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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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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唐玉

唐玉和嚴都平都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嚴都平最晚入師門,雖然本事不是最末的,但師兄們總覺得他最小最弱,凡他有點什麽事兒,不管要不要幫忙,都搶著給他搭把手。

唐玉是所有師兄中最熱心的一個,也是一眾師兄裏面,第一個找嚴都平幫忙的。

他出身神龍族,因是凡人與貴族所生,身份地位一直尷尬,不過他個性灑脫,領著小小的一份差,有大把時間各處逍遙。師兄弟之間的消息趣聞,大多是他信翁一樣,這處傳到那處。嚴都平既忙也不愛聽別人的是非,對他來不來本不在意,但常見的人忽然不見了,多少會心有疑惑。

那陣子神龍族很不太平,他正要派個人去神龍山看看,唐玉就帶著一身傷來了羅酆山。他因傳遞不利,貽誤戰機,被剔了龍骨。

嚴都平不理解,以師兄的本事,龍族那點差事不過小菜一碟,何至於到剔骨這一步?若非他後成仙身,豈不成了廢物?且不說龍族許久未動過剔骨之刑,神龍族內鬥,兩派首領皆下落不明,群龍無首之際,是誰給他定的罪,判的刑?

要弄清來龍去脈倒是不難,但唐玉自己不願意說,嚴都平就沒追問追查。唐玉向嚴都平問個安身處,那時地府正清查凡間各處城隍土地,要撤換的太多,嚴都平隨手指了一處,唐玉就做了蕭山城隍,算算已有好幾百年了。

比起他被封的原因,嚴都平更想知道他被封,地府卻無上報的原因。

唐玉一出來就看到師弟,開心得不行,擡手要摟他:“都平!”

嚴都平側身讓過:“有事找你。”

唐玉更加高興了:“要我幫忙啊,盡管說。不過有言在先,幫了忙就不許罰我了,我在泥像裏頭待得也挺累的。”

嚴都平不接話:“幫我看看那個小孩兒。”

唐玉瞧了瞧,覺得稀奇:“凡人小孩兒?有你在還用得著我?”

“師父叫我來的,才醒沒多久。”

玉清境的規矩唐玉清楚,天尊安排的歷世是功課,靈力要禁錮,能不能恢覆,恢覆到幾成,全看悟性和造化,他也經歷過,不過他本就是半人半龍,吃過幾年五谷雜糧,適應得很快。都平天生地養,打一睜眼就有神識,地府雖與人間相通,到底是不一樣的。

唐玉好奇極了,擡手探嚴都平的脖子,他動作太快,嚴都平沒躲過,唐玉得意得很,一探之下,他的身子果然是暖和的:“哎呀呀,我說你怎麽轉了性子要救人,原來是有了血肉,心腸也軟了吧。”他心念一轉,湊近了小聲問,“有沒有那話?能不能用的?”說著手上還不老實起來。

嚴都平不耐煩:“擅離職守,隱瞞不報,你是城隍做夠了,想當土地是吧。”

唐玉這才縮回了手:“好大的官威。”說著在小藥童面前蹲下,仔細打量她,“好標致的小娘子,嗯,就是身子有點虛,血脈不大通暢。”

楊瞳剛才親眼看見他從泥像裏走出來:“神仙大人,是瞧我妹妹。”

唐玉轉頭同嚴都平確認:“不是瞧這個,瞧那個?”

嚴都平點頭,唐玉犯嘀咕:“那這事兒還是歸你管吶,用得著我?”

“餓死的。”嚴都平說出口,唐玉楞了一下,楊瞳能感覺得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沈默,以為連神仙也沒有辦法,心裏堵著的一口氣,一下子沒提上來:“可不可以換,我,我換阿瞞活著。”

唐玉看她臉都紫了,立馬給她灌了一口真氣:“看你嚇得,只是難一些罷了,我和他兩個救不活一個小孩兒,傳出去要被三界笑死。”

嚴都平知道楊瞳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走到她身邊,掐了一訣讓她睡過去,抱起來放到一邊,也仔細看了看餓死的小孩:“她這肉身是不能留了,血氣耗盡,死前怨氣又極重,小小年紀若成了白鬼……”

“難咬著人,又想飲血,看她姐姐那樣子,多半會割肉餵她,兩個孩子可就都違了天道,永世難轉。”

嚴都平點頭:“這樣,你找個什麽東西把她的魂魄養著,然後我去找太乙師兄給她再做副身子,怎麽樣?”

唐玉皺眉:“倒不是不行,但師兄手重,法術也霸道,是能救回來,但這樣小的娃娃,也沒修習過什麽法術,疼也要疼死的。”

“疼死?怎麽疼,怎麽死?”

唐玉把嚴都平的手拽過來,在他手背上用力掐著擰了一圈,嚴都平猛地收回手大叫:“你幹什麽!”

楊瞳不知是被他的喊聲驚著了還是沒睡穩,手抽了兩下,唐玉壓著聲音說:“這就是疼,起死回生,再疼個百千倍不為過。”

嚴都平立馬搖頭:“那不行,換個法子。”

唐玉摸了摸下巴:“不如去找師娘,她的法子肯定要溫和許多,玉山凡人不少,我們倆都沒怎麽救過人,養著魂魄容易,別亂來出了岔子,叫你難得的好心落空。”

“不是好心,欠那小藥童一點機緣而已。”

“也是,你總不會平白無故救人。師娘如今在哪兒?要我幫你去尋嗎?”

“不必,就在蓬萊,我自己去。蕭山城有瘟疫,你不管是一回事,將來天庭追究,查出你有時辰不在,那就說不清了。”

“瘟疫?縣志我看得仔細,這百年並無瘟疫。”

“他們能寫就能改,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究竟是被誰釘進去的?怎麽回事兒?”

唐玉摸了摸鼻子:“我和會稽山神打牌,輸的人要自斷香火一百年,我技不如人……”

嚴都平還當他有什麽事,冷了臉:“等瘟疫消停,自去地府領罰。”

唐玉抄手行禮:“喏。”

“把這小孩兒魂魄養起來。”

“謹遵殿下吩咐。”

唐玉把手輕覆在小孩天靈蓋上:“都平,取你的真元氣,小藥童的心頭血,養在玉佩裏吧。不過井裏那枚沾了寒氣,小藥童戴的這塊養得好,用這塊兒,你看如何?”

“可。”

唐玉懸坐在小藥童和嚴都平之間施法,楊瞳的玉佩從她衣襟處滑出來,後頭跟著一滴鮮紅的血,和玉佩一起停在唐玉面前,嚴都平自丹田送出一口真氣,待魂魄與血氣相融,玉佩變成了淡淡的合歡色,唐玉在玉佩之外封了一層結界,如此,內裏的魂魄便不會被幹擾傷害。

唐玉把玉佩遞給嚴都平:“還是叫姐姐戴著,這玉,她養的實在好。”

嚴都平把玉佩收進袖中:“現在燒吧,省得她醒來看見,又傷心。”

唐玉在院裏拂幹了一片地方,堆了柴薪火化小孩的屍體,走出大殿,他才看到蕭山城被罩在一片死氣之中:“太不像話了!他難道要屠城?”

“死這麽多人,還是疫病死的,若在從前,你沒做城隍的時候,覺得哪裏麻煩最大?”

“地府?從前我不知道你為這差事花費了那樣多的心血,只當你和我一樣,閑著也是閑著呢。難道天庭還想插手冥界的事兒?趁你不在胡來?”

嚴都平笑了笑:“師兄,醒一醒吧,天法亂世,眾神輪轉,三界紛亂不斷,我尚能穩住幽冥界,實屬不易,他們想把我拉下水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可不必驚訝。”

“這神仙做的,真沒意思。”

“咱們也算逍遙恣意過,順其自然吧。”

唐玉嘆了口氣,唯有點頭。兩人說著,有兩只無常鬼沿著院墻根兒躲躲閃閃地過來,嚴都平早看到他們,知道是來拿人的,沈聲道:“不必躲了,近前來。”

無常鬼避著火堆晃到嚴都平跟前行禮:“見過閻君,見過上仙。”

唐玉問:“可是來拿楊家的小姑娘?”

白無常道:“回上仙話,是來拿楊家姐妹。”

“姐妹?兩個人?”

“是,小的是餓死的,大的死於心衰氣竭,按時辰,應該這會兒都帶走,但是,但是看您二位好像另有安排,下官不知,不知如何是好。”

嚴都平道:“簿子上的名字勾了,往後她們生死,本君定奪。”

白無常應諾,黑無常想了想還是說:“下官聽聞,殿下因是得罪了泰山府才被貶到凡間,如今冥間諸事,泰山府多有插手,此事若是被他們知道,恐怕又要小題大做。”

唐玉覺得荒唐:“泰山府還能管到你?怎麽還傳起你是被貶的了?”

嚴都平也不知會起這樣的傳言:“若有問的,你便說是我在人間收的童子。”

唐玉擺擺手:“不好,你既不煉丹也沒有坐騎,收童子沒什麽用處,就說是收的徒弟。”

“我收徒弟又有什麽用處?”

“你去找師娘,她是不是要跟著去?天大地大的,以後沒親沒故,便就跟著你吧,做童子,你跟她說得清楚嗎?”

嚴都平想想沒說什麽,黑白無常也就明白了:“是,下官領命。”

無常鬼走後,唐玉和嚴都平回大殿,楊瞳醒了倚著門框站著:“道長,我妹妹呢?”

嚴都平從袖中拿出玉佩:“戴好,她的魂魄在裏面,舊身無用,已經燒了,我們去找更厲害的神仙,給她重塑經絡血脈。”

楊瞳捧著玉佩:“阿瞞還活著嗎?”

“能活。”

“道長可不要騙我。”

“騙你又如何?”

“若是騙我,我就……去閻王殿告狀,北都羅酆山嚴道長,是個壞道士。”

唐玉樂了:“好會告狀,那是地府最鐵面無私的一位了。”

嚴都平也笑了:“不信?有人還勸我收你為徒,如此,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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