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明在原地轉了圈，無精打采地臥在樹下，清無坐在一旁，北海海面上晚風徐徐，汪洋吞日，血色夕陽映在她冰冷面上，映的她艷麗面龐裏多了幾分冷峻，像結冰的寒山。

海面上大魚一躍而起，掀起漫天水花，蒼明見了也沒什麽反應，垂眼哼哼了兩聲。

清無楞楞地看著他，輕聲道：“我也很想他。”他在天上有沒有受苦？皓磊有沒有刁難他？天帝又會給他什麽樣的懲罰？她想見他。

“清無？”謝子昂看著她落寞的背影，低低喚了一聲。

清無轉頭，“子昂。”

謝子昂緩步走過來，坐在她身旁，“你的樣貌變了好多……要不是臨臯，我差點沒有認出你。”

清無低頭，嘴角擠出一絲微笑，道：“你也越發精神了……我還要謝謝你肯幫我們，你總是願意幫我……我卻沒什麽能回報你。”

謝子昂抿著雙唇，嚴肅道：“清無，我早就說過，我拿你當朋友，朋友之間不就應該互相幫助麽？再說，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煦堯神君肯親自出面為我申冤雪恨，我感激還來不及。”

清無垂目，道：“你說的對，是我太計較了……謝子賢害死了你許多的手足麽？我不明白，他這樣不會墮魔麽？”

“害人的辦法有許多種……不一定要對方死……可以陷害、栽贓，也可以間接殺人……就比如他給我吃的美人妒，並不會讓我死，只會讓我失去法力，一旦我碰到勁敵，必死無疑……當年，我母親為了保護我，一直躲在妖界不讓我參與北海的事，可是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母子倆……但他的心志終歸沒有亂，是無法墮入魔道的。”

“北海裏還有人能夠為你作證麽？”

“有……我的兩位兄長，和他們的母親，還有幾個侍從……我先要救他們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不要拒絕我，子昂。我知道北海裏兇險，但是，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間應該互相幫助。”清無堅定道。

“……好。”

一晃過去兩日，下月初一天界宴會就在明日午後，謝子昂和清無去北海救人的計劃放在了今夜寅時，彼時月色最暗，北海水晶宮的守衛最松懈，而從北海到天宮最快需要兩個時辰，他們一旦救出人，就要往天界趕，如果不出意外，正好能夠趕上宴會。

“我的兄長和父親現在都在天界，雖然他們不在，但是宮裏定會增派守衛。只要我們潛入龍宮救出人，守衛必定會察覺，我們速度要快。”謝子昂道。

清無點頭，“我明白。”

“你們救出人，出了海面，一定要頭也不回的往天上去，追兵由我和神君解決。”臨臯道，“橘又姑娘，你曾經在龍宮待過很久，熟悉地形，你也要下去幫他們。你曾經是子昂母親的侍女，所以你也是必要的證人，子昂一出海面，你就要跟緊他，一起去天界。”

橘又堅定道：“放心吧，我定能幫助公子去天界。”

清無道：“你們帶著夜白在海面等我們，夜白跑得很快，馱兩個人不在話下……蒼明留下來，他暫時不能上天，你們要讓天帝相信你們是為了替北海龍子申冤才在宴會上揭發謝子賢，和玄燏無關。”

煦堯點頭，道：“不錯。臨臯，你我二人要除掉龍宮追兵之後，我要盡快追上謝子昂，你暫且留下來，要保證沒有人能夠上天給謝子賢通風報信。”又對謝子昂道：“進入天宮之時，你要喬妝打扮，不能讓謝子賢察覺你也在天上。橘又，你要帶著幾個人躲起來，等待我們的命令……依照慣例，宴會開始前有歌舞助興，之後天帝才會宣布他們二人婚事，我們要在天帝宣布完，你我二人才能站出來，指罪謝子賢。”

“明白。”三人一齊道。

煦堯接著道：“化煙姑娘，我本不希望你上天，皓磊的人一定在找你，但是汐若未必聽我們幾個的話，除了你。所以，一旦宴會上眾人的註意力集中在謝子賢身上，你一定要趁機盡快帶走她，說服她，這樣，我們手裏才會有皓磊的把柄。”

“我明白。”清無應道。

“謝子昂手中雖然有人證，謝子賢也不蠢笨，他一定會反擊，但是天帝最看重仙家體面，只要謝子賢有一點汙垢，他們必然會有所動搖……除此之外，皓磊必然是謝子賢的後盾，我相信皓磊見到我也會有所警戒，彼時，皓磊定會為了針對我而幫他說話，宴會上定會大亂……我不能保證謝子昂和我能全身而退，所以，化煙姑娘，你和汐若是我們的救命稻草，只有汐若站出來說出來皓磊所做之事，謝子賢沒有了靠山，我們才能保全自身，玄燏才會有一線生機。”

“我明白，汐若就交給我。”清無道。

“好，天色還早，你們去歇下吧，今晚我們有許多事要做。”言罷，煦堯轉身回了屋。

“不睡一會麽？”臨臯坐在清無身邊，眼前海面蔚藍遼闊，霞光漫天，風景絢爛。

“我睡不著。”清無輕聲道，最近這幾夜，大概是她的法力越來越強盛，每每入夢，前一世的記憶就湧進腦海，玄燏不在她身邊，再美好的夢也成了夢魘。

“玄燏雖然墮魔，但是也為蒼生降妖除魔多次，天帝厚愛他，看在他的汗馬功勞上，不會判得太重。”臨臯道。

清無卻不這樣認為。煦堯也說了，天帝天後最看重仙家體面，曾經深信厚愛的人犯下如此重罪，他們才會罰得更重，以儆效尤。

清無沈默了片刻，轉移話頭道：“我沒有想到汐若會為皓磊背了這麽多年的罪名……”

“大概，也是天後所為吧……汐若雖然是她的養女，但是親兒子太子和一個外甥女比起來，孰輕孰重，不言而知。汐若做出來的事情固然可恨，但她也有可憐之處，白白做了太子的犧牲品……她後來能夠變得那樣陰狠毒辣，也情有可原。”

“汐若大概也很委屈吧……有個這樣的兄長，現在還攤上一個謝子賢，太子真是六親不認，自私冷酷。”

清無雖然睡不著，還是強逼著自己睡下，再醒來時，已經是醜時。時值月末，暗夜無光，幾人又合計了一番，看了看天色，她、謝子昂、橘又三人決定動身。

三人喬裝一番，她和橘又化作龍宮婢女模樣，謝子昂則化作一只鯉魚，從海涯一處隱秘的角落悄聲潛入海裏，海水溫熱，游魚困覺，越往深處走，光線越來越暗淡，海水越來越冷，劃水兩刻，遠遠看見了大海深處爍光閃閃的水晶龍宮。

依照謝子昂所言，他的兩位兄長受謝子賢陷害，一個失去了法力，一個沒了神志二人都被關在牢獄裏，他們二位的母親被分別囚禁在宮中，計劃中，謝子昂要去牢獄救出兄長，橘又和清無去宮裏找他們的母親和侍從。

三人游近了，在宮殿不遠處分頭，謝子昂去了牢獄，她和橘又從大門進了宮殿，橘又拿出事先做好的兩個名牌，兩個守衛看了看沒有多疑就放了行。北海龍王的宮殿裏大大小小殿宇百十來座，亭臺樓閣壯麗巍峨，雕龍畫棟美輪美奐，珊瑚石珠裝飾其中，更顯其富麗堂皇。而幽禁兩個姬妾的宮殿卻又寒酸又小氣，大概兩位姬妾法力修為不高，連守衛都很松懈，清無手中兩個小石子撞在他們穴位上，幾個守衛都昏睡了過去。

橘又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清無在門口把手，從她所站的地方遙遙望去，這些宮殿裏最高的那座坐落在正中央，後面還有一座，雖然沒有前面那座高，但確是最華麗奢靡的一座，五彩琉璃做瓦，紫色水晶做壁，想來應該就是謝子賢的居所。

正想著，橘又和兩位姬妾以及兩個侍女就出來了，兩位姬妾長相甚美，但面容卻十分憔悴，修為法力確實不高。

“各位，無論如何都要跟緊橘又。”輕聲說著，在幾人面上施了個障眼法。

幾個人都激動地沖她們點點頭。

言罷，橘又領頭在前，向上奮力游去，清無斷後，時時刻刻警惕著追兵。大海深處，水晶宮一片靜謐，看來謝子昂並沒有引起守衛註意，直到她們快游出海面的時候，才遠遠看見了水晶宮裏的騷動。此時臨臯正在海面不遠處的水中等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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