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緋聞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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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過一眾粉絲媒體的毒辣的眼睛成功摸到了停車場，開車離開。
從口袋裏摸出設定靜音的手機。
24個未接，7條留言。
蘇珊：“你發什麽神經，不錄節目跑哪裏去！！你這家夥能不能成熟點……”
掐掉。
蘇珊：“人在哪，生病了還是生氣了，說——話——！餵——”
掐掉。
工作人員：“塵耀哥，節目現在推遲十五分鐘節目要緊你有什麽事回來說好嗎……”
掐掉。
蘇珊：“陳……”
掐掉。
工作人員：“塵耀哥……”
掐掉。
……
蕭絕菲：“雨寰，你在做什麽，我好無聊，我想聽你的聲音……”
他的手指停在這條留言上，沒有切掉，反覆聽了好幾遍。
“雨寰，你在做什麽，我現在好無聊……”
她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她現在在做什麽呢？
陳亦然的腦海中浮現出她說這通留言的樣子，晚上六七點鐘，快收工的時候，她窩在拍攝地的躺椅上，一面翻著旁邊的劇本，一面拿著手機，說：“我想聽你的聲音……”
聽了幾遍，陳雨寰心頭的煩悶頓減，被夏宛宛攛掇起來的那股子怒氣也散了一半。
她過去是怎樣，有什麽關系嗎？
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她現在需要的人，也是他。
……
他怎麽會在意夏宛宛的鬼話？
“我現在過去找你。”陳雨寰給她留言。
“您有一封新郵件，請查收。”屏幕跳出一則信息。
……
“你怎麽在這裏？”
“來看看你。”
“啊？”
“別擔心，我只不過想看看你這張臉而已。”
這才讓人擔心好不好……
寵物美容院貴賓室內，大影帝梁紹抱著無比嬌羞的艾菲爾，轉頭對範小凡說，“一起吃個飯吧？”
“你怎麽知道我回來這裏？”
“每周二三五是艾菲爾的美容日。”
“你記得好清楚。”
“我年紀雖然大了，記憶力還沒退化。”
“那你該記得你跟蕭絕菲分手很久了啊……”
“不用你說！”
梁紹橫了她一眼，眼神如兩道冰棱，嚇得範小凡直哆嗦。
吃到一半，範小凡忍著發麻的頭皮迎向對面的目光。
“你一直看著我就能飽嗎？”
“不能。”然而目光並沒有撤去。
範小凡沒好氣，“梁紹先生，你跟蕭絕菲談戀愛的時候，表達情感也是這麽赤.裸.裸的嗎？”
“首先，我對你沒有情感……”
“我知道。”
“最後，我其實是個很含.蓄的人。”
“怎麽個含蓄法，牽手親手背柏拉圖式的戀愛？”第一次見面就經不起誘惑直奔主題的男人居然好意思說自己含蓄，真是臉皮厚得沒邊兒了！
“……”
“我送你回去吧？”晚餐後，梁紹客套地說。
“不用了，我等會打電話給卓寧。”範小凡拒絕，享受了大半個鐘頭的目光洗禮，她現在只想去洗臉。
“我想多看你一會。”
這話說的範小凡一陣肉麻，“你可以打開瀏覽器，搜索蕭絕菲這三個字，照片視頻應有盡有，你可以好好看個夠，聽著她的聲音入眠。”
梁紹撲哧笑了。
“你笑什麽？”範小凡郁悶了。
“你跟我說話的樣子，有點像她。”梁紹抽了抽嘴角，似乎是回味著這份唇槍舌劍的快感。
“她也這麽對你不耐煩？”
“……”
夜晚風涼，捱不住對方的再三邀請，最後還是坐了梁紹的車。
“我平白無故占了蕭絕菲的身體，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
“我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梁紹很誠實。
“……”
“就算沒有你，她還在，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我們之間的阻礙太多了……像這樣跟她一起沒有負擔地吃飯聊天，這樣的情景，只存在於我的想象中，換句話說，我還要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如果是真正的她，我就必須裝作看不見……”
“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悶騷啊……”
“咳、咳。”
範小凡問起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麽阻礙了？為什麽要分開，只是因為蕭絕菲爸爸逼你？在這之中，寧清音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這些事情，和你無關。”
“……”聊不下去了。
“艾菲爾，過來！到我這裏來！”
範小凡張開胳膊，可惜那只牲畜不為所動。
“過來！！”她真的要發火了。
艾菲爾的大圓腦袋在梁紹的臂彎裏埋得緊緊的，就是不願意離開！
梁紹莫著摸著大肥貓手感極好的絨背，沖她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它還是那麽不喜歡你啊！”
“……”=_=
“還記得以前，你們兩個跟仇人似的……”梁影帝似乎要開始回首往事。
範小凡垂下手，用可以吞噬天地的仇視眼神看著一人一貓，“你再說一句我就打你，把它給我。”
“貓有貓權，你得讓它主動願意跟你走才行啊！”
“給我！”
梁紹眸子浮著笑意，身子往座位旁邊倒，他有意為難她，“我覺得艾菲爾比較喜歡我，還是物歸原主得比較好，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給我——！！”範小凡也跟著傾斜身子，動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整個人撞到了他的身上。世界仿佛死寂，男子深灰色的眼瞳深處映著她的臉，短暫的楞神間，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出神地看著那張臉。
看了許久。
冰冷的指尖描摹著她的嘴唇形狀，然後，湊過去，印上同樣冰冷的唇……
吻。
一個帶著煙味的，淡淡的吻。
“叩叩叩——”
有什麽人在敲著車窗。
“叩叩叩——”
對方發洩怒氣般的不停敲著，密集而短促的聲響如暴雨擊打在玻璃上。
梁紹轉過頭，看到車窗上映這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黑色的帽衫下，是一雙徹底灰暗的眼眸。
“看來，我給人造成了麻煩啊……”梁紹說。
範小凡從嚇傻的表情中回過神來。
緩緩擡起頭，也看到了窗外的人……
她的心猛地一收縮，仿佛有只手狠狠地握住了她的心。
熟悉的一張臉，熟悉的氣息，還有他眼中熟悉的……憎惡。
這就是她人生最可悲的時刻。
是他。
怎麽會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
☆、憎惡
“寧清音, 你能跟我透露下我們梁紹目前的傷勢嗎？”
“寧清音, 梁紹被打得原因是什麽，傳言是因為私人感情問題, 這是真的嗎？對方到底是誰？”
“請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請回答一下好嗎？”
“寧清音，寧清音！！”
……
寧清音嫩白的手指將發絲撥到耳後，對著鏡頭露出一個極為標準的微笑。
“讓大家擔心了，我家梁紹不過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罷了，已經沒有大礙了, 希望各位媒體不要胡亂編造不實的報道！謝謝！”
“有人拍到梁紹受傷的照片，請問眼睛上的傷是怎麽回事？”“真的只是摔傷嗎？”“寧清音，請問你在隱瞞些什麽？”
寧清音笑容不減，從牙齒縫間擠出回答來：
“這一跤，摔得，比、較、重。”
“痛嗎？”寧清音開門進來，心疼地看著他的臉。
“痛。”梁紹回了她一個字。
知道痛，你還去招惹她……
作為明星, 最重要的便是這張臉，平日都會小心留意呵護著，臉上留下一點疤都會影響到今後的事業，何況是這樣大面積的破皮和淤青，能不能好好恢覆還是個大問題，梁紹卻仿佛不在意似的，撐頭看著雜志，如同平日一樣冷靜。
“你沒事吧？醫生怎麽說, 會留疤嗎？”
“不是很嚴重，很快就能拆紗布了。”
擔憂地詢問一番傷勢後，寧清音舒了口氣。
“你真是把我嚇壞了，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誰對你下這麽重的手？”她坐下來，從水果籃裏掏出蘋果開始削皮，專註而認真，宛如定格的一副仕女圖……
“你說呢？”梁紹手裏的雜志翻到了末頁，啪地合在了掌間。
“為什麽要問我……”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削果皮的手指頓了頓，寧清音擡起頭，“梁紹，你什麽意思？”
“大家都是演員，寧清音，在我面前演戲是沒有用的。”
梁紹說，“你是我合作過的最好的搭檔。”
梁紹說，“以後不是了。”
##
“她怎麽了？”
“怎麽突然情緒失控了？”
“入戲太深？”
“菲姐最近的狀態都好差，難道是感情出現了問題？”
……
“現在大家都用‘負心人該死’的目光看著我，你不打算解釋點什麽？”陳亦然在範小凡的身邊坐下。
“上次提的廣告，我決定接了……綜藝，也可以……至於訪談的雜志社，你就幫我決定吧……”範小凡暈暈沈沈地掛了電話，擡頭看到站了一會的陳亦然，“你剛剛說什麽？我沒有聽見。”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
眼神很恍惚。
格塔的一場邊笑邊哭的精分個人戲，她卻突然哭得聲嘶力竭，情緒失控，最終被攙扶下場……
“到底發生了什麽？”陳亦然問。
究竟是因為什麽，讓她這樣的反常和失控。
這些日子來，她除了拍戲便是跑各種通告，她將自己的每一天都塞得擁擠不堪，儼然成了工作狂人。每到拍攝的休息時間，都能看到她伏在化妝臺上睡覺，誰都不敢去打擾，看起來，整個人已經疲憊到了極致……
“雨寰那家夥突然飛去日本錄專輯，電話也關機，根本聯系不上，你們之間到底又怎麽了？”
“你別問了，是我搞砸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範小凡低下頭，點開一條楚景洲發來的短信，對陳亦然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有個廣告試鏡，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吧！”
她揉了揉太陽穴，抓了外套離開……
#國民女婿塵耀戀上日本寫真女星？#
#粉絲曬出塵耀與日女星山本陽子親密出行照，疑跨國戀曝光？！#
#抽煙喝酒出入夜店，新生代人氣歌星形象破滅#
她聯系不上他，卻能從各種不堪的花邊報道中看到他現在的生活。
銀白色的頭發，煙熏妝，咬著煙和一個卷發女人舉止親密，笑得迷醉，沒有戒指的手，自然地攬著別人的肩。
那樣陌生的他，卻有跟他一樣的名字。
多麽刺眼的畫面。
這一刻，她情願她什麽都不要知道，什麽都不要看見。
“蕭絕菲，我真是個傻子，只有傻子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欺騙我、很好玩嗎？”
“……別再說了，現在開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知道嗎……”
“你讓我作嘔。”
……
那個晚上他說的話，都是她竭力想要忘掉的。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解釋！梁紹和我，我們只是……”
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她要怎麽解釋，她還能怎麽解釋，她抓不住他的袖子，無法得到他的原諒，他掰開了她的手，將藤蔓戒指丟到了地上，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地就轉身離開……
她用鋪天蓋地的通告麻痹自己的情緒，一直很奏效。
現在為什麽又想了起來……
為什麽要想起這些？
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哪裏有……時間去傷心……
“蕭絕菲——！！”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女子迅速下滑的身體。
眼中的世界地轉天旋。
範小凡恍惚的視線，緩緩對上男子焦急的臉。
為什麽會想起來呢？
因為這張臉，這張和那個人有三分相似的臉……
“陳……雨、寰，我好想見你……”
她的頭腦變得異常混沌，連說話都那樣吃力，仿佛瞌睡了幾百年的眼皮，正期待著一場沒有日光的久長夢境。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
白色的墻，白色的杯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頭發。
白色的頭發！
一個白色發絲的男子側對著她，手指折著花瓶裏的紫羅蘭。
範小凡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嘴唇囁嚅：“你、你怎麽會來？”
她在做夢嗎？
“你都生病住院了，你說我為什麽來？”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多日不見的陳雨寰。
女子內心有一絲酸澀的欣喜，他心裏還是有她的，不然怎麽會專程回來看她……
也許，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
她還可以挽回……
範小凡這麽想著，下一秒她天真的想法就被無情的現實打破。
陳雨寰居高臨下地環著胳膊，將那支花丟到桌面上，掀動嘴唇沖她冷笑，“你也不愧是演員，這樣低劣的苦肉計都想得出來，你騙得過我哥，騙不過我，你還想把我當作傻子再耍一次嗎？”
“你誤會了……”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誤會，我誤會了什麽，你沒有跟梁紹偷情還是說你一直對我忠貞不二？”他撐了只手在她枕頭邊，笑容越發譏諷，“蕭絕菲，恐怕你現在真正想見的人不是我吧？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給梁紹啊？”
他的話如同一根根冷硬的刺，深深紮進她的心裏。
將範小凡僅有的那點自尊，一寸寸撕裂。
他曾經的愛的有多深，他現在對她的憎惡便有多刻骨。
他仿佛要把他所有的憎惡都變成武器，傷害得她鮮血淋漓才心甘。
曾經親密相處的過往，仿佛是場不真實的幻夢，而眼前的噩夢，卻是那樣真實。
“你來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
她的嘴唇咬得發白，痛心而倔強地看著他，“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話說完了就走吧！”
“當然不止這些！！”
她雲淡風輕的態度讓他惱火，她就不覺得愧對他嗎，不覺得羞恥嗎！！
陳雨寰強硬地轉過她的臉，俯下身與她近距離地對視，嘴裏說出更加毒辣的話語，“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蕭絕菲，你的感情史這麽豐富，換了這麽多任男友，唯獨對梁紹那個老男人念念不忘，是不是因為……他在床.上.更能滿足你呢？畢竟你是這麽放.蕩，又耐不住寂寞……關於這點，我真的很好奇，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呢？”
此刻的他對她來說，陌生得可怕。
範小凡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子，那些話……真的是從他說口中說出來的嗎？
他竟然說了這樣的話……
在他眼中，她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怎麽可以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在她還愛著他的時候……
在她還想繼續愛他的時候……
這些淬毒的話無疑奪走了她所有的期望和尊嚴，奪走了她的最後去愛的力氣，她覺得此刻的自己顯得很可笑。
“陳雨寰……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啊？”
她忽然笑得喘不過氣來，嘴角勾起的殘破笑容，悲愴又絕望。
“夠了，你真的有喜歡過我嗎？”陳雨寰冷冷地反駁。
“我們分手吧……”她閉上眼，再次重覆那個可怕的詞：“分、手。”
“你早就想這麽說了吧？”陳雨寰又是冷笑。
“好啊，分手！再好不過了！！”
說完，陳雨寰頭也不回地甩門而去。
他走的那樣快，沒有任何的猶豫，打開門，關上門。
從此離開她的世界。
陳雨寰出了病房，面含怒氣地朝電梯走去。
走廊裏等待的陳亦然立刻將人一把攔住，訓斥道：“我讓你們兩個好好談談，一定有什麽誤會，你這又是一臉怒氣沖沖的是怎麽回事？她現在還在生病，你不會是沖她發火了吧？”
“呵呵，哥，你也喜歡她對不對？”
陳雨寰轉頭，輕浮地笑著：“既然你喜歡，我就大方地讓給你好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的競爭對手可是很多的，因為蕭絕菲她就是個婊.子……”
“啪——”
陳雨寰話沒說完，臉上就被甩了一巴掌。
陳亦然一向溫潤的眼眸，染了怒氣。
他在生氣，毋庸置疑。
陳雨寰舔了舔嘴角，嘗著那點血腥沫子，說，“哥，你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我的。”
“你變了。”
說完這句，陳雨寰轉身離開。
手心還在刺痛，賦予他人的那份傷痛一定更甚。
只是，他沒有愧疚。
一點都沒有……
……
她靠在床頭，沒有表情地看著他的鞋子，問：“是你找他來的？”
陳亦然說，“早知道，我就不該找他來……你說想要見他，我只是想要滿足你的心願，沒想到卻讓事情越來越糟……”
“沒關系，都結束了，我和他已經徹底分手了。”
陳亦然臉色變了變。
“對不起啊陳亦然，謝謝你一直以來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可惜，我不能做你的弟妹了……”範小凡沖他笑，那樣不真心又難看的笑容，僅僅只是皮肉的牽扯，她故意說得輕松，這副樣子卻讓人看得越發難受。
“為什麽不把誤會說清楚？”陳亦然問。
“如果你親眼看到你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接吻，你會覺得這是誤會嗎？你會相信這個女人口中的狡辯嗎？”
“我會相信她的。”陳亦然很肯定地說。
“陳亦然，你和你弟弟，簡直是兩個人，不……你真是個另類……”從沒碰到這麽不配合的聽眾，範小凡有些無奈，心裏更多的卻是吃驚，她看向陳亦然，“你是笨蛋嗎，你為什麽還會相信她啊，你親眼看到她背叛了你不是嗎？”
“我不是笨蛋……”
陳亦然驀地盯住她，在那深幽的目光中，範小凡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不是笨蛋，我只是很愛她而已。”陳亦然說。
他的表情很認真，“所以我會相信她，我會聽她的解釋，我們之間的感情，值得我的這份信任。”
她心頭一窒。
“可是他沒有相信我……他沒有聽我說一句話……一句、都沒有……”
不知為何，那份好不容易壓倒心底的痛楚被這份回答一下子全扯了出來，滿腔的酸澀洶湧而來，不斷地刺激著淚腺，“我多希望他能聽我說完那些話……我對他的感情，他難道感覺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假嗎……什麽都可以質疑、為什麽不肯相信這一點……”
“如果他和你一樣這麽想、該多好……”
範小凡忽然伸手擋住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很久前有人跟我說過，我不配得到真正的愛情，我當時沒有信，後來也沒有信，現在卻信了……”
帶著哭音的嗓音低啞幹澀。
“對我來說，美夢早晚都會醒的……”
女子垂著頭，無聲地哭泣。
那樣軟弱，那樣悲傷。
那個孤傲清艷的蕭絕菲去哪裏了……
那個灑脫囂張的蕭絕菲去哪裏了……
她怎麽會變得這樣、這樣……讓人痛心。
看到她這樣痛苦的樣子，仿佛有一只手攫住了他的心，狠狠地揉碎。
她的嗚咽，她聳動的肩膀，她通紅的眼睛，都像是世間最鋒銳的武器，刺進他的心……
這一刻，他才知道，他對她……竟然有著這麽深的喜歡。
☆、物歸原主
範小凡去見了梁紹。
他臉上的傷還很明顯, 尤其被打的嘴角, 呈現很深的青紫色。
這些遺留下的證據，證明著當時的那個人是多麽的生氣, 他用了全身的力氣，揮出那一拳，也耗盡他所有信任的勇氣，從此只剩下了恨……
範小凡不想再看，目光從他的臉上游移往下。
他穿著件很舊的襯衣, 好幾年前的款式，大概跟他的眼神一樣陳舊。
那個晚上後，兩人便沒有交集，誰也沒有跟誰說一句道歉。
範小凡不想跟梁紹道歉。
因為他害了她。
範小凡也沒資格去要求他的道歉。
因為這具身體都不是她的。
“有事嗎？”梁紹隔著門問，他對她的到來很吃驚。
“物歸原主。”女子的眼神沒有焦距，她看著他，卻好像在看著遠方。沒有溫度，沒有靈魂。
她將懷裏用毯子裹好的埃菲爾遞過去, 聽起來不像開玩笑。
“你是認真的……”梁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它本來就是你的，這也是蕭絕菲留下的東西，是她愛你的憑證，不是我的，都不是我的。何況它根本就不喜歡我……把它還給你是最好的結局。”生怕自己後悔似的，範小凡將艾菲爾一下子塞入男子懷裏，轉身便走。
忽地，一股強大的挾持力從肩膀傳來。
什麽東西搭著自己的肩膀, 溫暖的，軟軟的，執著的，刺刺的痛……
範小凡低頭，看到了肩頭那只毛茸茸的貓爪。
橘色的，暖艷亮眼的色彩，盛放在她的視線裏，她睜大了眼，不敢相信。
“喵！”艾菲爾狠狠抓著她肩膀上的布料，不讓她離開，它的眼睛從來沒有睜得那麽圓過。
“你看，它不討厭你，它喜歡你。”梁紹在背後說。
“怎麽會，它討厭我，它平日裏明明是那麽討厭我……”
真是個沒原則的貓，艾菲爾你這家夥，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不幹脆討厭到底呢？範小凡心頭發酸，為什麽要這樣，這樣的話她怎麽能毫無芥蒂地走，好像是她拋棄了它一樣……
“你把艾菲爾帶回去吧，我養不了它……”梁紹說。
“不，我不能。它不是我的貓！”
“我知道你想要告別蕭絕菲的一切，包括我，也包括艾菲爾……”
梁紹垂下頭，將艾菲爾按在懷裏，對她說道，“好，我明白了，你走吧！”
“喵嗚——”艾菲爾的爪子被梁紹牢牢握在手心裏，再也沒法去挽留那個背影，尖銳的爪子刺入男子的掌心，它煩躁地扭動著身體，它知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羅嗦地煩它，再不會有人對它百般縱容，和它搶吃一包小魚幹……
“喵！”
梁紹摸著艾菲爾的頭，安撫道，“她已經走了，只剩下你還在我身邊，謝謝你艾菲爾，歇息恩這幾年代替我陪在她身邊。”
再見，蕭絕菲。
梁紹摸著臉上的傷，陳雨寰的拳頭也讓他清醒了過來。他究竟在做什麽，那個女人不是蕭絕菲，不是她。
世上獨一無二的蕭絕菲已經不見了，她像一只蝴蝶從他的苦海裏飛走。
沒有人可以代替她。
“梁紹，知道我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嗎？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還記得，那一天你穿著白色的風衣，襯衣是藍色的，你站在電梯前背劇本，我跟你打招呼，你擡頭對我笑，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個笑容……”
“那一瞬間，我對那樣的你，起了占有欲，我要得到，得到，得到！！我不會放過你，你答應我的，你當時答應我的！”
“我想要看你的笑容，跟當時一樣的笑容……”
“梁紹，你為什麽不笑，為什麽……要這樣的苦惱……”
……
梁紹抱緊艾菲爾，牽動嘴角的受傷的肌肉，酸楚的，疼痛的，勾勒起一個笑容。
他在笑，很用力的去笑，舌尖嘗到了泛開的無盡苦澀。
他當初從不在她的面前笑。
因為，他知道他的笑容，從不是那個人想要的。
他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
送走艾菲爾後，範小凡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每天回到別墅，空氣都變得冷清了許多，角落裏有艾菲爾沒吃完的罐頭，她的手機桌面也是艾菲爾睡覺的照片，看到艾菲爾喜歡的零食，會忍不住多買幾包，經常會習慣性地喊出艾菲爾的名字……
艾菲爾不屬於她，陳雨寰不屬於她，蕭絕菲的一切也從不屬於她。
她世界裏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少，還有什麽是她的……
她不知道。
還有什麽是範小凡這三個字擁有的……
她不知道。
她不過是一具披著蕭絕菲的皮囊四處行走的空殼，她到底是誰，她的目標是什麽，她一無所知。
一年一度的金蘭獎如約而至。
頒獎禮上，蕭絕菲憑借一部《靈宮》提名最佳女主演。
最後還是跟影後的獎杯失之交臂。
意料之中的結局。
在一眾老戲骨面前，她的演技連個好字都稱不上，不過是電影的名頭響亮提攜她上了一個臺階。
滿場的歡呼中，這個星光閃耀的頒獎典禮進入尾聲。
這場頒獎禮，蕭絕菲提名最佳女主演的消息第一次沒翻出什麽水花，頭條全是梁紹缺席金蘭獎。
本該拿影帝的梁紹缺席了頒獎禮，獎杯通過再度投票，頒給了第二順位的雲越。
或許他是覺得自己拿的獎杯夠多得意忘形，或許他是想給別人羞辱，或許他還在逃避之前被打的醜聞……媒體發出的通告五花八門，卻都是負.面。同時，梁紹緋聞女友寧清音憑借《鳳凰琴》提名最佳女配角，拿完獎後便先行退場，對記者閉口不談梁紹，疑似兩人感情有變。
一時間，輿論喧囂直上。
這些……
跟範小凡都沒什麽關系。
這時的範小凡正穿著黑色的大牌高定禮服，戴著某牌讚助的珠寶在頒獎禮後的晚宴上飲酒。
應付完記者，她便一個人在人少的角落裏飲酒，沈默而憂郁，如同宴會中的點綴。
之前合作過的《秋意濃》的導演沈萬宗正巧也在宴會上。
看到熟人，便舉了杯香檳酒過去打招呼，笑容滿面地說了句，“恭喜。”
“恭喜什麽？”範小凡不解。
“恭喜你離你的目標又進了一步。”沈萬宗說，“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對我說，‘你覺得我有可能拿影後嗎？’，我那時候覺得你真是沒有自知之明，簡直可笑至極……”
“哦，原來沈導一直都是這麽看我的。”範小凡笑道。
“你聽我把話說完，”沈萬宗尷尬地低頭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那是以前……現在的你不是不可能。你今天提名最佳女主角，離你當初想要的影後可不是進了一步？”
“你的意思是，影後對我來說，不是癡人說夢。”
“這要看你自己，你的機遇，你的付出，你——還做不做這個夢。”
範小凡緩緩晃著酒杯，透過琥珀色的液體看這世界。
滿場的一線大牌，歡聲笑語，個個都是那樣閃耀。
光怪陸離，五光十色的，娛樂圈。
這就是她曾經憧憬和向往的地方。
她怎麽會忘了，她曾經有過要當影後的目標。
為了證明自己，為了告別過去。
是啊，她有目標。
她的世界裏，還剩下演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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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上，淩鐘穿一身正派的西裝，夾著張名片，不正派地撈著袖子跟一個美女服務生搭訕。
先前的頒獎禮上，他憑借《靈宮》拿了最佳新人獎，他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他和陳亦然是同學，也是同期進入娛樂圈，多少年過去了，然後……新人獎？
“反正你也不在乎這些名頭，你的眼裏除了女人還有什麽？”他的新晉經紀人舒拉，一個嘴毒的短發禦姐這麽說道。
“還有你。”淩鐘轉身，脈脈含情地親吻舒拉的手背。
“想泡我，做夢去吧！你這骯臟鬼少給我惹些緋聞，我得感謝你八輩祖宗！”舒拉冷冷地抽出手。
“本性風流。自招桃花。”
“呸！”
淩鐘笑笑，轉過眼在場內掃了一圈，正好瞥到角落裏的蕭絕菲，一副得不到愛情滋潤得深閨怨婦臉。
好歹是熟人，他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
淩鐘看了眼，毫不猶豫地選擇插兜走人。
“你去哪？”舒拉不滿，上前攔住，“我待會還要跟你介紹幾個有名的電影制作人和導演呢？”
“下次見吧！”
“你以為你多大牌人家要排著隊見你？都是在國際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要是能得到青睞出演他們的電影……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機會！你懂不懂啊？”舒拉被他滿不在乎的態度氣到了。
“你剛剛不是說了嗎，我的眼裏除了女人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
淩鐘轉頭拋了個飛吻，“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不過經常生氣會變老哦~”
他到的時候位子上的女人早就喝得半醉，那樣失意傷感的模樣，罕見至極。
淩鐘在心裏問，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你怎麽想起來找我？”
“一個人喝酒很悶。”
“聖女也借酒消愁嗎？”
“你看我現在……像聖女嗎？我從來都不是什麽聖女……”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淩鐘搶過她的酒杯，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嗎？我今天本來不想來見你的。”
“為什麽，你不是從來不會拒絕我嗎？”寧清音瞇著眼，擡了擡下巴。
“對啊，我從不會拒絕你……”淩鐘忽然覺得好笑，“我以前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呢，你這種冷血的女人，心腸就跟石頭一樣硬，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會被感動……”
“因為你不是那個人……”
寧清音捧著臉，臉上出現了少女般憧憬的神情，呢喃著，“你不是他，你永遠都不是他……”
“對，我不是他，可是現在坐在你身邊的人是我，那個他現在在哪裏呢？”
梁紹冷笑。
寧清音忽地啜泣起來。
“淩鐘……幫我……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了……”她拉住了他的手。
“幫你挽回梁紹嗎，寧清音，你就這麽賤嗎？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淩鐘甩開那只手，卻甩不開內心的煩躁。
“他現在這麽對我，只是因為我做錯了事，他會原諒我的，只要你幫我告訴他，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好不好，好不好？”女人的淚水花了精致的妝容，哪裏還是那個眾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寧清音。
“求我。”
他最喜歡的，是她的距離，她的高冷。
只要打破這一層，寧清音就不再是他的心魔。
“我求你。”
可她真的求了，他的心卻痛了。
非但沒有解脫，那根心上的紅線反而勒得更緊，嵌入血肉，無法掙脫。
原來，他一點都不想要看到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低聲下氣的模樣。
“寧清音，你知不知道，你把我變成了一個低劣的，連自己都不齒的，壞人。”
淩鐘咬牙切齒地擡起那張淚水漣漣的臉，命令道，“吻，我。”
##
“對不起，哥上次不該打你。”
嘗試過無數次後，陳亦然終於撥通了陳雨寰的電話。
“哥，你真的覺得抱歉嗎？”陳雨寰沒有接受這份道歉。
“我不過說了幾句蕭絕菲的壞話，你就對著你的親弟弟動手，在你心中，那個女人的地位已經比我重要了嗎？那種女人，玩弄男人滿嘴謊言的女人！受傷害的人是我！不是她！”
陳亦然皺眉，“她不是那樣的人，你誤會了。”
“誤會嗎，哥，我看得清清楚楚，當著我的面她和……”
“我相信她。”
陳亦然打斷他的控訴。
“鬼！迷！心！竅！！”陳雨寰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鬼迷心竅……或許吧。
陳亦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本不想陷得這麽深，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陷得那麽深……
蕭絕菲，就是這樣一個名字……
或許在更久之前，他就已經鬼迷心竅了……
片場回來的路上，陳雨寰刪掉了和蕭絕菲有關的所有的微博和短信，對待感情，他負氣的方式依舊像個小孩子。他一開始就錯了，既然做了她的黑粉，又為什麽要對她動心。
蘇珊摸不準他是什麽心情，陳雨寰近來的舉動實在反常了些。
蘇珊偷偷發短信給陳亦然。
陳亦然只給她回了三個字，不要管。
好吧，不管就不管吧！這哥兩個一個比一個反常。
“晚飯還沒吃吧，我幫你煮點東西？我靠，你冰箱多久沒用了，霜能結那麽厚！！”
“不關你的事。”
“我好歹是你的經紀人，你明天還要趕6點的飛機，這樣下去不行……”
“你回去吧。”
好不容易趕走了蘇珊，耳根子總算清凈了不少。
平時讓她給他做飯各種嫌棄的，現在……是表現自己的同情嗎？
整理完行李，指針已經過了12點，陳雨寰閑下來翻冰箱，在下層的冰櫃裏翻出幾袋子速凍水餃，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塞進去的，看日子還在保質期內。有公寓鑰匙的除了舒藍，只有……他哥。
下餃子的時候，陳雨寰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日子。
過年的時候，和大哥兩個人吃一盤餃子。
豬肉芹菜餡的，兩極化的形狀，包得特別好看的是陳亦然，醜得無法無天的是他的手筆。
父母在兩人很小的時候出了意外，除了親戚一點微薄的接濟，家裏一直是兄弟兩個相依為命。哥哥成熟穩重，樣樣拿手，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支撐著整個家，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麽事都不用擔心。
他怎麽會忘了，他拿到的第一筆廣告費給他買了吉他。
他怎麽會忘了，因此他養了一身驕縱的脾氣。
他怎麽會忘了，陳亦然只比他大四歲。
……
陳雨寰上飛機前，給陳亦然打了電話，他說，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哥哥。
“不生氣了？”似乎能想象出電話對面陳亦然含著寵溺笑意的樣子。
“生氣啊，我氣你現在智力退化比我還蠢，馬上就要被別人給騙了。”
“你也覺得你以前智商不夠嗎？”陳亦然失笑。
誰也沒有主動提那個人的名字，幾句寒暄過後，陳亦然說，“一路順風。”
“嗯，等我回來給你收屍。”
☆、夢與現實
《殺手》拍戲的日程十分忙碌, 經常要連夜趕工。
範小凡飾演的女反派是個一流打手, 大部分戲份都需要在鏡頭前展現自己高超的格鬥技巧，整部片子的打戲很多。
一天下來, 她吊威亞的時間比落地的時間還要久。非常累人。
今天又是一場動作戲。連續NG了許多次，還是過不了。
空曠的廢棄停車場內，陳亦然飾演的男一號蕭洋跟著紙條上的線索追蹤而來。
畫面一閃，身後的車頂鬼魅般地出現了一個女子身影，散著一頭長發, 笑容溫婉。
“好巧啊，蕭先生。”格塔歪了下頭，手裏波光一閃，一道手指粗細的鎖鏈便從袖口飛射了出去……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正式交手。
在方才的會面中，格塔利用自身清純的長相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除了他。他註意到這個女孩那雙清澈的眼眸裏，藏著純粹的殺念；她的身上，脂粉味掩蓋著殺戮氣息；那一瞬, 她的手指仿佛沾滿了血。
“你們把人藏在哪裏？”
蕭洋感受到了身後的殺氣，迅速轉身避過，將鎖鏈的一端握在掌心，徐徐勾起嘴角。
“你很聰明，也很愚蠢。你看穿了我的偽裝，我很佩服你，不過呢？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她笑起來，輕輕地咬了下嘴唇, 很嬌俏。
“這樣好了，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我可沒什麽心情陪你玩游戲啊，小姑娘~”拖長的語調全是無奈，“咱們談點正經的好不好？”
“好啊，那這樣吧~”格塔繞著發尾，眼眸瞇起來，再睜開的時候已是滿目赤紅，全身都籠罩著一層濃厚的殺戮之氣，咬牙切齒般地，“我要、殺、了、你！！”
……
“卡！過了！”
範小凡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汗，從車頂上下來。
陳亦然將她扶下來，遞過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兩人靠在廢舊的車上討論劇本。
範小凡說，“我剛才表現得怎麽樣，我心裏很沒底。”
“你也會覺得自己演得差勁，這可不像咱女王的性格啊……逗你呢，你表現得很好，倒顯得我是業餘了，說不定你以後會成為打戲女王呢！”陳亦然調侃道，想要讓她開心些。
“這說不定哦！”範小凡被他逗樂了。
陳亦然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笑，舒展開眉間的憂愁，唇角上揚，眼中神采斐然，看起來非常的好看。
非常地……讓人心動。
他多希望時間能永遠留在這一刻，他多希望能留住這樣的笑容，他多希望能擁有這個笑容……
“蕭絕菲……”
範小凡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你……”滿懷笑意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一句調侃，可倏然笑意銳減，男子漆黑寧靜的眼眸裏忽地倒映出動蕩的波瀾。
突然撐大的瞳孔裏反射出她的面容。
“？”她古怪地看著他。
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就被一把拉到了他的身子下面。
陳亦然翻過身，用自己的背護住了她的整個身體，就在這時，耳邊傳來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響，淹沒過所有的聲音，耳朵中全是翁鳴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響……
天忽然黑了下來。
世界死寂一片……
她又死了嗎？
她……在哪裏？
陳亦然……他救了我……
他……陳亦然他……怎麽樣了？
“小凡，小凡！”什麽人在喊她的名字，什麽人在搖她的身子，不要搖，好痛，真的好痛。
範小凡睜開眼，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她以為再也不會看到的臉。
“博東……”怎麽會是他，怎麽會。
此刻站在病床前的人，平凡的五官，發福的樣子，厭煩的神情，不是她的前夫王博東是誰？
再看到這張臉，簡直……恍如隔世。
“姐，你可真丟人，一大把年紀被姐夫拋棄就算了，還一個人上天橋去喝酒，虧得你命硬氣，居然沒把你給摔死！有你這麽個丟臉的女人，我們家都要被街坊鄰居給笑死了！”
範鵬宇捧著ipad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游戲，頭也不擡，諷刺和挖苦一如既往。
“小凡，離婚協議書也是你自己願意簽的，你……別讓我難看好嗎？”王博東說道。
“姐夫，我姐就是那種人，自己過不好也不讓人樂意那種！我早說過了，你娶她早晚會後悔的！”範鵬宇站起身，到了範小凡床前，繼續數落：“姐，你看看你，本來就長得醜沒人要，現在年紀大了成老女人了，你還摔了腿，嘖嘖，你能不能別這麽折騰啊！”
範小凡捏著被單，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又……痛苦。
原來她變成蕭絕菲，只是一場夢。
哈哈。
是啊，世上怎麽會有那種事呢？
*** ***
王博東在她床邊說了很多話，大意是讓她以後大家相安無事，不要再有什麽牽扯。
“只是個意外，我……並沒有想要利用這個挽回你。”範小凡解釋。
王博東並不相信她的解釋，“小凡，我本以為你是個老實的女人，你想要什麽就跟我說，夫妻一場，我不會虧待你的……”王博東留下了張支票，就走了。
“小鵬啊——，你姐姐醒了沒有啊！”
門外吵吵嚷嚷的，是範小凡母親張春蘭的大嗓門，果不其然下一秒張春蘭開門進來，後面跟著她那個不茍言笑的父親範國軍。
“小凡啊，身體好點沒有！”張春蘭笑容滿面地走過來。
“那個你跟博東結婚，你是不是分了不少家產啊，要的要的，這種東西最後了，不拿白不拿，對了……小鵬他現在要結婚，姑娘家裏要的多，家裏有點吃緊，你能不能……稍微接濟一點，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你現在也離婚了，一個人住嫌冷清的話以後就回家裏跟爸爸媽媽一起住！！”
“媽，對不起，我不想要他什麽東西，我現在手頭也很緊。”
範鵬宇插嘴道：“媽，剛剛姐夫給了姐一張支票呢，我看見了……”
一聽這話，張春蘭明顯不高興了，坐下來對著女兒說道：“小凡，大家都是一家人，你這藏著掖著不肯幫家裏的忙，太過了啊！小鵬他是你的親弟弟，他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嘛，你這當姐姐的，怎麽能這麽冷血呢？”
“媽，我說得是真的。這張支票，我會還給博東的，我不會拿他一樣東西。”範小凡攥緊手裏的支票說道。
“我的閨女啊，你傻啊！你如果覺得拿著不心安的話，就給小鵬辦婚事嘛！何必要還呢？”
“不行。”
“好，你有骨氣啊，都是錢，你裝什麽清高呢，你不要就給我！”張春蘭說了半天她依舊是冥頑不靈，氣上心頭，也顧不上女兒還在病床上，上前就去搶那張支票。
“不行！！”範小凡背過身去壓住自己的手。
“老頭子，過來幫忙，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當初我說送人你非要留下來，這賠錢貨！太氣人了！！”張春蘭罵罵咧咧。
範國軍嘆了口氣，也加入了搶奪的行列。
“你別給我們犟！”“小凡，你這死丫頭，快松手！！”範小凡死死壓住自己的拳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著不掉淚下來。是啊，是啊，這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哪裏經得住兩個大人的拉扯，範氏夫夫合力下，很快就把她翻了過來。從樓梯上摔下來，範小凡全是都是擦傷，痛得嘶啞咧嘴，可偏偏不肯松開手裏的那一張紙。
薄薄的，鋒利的紙，對她來說不是錢，而是尊嚴。
範鵬宇捧著ipad在旁邊專註中玩著游戲，仿佛這病房裏發生的一切都跟他無關，那個被雙親按到在病床上的女人，只是個陌生人。這時，傳出一陣過關的音效，他高興地一拍大腿，笑出聲來。
是啊是啊，這就是她的親生弟弟。
“小鵬，你別光顧著玩，快過來幫忙。”張春蘭朝範鵬宇喊道，“我和你爸爸已經按住她的手了，你快過來把她的手掰開，把支票拿出來！”
“啊，真煩。”範鵬宇小聲嘀咕著走過來，一邊掰她的手指一邊挖苦道：“姐，你能不能別老這麽麻煩別人啊，早點拿出來不就好了嗎，非要給你點苦頭……”
“滾——你們都給我滾！！”
範小凡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掀開身上按住她的兩只手。她將手裏的支票撕碎，氣極，怒極！
“家人，錢才是你們的家人是不是！！”
她笑著，笑著笑著卻放聲哭了起來。
張春蘭幾人被她這神經質的舉動嚇了一跳，都不由地楞在了原地。
“我不需要你們這樣的家人，你們根本不愛我，你們都給我滾，滾出我的世界！！！”範小凡喊得聲嘶力竭，整個人埋在被單上，淚水一層一層刷過她的臉，她眼中的世界，變得那樣模糊而混沌。
家人，愛人……
沒有人真的愛我……
所有人都要離開我。
所有人都是利用我。
為什麽我的人生是這樣的絕望。
這世上，真正愛我的人在哪裏呢？
……
“絕菲！絕菲！蕭絕菲！！”
範小凡擡起頭，摸到了臉上涼透的淚水，然後看到了楚景洲。
她又是在做夢嗎？
楚景洲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昏迷的這兩天，外面都鬧翻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要不要喝水？”
範小凡看著楚景洲的臉，“你……”
“怎麽了？”
範小凡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這真實的觸感讓她忽然又紅了眼睛，她緩緩松開，說道，“我以為……我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
“怎麽會是做夢，說什麽傻話，你剛剛做噩夢了吧？”楚景洲擡起手，用指腹擦掉她臉上的淚跡。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蕭絕菲也會哭嗎？
她什麽時候成了這樣軟弱的人，和他印象中的那個蕭絕菲完全不一樣……
這樣子的她，讓人很揪心。
範小凡忽然想起了什麽，抓住楚景洲的袖子，“陳亦然……陳亦然他怎麽樣了。”
為了電影的真實性，拍攝選用的是廢棄的停車場，誰知道年久失修，上方的天花板竟然會無故斷裂。
出事故的時候，陳亦然是整個人護在範小凡的身上的，擋住了大部分的撞擊力，兩人都是當場昏迷，範小凡的全身只有擦傷和輕微骨折，而陳亦然的傷勢很重，頭部受到撞擊，多處骨折，進入加護病房後昏迷至今未醒。
“我要去見他。”聽完後，範小凡擔憂萬分。
“現在不行！”楚景洲攔住她。
“為什麽？是我害了他，全都是因為我！！”
“那你現在要去把自己的命賠給他嗎？”楚景洲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起身，“陳雨寰現在在那邊，而且外面全是記者守著，你不能去！你現在不能去！！”
“讓我去……”範小凡的聲音並不大，“求求你……楚景洲……”
“蕭絕菲，你也會求人嗎？”
楚景洲話語苦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蕭絕菲的場景，她趾高氣昂地踩著高跟鞋，將包甩在他的懷裏，昂著下巴對他呼來喚去，她驕傲得仿佛把所有人踩在她的腳底下。
那時候，他是那麽討厭她，那麽討厭她……
討厭到……只想看見她高傲的樣子。
“好，我帶你去。”楚景洲低下頭，按捺著內心的那幾分悵然。
“謝謝你……”
楚景洲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女子的頭上，對她說，“待會什麽都不要看，不要說，不要想，跟著我走就好。”
範小凡的左腳扭傷，每次用力都仿佛一次拉傷，全靠楚景洲撐著她的胳膊走路，楚景洲打開了門，門外的四人保鏢頓時將兩人護住，無數攝像機的鏡頭探了過來，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宛如折磨人的魔咒……
“蕭絕菲，請問你現在的傷勢怎麽樣？已經恢覆了嗎？”
“事故的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陳亦然為了救你受重傷，你現在有什麽話要對陳亦然說嗎？”
“陳亦然的粉絲現在都在集體抗議你，你把陳亦然害到這個地步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蕭絕菲，如果陳亦然出了什麽事，你會一輩子照顧他嗎？”
……
無數問題砸了過來，範小凡記著楚景洲的話，本來是不打算回應的。聽到這些話，愧疚和罪惡感統統湧了上來，瞬間淹沒了她的理智，女子顫抖著手指，揭開了蒙在頭上的外套，她對著鏡頭，蒼白的臉上有數道擦傷，脂粉未施，顫抖著嘴唇，憔悴而病弱，卻依舊美得驚人。
那是所有人都陌生的蕭絕菲。
她說，“我會，如果他有什麽事，我會一輩子照顧他。”
誠摯的語氣，清晰有力的透過嘈雜的氣流，讓周遭變得無比安靜。
楚景洲握住她肩膀的手收緊了幾分。
“守在門口。”楚景洲對隨行的保鏢說道，反手將範小凡推進病房，輕聲說，“陳雨寰還在裏面，不舒服的話，就盡快出來。”
“……好。”
範小凡剛合上門，領子就被一個大力揪住，她踮起刺痛的雙腳支撐著身體，艱難地擡頭，對上一雙燃著怒火的眼眸。
陳雨寰。
她內心念著他的名字，讀來像是便像是一把刀刃，刺入她的心，她擔憂陳亦然的狀況，顧不得心裏的那點酸楚，急著打探，“你哥哥現在到底怎麽樣了，還好嗎，我想看看他！”
“好，你覺得他好不好！”
陳雨寰嘴角勾起一抹恨意的笑，“蕭絕菲，你憑什麽糾纏我哥！！”
“你該死的欺騙了我還不夠，你為什麽還要來害我哥！如果他出什麽事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你聽到了嗎？！！”
說著陳雨寰松開手，範小凡踉蹌了幾步在原地站好。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放下他不管的，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的……”範小凡收緊拳頭。
陳雨寰冷笑道：“真是好笑，蕭絕菲，你有什麽資格陪在我哥身邊，我哥就是因為接近你這種女人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怎麽可能會讓你呆在他身邊！”
範小凡後背撐著墻面，深吸了一口氣，說：“陳雨寰，你冷靜下來好嗎？”
“我沒有讓他救我，我也希望那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女子勾起一抹悲涼的笑，含著淚光的眼睛望著那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子，“陳雨寰，如果是我受了重傷，你會責怪你的哥哥沒有保護好我嗎？會嗎？”
“開什麽玩笑……”簡單的問題卻讓暴怒中的陳雨寰怔住了。
現在重傷的人不是她，可如果是她呢……
他會感到心痛嗎，會比現在感受到的更加痛嗎，不，這不能比較，因為假設是無法用來比較的，事實是，她現在好好的活著，而自己的哥哥生死未仆，這才是真相！這才是他現在面對的！
“蕭絕菲，別再動搖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雨寰抓回自己的幾分心智，“你怎麽樣都好，都跟我沒有關系！”他在說服別人，也在說服自己。
“是這樣嗎？”
心仿佛被挖了一個深深的黑洞，再也填不上。
明知道他會這樣說，可她還是去問了。
仿佛是去確認這份傷害一樣，她要把自己的內心搞清楚。
她該愛的人，該遺忘的人，該感謝的人，該痛恨的人。全都搞清楚。
“陳雨寰，再見。”
範小凡踉蹌著緩慢地轉身，朝病床邊小步地走去。
再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的時候，他心裏忽然一陣抽痛。
再見不是很好嗎……是他要的答案，是他要的結局。
陳雨寰看了眼身後的女子，她正站在病床邊，靠著櫃子，咬牙忍著疼痛，她看著床上的男子，目光那樣柔軟。
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那個人的臉。
那陣抽痛的感覺越發強烈，幾乎讓人窒息。
陳雨寰咬牙，大步過去推開她，“你給我出去，出去！！！”
☆、未來
昏迷整整9天後, 陳亦然終於醒了過來。
當著欣喜中的所有人,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要見她。
陳雨寰沒有再來醫院, 他連夜飛去了日本繼續新專輯的宣傳工作。
而取代他位置的人，是範小凡。
“你為什麽要這麽救我……”範小凡問。
陳亦然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
他的手掌很大，包裹住她的手指, 很溫暖，讓人心安。
範小凡顧慮他的身體，沒有抽開手。熟悉的溫熱觸感，讓她想起許久之前一次綜藝後她發燒入院，便是這麽一雙手，將她從夢靨中拉出來。
“你不明白嗎？我為什麽要救你……那時候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
陳亦然勾起微笑，蒼白的面色因為一抹笑容點亮, 笑容溫雅，整個病房都因此亮了幾分。
他總是這麽微笑著，無論在什麽時候，他都站在她身邊。
他或許剛開始算計過她，可是後來他一直在幫她。
那些都是他本可以不做的事。
後來，他寧願自己受傷，也要救她。
此時此刻，範小凡忽然明白, 一直以來她忽視的東西……
一個月後，範小凡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沒有留下什麽明顯的疤痕，考慮到這次意外，楚景洲本來想要順勢終止合約，可範小凡還是選擇了繼續拍攝。
只是本來該是陳亦然的男主角，被換給了一個不知名的新藝人。
因為在拍攝場地兩個知名藝人出了事故，劇組頂著很大的輿論壓力，後來制片商出面道歉，把主要責任推到了當天的檢查人員頭上，劇組換了一批工作人員後，索性改了劇本，將原本格塔的戲份刪了一半，同時去掉了廢棄停車場的戲份，將第一次交手的場景挪到了戶外。
範小凡拍攝結束後，都會回醫院照顧陳亦然。
他的一條右腿被落下的石板嚴重壓傷，到現在還不能下床行走，什麽事都要麻煩別人。範小凡時間空的時候，會扶著他到處逛逛，串串病房給他解解悶。
陳亦然調侃說，“要是你每天都這樣，我寧願我的腿永遠不會好。”
範小凡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雖然陳亦然在她面前總是笑呵呵的，但範小凡知道他心裏並不是那麽樂觀的。
他是個靠身體吃飯的演員，他的身體怎麽可以有殘疾，他一向對本子精挑細選，他有他走的路，他有他的野心，現在……全都毀掉了。
不可能甘心的……
“陳亦然。”範小凡牽動嘴角，沖他微微一笑。
她說，“聽說年末欒都會有煙花會，等你好起來，陪我一起去看吧？”
陳亦然內心一窒，“……好。”
因為兩人的受傷，各種傳聞和不實報道漫天飛。
蕭絕菲的各種舊賬也被翻出來繼續炒，受到影響其中有一部分激進的陳亦然fans整日在網上抨擊。
“蕭絕菲，不要再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我們亦然哥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簡直是瘟神！！把陳亦然害成這樣，自己倒好好的！！”
“滾滾滾，為什麽還要糾纏我們的亦然啊，一點都不想在他的身邊看到你！！”
“不知道用了什麽邪術迷惑住了陳亦然，塵耀弟弟一定就是被她氣走的！！”
“蕭.賤.人，看著吧，不出一個禮拜，她肯定沒心情作戲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可他們眼中會始亂終棄的女子，還是每天都去醫院，從不停歇。她曾經是個對評論動不動就跳腳的女明星，可面對這些責難和辱罵，她一句都沒有回過，有人說她心虛，也有人說她身正不畏人言。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殺手》殺青，宣傳會結束，有記者和路人拍到蕭絕菲匆忙打車去醫院的照片。焦急失措，形象全無。這時候才有人開始懷疑，也許……這不是一場作秀呢？
如果不是作秀的話。
難道說……他們之間是真正的愛情嗎？
愛情。全是炒作的娛樂圈裏也有真愛嗎？
……
“我知道你留在我身邊只是因為愧疚而已，你心裏喜歡的人是雨寰。”陳亦然說。
“從你救我的那一刻，你就是存心讓我還不起，不是嗎？”
沈默良久，範小凡說。
“是啊，我是個自私的人。”
陳亦然說，“無論怎樣也好，我都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我會很快好起來，陪你去看煙花。”
陳亦然嘴角綻開柔軟的笑容，清朗，如三月清風。
範小凡離開的時候，在樓道裏看見了夏宛宛。
盡管她口罩墨鏡一個裝備不落，範小凡還是第一眼認出了她。
“為什麽不進來？”範小凡問，她顯然是來看陳亦然的。
“我進去做什麽？”夏宛宛停下來，帶著一絲悵然，“我想看他，他卻未必想看我……”
她摘下墨鏡，妝容精致，卻顯露出倦態。
她說，“蕭絕菲，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你。你長得比我漂亮，事業也是一帆風順，所有我努力去爭取的東西，你可以輕輕松松的拿到，甚至毫不在意地丟掉……”
“那些都無所謂了，在這圈子裏，比我夏宛宛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像你一樣有後臺助力的人我也見多了，不過那個時候我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所以才特別恨你……你知道在你擁有的所有東西裏，我最羨慕的是什麽嗎？”
範小凡沒有說話，心裏卻隱隱地浮出了那個答案，她看著夏宛宛，眼中難掩訝色。
夏宛宛笑了，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她心裏的答案：
“對，是陳亦然。”
夏宛宛按下電梯，轉頭盯著範小凡的眼睛，“蕭絕菲，如果你不愛他也不會珍惜他的話，就放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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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然出院的那一天，來了一大批來搶占獨家的記者，醫院門口人頭攢動，幾十個保安艱難地維持秩序。
“出來了出來了！！！！”“蕭絕菲！！！！”“陳亦然！！！！”忽然前排一陣騷亂，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前湧去。
大病初愈的陳亦然走在最前面，後面是扶著他的蕭絕菲。
在因為碰撞不停晃動的鏡頭中，所有人都看見了，兩人緊緊交握的手。
在“陳蕭戀”最盛行的時候，他們曾被拍到一起逛街、密會，吃飯，媒體和觀眾見多了戀人間平凡甜蜜的種種，早就習以為常。可眼下，他們只是平靜地拉著手出來，卻讓人覺得那樣感慨。
此刻牽住的手，是為了不放開。
一個是滿身狼藉的話題女王，一個是前途大好的當紅小生。
那一刻的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
他們截然不同，卻又深深契合。
#陳蕭戀，愛情就是相伴相守#
新聞的標題這樣寫著。
那一刻，他們的愛情，宛如童話。
人人都說，拍拖了快2年，出事了也不離不棄，看來蕭絕菲這次是死心塌地跟了陳亦然，堅持下來的陳蕭粉真是年度大勝利。事到如今，也只剩下真心祝福。
他們不知道，所謂的陳蕭戀根本就是一場虛妄。
他們不知道，她曾經喜歡過另一個人。
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們甚至不知道，有這麽一段感情存在過。
存在或者不存在，又有什麽要緊呢。最重要的是，現在在一起的是陳亦然和蕭絕菲……
休息室內，陳雨寰靜靜地看著那頁報紙，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仿佛透過那頁紙他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東西，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蘇珊嘆了一口氣，終究什麽也沒有說。
許久，她遞了電話過來，“你哥。”
“我知道了。”
電話持續了很長時間，從頭至尾，陳雨寰只說了這幾個字。
他又重新染回了黑發，穿一件普通白T，不畫眼線不戴耳釘，指甲幹凈，幹凈得仿佛女孩們初戀的模樣。回國後，陳雨寰開始準備自己的新專輯，新聞很少有他的消息，偶爾流出幾張工作室裏專註而沈默的白衣照片，讓人驚艷又莫名感傷。
陳亦然恢覆良好，修養半年後覆出。
在這半年裏，雖然陳亦然沒有參演任何電影和廣告，但卻一直活躍在觀眾的視野中，以另一種方式——蕭絕菲的微博必曬品。
蕭女王的貓怎麽不見了？
就在無數粉絲對蕭女王不曬貓的行為表示驚奇之時，他們發現蕭絕菲用自家男人填補了貓王的位置。
蕭絕菲：好了好了，你們要看的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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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口袋裏摸出設定靜音的手機。
24個未接，7條留言。
蘇珊：“你發什麽神經，不錄節目跑哪裏去！！你這家夥能不能成熟點……”
掐掉。
蘇珊：“人在哪，生病了還是生氣了，說——話——！餵——”
掐掉。
工作人員：“塵耀哥，節目現在推遲十五分鐘節目要緊你有什麽事回來說好嗎……”
掐掉。
蘇珊：“陳……”
掐掉。
工作人員：“塵耀哥……”
掐掉。
……
蕭絕菲：“雨寰，你在做什麽，我好無聊，我想聽你的聲音……”
他的手指停在這條留言上，沒有切掉，反覆聽了好幾遍。
“雨寰，你在做什麽，我現在好無聊……”
她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她現在在做什麽呢？
陳亦然的腦海中浮現出她說這通留言的樣子，晚上六七點鐘，快收工的時候，她窩在拍攝地的躺椅上，一面翻著旁邊的劇本，一面拿著手機，說：“我想聽你的聲音……”
聽了幾遍，陳雨寰心頭的煩悶頓減，被夏宛宛攛掇起來的那股子怒氣也散了一半。
她過去是怎樣，有什麽關系嗎？
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她現在需要的人，也是他。
……
他怎麽會在意夏宛宛的鬼話？
“我現在過去找你。”陳雨寰給她留言。
“您有一封新郵件，請查收。”屏幕跳出一則信息。
……
“你怎麽在這裏？”
“來看看你。”
“啊？”
“別擔心，我只不過想看看你這張臉而已。”
這才讓人擔心好不好……
寵物美容院貴賓室內，大影帝梁紹抱著無比嬌羞的艾菲爾，轉頭對範小凡說，“一起吃個飯吧？”
“你怎麽知道我回來這裏？”
“每周二三五是艾菲爾的美容日。”
“你記得好清楚。”
“我年紀雖然大了，記憶力還沒退化。”
“那你該記得你跟蕭絕菲分手很久了啊……”
“不用你說！”
梁紹橫了她一眼，眼神如兩道冰棱，嚇得範小凡直哆嗦。
吃到一半，範小凡忍著發麻的頭皮迎向對面的目光。
“你一直看著我就能飽嗎？”
“不能。”然而目光並沒有撤去。
範小凡沒好氣，“梁紹先生，你跟蕭絕菲談戀愛的時候，表達情感也是這麽赤.裸.裸的嗎？”
“首先，我對你沒有情感……”
“我知道。”
“最後，我其實是個很含.蓄的人。”
“怎麽個含蓄法，牽手親手背柏拉圖式的戀愛？”第一次見面就經不起誘惑直奔主題的男人居然好意思說自己含蓄，真是臉皮厚得沒邊兒了！
“……”
“我送你回去吧？”晚餐後，梁紹客套地說。
“不用了，我等會打電話給卓寧。”範小凡拒絕，享受了大半個鐘頭的目光洗禮，她現在只想去洗臉。
“我想多看你一會。”
這話說的範小凡一陣肉麻，“你可以打開瀏覽器，搜索蕭絕菲這三個字，照片視頻應有盡有，你可以好好看個夠，聽著她的聲音入眠。”
梁紹撲哧笑了。
“你笑什麽？”範小凡郁悶了。
“你跟我說話的樣子，有點像她。”梁紹抽了抽嘴角，似乎是回味著這份唇槍舌劍的快感。
“她也這麽對你不耐煩？”
“……”
夜晚風涼，捱不住對方的再三邀請，最後還是坐了梁紹的車。
“我平白無故占了蕭絕菲的身體，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
“我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梁紹很誠實。
“……”
“就算沒有你，她還在，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我們之間的阻礙太多了……像這樣跟她一起沒有負擔地吃飯聊天，這樣的情景，只存在於我的想象中，換句話說，我還要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如果是真正的她，我就必須裝作看不見……”
“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悶騷啊……”
“咳、咳。”
範小凡問起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麽阻礙了？為什麽要分開，只是因為蕭絕菲爸爸逼你？在這之中，寧清音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這些事情，和你無關。”
“……”聊不下去了。
“艾菲爾，過來！到我這裏來！”
範小凡張開胳膊，可惜那只牲畜不為所動。
“過來！！”她真的要發火了。
艾菲爾的大圓腦袋在梁紹的臂彎裏埋得緊緊的，就是不願意離開！
梁紹莫著摸著大肥貓手感極好的絨背，沖她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它還是那麽不喜歡你啊！”
“……”=_=
“還記得以前，你們兩個跟仇人似的……”梁影帝似乎要開始回首往事。
範小凡垂下手，用可以吞噬天地的仇視眼神看著一人一貓，“你再說一句我就打你，把它給我。”
“貓有貓權，你得讓它主動願意跟你走才行啊！”
“給我！”
梁紹眸子浮著笑意，身子往座位旁邊倒，他有意為難她，“我覺得艾菲爾比較喜歡我，還是物歸原主得比較好，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給我——！！”範小凡也跟著傾斜身子，動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整個人撞到了他的身上。世界仿佛死寂，男子深灰色的眼瞳深處映著她的臉，短暫的楞神間，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出神地看著那張臉。
看了許久。
冰冷的指尖描摹著她的嘴唇形狀，然後，湊過去，印上同樣冰冷的唇……
吻。
一個帶著煙味的，淡淡的吻。
“叩叩叩——”
有什麽人在敲著車窗。
“叩叩叩——”
對方發洩怒氣般的不停敲著，密集而短促的聲響如暴雨擊打在玻璃上。
梁紹轉過頭，看到車窗上映這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黑色的帽衫下，是一雙徹底灰暗的眼眸。
“看來，我給人造成了麻煩啊……”梁紹說。
範小凡從嚇傻的表情中回過神來。
緩緩擡起頭，也看到了窗外的人……
她的心猛地一收縮，仿佛有只手狠狠地握住了她的心。
熟悉的一張臉，熟悉的氣息，還有他眼中熟悉的……憎惡。
這就是她人生最可悲的時刻。
是他。
怎麽會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
☆、憎惡
“寧清音, 你能跟我透露下我們梁紹目前的傷勢嗎？”
“寧清音, 梁紹被打得原因是什麽，傳言是因為私人感情問題, 這是真的嗎？對方到底是誰？”
“請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請回答一下好嗎？”
“寧清音，寧清音！！”
……
寧清音嫩白的手指將發絲撥到耳後，對著鏡頭露出一個極為標準的微笑。
“讓大家擔心了，我家梁紹不過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罷了，已經沒有大礙了, 希望各位媒體不要胡亂編造不實的報道！謝謝！”
“有人拍到梁紹受傷的照片，請問眼睛上的傷是怎麽回事？”“真的只是摔傷嗎？”“寧清音，請問你在隱瞞些什麽？”
寧清音笑容不減，從牙齒縫間擠出回答來：
“這一跤，摔得，比、較、重。”
“痛嗎？”寧清音開門進來，心疼地看著他的臉。
“痛。”梁紹回了她一個字。
知道痛，你還去招惹她……
作為明星, 最重要的便是這張臉，平日都會小心留意呵護著，臉上留下一點疤都會影響到今後的事業，何況是這樣大面積的破皮和淤青，能不能好好恢覆還是個大問題，梁紹卻仿佛不在意似的，撐頭看著雜志，如同平日一樣冷靜。
“你沒事吧？醫生怎麽說, 會留疤嗎？”
“不是很嚴重，很快就能拆紗布了。”
擔憂地詢問一番傷勢後，寧清音舒了口氣。
“你真是把我嚇壞了，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誰對你下這麽重的手？”她坐下來，從水果籃裏掏出蘋果開始削皮，專註而認真，宛如定格的一副仕女圖……
“你說呢？”梁紹手裏的雜志翻到了末頁，啪地合在了掌間。
“為什麽要問我……”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削果皮的手指頓了頓，寧清音擡起頭，“梁紹，你什麽意思？”
“大家都是演員，寧清音，在我面前演戲是沒有用的。”
梁紹說，“你是我合作過的最好的搭檔。”
梁紹說，“以後不是了。”
##
“她怎麽了？”
“怎麽突然情緒失控了？”
“入戲太深？”
“菲姐最近的狀態都好差，難道是感情出現了問題？”
……
“現在大家都用‘負心人該死’的目光看著我，你不打算解釋點什麽？”陳亦然在範小凡的身邊坐下。
“上次提的廣告，我決定接了……綜藝，也可以……至於訪談的雜志社，你就幫我決定吧……”範小凡暈暈沈沈地掛了電話，擡頭看到站了一會的陳亦然，“你剛剛說什麽？我沒有聽見。”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
眼神很恍惚。
格塔的一場邊笑邊哭的精分個人戲，她卻突然哭得聲嘶力竭，情緒失控，最終被攙扶下場……
“到底發生了什麽？”陳亦然問。
究竟是因為什麽，讓她這樣的反常和失控。
這些日子來，她除了拍戲便是跑各種通告，她將自己的每一天都塞得擁擠不堪，儼然成了工作狂人。每到拍攝的休息時間，都能看到她伏在化妝臺上睡覺，誰都不敢去打擾，看起來，整個人已經疲憊到了極致……
“雨寰那家夥突然飛去日本錄專輯，電話也關機，根本聯系不上，你們之間到底又怎麽了？”
“你別問了，是我搞砸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範小凡低下頭，點開一條楚景洲發來的短信，對陳亦然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有個廣告試鏡，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吧！”
她揉了揉太陽穴，抓了外套離開……
#國民女婿塵耀戀上日本寫真女星？#
#粉絲曬出塵耀與日女星山本陽子親密出行照，疑跨國戀曝光？！#
#抽煙喝酒出入夜店，新生代人氣歌星形象破滅#
她聯系不上他，卻能從各種不堪的花邊報道中看到他現在的生活。
銀白色的頭發，煙熏妝，咬著煙和一個卷發女人舉止親密，笑得迷醉，沒有戒指的手，自然地攬著別人的肩。
那樣陌生的他，卻有跟他一樣的名字。
多麽刺眼的畫面。
這一刻，她情願她什麽都不要知道，什麽都不要看見。
“蕭絕菲，我真是個傻子，只有傻子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欺騙我、很好玩嗎？”
“……別再說了，現在開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知道嗎……”
“你讓我作嘔。”
……
那個晚上他說的話，都是她竭力想要忘掉的。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解釋！梁紹和我，我們只是……”
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她要怎麽解釋，她還能怎麽解釋，她抓不住他的袖子，無法得到他的原諒，他掰開了她的手，將藤蔓戒指丟到了地上，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地就轉身離開……
她用鋪天蓋地的通告麻痹自己的情緒，一直很奏效。
現在為什麽又想了起來……
為什麽要想起這些？
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哪裏有……時間去傷心……
“蕭絕菲——！！”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女子迅速下滑的身體。
眼中的世界地轉天旋。
範小凡恍惚的視線，緩緩對上男子焦急的臉。
為什麽會想起來呢？
因為這張臉，這張和那個人有三分相似的臉……
“陳……雨、寰，我好想見你……”
她的頭腦變得異常混沌，連說話都那樣吃力，仿佛瞌睡了幾百年的眼皮，正期待著一場沒有日光的久長夢境。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
白色的墻，白色的杯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頭發。
白色的頭發！
一個白色發絲的男子側對著她，手指折著花瓶裏的紫羅蘭。
範小凡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嘴唇囁嚅：“你、你怎麽會來？”
她在做夢嗎？
“你都生病住院了，你說我為什麽來？”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多日不見的陳雨寰。
女子內心有一絲酸澀的欣喜，他心裏還是有她的，不然怎麽會專程回來看她……
也許，事情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
她還可以挽回……
範小凡這麽想著，下一秒她天真的想法就被無情的現實打破。
陳雨寰居高臨下地環著胳膊，將那支花丟到桌面上，掀動嘴唇沖她冷笑，“你也不愧是演員，這樣低劣的苦肉計都想得出來，你騙得過我哥，騙不過我，你還想把我當作傻子再耍一次嗎？”
“你誤會了……”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誤會，我誤會了什麽，你沒有跟梁紹偷情還是說你一直對我忠貞不二？”他撐了只手在她枕頭邊，笑容越發譏諷，“蕭絕菲，恐怕你現在真正想見的人不是我吧？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給梁紹啊？”
他的話如同一根根冷硬的刺，深深紮進她的心裏。
將範小凡僅有的那點自尊，一寸寸撕裂。
他曾經的愛的有多深，他現在對她的憎惡便有多刻骨。
他仿佛要把他所有的憎惡都變成武器，傷害得她鮮血淋漓才心甘。
曾經親密相處的過往，仿佛是場不真實的幻夢，而眼前的噩夢，卻是那樣真實。
“你來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
她的嘴唇咬得發白，痛心而倔強地看著他，“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話說完了就走吧！”
“當然不止這些！！”
她雲淡風輕的態度讓他惱火，她就不覺得愧對他嗎，不覺得羞恥嗎！！
陳雨寰強硬地轉過她的臉，俯下身與她近距離地對視，嘴裏說出更加毒辣的話語，“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蕭絕菲，你的感情史這麽豐富，換了這麽多任男友，唯獨對梁紹那個老男人念念不忘，是不是因為……他在床.上.更能滿足你呢？畢竟你是這麽放.蕩，又耐不住寂寞……關於這點，我真的很好奇，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呢？”
此刻的他對她來說，陌生得可怕。
範小凡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子，那些話……真的是從他說口中說出來的嗎？
他竟然說了這樣的話……
在他眼中，她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怎麽可以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在她還愛著他的時候……
在她還想繼續愛他的時候……
這些淬毒的話無疑奪走了她所有的期望和尊嚴，奪走了她的最後去愛的力氣，她覺得此刻的自己顯得很可笑。
“陳雨寰……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啊？”
她忽然笑得喘不過氣來，嘴角勾起的殘破笑容，悲愴又絕望。
“夠了，你真的有喜歡過我嗎？”陳雨寰冷冷地反駁。
“我們分手吧……”她閉上眼，再次重覆那個可怕的詞：“分、手。”
“你早就想這麽說了吧？”陳雨寰又是冷笑。
“好啊，分手！再好不過了！！”
說完，陳雨寰頭也不回地甩門而去。
他走的那樣快，沒有任何的猶豫，打開門，關上門。
從此離開她的世界。
陳雨寰出了病房，面含怒氣地朝電梯走去。
走廊裏等待的陳亦然立刻將人一把攔住，訓斥道：“我讓你們兩個好好談談，一定有什麽誤會，你這又是一臉怒氣沖沖的是怎麽回事？她現在還在生病，你不會是沖她發火了吧？”
“呵呵，哥，你也喜歡她對不對？”
陳雨寰轉頭，輕浮地笑著：“既然你喜歡，我就大方地讓給你好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的競爭對手可是很多的，因為蕭絕菲她就是個婊.子……”
“啪——”
陳雨寰話沒說完，臉上就被甩了一巴掌。
陳亦然一向溫潤的眼眸，染了怒氣。
他在生氣，毋庸置疑。
陳雨寰舔了舔嘴角，嘗著那點血腥沫子，說，“哥，你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我的。”
“你變了。”
說完這句，陳雨寰轉身離開。
手心還在刺痛，賦予他人的那份傷痛一定更甚。
只是，他沒有愧疚。
一點都沒有……
……
她靠在床頭，沒有表情地看著他的鞋子，問：“是你找他來的？”
陳亦然說，“早知道，我就不該找他來……你說想要見他，我只是想要滿足你的心願，沒想到卻讓事情越來越糟……”
“沒關系，都結束了，我和他已經徹底分手了。”
陳亦然臉色變了變。
“對不起啊陳亦然，謝謝你一直以來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可惜，我不能做你的弟妹了……”範小凡沖他笑，那樣不真心又難看的笑容，僅僅只是皮肉的牽扯，她故意說得輕松，這副樣子卻讓人看得越發難受。
“為什麽不把誤會說清楚？”陳亦然問。
“如果你親眼看到你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接吻，你會覺得這是誤會嗎？你會相信這個女人口中的狡辯嗎？”
“我會相信她的。”陳亦然很肯定地說。
“陳亦然，你和你弟弟，簡直是兩個人，不……你真是個另類……”從沒碰到這麽不配合的聽眾，範小凡有些無奈，心裏更多的卻是吃驚，她看向陳亦然，“你是笨蛋嗎，你為什麽還會相信她啊，你親眼看到她背叛了你不是嗎？”
“我不是笨蛋……”
陳亦然驀地盯住她，在那深幽的目光中，範小凡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不是笨蛋，我只是很愛她而已。”陳亦然說。
他的表情很認真，“所以我會相信她，我會聽她的解釋，我們之間的感情，值得我的這份信任。”
她心頭一窒。
“可是他沒有相信我……他沒有聽我說一句話……一句、都沒有……”
不知為何，那份好不容易壓倒心底的痛楚被這份回答一下子全扯了出來，滿腔的酸澀洶湧而來，不斷地刺激著淚腺，“我多希望他能聽我說完那些話……我對他的感情，他難道感覺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假嗎……什麽都可以質疑、為什麽不肯相信這一點……”
“如果他和你一樣這麽想、該多好……”
範小凡忽然伸手擋住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很久前有人跟我說過，我不配得到真正的愛情，我當時沒有信，後來也沒有信，現在卻信了……”
帶著哭音的嗓音低啞幹澀。
“對我來說，美夢早晚都會醒的……”
女子垂著頭，無聲地哭泣。
那樣軟弱，那樣悲傷。
那個孤傲清艷的蕭絕菲去哪裏了……
那個灑脫囂張的蕭絕菲去哪裏了……
她怎麽會變得這樣、這樣……讓人痛心。
看到她這樣痛苦的樣子，仿佛有一只手攫住了他的心，狠狠地揉碎。
她的嗚咽，她聳動的肩膀，她通紅的眼睛，都像是世間最鋒銳的武器，刺進他的心……
這一刻，他才知道，他對她……竟然有著這麽深的喜歡。
☆、物歸原主
範小凡去見了梁紹。
他臉上的傷還很明顯, 尤其被打的嘴角, 呈現很深的青紫色。
這些遺留下的證據，證明著當時的那個人是多麽的生氣, 他用了全身的力氣，揮出那一拳，也耗盡他所有信任的勇氣，從此只剩下了恨……
範小凡不想再看，目光從他的臉上游移往下。
他穿著件很舊的襯衣, 好幾年前的款式，大概跟他的眼神一樣陳舊。
那個晚上後，兩人便沒有交集，誰也沒有跟誰說一句道歉。
範小凡不想跟梁紹道歉。
因為他害了她。
範小凡也沒資格去要求他的道歉。
因為這具身體都不是她的。
“有事嗎？”梁紹隔著門問，他對她的到來很吃驚。
“物歸原主。”女子的眼神沒有焦距，她看著他，卻好像在看著遠方。沒有溫度，沒有靈魂。
她將懷裏用毯子裹好的埃菲爾遞過去, 聽起來不像開玩笑。
“你是認真的……”梁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它本來就是你的，這也是蕭絕菲留下的東西，是她愛你的憑證，不是我的，都不是我的。何況它根本就不喜歡我……把它還給你是最好的結局。”生怕自己後悔似的，範小凡將艾菲爾一下子塞入男子懷裏，轉身便走。
忽地，一股強大的挾持力從肩膀傳來。
什麽東西搭著自己的肩膀, 溫暖的，軟軟的，執著的，刺刺的痛……
範小凡低頭，看到了肩頭那只毛茸茸的貓爪。
橘色的，暖艷亮眼的色彩，盛放在她的視線裏，她睜大了眼，不敢相信。
“喵！”艾菲爾狠狠抓著她肩膀上的布料，不讓她離開，它的眼睛從來沒有睜得那麽圓過。
“你看，它不討厭你，它喜歡你。”梁紹在背後說。
“怎麽會，它討厭我，它平日裏明明是那麽討厭我……”
真是個沒原則的貓，艾菲爾你這家夥，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不幹脆討厭到底呢？範小凡心頭發酸，為什麽要這樣，這樣的話她怎麽能毫無芥蒂地走，好像是她拋棄了它一樣……
“你把艾菲爾帶回去吧，我養不了它……”梁紹說。
“不，我不能。它不是我的貓！”
“我知道你想要告別蕭絕菲的一切，包括我，也包括艾菲爾……”
梁紹垂下頭，將艾菲爾按在懷裏，對她說道，“好，我明白了，你走吧！”
“喵嗚——”艾菲爾的爪子被梁紹牢牢握在手心裏，再也沒法去挽留那個背影，尖銳的爪子刺入男子的掌心，它煩躁地扭動著身體，它知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羅嗦地煩它，再不會有人對它百般縱容，和它搶吃一包小魚幹……
“喵！”
梁紹摸著艾菲爾的頭，安撫道，“她已經走了，只剩下你還在我身邊，謝謝你艾菲爾，歇息恩這幾年代替我陪在她身邊。”
再見，蕭絕菲。
梁紹摸著臉上的傷，陳雨寰的拳頭也讓他清醒了過來。他究竟在做什麽，那個女人不是蕭絕菲，不是她。
世上獨一無二的蕭絕菲已經不見了，她像一只蝴蝶從他的苦海裏飛走。
沒有人可以代替她。
“梁紹，知道我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嗎？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還記得，那一天你穿著白色的風衣，襯衣是藍色的，你站在電梯前背劇本，我跟你打招呼，你擡頭對我笑，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個笑容……”
“那一瞬間，我對那樣的你，起了占有欲，我要得到，得到，得到！！我不會放過你，你答應我的，你當時答應我的！”
“我想要看你的笑容，跟當時一樣的笑容……”
“梁紹，你為什麽不笑，為什麽……要這樣的苦惱……”
……
梁紹抱緊艾菲爾，牽動嘴角的受傷的肌肉，酸楚的，疼痛的，勾勒起一個笑容。
他在笑，很用力的去笑，舌尖嘗到了泛開的無盡苦澀。
他當初從不在她的面前笑。
因為，他知道他的笑容，從不是那個人想要的。
他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
送走艾菲爾後，範小凡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每天回到別墅，空氣都變得冷清了許多，角落裏有艾菲爾沒吃完的罐頭，她的手機桌面也是艾菲爾睡覺的照片，看到艾菲爾喜歡的零食，會忍不住多買幾包，經常會習慣性地喊出艾菲爾的名字……
艾菲爾不屬於她，陳雨寰不屬於她，蕭絕菲的一切也從不屬於她。
她世界裏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少，還有什麽是她的……
她不知道。
還有什麽是範小凡這三個字擁有的……
她不知道。
她不過是一具披著蕭絕菲的皮囊四處行走的空殼，她到底是誰，她的目標是什麽，她一無所知。
一年一度的金蘭獎如約而至。
頒獎禮上，蕭絕菲憑借一部《靈宮》提名最佳女主演。
最後還是跟影後的獎杯失之交臂。
意料之中的結局。
在一眾老戲骨面前，她的演技連個好字都稱不上，不過是電影的名頭響亮提攜她上了一個臺階。
滿場的歡呼中，這個星光閃耀的頒獎典禮進入尾聲。
這場頒獎禮，蕭絕菲提名最佳女主演的消息第一次沒翻出什麽水花，頭條全是梁紹缺席金蘭獎。
本該拿影帝的梁紹缺席了頒獎禮，獎杯通過再度投票，頒給了第二順位的雲越。
或許他是覺得自己拿的獎杯夠多得意忘形，或許他是想給別人羞辱，或許他還在逃避之前被打的醜聞……媒體發出的通告五花八門，卻都是負.面。同時，梁紹緋聞女友寧清音憑借《鳳凰琴》提名最佳女配角，拿完獎後便先行退場，對記者閉口不談梁紹，疑似兩人感情有變。
一時間，輿論喧囂直上。
這些……
跟範小凡都沒什麽關系。
這時的範小凡正穿著黑色的大牌高定禮服，戴著某牌讚助的珠寶在頒獎禮後的晚宴上飲酒。
應付完記者，她便一個人在人少的角落裏飲酒，沈默而憂郁，如同宴會中的點綴。
之前合作過的《秋意濃》的導演沈萬宗正巧也在宴會上。
看到熟人，便舉了杯香檳酒過去打招呼，笑容滿面地說了句，“恭喜。”
“恭喜什麽？”範小凡不解。
“恭喜你離你的目標又進了一步。”沈萬宗說，“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對我說，‘你覺得我有可能拿影後嗎？’，我那時候覺得你真是沒有自知之明，簡直可笑至極……”
“哦，原來沈導一直都是這麽看我的。”範小凡笑道。
“你聽我把話說完，”沈萬宗尷尬地低頭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那是以前……現在的你不是不可能。你今天提名最佳女主角，離你當初想要的影後可不是進了一步？”
“你的意思是，影後對我來說，不是癡人說夢。”
“這要看你自己，你的機遇，你的付出，你——還做不做這個夢。”
範小凡緩緩晃著酒杯，透過琥珀色的液體看這世界。
滿場的一線大牌，歡聲笑語，個個都是那樣閃耀。
光怪陸離，五光十色的，娛樂圈。
這就是她曾經憧憬和向往的地方。
她怎麽會忘了，她曾經有過要當影後的目標。
為了證明自己，為了告別過去。
是啊，她有目標。
她的世界裏，還剩下演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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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上，淩鐘穿一身正派的西裝，夾著張名片，不正派地撈著袖子跟一個美女服務生搭訕。
先前的頒獎禮上，他憑借《靈宮》拿了最佳新人獎，他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他和陳亦然是同學，也是同期進入娛樂圈，多少年過去了，然後……新人獎？
“反正你也不在乎這些名頭，你的眼裏除了女人還有什麽？”他的新晉經紀人舒拉，一個嘴毒的短發禦姐這麽說道。
“還有你。”淩鐘轉身，脈脈含情地親吻舒拉的手背。
“想泡我，做夢去吧！你這骯臟鬼少給我惹些緋聞，我得感謝你八輩祖宗！”舒拉冷冷地抽出手。
“本性風流。自招桃花。”
“呸！”
淩鐘笑笑，轉過眼在場內掃了一圈，正好瞥到角落裏的蕭絕菲，一副得不到愛情滋潤得深閨怨婦臉。
好歹是熟人，他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
淩鐘看了眼，毫不猶豫地選擇插兜走人。
“你去哪？”舒拉不滿，上前攔住，“我待會還要跟你介紹幾個有名的電影制作人和導演呢？”
“下次見吧！”
“你以為你多大牌人家要排著隊見你？都是在國際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要是能得到青睞出演他們的電影……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機會！你懂不懂啊？”舒拉被他滿不在乎的態度氣到了。
“你剛剛不是說了嗎，我的眼裏除了女人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
淩鐘轉頭拋了個飛吻，“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不過經常生氣會變老哦~”
他到的時候位子上的女人早就喝得半醉，那樣失意傷感的模樣，罕見至極。
淩鐘在心裏問，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你怎麽想起來找我？”
“一個人喝酒很悶。”
“聖女也借酒消愁嗎？”
“你看我現在……像聖女嗎？我從來都不是什麽聖女……”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淩鐘搶過她的酒杯，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嗎？我今天本來不想來見你的。”
“為什麽，你不是從來不會拒絕我嗎？”寧清音瞇著眼，擡了擡下巴。
“對啊，我從不會拒絕你……”淩鐘忽然覺得好笑，“我以前為什麽會喜歡上你呢，你這種冷血的女人，心腸就跟石頭一樣硬，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會被感動……”
“因為你不是那個人……”
寧清音捧著臉，臉上出現了少女般憧憬的神情，呢喃著，“你不是他，你永遠都不是他……”
“對，我不是他，可是現在坐在你身邊的人是我，那個他現在在哪裏呢？”
梁紹冷笑。
寧清音忽地啜泣起來。
“淩鐘……幫我……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了……”她拉住了他的手。
“幫你挽回梁紹嗎，寧清音，你就這麽賤嗎？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淩鐘甩開那只手，卻甩不開內心的煩躁。
“他現在這麽對我，只是因為我做錯了事，他會原諒我的，只要你幫我告訴他，那些事都是你做的好不好，好不好？”女人的淚水花了精致的妝容，哪裏還是那個眾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寧清音。
“求我。”
他最喜歡的，是她的距離，她的高冷。
只要打破這一層，寧清音就不再是他的心魔。
“我求你。”
可她真的求了，他的心卻痛了。
非但沒有解脫，那根心上的紅線反而勒得更緊，嵌入血肉，無法掙脫。
原來，他一點都不想要看到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低聲下氣的模樣。
“寧清音，你知不知道，你把我變成了一個低劣的，連自己都不齒的，壞人。”
淩鐘咬牙切齒地擡起那張淚水漣漣的臉，命令道，“吻，我。”
##
“對不起，哥上次不該打你。”
嘗試過無數次後，陳亦然終於撥通了陳雨寰的電話。
“哥，你真的覺得抱歉嗎？”陳雨寰沒有接受這份道歉。
“我不過說了幾句蕭絕菲的壞話，你就對著你的親弟弟動手，在你心中，那個女人的地位已經比我重要了嗎？那種女人，玩弄男人滿嘴謊言的女人！受傷害的人是我！不是她！”
陳亦然皺眉，“她不是那樣的人，你誤會了。”
“誤會嗎，哥，我看得清清楚楚，當著我的面她和……”
“我相信她。”
陳亦然打斷他的控訴。
“鬼！迷！心！竅！！”陳雨寰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鬼迷心竅……或許吧。
陳亦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本不想陷得這麽深，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陷得那麽深……
蕭絕菲，就是這樣一個名字……
或許在更久之前，他就已經鬼迷心竅了……
片場回來的路上，陳雨寰刪掉了和蕭絕菲有關的所有的微博和短信，對待感情，他負氣的方式依舊像個小孩子。他一開始就錯了，既然做了她的黑粉，又為什麽要對她動心。
蘇珊摸不準他是什麽心情，陳雨寰近來的舉動實在反常了些。
蘇珊偷偷發短信給陳亦然。
陳亦然只給她回了三個字，不要管。
好吧，不管就不管吧！這哥兩個一個比一個反常。
“晚飯還沒吃吧，我幫你煮點東西？我靠，你冰箱多久沒用了，霜能結那麽厚！！”
“不關你的事。”
“我好歹是你的經紀人，你明天還要趕6點的飛機，這樣下去不行……”
“你回去吧。”
好不容易趕走了蘇珊，耳根子總算清凈了不少。
平時讓她給他做飯各種嫌棄的，現在……是表現自己的同情嗎？
整理完行李，指針已經過了12點，陳雨寰閑下來翻冰箱，在下層的冰櫃裏翻出幾袋子速凍水餃，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塞進去的，看日子還在保質期內。有公寓鑰匙的除了舒藍，只有……他哥。
下餃子的時候，陳雨寰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日子。
過年的時候，和大哥兩個人吃一盤餃子。
豬肉芹菜餡的，兩極化的形狀，包得特別好看的是陳亦然，醜得無法無天的是他的手筆。
父母在兩人很小的時候出了意外，除了親戚一點微薄的接濟，家裏一直是兄弟兩個相依為命。哥哥成熟穩重，樣樣拿手，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支撐著整個家，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麽事都不用擔心。
他怎麽會忘了，他拿到的第一筆廣告費給他買了吉他。
他怎麽會忘了，因此他養了一身驕縱的脾氣。
他怎麽會忘了，陳亦然只比他大四歲。
……
陳雨寰上飛機前，給陳亦然打了電話，他說，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哥哥。
“不生氣了？”似乎能想象出電話對面陳亦然含著寵溺笑意的樣子。
“生氣啊，我氣你現在智力退化比我還蠢，馬上就要被別人給騙了。”
“你也覺得你以前智商不夠嗎？”陳亦然失笑。
誰也沒有主動提那個人的名字，幾句寒暄過後，陳亦然說，“一路順風。”
“嗯，等我回來給你收屍。”
☆、夢與現實
《殺手》拍戲的日程十分忙碌, 經常要連夜趕工。
範小凡飾演的女反派是個一流打手, 大部分戲份都需要在鏡頭前展現自己高超的格鬥技巧，整部片子的打戲很多。
一天下來, 她吊威亞的時間比落地的時間還要久。非常累人。
今天又是一場動作戲。連續NG了許多次，還是過不了。
空曠的廢棄停車場內，陳亦然飾演的男一號蕭洋跟著紙條上的線索追蹤而來。
畫面一閃，身後的車頂鬼魅般地出現了一個女子身影，散著一頭長發, 笑容溫婉。
“好巧啊，蕭先生。”格塔歪了下頭，手裏波光一閃，一道手指粗細的鎖鏈便從袖口飛射了出去……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正式交手。
在方才的會面中，格塔利用自身清純的長相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除了他。他註意到這個女孩那雙清澈的眼眸裏，藏著純粹的殺念；她的身上，脂粉味掩蓋著殺戮氣息；那一瞬, 她的手指仿佛沾滿了血。
“你們把人藏在哪裏？”
蕭洋感受到了身後的殺氣，迅速轉身避過，將鎖鏈的一端握在掌心，徐徐勾起嘴角。
“你很聰明，也很愚蠢。你看穿了我的偽裝，我很佩服你，不過呢？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她笑起來，輕輕地咬了下嘴唇, 很嬌俏。
“這樣好了，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我可沒什麽心情陪你玩游戲啊，小姑娘~”拖長的語調全是無奈，“咱們談點正經的好不好？”
“好啊，那這樣吧~”格塔繞著發尾，眼眸瞇起來，再睜開的時候已是滿目赤紅，全身都籠罩著一層濃厚的殺戮之氣，咬牙切齒般地，“我要、殺、了、你！！”
……
“卡！過了！”
範小凡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汗，從車頂上下來。
陳亦然將她扶下來，遞過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兩人靠在廢舊的車上討論劇本。
範小凡說，“我剛才表現得怎麽樣，我心裏很沒底。”
“你也會覺得自己演得差勁，這可不像咱女王的性格啊……逗你呢，你表現得很好，倒顯得我是業餘了，說不定你以後會成為打戲女王呢！”陳亦然調侃道，想要讓她開心些。
“這說不定哦！”範小凡被他逗樂了。
陳亦然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笑，舒展開眉間的憂愁，唇角上揚，眼中神采斐然，看起來非常的好看。
非常地……讓人心動。
他多希望時間能永遠留在這一刻，他多希望能留住這樣的笑容，他多希望能擁有這個笑容……
“蕭絕菲……”
範小凡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你……”滿懷笑意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一句調侃，可倏然笑意銳減，男子漆黑寧靜的眼眸裏忽地倒映出動蕩的波瀾。
突然撐大的瞳孔裏反射出她的面容。
“？”她古怪地看著他。
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就被一把拉到了他的身子下面。
陳亦然翻過身，用自己的背護住了她的整個身體，就在這時，耳邊傳來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響，淹沒過所有的聲音，耳朵中全是翁鳴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響……
天忽然黑了下來。
世界死寂一片……
她又死了嗎？
她……在哪裏？
陳亦然……他救了我……
他……陳亦然他……怎麽樣了？
“小凡，小凡！”什麽人在喊她的名字，什麽人在搖她的身子，不要搖，好痛，真的好痛。
範小凡睜開眼，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她以為再也不會看到的臉。
“博東……”怎麽會是他，怎麽會。
此刻站在病床前的人，平凡的五官，發福的樣子，厭煩的神情，不是她的前夫王博東是誰？
再看到這張臉，簡直……恍如隔世。
“姐，你可真丟人，一大把年紀被姐夫拋棄就算了，還一個人上天橋去喝酒，虧得你命硬氣，居然沒把你給摔死！有你這麽個丟臉的女人，我們家都要被街坊鄰居給笑死了！”
範鵬宇捧著ipad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游戲，頭也不擡，諷刺和挖苦一如既往。
“小凡，離婚協議書也是你自己願意簽的，你……別讓我難看好嗎？”王博東說道。
“姐夫，我姐就是那種人，自己過不好也不讓人樂意那種！我早說過了，你娶她早晚會後悔的！”範鵬宇站起身，到了範小凡床前，繼續數落：“姐，你看看你，本來就長得醜沒人要，現在年紀大了成老女人了，你還摔了腿，嘖嘖，你能不能別這麽折騰啊！”
範小凡捏著被單，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又……痛苦。
原來她變成蕭絕菲，只是一場夢。
哈哈。
是啊，世上怎麽會有那種事呢？
*** ***
王博東在她床邊說了很多話，大意是讓她以後大家相安無事，不要再有什麽牽扯。
“只是個意外，我……並沒有想要利用這個挽回你。”範小凡解釋。
王博東並不相信她的解釋，“小凡，我本以為你是個老實的女人，你想要什麽就跟我說，夫妻一場，我不會虧待你的……”王博東留下了張支票，就走了。
“小鵬啊——，你姐姐醒了沒有啊！”
門外吵吵嚷嚷的，是範小凡母親張春蘭的大嗓門，果不其然下一秒張春蘭開門進來，後面跟著她那個不茍言笑的父親範國軍。
“小凡啊，身體好點沒有！”張春蘭笑容滿面地走過來。
“那個你跟博東結婚，你是不是分了不少家產啊，要的要的，這種東西最後了，不拿白不拿，對了……小鵬他現在要結婚，姑娘家裏要的多，家裏有點吃緊，你能不能……稍微接濟一點，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你現在也離婚了，一個人住嫌冷清的話以後就回家裏跟爸爸媽媽一起住！！”
“媽，對不起，我不想要他什麽東西，我現在手頭也很緊。”
範鵬宇插嘴道：“媽，剛剛姐夫給了姐一張支票呢，我看見了……”
一聽這話，張春蘭明顯不高興了，坐下來對著女兒說道：“小凡，大家都是一家人，你這藏著掖著不肯幫家裏的忙，太過了啊！小鵬他是你的親弟弟，他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嘛，你這當姐姐的，怎麽能這麽冷血呢？”
“媽，我說得是真的。這張支票，我會還給博東的，我不會拿他一樣東西。”範小凡攥緊手裏的支票說道。
“我的閨女啊，你傻啊！你如果覺得拿著不心安的話，就給小鵬辦婚事嘛！何必要還呢？”
“不行。”
“好，你有骨氣啊，都是錢，你裝什麽清高呢，你不要就給我！”張春蘭說了半天她依舊是冥頑不靈，氣上心頭，也顧不上女兒還在病床上，上前就去搶那張支票。
“不行！！”範小凡背過身去壓住自己的手。
“老頭子，過來幫忙，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當初我說送人你非要留下來，這賠錢貨！太氣人了！！”張春蘭罵罵咧咧。
範國軍嘆了口氣，也加入了搶奪的行列。
“你別給我們犟！”“小凡，你這死丫頭，快松手！！”範小凡死死壓住自己的拳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著不掉淚下來。是啊，是啊，這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哪裏經得住兩個大人的拉扯，範氏夫夫合力下，很快就把她翻了過來。從樓梯上摔下來，範小凡全是都是擦傷，痛得嘶啞咧嘴，可偏偏不肯松開手裏的那一張紙。
薄薄的，鋒利的紙，對她來說不是錢，而是尊嚴。
範鵬宇捧著ipad在旁邊專註中玩著游戲，仿佛這病房裏發生的一切都跟他無關，那個被雙親按到在病床上的女人，只是個陌生人。這時，傳出一陣過關的音效，他高興地一拍大腿，笑出聲來。
是啊是啊，這就是她的親生弟弟。
“小鵬，你別光顧著玩，快過來幫忙。”張春蘭朝範鵬宇喊道，“我和你爸爸已經按住她的手了，你快過來把她的手掰開，把支票拿出來！”
“啊，真煩。”範鵬宇小聲嘀咕著走過來，一邊掰她的手指一邊挖苦道：“姐，你能不能別老這麽麻煩別人啊，早點拿出來不就好了嗎，非要給你點苦頭……”
“滾——你們都給我滾！！”
範小凡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掀開身上按住她的兩只手。她將手裏的支票撕碎，氣極，怒極！
“家人，錢才是你們的家人是不是！！”
她笑著，笑著笑著卻放聲哭了起來。
張春蘭幾人被她這神經質的舉動嚇了一跳，都不由地楞在了原地。
“我不需要你們這樣的家人，你們根本不愛我，你們都給我滾，滾出我的世界！！！”範小凡喊得聲嘶力竭，整個人埋在被單上，淚水一層一層刷過她的臉，她眼中的世界，變得那樣模糊而混沌。
家人，愛人……
沒有人真的愛我……
所有人都要離開我。
所有人都是利用我。
為什麽我的人生是這樣的絕望。
這世上，真正愛我的人在哪裏呢？
……
“絕菲！絕菲！蕭絕菲！！”
範小凡擡起頭，摸到了臉上涼透的淚水，然後看到了楚景洲。
她又是在做夢嗎？
楚景洲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昏迷的這兩天，外面都鬧翻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要不要喝水？”
範小凡看著楚景洲的臉，“你……”
“怎麽了？”
範小凡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這真實的觸感讓她忽然又紅了眼睛，她緩緩松開，說道，“我以為……我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
“怎麽會是做夢，說什麽傻話，你剛剛做噩夢了吧？”楚景洲擡起手，用指腹擦掉她臉上的淚跡。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蕭絕菲也會哭嗎？
她什麽時候成了這樣軟弱的人，和他印象中的那個蕭絕菲完全不一樣……
這樣子的她，讓人很揪心。
範小凡忽然想起了什麽，抓住楚景洲的袖子，“陳亦然……陳亦然他怎麽樣了。”
為了電影的真實性，拍攝選用的是廢棄的停車場，誰知道年久失修，上方的天花板竟然會無故斷裂。
出事故的時候，陳亦然是整個人護在範小凡的身上的，擋住了大部分的撞擊力，兩人都是當場昏迷，範小凡的全身只有擦傷和輕微骨折，而陳亦然的傷勢很重，頭部受到撞擊，多處骨折，進入加護病房後昏迷至今未醒。
“我要去見他。”聽完後，範小凡擔憂萬分。
“現在不行！”楚景洲攔住她。
“為什麽？是我害了他，全都是因為我！！”
“那你現在要去把自己的命賠給他嗎？”楚景洲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起身，“陳雨寰現在在那邊，而且外面全是記者守著，你不能去！你現在不能去！！”
“讓我去……”範小凡的聲音並不大，“求求你……楚景洲……”
“蕭絕菲，你也會求人嗎？”
楚景洲話語苦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蕭絕菲的場景，她趾高氣昂地踩著高跟鞋，將包甩在他的懷裏，昂著下巴對他呼來喚去，她驕傲得仿佛把所有人踩在她的腳底下。
那時候，他是那麽討厭她，那麽討厭她……
討厭到……只想看見她高傲的樣子。
“好，我帶你去。”楚景洲低下頭，按捺著內心的那幾分悵然。
“謝謝你……”
楚景洲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女子的頭上，對她說，“待會什麽都不要看，不要說，不要想，跟著我走就好。”
範小凡的左腳扭傷，每次用力都仿佛一次拉傷，全靠楚景洲撐著她的胳膊走路，楚景洲打開了門，門外的四人保鏢頓時將兩人護住，無數攝像機的鏡頭探了過來，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宛如折磨人的魔咒……
“蕭絕菲，請問你現在的傷勢怎麽樣？已經恢覆了嗎？”
“事故的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陳亦然為了救你受重傷，你現在有什麽話要對陳亦然說嗎？”
“陳亦然的粉絲現在都在集體抗議你，你把陳亦然害到這個地步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蕭絕菲，如果陳亦然出了什麽事，你會一輩子照顧他嗎？”
……
無數問題砸了過來，範小凡記著楚景洲的話，本來是不打算回應的。聽到這些話，愧疚和罪惡感統統湧了上來，瞬間淹沒了她的理智，女子顫抖著手指，揭開了蒙在頭上的外套，她對著鏡頭，蒼白的臉上有數道擦傷，脂粉未施，顫抖著嘴唇，憔悴而病弱，卻依舊美得驚人。
那是所有人都陌生的蕭絕菲。
她說，“我會，如果他有什麽事，我會一輩子照顧他。”
誠摯的語氣，清晰有力的透過嘈雜的氣流，讓周遭變得無比安靜。
楚景洲握住她肩膀的手收緊了幾分。
“守在門口。”楚景洲對隨行的保鏢說道，反手將範小凡推進病房，輕聲說，“陳雨寰還在裏面，不舒服的話，就盡快出來。”
“……好。”
範小凡剛合上門，領子就被一個大力揪住，她踮起刺痛的雙腳支撐著身體，艱難地擡頭，對上一雙燃著怒火的眼眸。
陳雨寰。
她內心念著他的名字，讀來像是便像是一把刀刃，刺入她的心，她擔憂陳亦然的狀況，顧不得心裏的那點酸楚，急著打探，“你哥哥現在到底怎麽樣了，還好嗎，我想看看他！”
“好，你覺得他好不好！”
陳雨寰嘴角勾起一抹恨意的笑，“蕭絕菲，你憑什麽糾纏我哥！！”
“你該死的欺騙了我還不夠，你為什麽還要來害我哥！如果他出什麽事的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的！！你聽到了嗎？！！”
說著陳雨寰松開手，範小凡踉蹌了幾步在原地站好。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放下他不管的，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的……”範小凡收緊拳頭。
陳雨寰冷笑道：“真是好笑，蕭絕菲，你有什麽資格陪在我哥身邊，我哥就是因為接近你這種女人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怎麽可能會讓你呆在他身邊！”
範小凡後背撐著墻面，深吸了一口氣，說：“陳雨寰，你冷靜下來好嗎？”
“我沒有讓他救我，我也希望那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女子勾起一抹悲涼的笑，含著淚光的眼睛望著那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子，“陳雨寰，如果是我受了重傷，你會責怪你的哥哥沒有保護好我嗎？會嗎？”
“開什麽玩笑……”簡單的問題卻讓暴怒中的陳雨寰怔住了。
現在重傷的人不是她，可如果是她呢……
他會感到心痛嗎，會比現在感受到的更加痛嗎，不，這不能比較，因為假設是無法用來比較的，事實是，她現在好好的活著，而自己的哥哥生死未仆，這才是真相！這才是他現在面對的！
“蕭絕菲，別再動搖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雨寰抓回自己的幾分心智，“你怎麽樣都好，都跟我沒有關系！”他在說服別人，也在說服自己。
“是這樣嗎？”
心仿佛被挖了一個深深的黑洞，再也填不上。
明知道他會這樣說，可她還是去問了。
仿佛是去確認這份傷害一樣，她要把自己的內心搞清楚。
她該愛的人，該遺忘的人，該感謝的人，該痛恨的人。全都搞清楚。
“陳雨寰，再見。”
範小凡踉蹌著緩慢地轉身，朝病床邊小步地走去。
再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的時候，他心裏忽然一陣抽痛。
再見不是很好嗎……是他要的答案，是他要的結局。
陳雨寰看了眼身後的女子，她正站在病床邊，靠著櫃子，咬牙忍著疼痛，她看著床上的男子，目光那樣柔軟。
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那個人的臉。
那陣抽痛的感覺越發強烈，幾乎讓人窒息。
陳雨寰咬牙，大步過去推開她，“你給我出去，出去！！！”
☆、未來
昏迷整整9天後, 陳亦然終於醒了過來。
當著欣喜中的所有人,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要見她。
陳雨寰沒有再來醫院, 他連夜飛去了日本繼續新專輯的宣傳工作。
而取代他位置的人，是範小凡。
“你為什麽要這麽救我……”範小凡問。
陳亦然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
他的手掌很大，包裹住她的手指, 很溫暖，讓人心安。
範小凡顧慮他的身體，沒有抽開手。熟悉的溫熱觸感，讓她想起許久之前一次綜藝後她發燒入院，便是這麽一雙手，將她從夢靨中拉出來。
“你不明白嗎？我為什麽要救你……那時候我眼中看到的，只有你。”
陳亦然勾起微笑，蒼白的面色因為一抹笑容點亮, 笑容溫雅，整個病房都因此亮了幾分。
他總是這麽微笑著，無論在什麽時候，他都站在她身邊。
他或許剛開始算計過她，可是後來他一直在幫她。
那些都是他本可以不做的事。
後來，他寧願自己受傷，也要救她。
此時此刻，範小凡忽然明白, 一直以來她忽視的東西……
一個月後，範小凡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沒有留下什麽明顯的疤痕，考慮到這次意外，楚景洲本來想要順勢終止合約，可範小凡還是選擇了繼續拍攝。
只是本來該是陳亦然的男主角，被換給了一個不知名的新藝人。
因為在拍攝場地兩個知名藝人出了事故，劇組頂著很大的輿論壓力，後來制片商出面道歉，把主要責任推到了當天的檢查人員頭上，劇組換了一批工作人員後，索性改了劇本，將原本格塔的戲份刪了一半，同時去掉了廢棄停車場的戲份，將第一次交手的場景挪到了戶外。
範小凡拍攝結束後，都會回醫院照顧陳亦然。
他的一條右腿被落下的石板嚴重壓傷，到現在還不能下床行走，什麽事都要麻煩別人。範小凡時間空的時候，會扶著他到處逛逛，串串病房給他解解悶。
陳亦然調侃說，“要是你每天都這樣，我寧願我的腿永遠不會好。”
範小凡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雖然陳亦然在她面前總是笑呵呵的，但範小凡知道他心裏並不是那麽樂觀的。
他是個靠身體吃飯的演員，他的身體怎麽可以有殘疾，他一向對本子精挑細選，他有他走的路，他有他的野心，現在……全都毀掉了。
不可能甘心的……
“陳亦然。”範小凡牽動嘴角，沖他微微一笑。
她說，“聽說年末欒都會有煙花會，等你好起來，陪我一起去看吧？”
陳亦然內心一窒，“……好。”
因為兩人的受傷，各種傳聞和不實報道漫天飛。
蕭絕菲的各種舊賬也被翻出來繼續炒，受到影響其中有一部分激進的陳亦然fans整日在網上抨擊。
“蕭絕菲，不要再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我們亦然哥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簡直是瘟神！！把陳亦然害成這樣，自己倒好好的！！”
“滾滾滾，為什麽還要糾纏我們的亦然啊，一點都不想在他的身邊看到你！！”
“不知道用了什麽邪術迷惑住了陳亦然，塵耀弟弟一定就是被她氣走的！！”
“蕭.賤.人，看著吧，不出一個禮拜，她肯定沒心情作戲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可他們眼中會始亂終棄的女子，還是每天都去醫院，從不停歇。她曾經是個對評論動不動就跳腳的女明星，可面對這些責難和辱罵，她一句都沒有回過，有人說她心虛，也有人說她身正不畏人言。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殺手》殺青，宣傳會結束，有記者和路人拍到蕭絕菲匆忙打車去醫院的照片。焦急失措，形象全無。這時候才有人開始懷疑，也許……這不是一場作秀呢？
如果不是作秀的話。
難道說……他們之間是真正的愛情嗎？
愛情。全是炒作的娛樂圈裏也有真愛嗎？
……
“我知道你留在我身邊只是因為愧疚而已，你心裏喜歡的人是雨寰。”陳亦然說。
“從你救我的那一刻，你就是存心讓我還不起，不是嗎？”
沈默良久，範小凡說。
“是啊，我是個自私的人。”
陳亦然說，“無論怎樣也好，我都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我會很快好起來，陪你去看煙花。”
陳亦然嘴角綻開柔軟的笑容，清朗，如三月清風。
範小凡離開的時候，在樓道裏看見了夏宛宛。
盡管她口罩墨鏡一個裝備不落，範小凡還是第一眼認出了她。
“為什麽不進來？”範小凡問，她顯然是來看陳亦然的。
“我進去做什麽？”夏宛宛停下來，帶著一絲悵然，“我想看他，他卻未必想看我……”
她摘下墨鏡，妝容精致，卻顯露出倦態。
她說，“蕭絕菲，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你。你長得比我漂亮，事業也是一帆風順，所有我努力去爭取的東西，你可以輕輕松松的拿到，甚至毫不在意地丟掉……”
“那些都無所謂了，在這圈子裏，比我夏宛宛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像你一樣有後臺助力的人我也見多了，不過那個時候我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所以才特別恨你……你知道在你擁有的所有東西裏，我最羨慕的是什麽嗎？”
範小凡沒有說話，心裏卻隱隱地浮出了那個答案，她看著夏宛宛，眼中難掩訝色。
夏宛宛笑了，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她心裏的答案：
“對，是陳亦然。”
夏宛宛按下電梯，轉頭盯著範小凡的眼睛，“蕭絕菲，如果你不愛他也不會珍惜他的話，就放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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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然出院的那一天，來了一大批來搶占獨家的記者，醫院門口人頭攢動，幾十個保安艱難地維持秩序。
“出來了出來了！！！！”“蕭絕菲！！！！”“陳亦然！！！！”忽然前排一陣騷亂，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前湧去。
大病初愈的陳亦然走在最前面，後面是扶著他的蕭絕菲。
在因為碰撞不停晃動的鏡頭中，所有人都看見了，兩人緊緊交握的手。
在“陳蕭戀”最盛行的時候，他們曾被拍到一起逛街、密會，吃飯，媒體和觀眾見多了戀人間平凡甜蜜的種種，早就習以為常。可眼下，他們只是平靜地拉著手出來，卻讓人覺得那樣感慨。
此刻牽住的手，是為了不放開。
一個是滿身狼藉的話題女王，一個是前途大好的當紅小生。
那一刻的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
他們截然不同，卻又深深契合。
#陳蕭戀，愛情就是相伴相守#
新聞的標題這樣寫著。
那一刻，他們的愛情，宛如童話。
人人都說，拍拖了快2年，出事了也不離不棄，看來蕭絕菲這次是死心塌地跟了陳亦然，堅持下來的陳蕭粉真是年度大勝利。事到如今，也只剩下真心祝福。
他們不知道，所謂的陳蕭戀根本就是一場虛妄。
他們不知道，她曾經喜歡過另一個人。
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們甚至不知道，有這麽一段感情存在過。
存在或者不存在，又有什麽要緊呢。最重要的是，現在在一起的是陳亦然和蕭絕菲……
休息室內，陳雨寰靜靜地看著那頁報紙，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仿佛透過那頁紙他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東西，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蘇珊嘆了一口氣，終究什麽也沒有說。
許久，她遞了電話過來，“你哥。”
“我知道了。”
電話持續了很長時間，從頭至尾，陳雨寰只說了這幾個字。
他又重新染回了黑發，穿一件普通白T，不畫眼線不戴耳釘，指甲幹凈，幹凈得仿佛女孩們初戀的模樣。回國後，陳雨寰開始準備自己的新專輯，新聞很少有他的消息，偶爾流出幾張工作室裏專註而沈默的白衣照片，讓人驚艷又莫名感傷。
陳亦然恢覆良好，修養半年後覆出。
在這半年裏，雖然陳亦然沒有參演任何電影和廣告，但卻一直活躍在觀眾的視野中，以另一種方式——蕭絕菲的微博必曬品。
蕭女王的貓怎麽不見了？
就在無數粉絲對蕭女王不曬貓的行為表示驚奇之時，他們發現蕭絕菲用自家男人填補了貓王的位置。
蕭絕菲：好了好了，你們要看的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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