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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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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紀黎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廝福祿見她臉色不好立刻從遠處迎了上來,“大小姐,您這是怎得了?”

紀黎擺了擺手,示意他有事便說,“無礙,你跑這來可是有什麽事?”

福祿道:“是安排那席澈的事,特來問問您的意思。”

劉叔是這將軍府四十多年的老管家,在紀黎還未出生前就已經跟著紀雲山了。

福祿是他的幹兒子,將來自然是要接他的班的。

這次來問,估摸著也是劉叔的意思。

“安排到鋪子裏,隨便給個什麽活計幹就行。”她道。

並未因為是自己帶回來的人,在分配上顯出過度的優待。

提了個折中的選擇,“城東那一片的就很好。”

福祿面上這才安下心來,“那小的就回去覆命了。”

見紀黎點頭,他便躬身退下,往南園去。

南園是小廝們慣常聚集的地方。

秋日的天,三三兩兩的人在一起說說笑笑,也算忙裏偷閑。

見福祿回來,王四趕忙推搡開旁邊的人,湊到他跟前,“福祿哥,大小姐那邊咋說的?”

福祿瞅他一眼,“別堵著,我還要去給我幹爹覆命的。”

心裏厭煩這人,面上他倒是依舊客氣。

畢竟是將軍府的表親塞進來的,這種關系戶,不是他能招惹的。

王四不死心,繼續問:“你特意趕著這個時辰去問,那不就是那小子的事嗎?”

“怎麽說的,給分到哪?”

福祿道:“好好做你的事,別管那麽多。”

瞧見他有松口的跡象,王四眼珠一轉,“嘿嘿”笑了兩聲。

“這不是看您見多識廣,來問問嘛?”手下未停,悄咪咪從袖子底下給塞了包碎銀子。

福祿放手裏墊了墊,猶豫半晌,給了對面吊兒郎當的人一個眼神。

王四會意,趕忙快步跟了上去。

待走到相對僻靜點的地方,福祿才開口,“看在你小子心誠,我破例給你透露透露。”邊示意他附耳過來聽。

“城東的鋪子。”他道:“我估摸著得是米鋪油鋪這類的,再不濟也肯定是盈利還行的那類的。”

王四一驚,“米油鋪子?!這可是肥差!”

“再說,那不是夫人的嫁妝裏的嗎?”

福祿剮了他一眼,“甭管它什麽嫁妝不嫁妝的?紀夫人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將來還不都是大小姐一個人的。”

王四眼眸暗了暗,想到主家的吩咐,試探道:“福祿哥,我聽說...那小子是小姐特意從榮華寺給帶回來的。”他壓低了聲音,“聽說,對他特殊得很呢,那簡直就像是對未來的...”

“小姐對他的確是青眼有加,所以啊,這往後你們也都得對他客氣點。”福祿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道:“別看人年紀小,往後這前途可大著哩!”

王四便不做聲了,點頭附和,“還是你說得在理。”

兩人分開後,他便七拐八拐走到後門的一個角落地方,偷摸著把方才得到的消息給傳了出去。

......

南邊的院子內,一派嫻靜美好。

太陽擠在白雲波紋後,瓦藍瓦藍的晴空便變成了陰天。

偶爾有幾縷浮雲掠過,經過大半個上午的照射,地面上清爽如明鏡。

就著這不冷不熱的氣溫,紀黎練了好一會兒槍。

槍上的紅纓隨著她的動作擺動,颯然間帶起一陣疾風。

方才回來時候才用過點心,這會並不太餓。

日常練完武術,她索性回屋練起字來。

席澈的話像是咒語一般,無端地反覆回響,惹得人兀自心亂。

算上前世,她也從未這麽對過任何一個男子。

即使是謝允丞...

他們兩人開始時候也是交易居多。

只是女子總是心軟,數次相處中,難免會被一步步迷了心智。

等她回過神來,紀家已然萬劫不覆了。

她落下一筆。

心底對於席澈又是覆雜的很。

理性上,她認為少年與前世那人不同。

那些熱絡與順從不是假的,那些關心和在意亦是。

可她反思之後,驟然發覺自己確實做得太多了些。

太過了些。

素白的手在紙張上接連寫下許多字。

視線聚焦,希望能夠更集中些註意力。

可思緒繁雜,效果甚微。

偏移間,凝望著這雙手,紀黎猛地想到了席澈的手。

手指削瘦而修長,骨節分明。

薄薄的皮膚下面映出淡淡的青色血管,好似蘊藏著蓬勃的力量。

他的力氣也的確如他所言,很大。

但性格卻是截然相反的膽怯,動不動就哭。

她最怕男孩子哭了。

格柵窗欞微開,一旁有張深青色的小案臺。

斜放著的太湖石香爐裏,兩股細細的煙氣從中盤旋升起。

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字,她的思緒才得以重新清晰點。

恰有一陣風來,揚起她垂雙髻上的碧色發帶,吹過長長羽睫下的小鹿眼眸。

當朝女子多是十五六歲便許配了人家,早早為出嫁做準備。

循環往覆,抄寫女德女訓,裁剪制作嫁衣。

她這麽做,好像...的確會令人誤會。

令其他人誤會,令席澈誤會。

她擱下筆,閉上了眼睛。

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出了聲,“雲壹,雲爾回來了嗎?”

“還未回,小姐是有什麽吩咐嗎?”侍女聽到動靜,緩緩走進,門在身後徐徐合攏。

紀黎朝門那看了兩眼,浮了浮茶蓋,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但神色卻放松了許多,“待她回來你和她說一聲,之後便不用去找席澈了。”

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自己聽,“我們做的足夠了,過猶不及,反而還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雲壹應下,又想問些什麽,神情一度糾結。

紀黎深呼口氣,慢一拍地啊了一聲,“傳膳吧。”

身側的人這才退下,三步並兩步去吩咐了。

用完膳休息完已經是下午了。

臨近十一月份,邊塞的各個鋪子都已經開始為入冬做準備。

邊塞的冬天亦不像別處,這裏冷風如刀,極少下雪。

只氣溫低的嚇人,幹冷幹冷的。

故而這裏的人民多在十月多就得開始為後面三兩個月打算。

紀黎望著外頭的天,靜靜站了好一會兒。

待雲壹不知道第幾次假裝從她身邊路過,不經意詢問她有沒有吩咐時,擡眸望向她道:“馬上十一月,你和我去一趟吧。”

自她及笄後,母親便開始有意讓她學習管家這些知識,父親更是直接劃了城南收益最好的那幾個鋪子給她練手。

好在她天性頗為聰慧,一年多的時間幾間鋪子仍舊盈利尚好,倒也算接住了。

算上這些天,那邊也該準備出點什麽了。

雲壹停下腳步,應了一聲。

外頭正是太陽快西沈的時候,屋檐上收起了夕陽僅剩的幾絲餘暉。

清輝與陰影的交錯之間,府邸內這方天地,滿是氤氳祥和。

自重生後,如紀雲山所言,她確實總是思慮太多。

前世的秘密與危機總是一重又一重,有時她總感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面對席澈時,偶爾流露出的幾分隨性才往往更為珍貴。

也正是如此,加之蓄意的目的,她總是對他格外好。

可,她雖有些未蔔先知的信息,卻也並不擅長謀略。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是她做錯了嗎?

紀黎閉上了眼睛,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

她不想陷入這種無意義的內耗之中,索性小憩了片刻。

再度醒來時,屋外已是一片黑了。

“雲壹,拿些水。”她喊完便準備把砂壺內剩下的給倒出來喝了潤潤喉嚨,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紀黎剛醒還有些迷糊勁兒,以為是雲壹便應了聲“進”。

屋外的人應聲推開門,擡手關門間帶起一陣微風。

他上前幾步說:“這事怎得好勞煩小姐親自做,奴來做就成。”

聲調低低的,說話時仿佛羽毛溜過心頭,麻酥酥的。

更似...誘哄。

添滿水給她倒了一杯,走上前。

一字一句地啟唇,嗓音沈沈,“大小姐,您喝水。”

紀黎凝視著他。

這男子瞅著面生,絕不是自己院子裏的下人,穿了件青蓮墨色直綴,膚色玉白,看得出姿容清俊。

男子捧著茶杯的手十分寬大,修長幹凈,宛如瑩潤通透的白玉。

燭火氤氳下,仿佛連光都可以透過,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握在手裏。

他的手腕上綁著一根紅繩,瑩白圓石吊在下方,樣式普通,材質也一般。

但,此間種種,卻也不是一個奴仆可以用得起的。

男子朝她看過來,見紀黎視線投註,玉色臉龐上微微泛起紅暈,微微低下了頭。

紀黎嘴角微抽,好不容易睡了一覺,腦袋又開始疼起來。

她過了十六,自然明白這人是什麽意思。

她身為將軍府獨女,又是老來得女受盡寵愛,這一年多不是沒有人給她獻過殷勤。

想來她的兩個侍女們多半是被支開了。

倒是很費了些彎彎繞繞的歪門心思。

這人瞧著氣質清潤,雖一口一個奴,但顯然肯定不是。

倒像是...哪家的淸倌兒。

被別有用心的人塞進來搞鬼事的。

還挺膽大。

她強忍著渴意,並未伸手,“好了,你放那兒吧。”

到底不想害了這人,“沒事就趕緊走吧,今天我就當沒看到你。”

屋外,席澈領了新差事,正打算去之前和紀黎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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