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潸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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潸然而去

“秦守,你真的要走?”冼韶顯得有些失落。“你不過住了一夜。”

秦守搭住冼韶的肩膀道:“韶哥,既然我和歆兒沒有了婚約羈絆,也是我該回秦氏商行的時候了。”

“也好,等你成親的時候,一定要邀我前去觀禮。”冼韶接過冼歆遞來的幹糧包,轉交給秦守。

秦守接過幹糧,慢慢松開了手:“韶哥,你呢?什麽時候成親?”

冼韶的眸色陡然變暗:“也許不會有吧!”

秦守立即抱不平:“韶哥你長得俊,為人又好,一定能娶一個漂亮媳婦兒。”

冼韶苦笑著搖頭:“這種事強求不得,你也知道我的身體自小都不好……”

“誰敢嫌棄你?”秦守瞪起眼睛,用拳頭擂了擂胸膛:“我們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的就是你的……”

冼韶忍俊不禁的咳了兩聲:“秦守啊,古人雲:朋友妻,不可戲,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秦守怒道:“這是什麽話?我師兄們都說:朋友妻不客氣,一兩次沒關系……”

“噗~”三聲不約而同的噴笑。

秦守也覺得自已似乎過於口沒遮攔,頓時不好意思的幹笑起來:“那個……我師兄說的……”話說一半,秦守卻突然臉色一變:“剛才有三個人笑了,還有一個是誰?”

冼歆沈默的看了一眼在地上打滾的花千久:“秦守,應該是你聽錯了!”

“不可能!”秦守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其實我早想說了,你們的屋子有些古怪。”

冼歆和秦守面對面站著,她突然之間覺得不認識過去的自已。曾經她不信鬼神,更不覺得世間有靈異之物,但就在前不久,冼家一下子多了兩只妖怪……冼歆不知道自已該說些什麽,它們是好人?還是該說,我不怕?

“秦守,你應該聽過我的情況。”冼韶淡淡道:“我能通鬼神,雖不是時時刻刻,但在我身邊,總不像普通人一般。”

秦守聽到冼韶這麽說,臉上出現了一絲不自在,他抓抓腦袋道:“韶哥,我不是故意讓你不高興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在山上我總是不停的練劍,師傅一講什麽除魔降妖的,我都聽不懂……可能是認錯了。”

冼歆提起的一顆心悄悄放了下來。無論如何,她也不希望花千久再次像上回一樣,受那樣重的傷。

“那,我們……後會有期……”秦守拎著幹糧袋,慢慢一步步後退,但卻始終舍不得轉過身。

“秦守,忘了我吧。”冼歆知道這種話既不現實也很殘忍,可要她給秦守希望,她做不到。

“歆兒,祝你幸福……”秦守猛的轉頭,大步離開。

花千久突然小跑著,直奔到秦守轉頭那處才停下。冼歆見花千久低頭似在端詳,便也走上前來。

此時已是多日無雨,地面上白沙灼灼,僅餘一點濕黑的痕跡。圓圓一點,盡管小,卻如此顯眼。

冼歆忍不住蹲下,伸手摸了摸,卻又因炙燙的沙地溫度而縮回,然後,眼睜睜看著那點濕痕被烈日烤幹。莫名的心悸,一下下,澎拜撞擊著胸膛。冼歆猛的生出不良的預感,立乎是立刻就朝著秦守走的方向追去。

然而,秦守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呆,冼歆一直追到轉角,放眼望去已是一條筆直的官道通往天邊,但道路上卻沒有秦守的影子。

“小歆,聚散都是緣份,若是有緣,還會再見。”冼韶不知何時已來到冼歆身邊,見冼歆一臉難過便如此安慰。

冼歆苦笑一聲:“哥,這情,究竟是什麽東西?”

冼韶沈默片刻道:“愛到極致,哪怕明知他心中沒有自已,卻是粉身碎骨,全然不惜……哪怕,只得一次回眸也覺滿足……”

“哥,你怎麽啦?”冼歆越聽越不對勁,冼韶這種樣子分明像是歷盡滄桑一般,可事實上,他們從小就一直在一起,若冼韶真有如此的知已,冼歆怎可能一無所知。

“啊……我說了什麽?”冼韶被冼歆搖醒,一臉茫然。

“……”冼歆心中產生了一絲疑惑,但想了想還是壓進了心底:“沒什麽,我們回家吧!”

“來,小白,我們回家嘍!”冼韶似乎完全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彎下身抱起蹲在一旁的花千久,然後率先往冼家的方向走去。

看著冼韶的背影,冼歆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若是冼韶有什麽事,她一個人還能活得好好的嗎?不,她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冼韶永遠是她的哥哥,誰也搶不走。

冼家所處的縣城算是一個較為偏僻安靜的地方。秦守離開之後,便只能通過唯一那條官道前往附近的大城。

秦守雖然是一根筋,可是他並不笨。一時情態難控後,他便躲進附近的樹林。所以冼歆來追他,他是看在眼裏的。

就算不能得其所愛,能為其所念,也算是另一種補償吧?秦守貪婪的看著冼歆難過的表情。再多看一眼,多看一點,日後回憶才能越發清晰。

直到冼歆離開許久,秦守仍然癡癡站著不動。再之後,他也不記得走了多久的山路,不知為什麽,他不想走官道,不想將自已的心情暴露在藍天白雲之下。

明明不灑脫,卻偏要裝做大度,這種滋味真是難過。

秦守走了許久,然後在日頭將落時走到一個小村口。

這一路走來,毫無人煙。此時站在小村口,秦守驚訝的發現,這個村子沒有炊煙,也沒有人影,一幢幢木房冷漠的站著,就象是孤寂的等待著死亡。

秦守在寒山派專習劍技,對所謂的除魔降妖幾乎是一竅不通,更別說靈覺了,幾乎是沒有。但此刻,秦守覺得奇怪的是,這裏人煙的消失似乎與妖物無關。

一般來說,受到妖物襲擊之地,人們的死狀會很可怕,甚至會因死亡過程太長,痛苦持續過久,而留下怨靈。秦守的靈覺就算再低,也較一般人高些,他完全能肯定此處沒有怨靈。

抱著那一絲好奇心,秦守踏進了小村,一步步向村子正中心接近。

村子很小,憑目側就可看到外圍的籬笆柵欄。村子正中有一口井,井壁上雕著古怪的紋飾。秦守多看了幾眼,圖案雖抽象,卻能大致看懂。上面似乎在訴說一個故事。不過秦守沒有太大興趣,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夕陽此時已落到了遠處的山頭,原本的金黃逐漸向暗紅轉變,風吹在身上漸漸有些涼了。

秦守覺得體內有一股躁熱,他渴了。

井邊放著一只精巧的木桶,似乎正是用來打水喝的。於是秦守便拿起木桶往井裏丟去。

看著井水因為木桶的進入而激起水花,秦守覺得躁熱似乎退了一些。然而在準備提桶回地面時,秦守卻覺得桶中猶如盛裝了千斤巨石一般沈重。

汗水源源不絕的從身體裏冒出來,秦守覺得自已的力氣在慢慢消失。他開始覺得不對勁。幾乎是無意識的,秦守擡頭看了看四周。他發現四面的房子似乎都籠罩在稀薄的黑影之中,而那黑影似乎正在向四處蔓延。

遠處的夕陽被山頭遮住了大半,僅剩一圈輪廓,盡管仍放著光,卻顯得微弱又蒼白,毫無熱度。

身上的熱汗瞬間就變涼了。秦守覺得很冷。他雖然不通降妖除魔之事,可他卻知道日月交替之時,正是魔物肆意滋長的時刻。若在別處還好,此時他身處於這個詭異的村子卻是大大的不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守覺得那些黑影似乎變得越來越濃重。他低頭,已經看不清井水和木桶,只有一團濃重的黑霧。

幾乎是立刻,秦守便松開了繩子。然而更加詭異的是,秦守的耳朵在一段時間安靜之後,卻突然捕捉到了木桶掉落地面的撞擊聲。可這井裏,明明是有井水的……秦守覺得後背陣陣發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達心中。

秦守開始後退,然而似乎有些晚了。

井中的黑霧慢慢升起,與周圍木房外籠罩的黑影迅速交融於一處。秦守轉身往村外跑,但卻發現天色越來越暗,直至伸手不見五指,而村口自然也如同消失一般,再也尋不著。

“你累了吧?”這聲音像是冼歆的。秦守忍不住就循聲走去,但很快他就提醒自已,冼歆絕不可能在這裏出現。

“你累了吧?”這一回是冼韶的聲音。他是秦守極喜歡的一個人,雖然不能娶冼歆,但在秦守心裏,他依舊是自已的韶哥。秦守甚至對他說過,朋友妻不客氣……

“你累了吧?”秦守覺得自已心神一陣恍惚,似乎已經回到了秦氏商行,他多年不見的母親已經兩鬢蒼白,雙眼含淚的看著他,對他招手。

“你累了吧……”這一次的聲音很輕。盡管如此,秦守卻感覺到了無比的誘惑。分不清究竟是男還是女,這聲音似乎集中了世間所有的優點,動聽,動情……一切都不足以形容。秦守的四肢沒有了力氣,意識也逐漸模糊。

漸漸的,秦守覺得自已的身體似乎也融化在了這片黑霧之中,完全失去了知覺。但並不疼痛,甚至有輕微的麻痹感。這是一種無比舒適的感覺。他忍不住從還呆在母親的肚子裏開始回憶,想起小時候的自已,曾經愛哭,後來學會堅強,始終忘不了年少時看著倔強的冼歆扶著冼韶一步一拖的離開秦家……回憶到離開冼家之前與花千久的那場比鬥……對了,他姓花,可叫什麽,秦守還來不及問……

“花千久在哪裏?”秦守從回憶中驚醒,他吃驚的發現,自已的確已經失去了四肢,至少已經失去了對四肢的掌控和感覺。但那個玄之又玄的聲音卻象直接敲進他的腦中,讓他產生一種刺痛感,似乎全身都跟著抽搐。

秦守顧不得害怕,也許是因為現在的處境除了自已什麽也感覺不到,他突然明白了許多。他沈默著,沒有回答。

花千久就是冼歆的心上人,反正他就要死了,為什麽還要拖累一個不相幹的人進來?在冼歆心裏,除了花千久,根本就沒有他秦守,少了他,冼歆也能一樣活得開開心心……這種時候,想這些是不是有些不太合宜?秦守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魔物一定不懷好意。

“好吧,既然你的執念這麽深,我來替你完成心願!”那個非男非女的聲音似乎是從秦守耳邊不遠處發出,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陰涼的吹氣。

秦守的知覺在一點一點散去,他想挽回,但是做不到,甚至,他只來得及想:這樣的死似乎不太痛苦。然後,秦守聽到耳邊傳來殘忍的笑聲:“睡吧,我替你去見她,滿足你最後的心願,也算償還占了你的身子……”

不要……秦守想說話,卻發現已經沒有了發聲的權利……

夕陽完全落山,月亮卻仍沒有升起。整片天幕黑戚戚的,猶如天將明時的情形。深山老林中驚鳥一群齊齊騰空,似受什麽東西驅趕一般。

一團黑霧慢慢以小村為中心開始向四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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