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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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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懷

四月末的北狄,濕冷的空氣為之一凝,紀黎還沒徹底從先前乍暖還寒的氛圍裏適應,就又是另一番氣候了。

書房裏的炭盆被撤了下去,兩人窩在書房裏,不遠不近地隔著些距離。

她假裝沒發現少年寫在臉上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沒趕人,只是淡淡地坐在一邊找了本游記看。

自席澈宣布要娶一個漢人女子後,北狄朝堂就總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

自格爾律倒臺,席澈才算徹底展露出那些冷霆手段,樁樁件件雖是為了百姓民生,可也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他們引而不發,不過是恐懼於新皇的手段,以及未曾擁有一個合適的爆發點。

如今,嫁娶一事一出,那些老古董們自是群情激憤。

左說:“這於理不合,陛下三思。。”

右言:“陛下過河拆橋,恐寒了我們這些臣子的心。”

紀黎對這些傳言是不大放心上的,與紀雲山他們解釋後,她便待在了席澈這邊。誰知少年已經漸漸成長,全然不是過去還需要依靠她時的模樣了,索性她也樂得清閑,劃了塊地練起兵來。

日子久了,她便也琢磨出些別的想法,“我有事情要出門一趟。”

席澈卻會錯了意,以為是誰在她面前嚼舌根,說了些似是而非的、不幹凈的閑話,“怎麽又要走了…這才待了多久。”

說著挪了個窩,湊到她跟前,“這些天不是也很好嗎?你不在我身邊,我幹活都沒勁了…”

紀黎瞅著眼前人委屈的臉龐,想起這些日子頻頻發生的“意外”。

不是批奏折累了,想要抱一下,就是被這些臣子堵的心寒,意圖親上兩口。

紀黎:“…我是有正事要幹。”

她試圖把手抽回來,但握著她的那只手力氣極大,無法,只好任由對方。

大約的天氣轉暖,皮膚相觸,甚至還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滾燙的熱度。

“有什麽事,你和我說就是。”他如今不再是舉步維艱的小可憐,自然也想為紀黎分憂,“先前我倆不是說好了,有什麽便直說嘛。”怕她多想,語氣輕柔地不像話。

紀黎靜默了會兒,到底下定了決心,問,“陛下可還記得先前蘇城一戰時,我所率領的女子軍?”

聽她談及先前那次誤會,席澈點點頭。

“英姿颯爽,紀律森嚴,甚好。”半晌,又有些憤憤不平地補充,“叫我阿澈。”

紀黎側眸看了許久,頷首反問他,“那…你覺得,若是往後的北狄,也漸漸擁有這樣的一批女子,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席澈一怔,從她這句帶著點玩笑意味的試探裏察覺到了什麽,面色自若道:“好事。”

對於紀黎私下練兵的事情,他心底早知,連帶著她的那些隱藏深處的想法與抱負,相處這麽久,他亦是能窺得些許。

總歸對方不會害他,故而朝中的人幾次三番地來遞折子上眼藥也都被他壓了下去。

那塊地是他的地盤,如今給了紀黎,周邊除了她的人,還有席澈自己的精銳。

這些大臣多次查探也進不了內裏,遞上來這些折子,硬說也不過是算得捕風捉影。

如此,雙方心知肚明,就此揭過便罷了,若真是有人不長眼撞上來,他也不介意殺雞儆猴開開刃。

這樣僵持不下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幾日,對紀黎有意見的人漸漸消了聲,因為京都那邊的戰亂,各地而如雪花似的奏本也消停了點兒,倆人都得以喘了口氣。

謝允丞被扣在北狄,京都群龍無首,被幽禁的廢太子又聯絡起了朝臣,妄圖重新掌權。站在道德的制高地,大肆叫嚷著,讓席澈還回他們中原的皇子。

恰逢民間開始流傳起一則宮中秘聞,說是崇安帝時期,現任國師夜觀天象,言廢太子命格不佳,於國有礙。又遇上當時的四皇子異軍突起,先帝為保中宮臉面,密而不發,後下決心廢了先太子。

一時間,這道言論被再次提及,猶如一滴水滴入油鍋,頃刻便掀起巨浪。

懷揣著這份詭異的猜測,一時間,除了零星個別蹦噠的,倒也沒人再揪著紀黎的身份不放。

婚事嫁娶與國家大事,他們還是分的清的。

兩地的百姓仿佛也覺察到了點兒不尋常的味道,各自噤了聲,關起門來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只不過廢太子還沒來得及春風得意,就被他的好皇叔一包毒藥了結了性命——那是席澈安排在他身邊的人。

自謝允丞被扣後,謝懷秋便有些惶惶不可終日,他與謝允丞合作了這些日子,深知對方的本事,是十個自己也爭不過的。

他在皇室雖是混日子的紈絝子弟,為人也說不上多麽正派,可卻是最會察言觀色的。

生母早逝不受寵,若不是先帝活下來的兄弟數量稀少,他又醉心於玩樂,怕是也活不到如今。

這樣的人,他心底有一桿自己的稱——京都敗勢已定,索性還不如自己先遞上一份投名狀,保得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謝允禦歷經雙親的死亡,又被謝允丞打壓了那麽些日子,內裏本就虛弱非常,如今,只一次大劑量,便被自己的親叔叔送上了西天。

新登上皇位的是謝允丞與謝允禦的兄弟,近些年來一直被壓在兩者的光環下,性格怯懦。

被大臣們臨時推上帝位時,畏畏縮縮的可笑模樣,令遠在行軍途中的席澈都有所耳聞。等他兩日後到了地方,這人一見他,竟連抵抗的勇氣也生不出絲毫,直接歸降了。

……

紀黎得到消息時,已是幾日之後,徐則栩正好也聯系上了她。

先前告別後,表哥便一直在外游歷,一路幫她打聽些消息,邊觀察著不同的民生景象。

如今破天荒地遞了信過來,竟是要去西涼了!

紀黎細細瀏覽著信件,席澈便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身後攬了上來,“在幹嘛?”京都平定後,那些人徹底沒了話說。

席澈與一事無成的草包先王不同,上一批仗著資歷自恃清高的臣子悄無聲息便沒了影子,剩下的這批人權衡過後,到底歇了力氣。

紀黎看他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心裏莫名生出來點兒罪惡感,猶豫了下,湊上去在他唇角親了親,“想你呢。”她甚少這麽直白地表達想念與情意,倒惹得席澈楞了兩下。

席澈出手處理的這些人,皆是先前妄圖渾水摸魚,視百姓如草芥的奸臣之流。

但諸事繁忙,仍免不得被誤解。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及此事。

少年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手按在紀黎的後腦勺,壓著她肆意輕薄了一番,半晌舔了舔唇角,小聲道:“下次姐姐想要安慰我,直接這麽做就好。”

紀黎:“……”登徒子。

但…就算她知道席澈是故意裝乖賣弱,也實在硬不下心腸。

天色堪堪擦黑,宮人按著吩咐,將簡易的服侍送了上來。

席澈如今是皇帝,這個位置天生便帶有掠奪的意味。

但他在最大限度地給予了她想要的自由,給她更多可選擇的餘地。

上次關於女子軍的話題紀黎只是試探性地提了提,過後她便把這件事擱置了下來。

畢竟…如今的北狄,關於她的爭議已經足夠多了。

席澈雖有足夠的能力能夠壓下這些,無論是練兵還是嫁娶,都以一己之力平定波瀾,可她不能不為他考慮一二。

紀黎換好衣服,出來喊他,“明日難得休沐,我們一同出去逛逛可好?”或許,她也該試著多多表達自己的心意,具化成行動。

席澈望著心上人臉上的笑,到底把臨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兩人獨處的珍貴時間,還是不要讓這些什勞子奏折來打攪的好。

他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隔日醒來時也沒什麽事,席澈勤勉了這麽些日子,難得賴了回床,巳時才起。

正值盛春之景,北狄歷經休養,草原煥發出勃勃生機,就連主街道也多出幾絲鼓樂喧天的喜色。

百姓大多上了街,巡街的侍衛遍布滿城,熱鬧非凡。

席澈身份特殊,兩人便換上了昨日傍晚送來的衣裳,戴上了紀黎從別處淘來的精巧面具,一起走上了街。

長街上肩摩袂接,熙來攘往的,年輕的男男女女偷偷牽著手,時不時相視一笑。

熱鬧街景中,兩人戴著面具,雖偶有人帶著打量的視線掃視過來,卻也只是瞧瞧便收回了。

這般倒苦了身後的暗衛們,不遠不近地跟著,又不能太過顯眼,引得騷動。

紀黎的手被少年緊緊牽著。

周遭熙熙攘攘的人聲無限放大,恍惚間,竟像是回到了先前的那次燈會似的。

不同的是,那會兒,席澈還得裝可憐才能扯著她的衣袖。

相同的是,他仍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寸步不離,長長久久。

融融春光下,紀黎展顏一笑。

微風輕拂,她迎著席澈的目光,取下了面具,“走呀!”

席澈將人緊緊攬住,辟出一方小小天地。

少年揚起唇角,也快步跟著走了上去,“好。”

暖陽當暄,春日光景如畫,美不勝收。

恰如此時。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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