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還有一些距離，你再休息一會兒吧，你瞧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說著還伸出大手輕輕在她眼下的淡青色下輕撫拂而過。

樂顏有些不自在，但並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很聽話地將臉側到一邊閉目養神起來。

或許是真的有些累，不一會兒她就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了。

粗略觀察了一下房間內的擺設，一切都是那麽陌生，而從厚重的窗簾未關好的縫隙看出去，外邊還是漆黑一片。

她連忙爬起來。

一轉頭卻看到旁邊的沙發上有個人影。

定睛一看，那人影是方奕天。他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手下還壓著一本翻開的書。

樂顏呆坐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拿起一張毯子，躡手躡腳地走到方奕天的身邊輕輕地把毯子披在他身上，之後才悄無聲息地躺回到床上。

在黑暗中，沙發上的方奕天悄悄睜開了眼，眼眸中滿是清明與一絲眷戀的情緒。

第二天一早，方奕天嘬了一口咖啡對正在啃面包片的樂顏說道：“快點吃吧，待會咱們去看你的奶奶。”

樂顏擡眼看了看方奕天，沒有吱聲，但是吃東西的速度默默加快了。

在沈默的外表下，她的內心其實很忐忑：不知道自己的奶奶是什麽樣子的呢？

這次回國就是奔著這件事去的，可是自己真的做好了見到以前親人的準備了麽？心情真是覆雜啊……

在樂顏糾結的空兒，車子已經停在了療養院門口。

方奕天朝樂顏伸出大手：“走吧？”

樂顏忙擡眼定定看了他幾秒鐘，隨後深吸一口氣握住他的手：“好的。”

房間內窗明幾凈，電視機正播放著肥皂宮鬥劇，其他的老人或是在下棋、或是在看書報，一派安寧靜逸的氣氛。

而坐在窗邊的奶奶手上抖抖索索地擺弄著紅色的毛線和竹織針。

花嬸端著一杯熱牛奶笑著走過來，在奶奶身邊坐下：“老姐姐啊，這是又給楚君丫頭織毛衣吧？”

奶奶笑得眼都瞇起來了：“這回不是毛衣，是打算給小丫頭做個紅色的披肩呢。能擋風又好看，她小時候老喊著要。”

說到這兒，奶奶臉上的笑容突然收斂了一些，擡起帶著老花鏡的雙眸看向花嬸，臉上盡是疑問：“花嬸啊，楚君丫頭怎麽還不來看我這老婆子呢？”

花嬸也不是個擅長撒謊說瞎話的人，她語氣有些不自然起來，雙眼也瞟向一旁略帶些結巴地說道：“嗯……楚君還在出差呢，聽說要派去國外好一段時間，奶奶您好好休養才是啊……”

“派去國外我知道，可是怎麽連一個電話、一封信都不送回來呢？難道是嫌棄我這老太婆了嗎？”

奶奶又低下頭繼續搗騰著手上的毛線，嘴裏嘀嘀咕咕地說道。

花嬸一看這架勢，心下一松，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這楚君丫頭是早就走了一年多了，可憐得了老年癡呆的奶奶還一直不知道實情呢……

陪奶奶做了一會兒後，花嬸拿著奶奶喝完牛奶的杯子起身要走。

她臉上的表情卻在看到門口站著的兩個人影時驚住了。

“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啊……這一年多以來我這老婆子可是想起來就難過得不行，還有奶奶也時不時問起你的去向，我好幾次都快撐不住了……”

在小花園的涼亭裏，花嬸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著。

樂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方奕天，眼神茫然還帶著一絲尷尬。

剛才花嬸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二人，當即就要驚呼出聲，辛得方奕天及時將手指伸到唇邊做出“噓”噤聲的手勢，這才沒有驚動到正專心編織披肩的奶奶。

樂顏聽著花嬸叨叨了好一會兒，雖然她還是什麽都沒有想起來，但是能感覺到坐在身旁的這個大嬸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喜愛和牽掛，因此她一直都是微笑著去傾聽。

花嬸吸了吸哭紅的鼻子，綻露出帶淚的笑容來：“好了，你回來就好了，我這老婆子真是不識趣，占用了你那麽多時間。”

樂顏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是特地來看看奶奶和……和花嬸您的……”

說罷她還瞅空飛快地瞥了方奕天一眼。

花嬸一聽可開心了，忙不疊地說道：“太好了，楚君丫頭你太有心了。我也不占用你們時間了，快進去看看奶奶吧，她可想你了！”

說著就推著楚君讓她進屋去。

樂顏推辭無果之下，耳邊響起方奕天富有磁性的聲線：“去吧，去看看奶奶吧。你不是早就做好準備了嗎？”

樂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最後什麽都沒說，深吸一口氣往屋內走去。

奶奶還是坐在陽光溫柔投射的窗畔，手上細細地編織著那件紅色的披肩。

樂顏的小心臟有種異樣的悸動，越是走近奶奶，心中越是有種漲漲暖暖的感覺在發酵。

突然一直低頭忙著自己手上活計的奶奶陡然擡起了頭，一眼就看入樂顏的心底。

她不由得震了一下，心中暗暗言語：這，這就是親人之間的感應嗎？

奶奶瞇著眼睛端詳了傻傻地站在面前的瘦弱女孩。

很快她方才還昏翳的雙眸一秒鐘被激動和各種開心的情緒擠爆。

“楚君？”

一聲陌生而熟悉的輕喚聲在樂顏心底裏砸下重重的嘆號。

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在那一刻明顯是感覺到心中有些什麽在噴薄而出。

突然感覺到臉上癢癢、涼涼的，樂顏張了張嘴，卻哽住了。

她快走幾步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了奶奶的膝前大哭起來：“奶奶！我回來了！”

屋內祖孫倆相互擁抱在一起，久久沒有松開。

方奕天唇角帶著欣慰而惆悵的笑容，看了一會兒之後便閃身退到一旁靜靜等候著。

過了好一會兒，在方奕天手上夾著的煙即將燒到手指肚的時候，一只細白的小手伸過來將煙頭拿走。

方奕天微微仰起臉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是樂顏白皙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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