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三十五、卻邪衛真

關燈
三十五、卻邪衛真

那邊白果兒不再擺弄鄧二腌臜的身軀,走到一早就支好的大鍋面前,蹲下生火。在這兒看熱鬧的眾鬼怕明火,不敢湊上去,都躲遠了些,白果兒笑著看他們:“怕什麽,又不燒你們,誰想當知縣的,來和我說說,我把這知縣的魂兒勾出來,讓你們上。”

有幾個蠢蠢欲動,但又十分顧慮:“女君有所不知,咱們要附在人身上,對人不好,對咱們自己也不好,想做歸想做,只怕不得長久。”

白果兒扒拉著柴火:“既叫你們考慮,自然是有法子。”

那邊一群鬼魂討論開,最後推了秀才和虹娘出來,畢竟她倆識字多,就是真做了知縣也不會露怯。

秀才和虹娘相視一禮,走近站到白果兒身邊,她倆查案時就幫了白果兒不少忙,彼此也算熟了:“我只考你們一個問題,今日之事,明日當如何處置。”

秀才自信滿滿:“明日應當將小白的娘親從監獄中釋放,按照她的狀訴重新驗屍查案,順藤摸瓜,鄧二便是畏罪自殺,其餘人等可為呈堂證供,草菅人命,行賄官員,各治其罪。”

虹娘聽完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白果兒輕笑,擡手示意她說,虹娘道:“依我之見,女君不會留那幾人的性命。”這時候知縣扣著門板想逃,口中嗚嗚呀呀地呼救,但發不出什麽聲音,鄧大在不遠處看著弟弟,似乎已經放棄抵抗,李四王五嚇得不輕,都哆嗦著往遠處爬。

虹娘掃了他們一眼繼續說:“殺了幹脆,留著費事,他們這樣的男人留著也是禍害。鏢局一夜之間死了四個人,其中還有東家和鏢頭,且,手段殘忍,恐怖至極,必定能引起全城恐慌,也就是全城關註。我只需等著鏢局的人去報官,然後大查特查一番,在此案查明真相前,小白她們的事情會先水落石出,制造輿論,宣揚四人死有餘辜,最後將鏢局的命案安到山賊頭上,合情合理,鏢局與山賊是天生的仇家,而太行這一帶大大小小的山寨不少,具體是哪個山頭的來尋仇,殺人的又姓甚名誰,並不重要。”

白果兒點頭,虹娘所說與青青說的更像,兩個誰更適合做知縣,高下立判。白果兒問秀才:“我選虹娘,你服不服?”

秀才張了張唇:“在下,敬服。”

大鍋裏的水燒著,白果兒走到門邊把知縣又拽回來,從他身上扒了件衣服下來,在他腦袋上裹了一圈,遮住眼耳口鼻,只露出天靈蓋,然後一掌拍在他頭蓋骨上,口中念著咒將他的魂魄一點一點抽出來,那知縣整個人先是掙紮癲癇,漸漸面目青灰,表情猙獰驚恐。

白果兒像甩手上的水一樣,將知縣的魂魄甩在踏道臺階上,又在手心畫了道符伸手拍實,這樣知縣的魂魄便就與階石相融,踩踏的人越多,融得越實在。

旁邊知縣的身子無意識地最後抽搐了一下,白果兒趕緊招手叫虹娘,虹娘有些雀躍地跑過來,白果兒讓她躺進知縣的身體,然後一手按著她的天靈蓋,一手擡指念訣:“液煉神思,元丹神心,津引神炁,真衛邪卻,存常氣道,急急如律令。”

等那知縣再睜開眼,內裏已經換成虹娘,傻兮兮地看著白果兒笑:“女君,我一定好好當這個知縣,不辜負您的厚望!”

白果兒站起來:“玩兒得盡興就好。”

大鐵鍋裏的水開始咕嘟咕嘟冒泡,白果兒站在鐵鍋邊上,騰騰蒸汽熏得她臉頰發燙,莫名心中一陣悲涼,這麽燙,得多疼啊。

就是這片刻的出神,被躲在柱子後頭的鄧大察覺到,大概是他天生骨骼奇異,鄧大原本綁在背後的雙手翻到前面,手中握著廊下石磚下藏著的鐵杵,他咬著牙沖過來,刺向那不知是人是鬼,陰狠可怖的少女。

求生的本能讓他快如閃電,但就是再快,也快不過白果兒的眼睛,快不過她的手。

白果兒看都沒看他一眼,甚至沒有慌張或躲閃,精準地掐住鄧大的脖子,一把悶入滾開的鐵鍋:“煮一下,仵作就驗不出什麽時候死的了,這話是你說的吧,你懂的可真不少啊,她還沒斷氣你知道嗎?你急什麽,告訴我你急什麽!”

當鄧大停止嚎叫不再掙紮,庭院裏一片寂靜,除了鐵鍋裏咕嘟咕嘟的水聲,人鬼都不敢發出響動。

鄧家鏢局的事最終如預想的那樣落幕,李四王五頭被埋在土坑裏窒息身亡,鄧大的屍身在鐵鍋中煮爛煮幹,四肢橫斜,面目猙獰,鄧二趴在地上,全身多處骨折,致命的是□□插進的一根木棍,內臟出血。

第一個發現院中慘狀的鏢局管事直接嚇瘋了,見過大場面的衙役仵作吐了個遍。

這案子衙門是按強盜仇殺結的案,但民間又流傳出一種說法,太行來了個殺人不眨眼,半人半妖的魔頭,城裏恐慌了一陣,但此後魔頭陸陸續續殺了不少奸惡之輩,大家又改口不說是魔頭了,還傳出個閻羅門。

白果兒借著閻羅門的名聲殺人賺錢,本來瞞著青青,但偶爾受點傷,就瞞不住了,青青雖然不是很讚同,但也沒阻攔,只是讓她把每次的前因後果講給自己聽,給她出謀劃策,好事半功倍,盡可能避免受傷。

所以大家口中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開始只有一個人,然後兩個,現在白果兒要拉公孫皗入夥,青青不同意,兩個人各執一詞,都不能說服對方。

這會兒,青青在白雲寨給寨子裏的小孩兒寫字帖,這兩年孩子漸漸多了,一兩本不夠分。

皙皙還是五歲時的樣子,坐在書案邊研墨:“阿姐,其實果果想的也不錯,公孫大哥武功雖說比不上她,但也不錯了,北契的活兒交給他幹也不是不可以呀,有錢幹嘛不賺?”

青青擡筆舔了下墨:“你以為這碗飯是那麽好吃的?你果果姐姐,天生神力,靈智超凡,就是她也不敢講萬無一失,遇到狠角色照樣會受傷,殺人是會上癮的,尤其公孫氏與北契有世仇,公孫皗一旦入彀,必然沈迷,他不是果果,沒有絕對的實力保護自己的性命,他可是果果的親哥哥,還是活得久一點比較好吧。”

皙皙點頭:“道理淺顯易懂啊,她怎麽不聽?她不是最聽阿姐的話了。”

青青想想就皺眉頭:“還不是為她那些歪理邪說,什麽生死有命,公孫家沒有孬種,我說慫恿別人做能力以外的事就是不行,何況送死,我知道她心裏還存著告訴她二哥,讓他自己選的心思,就叫她一個字也不許說,她賭氣,說會憋死,我就讓她不憋了再來找我。”

皙皙樂了:“那她這口氣可夠長的,再不來,咱們都別理她了。”

青青笑笑:“今兒該來了,她也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呢。”

“要我說,果果也就是天生神力,論聰明還是阿姐聰明。”皙皙心想,要不是阿姐行動不便,必定天高海闊,隨心逍遙。

青青又如何不知她內心的想法:“以前我也會想,如果我能走路就好了,如果身體再好一點就不會成為果果的負擔,直到我們來了這裏,進了古靈山,我看到山寨裏很多老弱婦孺,她們會跑會跳,能哭能笑,也還是被困在小小的山寨裏,我才想起,我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能回到這裏可謂歷盡艱辛,有時候人不用做得太多,不需要太多成就,只要活著,心胸開闊通達,便就是對命運最好的抗爭了。”

皙皙撐著腦袋看青青:“阿姐太靜了,果果又太好鬥,均勻一下就好了。”

“均勻一下,她就不是她,我也不是我了。其實這件事兒果果也有她的想法,她們曾因匪盜流落,如今卻也成了盜匪,果果定是看出她二哥心中失意,想給他找點事情聊以慰藉。再看看吧,她二哥如今的功夫,實在差了些。”

功夫實在差的公孫二哥,此時正在一群人的歡呼聲中凱旋,他帶著一小隊人馬,劫了臨縣一個大奸商的鏢,這會兒正在外頭散錢。

眾人的簇擁和恭維並不能填補他內心的空虛,將馬交給身後的人,他便從熱鬧的慶典中抽身離開。

表弟喬謹跟在他身後:“二哥,你怎麽不高興?”

公孫皗笑笑:“他們說我們是少年英雄,你說我們是嗎?”

喬謹摸了摸腦袋:“我還差點兒,二哥你應該算吧,你是我們山寨功夫最好的,在我心裏你就是英雄!”

公孫皗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青姑娘回靈泉觀了嗎?”

喬謹一笑,湊到表哥身邊調笑:“哦~我說表哥怎麽不高興呢,是不是覺得青青肯定回去了,看不到你英武的樣子?別擔心,她指定聽見了,人還在呢。”

公孫皗眼睛一亮:“還在?果果沒來接她?”

“誰知道呢,興許怕二哥你受傷,專門等你回了再走呢。”

公孫皗腳步快起來,回頭瞪了表弟一眼:“不許亂說。”

少年的春心蕩漾是藏不住的,他才往後去,與他相熟的嬸子已經在玩笑了:“公孫吶,去看青娘子吧,只有她在你才會笑得這麽開心呢。”

少年不說是不是,紅著臉笑了笑,繼續往後走。

青青抄完書,正裁裝訂冊,字帖是用比較耐磨的木漿紙抄的,事先打了孔,這會兒用竹環穿上,不會松散也好翻頁。

公孫皗屏息站在窗外,看著她仔仔細細地幹活兒,青青手指芊芊,做什麽都賞心悅目。

皙皙早就看見他了:“那呆子又偷看阿姐。”

青青幹完手上的活兒才擡頭:“公孫,怎麽不進來?”

公孫皗這才進屋,天氣很悶熱,進了這裏卻有一種涼爽的感覺,他將佩劍放在桌上,座下自己倒茶喝,假裝不經意地問:“果果不是不喜歡你留在寨子裏嘛,怎麽沒來接你回去?”

青青轉了轉滾椅朝向他:“她去別的山寨盤查,據說看到了當年洗劫喬家村的人。”

公孫皗楞住了,這件事他當然也沒有忘,午夜夢回依然憤恨,舅父舅母死於非命,他和妹妹分離,都是從那件事開始的:“應該帶上我和阿謹,果果總是一個人行事,我很自責,也很擔心。”

青青同他說話一向直言不諱:“帶上你們,她放不開手腳,等她探清,自會告訴你們。”

公孫皗點頭,總覺得在兩個妹子面前矮了一頭,怎麽追都追不上:“上次,我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

青青撫摸手腕上用麻布做的腕套,她手腕上的胎記,時常會疼,遮著不見光才好些:“公孫,我覺得沒必要用咱們年紀還小這樣的借口搪塞你,我們雖然都不大,但心智很成熟,我對你沒有過多的感情,此時此刻是這樣,以後也不會改變。”

公孫皗心頭苦澀,他再招寨子裏其他姑娘喜歡有什麽用,他只喜歡青青啊……

“可是,總得有人照顧你,果果大了,她總會成親,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家庭,那個時候誰來照顧你呢?”

青青沈默半晌,扭頭看向窗外:“我也會成親啊,我也會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家庭。公孫,你在我眼裏就像孩子一樣,比果果更像個孩子,你不是我等的人,我很清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