去，兩指寬的縫隙裏剛好可以看清裏面的情形！
顯然這裏原本是一座寶殿，佛祖金身雖不在了，三個巨石鑿就的須彌底座尚且健在，孤單又強勢的訴說著大殿往日的恢弘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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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人，在他攤前站了不短時候，反覆在為一支簪子與他磨嘴皮子。幾回作勢要走，很快又被他喚回，再行商議一番。這來回折騰著，便到了日落西山的時辰。
此二人，正是蘇府的小廝，依小姐的令扮作買賣人，盯著周甲。
此時二人已裝模作樣的磨了半天，這會兒扮作商販的那人有些不知再怎麽接話了，沈了半晌，只得道：“行了，為這幾錢耗了這麽久，就按你說的，一兩銀子！”
那扮作買簪人的小廝一聽這話，也有些難承，先是道謝，然後又膩歪著不走，開始講述這簪子對他有多重要，是他要送給他妻子的生辰禮，以及他與妻子感情有多篤深。
這樣墨跡下去，又拖了半柱香時辰，眼看再耗下去要露餡，買簪的小廝便付了銀錢，將簪子揣入懷中，轉身要走。
恰也在此時，一直叼著根兒草，倚靠在墻邊的周甲那邊，終於也有了動靜！
原來他一直在蘇府門外不走，是為了等個接頭人。這會兒接頭人來了，與他對上暗號，周甲吐掉嘴裏嚼爛的草根兒，立馬跟上那人離開。
扮作商販的小廝也重新將擔子挑到肩膀上，尾隨在那二人身後。買了簪子的小廝則回府將事情稟報給了蘇錦墨。
讓他退下後，錦墨坐在椅上單手托著腮，暗暗思量著。
碧螺奇道：“小姐，您說這周甲為何不直接回他的窩點去，偏要在咱們府門外與人接頭？”
錦墨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半圈兒，撇撇嘴道：“八成周甲也不知他們的臨時窩點在何處，又沒想到自己會被提前打發出府，這才只能按原本約定，到府門外等著接頭人。”
“那他這樣招搖的杵在咱們府外，豈不是很容易暴露？”
錦墨笑笑，“江匪大多是些村生泊長的野莽糾集起來的，在水上橫行無忌慣了，沒有陸上宵小那麽多曲折心思。他們慣會魯莽行事，自然不會考量那許多。”
頓了頓，錦墨忽地站起，“我也跟去看看。”
碧螺雙眼豁然睜圓，連忙上前攔阻：“不可不可！小姐不可啊！太危險了！”
錦墨雖駐足，卻也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她看著碧螺，認真道：“周甲被我辭退，他們若當真有什麽部署，也就此打亂了，所以極有可能將籌劃提前。我們需得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官府，將他們給抓起來！唯有這樣，才能確保蘇府的安全。”
聽到那些江匪可能會威脅到府中安全，碧螺也不敢再攔，忙將手收回，壯著膽點了點頭：“我陪小姐一起去。”
錦墨莞爾一笑，提步出屋。可誰知才入院子，就瞥見一旁廊上飄來一抹粉影，轉頭覷一眼，竟是蘇錦柔迤邐行來。
錦墨匆匆轉回頭來，只當沒看到，加快了步子往外去。
“妹妹，你這是要去哪兒？”
清清裊裊的聲音穿過游廊，落進蘇錦墨耳中，她自是不能充耳不聞。只得將腳駐下，轉身朝著對方笑笑：“吃的多了有些積住食，便來院子裏走走……姐姐這會兒怎的有空過來？”
明明早上才在祖母那邊見過，這會兒又追來墨蘭苑，錦墨總覺有蹊蹺。平日裏她與這位堂姐雖則面上也算親切，但實際走動並不頻繁。
蘇錦柔不疾不徐的走到院中，唇畔噙著清清淺淺的笑，“早上在祖母那邊雖見了妹妹，可有些話卻也不好當著她老人家的面說，這才特意過來找你。”她拉上錦墨的手就往屋裏帶去，儼然一派姐妹情深，不必分主客。
饒是錦墨心裏一百個不樂意，卻也不好下逐客令，只得隨堂姐回了屋裏，又吩咐碧螺去備茶。
姐妹二人在明間落座，錦墨急著問道：“姐姐有何不便在祖母面前說的話？”
蘇錦柔輕啜一口茶水，故作神秘的笑道：“也沒什麽，就是些女兒家的心事，放在心裏頭有些仿徨，想與妹妹說道說道。”
“那姐姐就說吧。”錦墨一聽三兩句打發不走她，心便沈到海底，面上無多少表情，語氣也很是敷衍。
蘇錦柔低了低頭，臉頰飛上兩抹赧色，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其實……其實在嬸母給妹妹安排與張公子相看之前，曹姨媽也……”
她口中的曹姨媽，正是蘇錦墨的親小姨母，因著錦柔是個孤女，曹姨媽便也當自家孩子看待，之前幫著張羅過幾回。
“也什麽？”錦墨有些著急的看著她，語帶催促。只盼著她能痛痛快快將話說完走人。
“曹姨媽也給我……”蘇錦柔將頭垂得更低了些，“也給我說了一位公子。”
錦墨稍稍一怔，很快便淡定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她略意外堂姐的反應。
堂姐比她大兩歲，今年十七了，卻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家。最近祖母很是記掛此事，多番讓人打聽著有無合適的人選。
不過蘇錦柔頗有兩分矜傲，不肯因著自己略不堪的身世屈就，故而之前別人來說的親事，她都看不上。
可今日她提及這事時能臉紅成這樣，倒是蘇錦墨想不到的，看起來似乎堂姐對這回的相看有些上心。
錦墨仔細回想了下，上輩子堂姐是在她入宮之前不久才嫁的，也就是差不多兩年後。嫁的雖遲，可堂姐與堂姐夫相親便是在今年，的確也是曹姨媽牽線的。
難不成就是在這次成的？
錦墨看著堂姐的表情，越發覺得就是這回。人還沒見，就能春心蕩漾成如此，想來那位公子身家該當不錯。
於是錦墨便敷衍著說了幾句吉祥話：“那妹妹先恭喜姐姐了，指不定姐姐等了這麽久，就是在等這位公子呢。”
蘇錦柔擡眼瞪她一下，嗔道：“妹妹說什麽呢，人都還沒見呢，在你嘴裏倒好似定了一般。”說罷還不滿意，又道：“那姐姐也提前祝你與那位張公子兩情相悅了！”
她雖是抱著調侃逗趣的心思，可錦墨此時心裏裝著更為要緊之事，壓根無心這些閑談，尷尬的笑笑應付過去。想著蘇錦柔覺得她無趣，便會早早離開。
可誰知蘇錦柔還無意要走，調侃完後突地又認真起來，說道：“妹妹，既然你我都要去相看，不如幹脆選在同一個地方，也好相互幫著掌掌眼？”
先前那些話蘇錦墨沒太當一回事，直至這句出來。她略驚愕的看著堂姐，“姐姐要與我一起相看？”
蘇錦柔認真的點點頭，隨後又挑著眉問了句：“怎的，妹妹不願？”
錦墨吐出一口氣來，默了片刻後，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雖不太喜與蘇錦柔私下相處，但想到與個陌生男子見面，定也是沒什麽話說，人多興許反倒自在一些。
想通這些，她便點點頭：“沒什麽不願的，就依姐姐所說吧。”
蘇錦柔臉上頓時掛了笑容：“那我這便去與嬸母說。”
說罷起身，錦墨送她出屋。
見蘇錦柔終於走了，碧螺忙湊過來，一臉憂色：“小姐，被她這麽一攪，咱們也跟不上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說完卻也不見錦墨著急，反倒無比淡定的回裏間換了身紫棠色的衣裳。
這身衣裳還是錦墨頭兩年想學拳腳功夫時，特意找人做的，一來窄袖窄腳輕便不累贅，二來顏色深重耐臟。
錦墨穿著它邊往屋外走，邊交待：“我自有辦法。過會兒到了地方，你這身黃裙太打眼，離我遠著些。”
碧螺一邊應著，一邊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從一側偏門出了蘇府，錦墨壓著步子走的極慢，眼睛滴溜溜的滿大街逡巡。她的視線仔細掃過每一處墻角、石凳，最後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陽角處發現了什麽。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細研究了下角落上那個白色的標記。
碧螺看見那是一個像箭頭的東西，但指向有些模糊，八成是被路過的行人亦或頑皮的孩童蹭掉了。
仔細比量一會兒，錦墨判斷出這箭頭的指向，帶著碧螺迅速追了過去。走過一條街，很快她們又在一個墻角找到了同樣的標記。
“小姐，您真有遠見！原來您都讓他沿途做好標識了！”碧螺的話裏滿是敬佩之意。
錦墨擡手蹭了蹭鼻尖兒，對於這些譽美之辭毫不謙虛的照單全收：“那是自然。”
有了蘇府小廝的沿途標記，很快她二人便追到了城中一處棄用的老廟。
這雖是座寺廟，裏面卻早已沒了佛祖，佛祖都被僧人請去了山上的新廟裏。而這裏雖位處京都城中，卻是三拐七轉的沒有什麽住戶和過路人，與不遠處華燈四起的花街形成鮮明對比。
廟廓被許久未修剪的肆意生長著的大樹環抱，褪色的磚墻掩映在一片陰影下，看上去有些陰森。
錦墨的手摸了摸廟門上的一處小小記號，“箭頭到這裏便消失了，人應該就在裏面。”
說罷，她便試著將略顯破舊的木門推了下，居然真就推開了一條縫。
她動作極輕，那木門僅發出輕微的“吱嘎”聲，離的稍遠一點便完全聽不見。她擠身進入，碧螺緊隨其後。
老廟外頭看著破舊，裏面倒還算整潔，想來那些僧人離開前，也將此處仔細整理過。院子裏雖難免有些雜草，卻沒隨意丟放的雜物。
錦墨低頭在地上探查一番，發現有些草倒著，卻還綠油油的，顯然是不久前才被人踩倒，尚未枯幹水分。
她便沿著這個方向，往內院走去。過二門時，她突然停了停，推著碧螺到門後，壓低了聲量囑咐：“你就在這裏等著，若萬一我在裏頭出什麽狀況，你立刻往外跑。”
眼前是烏黑冰涼的鐵門，腳下是沿過腳踝的雜草，碧螺看著這個窄仄的小地方心突突的跳個不停！可是比起自己來，她更加擔心自家小姐，不放心的道：“我還是跟著小姐進去吧。”
“不行，”錦墨拎了拎她鵝黃色的寬大袖幅，用力搖了搖頭。意思是她這身裝扮太點眼了，還是藏在門後面安全。
碧螺不敢再執拗，乖乖的往裏站了站，將衣裙完美的藏進鐵門後。
錦墨這才放心的進了第二道門，她又通過腳下的雜草辨認了下那些人所去的方向，將腳步放得更輕一些，躡手躡腳的向裏走去。
她一邊謹慎的深入，一邊豎起耳朵聆聽著四下各方的動靜。
那些雜草稀疏的地方，偶爾能看到沾過草露後在地上留下來的腳印，很明顯向裏去的腳印遠遠多於向外的，這證明有許多人進來後便未再出去。
她果然聽到正前方的大屋裏有說話的聲音，她悄聲靠近，想先探明下裏面的情形，卻發現除了一排門外，這側並沒有朝外的窗子。
而那一排門早已破舊不堪，若貿然湊上前去，不僅她能看清裏頭的人，裏頭的人也能看清她。她只得再在別處找尋能窺看的地方。
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錦墨發現了一塊斷裂的墻磚，她附身上去，兩指寬的縫隙裏剛好可以看清裏面的情形！
顯然這裏原本是一座寶殿，佛祖金身雖不在了，三個巨石鑿就的須彌底座尚且健在，孤單又強勢的訴說著大殿往日的恢弘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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