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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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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第35章

姜綿綿的視線在謝明夜臉上一定,他神色寡淡,平靜得過分,握著小刀的手卻因過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節。

那個字在姜綿綿腦中過了一遍,她眼睛徒然睜大,“是魘花的那個魘?”

外面隱約傳來巡邏弟子喝酒劃拳的笑聲,笑聲飄過來,卻僵硬在牢獄凝滯的氣氛之中。

謝明夜擡眼望著她,沈默不語。

姜綿綿雪白色的小尾巴不敢置信的高豎著,作為曾經被魘花汙染的獸,她有專門的去了解過魘。

魘是神器與貪欲融合的產物,它會勾起活物的貪念。

她兩次在謝明夜面前出醜,第一次是給浮羅草松土,那時她對謝明夜的貪欲,是想賺很多靈石,讓謝明夜給她建造樹屋;

第二次是剛才,她對謝明夜的貪欲,是想讓他給她制木雕。

她知道謝明夜不是在跟她說笑,他是認真的。但……她先前只以為魘在附近,她沒想到魘會在他的體內。

在傳聞之中,魘長得跟魘花一模一樣,這代表著魘不是意識體而是有身體的,一個有身體的東西在謝明夜的體內?

姜綿綿試圖想象那個過程,她淡藍色的眼眸一顫,全身毛驚恐地炸了起來。

魘鉆入他體內的時候,他該多疼啊。

她對魘鉆入謝明夜體內的驚恐,被謝明夜和魘理解成了她對謝明夜的害怕。

魘看準時機,壓低了聲音對謝明夜誘哄道,“她知道我在你的身體裏,一定會拋棄你,不如控制住她將她變成傀儡。你可以帶著變成傀儡的她,一起去禍害天下,這樣她永遠不會離開你。”

魘對姜綿綿的惡意已經毫不掩飾,姜綿綿感覺到了惡意,她擡起眼看向窺探感來源的方向,咧嘴露出了一個兇惡的表情。

魘紮根在謝明夜的神魂中,自得地低語道:“你的身上有了我,你的朋友都會棄你而去,你會永遠地成為孤家寡人。”

“就如同你在幻境中所經歷的一樣。”

謝明夜垂目,幻境中的一幕幕湧上來,他眼中翻滾著暴戾的殺意,他周身的氣息卻依舊平和。他心裏的聲音叫囂著,要立刻帶著姜綿綿去禍害天下;他清醒的意識卻告訴他,他不能傷害她。

下一秒,姜綿綿‘嗷’一聲撲倒了他。

魘興沖沖地看著這一幕,它嘻嘻笑道:“你放心,如果她要咬死你,我會放出一點力量救你的。”

謝明夜緩緩閉上了眼,各種紛雜的情緒在他心中掠過,最後他只睜著轉為赤紅色的眼眸,安靜地凝視著姜綿綿,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審判。

姜綿綿趴在他身上嗅了好一會,沒能嗅出陌生的味道。她擡起憤怒的眼睛,“那個魘在哪裏,我要把它揪出來,弄死它!”

謝明夜赤紅色的眼眸一楞,他忽略了腦中不斷叫囂的魘,淡白色的唇角緩緩勾起。

與他殺意騰騰的眼睛不同,赤紅色眼眸的謝明夜,在面對姜綿綿時,他身上的鋒銳反而會消失。

他把手放在她的頭上,順毛摸了摸,輕輕的撫摸帶著點點的溫柔,“怎麽現在膽子這麽大了,不怕魘麽?”

姜綿綿當然是害怕魘的,魘在修真界幾乎是所有活物都畏懼的存在。它的汙染非常可怕,被汙染的人、獸性情會發生變化,汙染程度淺的只會暴躁,汙染程度深的會喪失理智,成為只知道殺戮的機器。

姜綿綿不想被魘汙染,更不想成為只知道殺戮的機器。

她實話實說道:“剛開始是害怕的,後來想了想就不怕了。”

謝明夜眼裏生出些疑問,魘也擡起花骨朵陰森地瞅著姜綿綿,它不明白姜綿綿為何不害怕它了。

姜綿綿的視線落在他赤紅色的眼眸上,她知道紅色的眼睛,代表著謝明夜在害怕。

姜綿綿想要驅散他的畏懼,她貓臉顯露出一個挑釁的表情,得意洋洋道:“我剛剛說要弄死它,魘都沒對我做什麽,說明它現在奈何不了我。”

魘:!!!

謝明夜眼裏的猩紅色緩緩褪去,他頷首道:“確實。”

魘已經要氣炸了,卻聽姜綿綿繼續道:“我待在你身邊這麽久了,只被勾起了兩次貪欲,沒有達到汙染的程度……”她頓了頓,買了個關子道:“你猜這說明什麽?”

謝明夜知道她想要賣弄,他眼底滑過一絲笑意,配合道:“說明什麽?”

“我猜魘的汙染,只有在信徒獻祭自身時,才能得到最大化。平常的時候,它只能勾起貪欲,卻無法達到汙染的程度,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怕它。”姜綿綿豎起了尾巴,淡藍色的眼眸微微發亮,“你覺得我聰不聰明?”

謝明夜的眼睛變回了淡漠的烏色眼眸,他嘴角挑起一個弧度,“比在木雕上刻‘兇惡的狼’要聰明一些。”

姜綿綿皺著臉不善地盯著他,他冰涼指尖掐了掐她的臉頰。

姜綿綿決定不跟傷員計較,她正要問他魘的事情,心裏卻升起了熟悉的貪欲。

是氣急敗壞的魘,它散出了大量的力量。魘的氣息包圍住了姜綿綿,她擡著呆滯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謝明夜。

這是姜綿綿第三次露出這種表情,謝明夜已然波瀾不驚,甚至覺得這樣的姜綿綿也挺可愛的,一種呆楞癡傻的可愛。

姜綿綿睜著呆滯的眼眸,細嫩的嗓子嗷嗷道:“你該起來繼續工作了。”

謝明夜嗤笑一聲,指尖加重在她臉頰邊一掐,“你就不能換個貪欲麽?”

姜綿綿默不作聲,半響提醒了一句,“你該起來繼續工作了。”

謝明夜將姜綿綿抱起放在床上,姜綿綿的視線追隨著他移動,他掀了掀眼皮拿著小刀繼續雕著‘兇惡的狼’。

木屑簌簌落下,他擡眼看向她,語氣平平,“這個東西你想放在哪裏?”

眼眸呆滯的姜綿綿十分聽話,問什麽就答什麽,她道:“我想把它放在樹屋門口,這樣我的樹屋看起來一定很威猛。”

謝明夜冷笑一聲。

姜綿綿清醒過來的時候,立刻朝謝明夜望去。

少年低垂著眼在認真雕‘兇惡的狼’,似乎察覺她清醒了過來,他偏頭朝她看來,眼尾劃出一個冷諷的弧度,“我該起來繼續工作了?”

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一切,姜綿綿用兩只前爪尷尬地捂住了臉。

嘭——

牢獄門口處傳來了一聲巨響,轟隆一聲仿佛要在耳中炸開,緊接著整個地牢充滿了震耳欲聾的靈力撞擊聲。

姜綿綿的眼睛嚇成了豎瞳,她偏頭看去。牢獄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聚攏了十三個修士。

修士們使出一道道攻擊,靈力撞上牢獄門口的屏障發出巨大的聲響。有人的面容擠壓在透明的屏障上,他們的面孔上透著掩蓋不住的貪欲,呆滯的眼眸裏滿是想要得到什麽的渴望。

這一幕瘋狂而詭異,姜綿綿炸毛了。

“把靈石都交出來!”

“拿出雪戮劍,不然就殺了你!”

是魘的氣息散到了外面,巡邏的修士們都被魘勾起了貪欲!

謝明夜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收起小刀提溜起炸毛的姜綿綿,將她塞入懷中捂住她的耳朵。他擡眼看向瘋狂的弟子們,眼中泛著幽冷的光。

姜綿綿在他的懷裏掙了掙,把腦袋從他冰冷的環抱中鉆了出來,伴隨著轟隆的巨大聲響,她毛茸茸的耳朵一顫一顫的。

姜綿綿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他垂眼看她,她嗷嗷道:“我有點事情,你先放我下來。”

謝明夜瞥了一眼牢獄外面瘋狂的修士,一道道靈力撞在牢獄門口的屏障上,大地似乎都在晃動。

牢獄門口的屏障不知能堅持多久。

姜綿綿仰起腦袋道:“我可是八級靈獸,沒那麽容易受傷。”

謝明夜手指緊了緊,過了一會他松開了姜綿綿。姜綿綿跳到了地上,迫不及待地化成了人身。

在姜綿綿化作人形的那一剎那,謝明夜面色驟冷,他目光沈沈地望著牢獄外瘋狂的修士們。

從獸形化成人形,若是平常,修士們定會驚訝一番,可現在他們的眼裏只有謝明夜,他們心中滿滿的都是針對謝明夜的貪欲。

姜綿綿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了一張符紙和一支毛筆,隨後握著毛筆在符紙上寫起什麽來。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一道驚天動地的巨響,宛如天雷般地爆發。

地牢頂部塌了。

一只巨大的爪子出現在牢獄中,正是它一腳踩塌了地牢,那東西佝僂著身子,似乎是想要把頭鉆出來。

在它的掙動下,更多的石塊落了下來,顯露出陰沈的天空。

姜綿綿微微張嘴望著渾身銀色鱗片的巨獸,這只巨獸該不會是被貪欲勾引了吧?!

她的眼眸轉為璀璨金色,她的身體迅速變大,轉為了猛獸狀態。正要朝那只巨獸攻去時,一只手卻拉住了她的一只後爪。

她回頭看去,看到謝明夜的臉色發白,他冷冽的嗓音在混亂的聲音中極為清晰,他道:“變回去,不要亂跑。”

姜綿綿嗷嗷道:“你在這裏等我,我解決了它就回來。”

她掙開他的手,朝巨獸沖去。

謝明夜指尖一緊,他的目光追隨著姜綿綿,白色大貓和巨獸纏鬥在一起。

謝明夜抿了抿淡色的唇,他冷眼看著束縛著他的鎖鏈。雪戮劍出鞘,一劍砍斷了鎖鏈。他的動作看起來很輕松,額上卻冒出了點點晶瑩冷汗。

姜綿綿正在戰鬥,忽然覺得身體一冷。

一陣刺骨的寒意帶著一陣白霧,朝巨獸襲去,寸寸冰霜將它覆蓋,冰凍住了它的整個身子。

巨獸倒了下去,整個牢獄分崩離析。

正在與巨獸纏鬥的姜綿綿眨了眨眼睛,冰冷的白色的東西從陰沈沈的天空墜下,落在她粉嫩的鼻子上。

是雪花。

三月的春天下雪了?

不對,這是謝明夜的靈力。

她回頭看向謝明夜,少年擡頭望著她,喉嚨吞咽一下將什麽強忍了下去。

他吐出兩個冷冷的字:“回來。”

謝明夜的目光很兇,姜綿綿縮了縮爪子,走到了他的身前。

她不滿嗷嗷道:“我是在戰鬥,你這麽兇做什麽?”

話音一落,地牢徹底崩塌,陰暗的天空展露在他們眼前,混亂的一幕同樣展露在他們眼前。

各種靈獸在地面上奔跑,天劍宗的弟子們握著劍,在與靈獸們戰鬥。

那些靈獸暴躁地怒吼著,一看就與正常的靈獸不同,它們都是被汙染的靈獸。

姜綿綿的爪子一緊,是後山出問題了?

魘看著這一幕笑了,“沒想到這麽巧,這麽巧合我不做點什麽……嘿嘿,我把我的所有力量都散了出去。”

它慢悠悠道:“謝明夜,你還不逃的話,你和那只小白貓都要沒命了哦。”

魘的話音剛落,四處奔跑的靈獸,與靈獸戰鬥的修士,都停住了動作齊齊朝謝明夜看過來。

他們眼神呆滯,面上卻都是瘋狂的貪欲。

姜綿綿感受到了濃郁的魘的氣息,她被魘的氣息勾起過三次貪欲,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如這一次濃郁。

魘的氣息不斷沒入她的身體,她的心臟不斷吞噬著那股氣息,卻仿佛是沒有盡頭。

她呆楞地望著謝明夜,心裏的欲望叫囂著讓謝明夜給她建造樹屋。

在完全陷入貪欲的前一秒,姜綿綿變回了小獸狀態,這個狀態的她是最弱的,不會傷害到謝明夜。

雪花落得更密集了,所有人、獸都朝謝明夜奔來,浩浩蕩蕩的腳步聲合在一起,如同激烈的鼓聲。

少年緊緊抱著小白貓,擡起赤紅的眼眸望向他們。

他沒有下死手,只是想將他們擊退,他們卻是毫不留情。

天劍宗弟子們握著刀劍,靈獸們舉著利爪,進盡全力攻向謝明夜。

謝明夜一手抱著姜綿綿,一手提著雪戮劍,衣袍飄揚間,淩厲的劍氣伴隨著肅殺之聲。

在濃郁的魘的氣息之中,姜綿綿依稀覺得心臟位置產生了什麽變化,心臟裏飄起了許許多多的碎片,那些碎片顫動著想要合在一起。

她睜著無神的雙眼,意圖加快這種變化。

她莫名覺得,碎片合在一起後,或許可以走出當前的困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帶著熱意的血噴濺在了她的臉上,強烈的血腥味撲在她的鼻尖。她心神一顫,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快速褪去,她睜開眼,看到了遍身是血的謝明夜。

一只靈獸死死咬著少年的手臂,在他手臂上撕扯下一塊肉,鮮血從他的身體裏汩汩地流淌出來。

她臉上的血,就是他手臂傷口流下的鮮血。

姜綿綿眼睛一厲,化為猛獸狀態,將那只靈獸擊飛了出去。

她淡藍色的眼眸一掃,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嚴峰主也在攻擊謝明夜的隊列之中,他雙眼呆滯,嘴裏喊著要讓謝明夜血債血償。

甘峰主在不遠處閉眼打坐,在貪欲與清醒之間不斷地掙紮。

更多的弟子、更多的靈獸被這震天的聲響吸引而來,仿佛螞蟻一般,要將他們吞噬殆盡。

姜綿綿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湧起了些絕望。

難道謝明夜日後,都要這樣活著嗎?

許多攻擊毫不留情揮向謝明夜,姜綿綿怒吼一聲,將許多人許多靈獸一起掀飛。

謝明夜赤紅的眼眸中翻騰著殺意,他很想殺了所有人,但他知道他不能這樣做。如果這樣做了,他對不起曾經培育過他的宗門,姜綿綿也不會喜歡那樣的他。

他的手顫抖著忍下毀滅一切的欲望,謝明夜偏頭看向姜綿綿,分出一半的心神,放在她身上。

驀然,他看到一只靈獸咬向姜綿綿的腿,姜綿綿疲於應對躲避不開。眼見那只靈獸就要咬住她,雪戮劍支撐著渾身是血的謝明夜,擋在了姜綿綿前面。

雪亮的劍鋒閃著炫目的光芒,靈力撞擊在一起,風聲獵獵。

聞著刺鼻的血腥味,姜綿綿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些修士跟她不一樣,他們體內沒有那顆珠子,要等他們清醒過來不知道要多久。

姜綿綿沈下眼打飛了一波攻擊,如今只能暫時離開了。

她咬咬牙,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了那張價值五千靈石的符箓,徑直撲向謝明夜。

滾滾灰塵沙礫之後,白色大貓和少年都不見了,只留一張符紙飄飄蕩蕩,掉在地上。

靈獸依舊在四處狂奔,怒吼著破壞一切,仿佛在茫然攻擊目標怎麽消失了。過了片刻,天劍宗的弟子們漸漸清醒了過來。

他們看向謝明夜消失的方向,手裏的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他們怎麽會對謝師兄產生那樣瘋狂的貪欲……

嚴峰主握著劍的手在顫抖,他看向呆楞的眾人,用靈力將聲音擴散出去,“都還楞著做什麽?任由靈獸四處踐踏?”

呆楞著的弟子們重新動了起來,去捉拿後山逃出來的靈獸。

一個弟子在謝明夜和白色大貓消失的位置發現了一張符紙,他將它拾起,看清上面寫的東西,那弟子眼睛猛地睜大,朝正在捉拿暴亂靈獸的甘峰主跑去。

甘峰主凝望著眼前混亂的一切,第一次沒有心情去把玩腰間的酒葫蘆,他肅著臉將一只只靈獸綁起來。

那弟子跑到甘峰主面前,甘峰主停下手看向他。

他將符紙遞給甘峰主,“這個似乎是那只大貓留下的。”

甘峰主接過符紙,看完符紙上寫的東西之後,他肅起的面容重新展露出笑意。只是唇角剛剛彎起,想起謝明夜離開之前慘烈的狀態,他的臉色立刻沈寂了下去。

他將符紙收起來,眼睛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希望他們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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