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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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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入宮

謝秉安眸色陡地暗下,一縷陌生的感覺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心上。

不疼卻癢,有種難以言喻的觸感。

“寧寧”

謝秉安的指腹在蔚姝唇上按了按:“不大適合你,你比較聒噪。”

靜默幾許。

他抽回手,將蔚姝的手放平,為她掖好被角:“我該走了,等你醒來不必再尋我。”

等她下月初入宮與蔚家脫離幹系,他便能無所顧慮的收拾蔚昌禾,讓蔚家的下場同楊家一樣,到那時,他對這個女人心中的愧疚便就消了。

也算是,徹底與她劃清所有的界限。

屋門緩緩關上。

東冶候在外面,見謝秉安出來,低聲問:“主子,一切準備就緒,就等主子回宮了。”

謝秉安看著院中的花藤架:“過兩日讓派些人在尚書府待著保護她的安危,等她下月初入宮後,再與蔚昌禾細算,等月底,再派人暗中護送董婆婆與雲芝離開長安城。”

東冶:……

還說不在意蔚小姐,主子這行為舉止間都為蔚小姐在著想。

他道:“主子,過兩日宮宴蔚小姐也在場,咱們在宮宴上解決燕王與巡監司的事,那等同於在蔚小姐跟前暴/露了您的身份,主子覺得,蔚小姐會不會在宮宴上做出什麽對主子不利的事?”

蔚小姐痛恨主子的事,長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若是知道自己照顧了一個多月的溫九就是她痛恨的掌印,想想都替她捏把汗。

謝秉安垂下眼皮,腦海裏浮出蔚姝兩次擋在他身前,用那雙洇濕微紅的杏眸望著他。

柔弱可憐,卻又透著堅韌。

“蔚家的事解決完,我與她便形同陌路,即便她知曉了,於我來也說不過是多個仇人罷了。”

他擡步走向後院拐角。

.

這幾日蔚姝的身子逐漸好轉,第四天人已經恢覆了精氣神,氣色也與往常一樣。

天邊紅霞連綿。

蔚姝坐在花藤架下,喝著董婆婆熬好的銀耳蓮子粥,聽雲芝講這兩日府上發生的事。

蔚昌禾被東廠的人帶走,到現在都未放出來,府中下人人人自危,且府裏的錢財都被東廠擡走了,賬上支不出銀子,一些沒有簽賣身契的下人陸陸續續的走了,以免再待下去,被牽連禍端,連條小命都保不住。

雲芝喝了口茶解渴,繼續道:“小姐,奴婢還發現了一件趣事,小姐要聽嗎?”

她笑的神秘。

蔚姝笑道:“說來聽聽。”

雲芝道:“奴婢方才從碧霞苑偷偷回來時,瞧見二小姐在跟範姨娘鬧脾氣呢,說是劉府在辦宴席,劉小姐這一次沒有邀她,她氣的在範姨娘跟前說都是老爺被東廠的人帶走,害的旁人都遠離她,怕惹上晦氣,故而才沒有邀她。”

董婆婆冷哼道:“虧得老爺把她當眼珠子疼,跟她娘一樣,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蔚姝安靜的喝粥,眼底盡是憂愁。

她現在沒心思去想範姨娘母女現在的困境,她更愁的是兩日後的宮宴。

她從未入過宮,怕入宮後不懂宮內禮數,得罪一些貴人惹來禍事,亦怕入宮後會被皇帝宣召,發生一些她無法預料也無力反抗的事。

越想,心裏就越慌,連喝粥的心思也沒了。

蔚姝忽然想到一點,若是入宮,好像可以打探到謝狗的有沒有死的消息,不過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讓溫九在蔚昌禾回來之前帶著董婆婆和雲芝先離開長安城。

她放下瓷碗,起身去往後院。

紅霞滿天,穿透茂密的枝葉,零零散散的輕灑在地上,蔚姝踩著細碎的紅光走到屋門前,輕輕叩門。

“溫九。”

屋裏沒有聲音。

蔚姝想起前幾次推門而入的尷尬,猶豫了一會,始終沒有聽見回應,於是,再一次推開門走進去。

屋裏幹凈整潔,黃昏的餘光穿透窗牖照在疊放整齊的床板上,一覽無餘的屋裏並沒有溫九的身影。

他又去哪裏了?

外面黃昏,屋裏的光線有些暗,她點亮燭火,坐在椅上等溫九回來,打算與他談一談離開長安城的事。

天漸漸晚了,雲芝來了一趟,蔚姝道:“你先歇著罷,我等溫九回來,與他談些事。”

雲芝道:“小姐可是還想著讓溫九帶奴婢和婆婆離開長安城?”

小姐之前便對她與董婆婆提過此事,她已堅定的告訴過小姐,讓溫九帶董婆婆走,她要跟著小姐進宮,眼下小姐怎麽又提起這茬事了?

她癟了癟嘴:“奴婢還是那句話,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小姐要入宮,小姐就算打斷奴婢的腿,奴婢也要跟著去。”

蔚姝心裏暖盈盈的,但也覺得難受。

她入宮後是死是活尚且不知,即便入宮後暫且無事,那日子跟尚書府比想必也好不到哪去,雲芝跟著她少不了要受苦受罪,萬一哪日她遭到謝狗的手裏丟了性命,雲芝也跑不了。

她連自己都護不住,如何護得了她?

蔚姝起身握住雲芝的手,柔聲勸道:“董婆婆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外無依無靠也沒個照應,你與她一起走,路上相互有個伴,我也能放心些,你不必擔心我,宮裏頭不缺下人,我有人侍候,吃不了苦的。”

雲芝的淚落下來,哭的繃不住,第一次不顧主仆尊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背對蔚姝,喃喃道:“楊家的事奴婢又不是不知,小姐入了宮,那奸宦豈會讓小姐好過?要是小姐在那奸宦手裏有個好歹,至少還有奴婢在跟前陪著你,不至於讓小姐一人孤孤單單的。”

蔚姝眼眶灼熱,也落下淚來。

.

兩日過去了。

明日就是進宮赴宴的日子,溫九已經連著兩日沒有出現,蔚昌禾還被關在東廠,到現在都沒放出來。

夜裏,蔚姝打著燈籠去往後院。

以往來時,後院廊檐下的紙燈籠都是點亮的,可現在連著兩日都是漆黑的,屋內門窗緊閉,裏面亦是黑漆漆的,不見一點亮光。

蔚姝站在後院拐角,望著那扇屋門,眼睫落寞的垂下。

莫不是溫九已經走了?

可是,他若真的走了,為何不與她說一聲?

他答應過她,會帶著董婆婆與雲芝一起走的。

他食言了。

翌日巳時,宮裏來了馬車將蔚姝接近宮裏。

宮宴安置在筵喜殿。

蔚姝被安排在其餘妃子的旁側,自她入了宮宴,各種揣測與不懷好意的目光都從她身上一一掠過,她始終低著頭,靜默的看著手中的繡帕,努力不去在意那些人的眼光。

不用聽她也知道那些人在議論她什麽。

無非說她是跌入泥潭的鳳凰,淪落到入宮侍奉昏庸暴戾的皇帝,宮裏頭任何一個有地位的妃子都能來踩她一腳,她現在無依無靠,只剩下不由自己掌控的一條命罷了。

今日宮宴還有西域來使的使者,甚是熱鬧,可也只是表面的祥和罷了。

她曾聽舅舅說過,西域蠻子囂張跋扈,雖被咱們大周打的不得已簽了降和書,可他們壓根就沒服過大周,舅舅說,西域就像一頭蟄伏在暗處的惡狼,一旦大周露出一絲懈怠,他們便會一擁而上,攻掠大周。

蔚姝看了一眼上位的皇帝,人已至中年,常年荒淫無度,貪想長生之道,將國家大事交於奸宦謝狗之手,害的大周朝子民唉聲怨載,無人不罵狗皇帝,也無人不罵那大奸宦謝狗。

這般如此,大周朝的昌盛還能延續多久?

皇帝朝她看來,在看到她時,渾濁的眼睛陡地一亮,蔚姝被皇帝的眼神嚇到,她低下頭,心裏又慌又怕,以至於方才都忘了註意謝狗在不在,他若是還活著,此次隆重的宮宴,他定會出現。

皇帝坐在上位,左手摟著一個美艷的妃子,右手端著酒盅,將酒盅遞到美人唇邊,手指在她唇上揉了揉:“愛妃,嘗上一口,品一品滋味如何呀?”

妃子嬌嬌軟軟的依偎在皇帝懷裏,舉止間都是勾著人的嫵媚,惹得皇帝心癢難耐,又朝蔚姝坐的位置瞧了一眼。

楊岳武德外孫女,幾年不見,長得愈發動人了。

他將酒一飲而盡,從始至終都沒看坐在他身邊的皇後一眼。

.

半個時辰後,蔚姝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知皇帝讓她參加宮宴是何意,可眼下這情況,她的確有些待不下去。

蔚姝正想著,待會找個什麽借口先行離開,外面陡地傳來一道聲音。

“掌印大人——”

蔚姝怔住,循著聲音看向殿外。

這一個多月掌印大人生死不明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朝中大臣各種猜測與倒戈,眼下聽見掌印大人出現時,一個個從骨子裏散出來的恐懼讓他們的身子都緊緊繃住,皆是轉頭朝著筵喜殿的殿門看去。

皇帝放下酒盅,笑道:“秉安終於來了啊。”

一開始他也以為謝秉安死了,為此日日寢食難安,因為有謝秉安在,他才能坐穩這個位子,燕王對這個地位虎視眈眈,他不是不知,可燕王手裏有權,長安城裏有兵,他無法撼動他,唯有謝秉安才能制住他這個野心勃勃的皇弟。

就在昨晚謝秉安突然出現在宮裏時,他數日來陰郁的心情豁然舒心。

只要有謝秉安在,那燕王就翻不了天,若燕王落敗,他也無甚擔憂,謝秉安一個閹人罷了,有再大的權勢,還能翻了天不成?

筵喜殿,沈穩且散漫的腳步聲緩緩將至。

蔚姝緊張又憤怒的攥緊繡帕,抻長脖子死死的盯著殿門,最先看見的是一雙銀絲軟履的靴子,往上是玄褐色的袍角曳曳生風,腰封革帶上鑲嵌著黑色的暗扣,男人身姿頎長挺拔,走入滿朝文武的筵喜殿中。

他的身影整個沒入殿內。

蔚姝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的盯著湧入視野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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