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八章

藍曦末看到“死對頭”這三個字時，下意識蹙起了眉頭。

若說她生平唯一和誰積過怨、較過勁，就只有在中學時期那個孔卿卿了。

孔卿卿和她同屆不同班，學習、、樣貌、家裏條件都屬越優越的條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平日把自己收拾得得漂漂亮亮的，老師和男生都對她頗為照顧。

只是這群男生明顯不包括路嘉言，她記得路嘉言剛上高一時，不僅身高秒殺同齡人，而且不同於班裏那些留著寸頭方便學習的學生，留的是娛樂圈大多小生的分頭發型，站在時尚的頂端，加上不茍言笑，高冷的形象深得民心，年年都當選校草，而難得讓這冰山融化時，就是路嘉言下課來接她回家的時候。

校園春色正濃，路嘉言每每身後映著落日餘暉，周身自鍍一層金光，聲音柔和地朝她喊一聲：“走。”

她覺得她就像一只等待溜彎的狗狗，聽到“走”後，條件反射地背上自己的小書包跟上他的腳步。

只是他在她校室窗邊站多了，隔壁班的孔卿卿也就看上了他，三人行必有多餘者，孔卿卿覺得自然得趕走藍曦末。

藍曦末記得，有天她剛出廁所就被一群女生堆著，孔卿卿修長的指尖夾著一小疊紅毛爺爺，趾高氣揚地和她說：“我每天給你一千，你自己回家，然後讓路嘉言載我。”路嘉言有輛電動車，日常用來載藍曦末上下課，拽著衣角、感受著彼此溫暖、呼吸著同一陣清風，那就是她學生時代最簡單的悖動。

她瞥了一眼，下巴微揚，神色認真地說：“太少，得加個零。”

孔卿卿家裏有錢，但是由於還在中學，給零花錢還是有節制的，一個月不過兩三萬而已，如今藍曦末既然一開口就想拿她的一半，臉色氣得發抖，“你這太貪了吧，兩千不能再多！”

藍曦末微微頷首，邊上正好有幾個她班裏的男生路過，她急中生智，大聲喊道道：“什麽，你居然想用錢收買我，不，我不，我是有節操的人，不要！你不要這樣嗚嗚嗚！”一邊擦著沒有眼淚的眼角，一邊快速回到教室，背影狼狽，像極了被侮辱的可憐孩子，連孔卿卿一群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藍曦末是班裏公認的校花，平日還是班裏的小團寵，這回涉及到校花的尊嚴，幾個男生立馬用疾惡如仇的眼神盯住孔卿卿。

聽到他們拉著孔卿卿，質問她想幹嘛、是不是想仗勢淩人，藍曦末覺得今天的夕陽又美了幾分。

自此她和孔卿卿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後來，某次周一升旗日，路嘉言任國旗的升手，校旗旗手空缺，學校希望找個女旗手，而且決定就由這次月考最靠前名次的女生擔任。

不得不說，孔卿卿雖然平日愛玩，但家裏有錢，給她請了那一大堆補習名師，成績長年追在藍曦末的尾巴，不過藍曦末有路嘉言這座大神由淺入深講解，月考永遠穩坐第一。

往日她最多就是在家裏纏著路嘉言講題，但這會兒越來越煩那個孔卿卿，她索性閑時跑到路嘉言教室，趴在他的桌邊讓他解題，還給他捶著肩、按著摩、吹著彩虹屁，落在孔卿卿眼裏，又礙眼了幾分。

月考結束，藍曦末毫無疑問拿了第一。

在升旗彩排時，她特意當著孔卿卿的臉，挨在路嘉言身邊軟軟喊道：“嘉言哥哥你教教我嘛”、“嘉言哥哥你拉著我手教我”、“嘉言哥哥人家不會”……活活就像一個得寵的妃子來向世人展示她的恩寵，把孔卿卿氣得請了兩天的假，躲過了正式升旗日。

路嘉言曾評價她這是：“嬌揉造作。”

藍曦末一臉無辜，吐舌道：“人家是真的覺得嘉言哥哥棒嘛。”

思緒回來，女人間天生就有著互相比較和競爭的心態，藍曦末心裏瞬間顧不上和路嘉言昨夜的吵架，滿腦子都被“孔卿卿”三個字占據。

【藍曦末：快來接我。】

****

陳總設宴的地點在本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飯店，據說還請了花了重金請了國宴大廚，現場設了九十九圍酒席，連擺三天，邀請了各屆人士及其伴侶出席。

來前路嘉言已經給她帶了更換的禮服，此時她穿著一襲星空魚尾長裙，白晳的肩頭上披上波浪形長發，更顯膚色賽雪，氣質優雅知性，裙擺搖搖像是星河鷺起，修腰設計使得身材玲瓏有致，搭配同色細根高跟鞋，襯得腿腕纖瘦誘人。

路嘉言穿的一套墨色西裝，清冷氣質宛如天成，偏偏藏藍色的領帶恰到好處地和她的色系相襯，低調的相配。

宴會還沒開始，現場不少人隨意活動著，舉著酒杯閑聊，今天的場合明面就是一場普通的婚宴，實則還是觀察商場上的人際關系的最好時機，誰和誰走得近，誰又和誰疏遠了，只要觀察入微，會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收獲。

本來她對這些應酬興趣缺缺，可是路嘉言讓她挽著他的右手臂，看似輕輕覆著她手背的左手實則用了巧勁，讓她抽了半天都沒能抽出來。

這裏人多，她也不想和他發生爭執，只好乖乖站著。

路嘉言身高出眾，天生就有一種吸引人目光的魅力，不少女生瞥到路嘉言的眼裏先是驚艷，看到她後又生氣地扭過頭了，圍在一起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麽。

“路嘉言，我還以為你不來了！”盛之和自人堆穿過，今晚他將兩側的頭發鏟短，發頂上的發也梳了起來，清爽中又帶了絲痞氣，說起話來語調輕調，有種吊兒朗當的感覺。

看到藍曦末時他眼底一亮，拍了拍路嘉言的肩頭，笑道：“你可以啊，我還以為你就是說說而已，居然真的帶人來了。”接著又和藍曦末說：“嫂子，我終於知道路嘉言為什麽這麽晚才帶你出來了，太美了，他就是想藏私，生怕你被別人瞧光了。”

藍曦末笑笑，說了聲：“謝謝。”

幾個人影自覺地往邊上走開，中間空出一條小道，一襲紅裙自遠而來，金色的大波浪長發掛在身後，脖頸著上系著當季最新款的粉鉆桃花鏈，光芒閃閃，她說這話時，視線死死鎖在路嘉言的臉上，手裏舉著的酒杯也堅定不移地停在他面前的三寸之地，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嫵媚又動人。

聲音溫婉：“嘉言，好久不見。”

藍曦末擡眸看去，兩個女人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在對方身上流轉一番，一個似月色撩人，一個似焰陽高照。

路嘉言不動聲色手按了按她的指尖，細白的指尖似上好的葡萄，手感極好，他用力一按，弄得指尖傳來痛意，藍曦末擡頭，正好看到他眼裏那抹調侃的眼色，眼尾上揚夾著幾分挑釁之意。

全然一副等著看戲的樣子。

孔卿卿這才把目光放在藍曦末的身上，捂唇一笑，問道：“幾年沒見，你們結婚了嗎？”

這邊的情況引來了不少人圍觀，幾個千金也悄悄關註著情況，聽到孔卿卿問了這個尖銳又直白的問題，不由得豎起耳朵，默默等著。

一時之間，空氣都好像安靜了下來。

藍曦末看了眼路嘉言，後者抿唇不語，這是把話語權全然交到她手上的陣勢，垂眸半瞬，再次擡眸時，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眼裏像是星空遍布，繁星點點：“沒。”

孔卿卿紅唇微啟，輕笑一聲，抿了口酒後，晃著酒杯，柔聲道：“沒記錯的話，初中你就黏著他了吧，今年大學都要念完了，你22了吧，法定結婚年齡都過了還沒動靜，我看懸啊——”望住舞臺的方向，她搖頭嘆息道：“你看陳總和陳太太相識不過數月就已經走進婚姻的殿堂，還請了我們這麽多人見證，所以說，一個男人愛不愛你，真的能看得很清楚的。”

話裏有話，先是用“黏”字表明她的不要臉，隨後又引用例子，諷刺路嘉言和她的關系。

心裏像是塞著一股氣，臉上維持的笑意有差點有一絲崩掉，以前中學時她不怕孔卿卿，是因為她心裏有自信，日久生情，最後就算沒有愛上她，也會習慣她的陪伴，可是現在她的確在迷惆，見過越來越多人的愛情，她才發現，真正的愛情和她這個，天差地別。

雖然有些難受，但是藍曦末可沒有忘記今日來的目的，她側頭靠在路嘉言的肩上，語氣輕松，帶著幸福的微笑：“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結婚也不會請你。”

四周籠罩著一股低氣壓。

多年過後，孔卿卿也做到了收斂神色，她保持著完美的笑容：“你別這樣說，我只是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居然還在一起，讓我覺得有些訝異而已。”

藍曦末聽出她話裏的含義：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沒分？

替路嘉言撫平西裝的皺褶，藍曦末漫不經心地說：“這有什麽特別的，孔小姐居然還孤身一人，不是更特別嗎？”

言下之意：你不僅愛惦記別人的，你還沒人要呢。

耳邊傳來主持人的聲音，示意婚禮即將開始，一場爭鋒暫告一段落，好巧不巧，孔卿卿和他們居然被安排在同一桌上。

更讓人難受的是，路嘉言坐在了她和孔卿卿之間。

宴席開始，主持人在說著一大堆華麗的恭賀之詞，她聽著卻沒有多大意思。

她不常穿高跟鞋，站久了小腿容易發酸。

路嘉言註意到她微皺的眉頭，身前覆著的餐巾略一整理，他伸手探向無人看到的桌底，一把撈起她的左腿放到自己腿上，突如其來的親密讓藍曦末差點驚呼出聲，下一秒，他寬大的手心力度正好地輕輕按著腳肚，酸楚漸散。

望著他的側顏，下顎線條流暢精致，微突的喉結輕輕一動，薄唇掛著淺笑，藍曦末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看得臉色一紅。

男色和女色一樣，也是會讓人沈迷的。

忽然間，藍曦末發現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蹭著她的左腿，以為是路嘉言的惡作劇，她無奈地瞪了他一眼，飛快地伸手往那裏一掏，捉住拿到懷裏，一氣呵成。

待看清自己手裏拿的物品，饒是藍曦末都不由得一驚。

只見她的手裏提著一只紅色高跟鞋，指尖勾著腳跟，使得鞋身微微晃動，鞋頭鑲滿的水晶隨之泛著細碎的光芒。

這東西，肯定和路嘉言無關。

路嘉言看了眼，眉頭輕挑，眼底也生出疑惑。

藍曦末看了一圈，發現只有孔卿卿的臉色一改，低頭喝著酒悶聲不響，她立馬想明白所有事情。

止不住冷笑一聲，原來是有人發騷，結果不小心被她碰上了。

手臂微擡，讓那只華美的高跟鞋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她故作驚慌：“天啊，誰的鞋子掉我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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