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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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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

夜晚時分,詩婳結束了和林母的見面,獨自坐地鐵朝著家的方向趕去。今天這一下午的時間裏,詩婳和林母聊了很多話題,溫柔的林母站在長輩的角度告訴了她很多職場經驗,生怕她因為這兩年的空白期而無法適應以後的工作環境。

說實在話,詩婳心底是很喜歡林母的。她父母離異得很早,母親對她一直不管不問,詩婳從林母身上體會到了很多類似母愛的關懷,她以前甚至還天真地想過,如果以後林錦旭願意娶自己,那林母就真的成為自己的親人了。等他們結婚之後,她就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擁有很多關心自己的人,上天雖然讓她的前半生過得孤苦無依,可是之後總算是補償她了。

但現在詩婳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麽愚蠢。林錦旭根本從來沒想過要娶自己吧,當初他為了那所謂的“負責任”強忍著厭惡而把她接進家裏,這兩年期間,他應該一直在心底期待詩婳有一天能自己主動離開。

可天真的詩婳卻以為只要她足夠真誠,就一定能融化林錦旭的心。但如果只要你足夠愛一個人對方就會反過來愛上你,這世界上怎麽還會有那麽多人因為感情傷心欲絕呢?

說到底,都是以前的她太幼稚,太奮不顧身而已。

想到這裏詩婳不由輕嘆一聲,隨著人潮一起走出了地鐵站。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家附近的市場買了些蔬菜,然後朝著公寓樓的方向走去。

但就在她走到公寓樓門口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了一個隱隱壓抑著憤怒的聲音:“站住。”

這把聲音詩婳再熟悉不過了,她不由楞了一下,回頭朝身後看去,就看見林錦旭正靠在他的黑色邁凱倫旁邊,雙手插在口袋裏表情冰冷地盯著她。

公寓樓下面的路燈很是昏暗,林錦旭又穿了一件黑色襯衫,因此詩婳剛剛走路的時候竟然沒看見他。

她想了想,這才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聽到她這麽說林錦旭不禁冷哼一聲,邁開修長的腿快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沈詩婳,我已經主動來找你了,你現在還跟我演有意思嗎?”

詩婳十分茫然,“我……我跟你演什麽?錦旭,我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嗎,我沒有跟你鬧脾氣,我是真的跟你分——”

但她還沒把“分手”兩個字講完,面前的男人就有些暴躁地打斷了她,怒道:“分什麽手!沈詩婳,我認識你這麽多年,怎麽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你這個女人這麽虛偽!”

詩婳被“虛偽”兩個字重重地打擊到,她和錦旭相處這麽多年,他雖然不喜歡自己,可從來沒對她說過這麽難聽的字眼。

她的情緒頓時混亂起來,其中還夾雜著一股慢慢湧出的酸澀,“你……你說我虛偽是什麽意思?”

林錦旭冷笑一聲,直直地看向她眼眸深處,質問道:“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去見我媽了?”

詩婳茫然地點點頭,虛偽兩個字不斷在她心頭盤旋,已然讓她有些無法正常呼吸了,“是……我見她了……”

林錦旭接著氣勢逼人地質問道:“那你是不是收了她一張支票?”

說著,他便拿出手機,找出楊順下午發給自己的那段視頻播放給沈詩婳看,這段視頻只有五六秒,是無聲的,畫面上正是林母把支票塞到她手裏的動作。

詩婳慢慢睜大了眼睛,她好像有點猜到林錦旭為什麽會說自己虛偽了,可心底卻又不太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然而她的這般反應卻讓林錦旭誤認為是她被拆穿之後驚慌失措了,他不由嘆了口氣,憤怒又無奈地說:“我真的不明白了,我跟你在一起這段時間,我的副卡不是早就給你了,你想買什麽不能買?如果你是覺得錢不在你手上你不放心,那你可以直接給我說啊,你要多少我打到你賬戶上不就行了?為了這麽點事情你就鬧得轟轟烈烈,說什麽要分手,搞得人盡皆知,連我媽都知道了,讓她出來圓場,你好意思嗎?沈詩婳,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知不知道你鬧出這些事情真的讓我很丟臉?”

詩婳被他這連珠炮一般的指責完全打蒙了,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無法動彈。林錦旭剛剛說過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了鋒利刀尖,不斷在她的心頭紮下,讓她連指尖都疼到瑟縮了。

她愛了這個男人將近六年,即使從未得到他的回應,可詩婳總覺得自己為他的付出終歸會變成他人生中的美好回憶。多年以後林錦旭回想起來也會覺得開心,因為有這樣的一個姑娘真心愛過他,卻沒想到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拜金女罷了。

心底的酸澀如同潮水般迅速向上蔓延,最後化成了淚水積聚在詩婳的眼眶裏。可是林錦旭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他只是強勢地拉住了她的手腕,說道:“行了,以後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的,你不要再鬧了,快點跟我回去,我工作很忙的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耽誤。”

說罷,他就拉著詩婳朝自己的車子走去,但人還沒跨出半步,身後的人就突然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你——”林錦旭回過頭,原本想訓斥沈詩婳不懂事,可是當他看清對方的臉之後,卻不由怔住了。

因為詩婳哭了。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淚水就落滿了她的整張臉,她不抽噎不哭喊,只是紅著眼睛傷心地看著林錦旭,眼底盡是不可置信和絕望。

“你……你哭什麽……”林錦旭的聲調頓時降了下來,這幾年裏他很少看見詩婳哭的樣子,可是只要她一哭,他的腦子頓時就一團亂麻不知道該怎麽運轉了。

“林錦旭。”詩婳做了個深呼吸才開口道,“從我第一次見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你了。我明白,我的家境配不上你,我也沒有那些富家千金養尊處優的優雅儀態,當時別人都暗地裏嘲笑我追你是腦子出問題了。可我一直覺得就算我什麽都沒有,但我對你的這顆真心是別人都比不了的,我以為你能看出來的,原來這麽多年來,你一直都覺得我是為了你的錢才死追著你不放的嗎?”

林錦旭楞住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你剛剛就是這麽說的!”詩婳帶著哭腔說道,“我承認下午我去見你母親了,她也的確給了我支票,但是我沒有收!你為什麽要憑借一段掐頭去尾的視頻就給我定罪?你甚至連問都不問我,就認定了我收了你媽媽的錢?我在你心裏就這麽不堪嗎?”

“我……不是……”林錦旭的大腦徹底死機了,那平常精明的生意頭腦此刻徹底派不上用場,他現在僅剩的本能,就是想讓面前的姑娘不要再流淚了。

於是他伸出了手,想要給詩婳擦眼淚,卻被後者用力把手揮開了。沈詩婳朝後退了一步,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光看向他,仿佛他林錦旭只是一個陌生人一樣,然後他聽到她哽咽著說:“林錦旭,今天下午你媽媽還問我,雖然分手了,但我是不是還對你有感情。我當時承認了,可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我……我知道你嫌我擋了你的情路,可現在我已經主動退開了啊,你為什麽就不能讓我體面一點離開呢?”

林錦旭有些慌亂地上前一步,想把遠離自己的詩婳抓回來,可得到的卻只是她強硬的拒絕:“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這句話!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這些,詩婳就轉過身快步朝著公寓樓的方向走去。

林錦旭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猛然生出一種被抽離感,好像他身體的某一部分正活生生從他身上撕裂開來一樣,他沙啞地開口試圖把她喚回來,“詩婳,我……”

可沈詩婳卻打斷了他,她背對著他低聲道:“我現在真的很後悔,我以為你就算不喜歡我,多年後也會記得我對你的真心……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麽看我的。早知如此,我就應該聽別人的,早點放棄你……”

說完這些她就快步走進了黑漆漆的樓道,林錦旭不由朝前追了幾步,可最後還是停了下來,因為他怕此刻自己追上去只會讓詩婳哭得更傷心。

他的腦子裏無比混亂,林錦旭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詩婳剛剛哭著說的那些話不斷在他耳邊回響,他完全沒料到,自己那番話會讓詩婳覺得他認為她是為了錢才追求自己。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啊,他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

他只是……想快點讓詩婳回到自己身邊來所以才那麽說……可為什麽一切根本沒有像他想象當中那樣發展?

林錦旭楞怔地在昏暗的路燈下站了很久,最後才轉身回到了車裏。

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一種挫敗感將他緊緊包圍住,林錦旭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而心口那種隱隱約約的疼痛感,又是因為什麽呢?

林錦旭將頭靠在方向盤上,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詩婳的眼淚卻打亂了他大腦裏的所有思緒,讓他越想越混亂,最後他只能無助地撥通了好友的電話,希望對方能給他一些解決的辦法:“餵,舒澄……是我。能出來見一面嗎?”

電話那邊聲音很嘈雜,舒澄顯然又是在酒吧裏和姑娘們調情,他問道:“又出什麽事了?”

林錦旭腦海中浮現出詩婳哭得通紅的雙眼,不由閉了閉眼,才開口道:“我……我剛剛把詩婳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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