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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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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國中入學第一天,我就知道同桌在不久的將來會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原因當然是——

經過在走廊的時候,女生會小聲地講“快看,那就是C組的幸村君”之類的悄悄話,連男生也是“那家夥就是jr大賽的冠軍……”之類的話題,在哪裏都是目光焦點,想不註意到都難。

除去優越得讓人議論不止的外表,他似乎還是學生中相當有名的運動選手。

等到半個月之後,圍繞著幸村精市的關鍵詞變成了“好厲害”、“一年級的部長”之類聽起來就很不得了的介紹詞。

我的同桌,剛入學立海大不到一個月,以一年級的身份成為了網球部正選,然後順帶著直接接任部長職位。

網球強校的立海大全體被教做人不說,連第一都換位,這種勁爆消息哪怕我對網球不感興趣也忍不住湊熱鬧,就順帶把起因經過偷聽完整。

完成一鳴驚人壯舉的不止幸村精市一人,另有兩名一年生和他同一時間在校內排位賽大展身手,摘得正選之冠。其中一人是經常來找他的真田弦一郎,剩餘一人則是……

聽到名字時,我在記憶裏搜尋了好久才將人名和臉對上。

在知道所謂“三巨頭”(big three)的名號之前,我最常見到柳蓮二名字的地方是在圖書館裏的借閱卡上。字寫得漂亮所以記憶深刻自然是一點,其次是出現頻率實在是太高了。

明明開學僅有幾周,我負責的圖書管理員時段也只有那麽一小段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都可以每次值班都趕上他來借還書本,足以可見是多麽驚人的閱讀速度。

客觀地說,單論外表,柳同學實在是不像擅長運動的角色。他12歲時還留著稍長的頭發,因為沒到拔高的時候,整個人也看起來瘦弱嬌小。從哪個角度來看,被認成是漂亮女孩子都不奇怪。

再加上他時常出沒於圖書館,身上的書卷氣過重,無論如何都很難將這樣的文學美少年與網球這樣激烈的運動聯系起來。

而且還是強手。

想想我那一樣看上去弱不禁風,宛若病美人似的同桌,兩位確實生動詮釋了何為人不可貌相。

因為這件事情給他整個人帶來的反差感太大,當天下午柳蓮二來還書的時候,我假裝若無其事地偷偷觀察了他好一會。

……應該說,是我自以為“不著痕跡”地觀察。

“宮崎同學,是有話要和我說嗎?”在照常簽借閱卡的時候,他突然問道,“剛才開始你一直在看我,我想這應該不是錯覺。”

“呃……”沒想到從一開始就被註意到了,我尷尬地扯了個理由:“因為柳君你現在已經能看懂這種書了,覺得你好厲害……之類的。”

也不能算說謊,剛才他進來之前我就聽到他低聲和別人討論川端康成的小說,而現在借出的書目上除了《雪國》還多了一本《心》,封皮上寫著夏目漱石著。

聽說喜歡的書類型就是純文學,閱讀能力和品位實屬令人敬佩。

話說,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嗎?我會認識他當然是因為登記卡上的簽名,但圖書管理員又不會特地掛個名牌在胸前,難道是因為會自帶漫畫書來摸魚的圖書管理員太少見了所以稍感興趣?

我申請做管理員雖然填的是“熱愛閱讀,為了更好保護書本和豐富自己的知識面”這種理由,事實上一次也沒有正經看過圖書館裏的書就是了……主要是因為圖書館很安靜嘛,基本沒有人交談,對我來說是無論是寫作業還是看漫畫娛樂都能更好地集中註意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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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想他應該在更早之前就認識你了吧。”幸村精市糾正道:“國一的時候他來班門口找人的時候就拜托你叫的我。”

記憶太久遠,我實在是沒有印象了:“還有這回事嗎?”

“因為是蓮二主動問我說‘剛才那個女生是誰’的,所以我一直記憶猶新。”

……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像對一些八卦求而不得的狗仔,可我也沒有任何料能爆給你聽——這種話不能直接說,我強行略過了話題:“總之,那會我們就只是完全不熟的程度,圖書館不是聊天的地方,平時也遇不到。”

第一次超過兩句話的交流,發生在國二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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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跑出教室,就迎面撞上了幸村精市。

“!”雖然早就聽出來了是誰,但親眼確認事實還是很讓人慌亂,“幸村!”

“是我沒錯,”大概是我看起來好像遇到了世界末日一樣恐怖的表情,幸村精市猶豫著應聲:“我正打算去晨練,水杯忘在教室了所以來拿……話說,你今天來得真早啊。”

“我的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啦!”我著急地說,“比起那個,你現在相當不太妙啊!”

“嗯?”

“你的……”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到中途突然理智回籠,緊急剎車改口:“不是,那個……”

等會宮崎亞希,你要冷靜,千萬別說話不過腦。

看著同桌疑惑的表情,我極力表現出平常的樣子,語氣隨意地接下去:“你今天看起來有點憔悴啊,要不有時間去看看醫生?可以的話最好今天就去……”

“不,宮崎……”

“啊對了,你要趕著去晨訓對吧,你去忙吧拜拜!”

我把水杯快速地從教室拿出來塞給幸村精市,對方雖看上去相當茫然,但也沒多問便去晨練了。

等到他走遠,我才憂愁地松了口氣。

在他看來我今天的表現大概相當莫名其妙吧,明明煞有其事地叫住他,卻又閉口不言,還打斷了他的疑問找借口結束話題。

我也沒有辦法啊,突然跟他說“你好,你的身體相當有問題,不及時就醫可能會出大事”這種話。如果對方問起來,我回答“因為你今天腳步聲很虛浮無力”這種聽起來鬼扯神棍似的發言,不被當成是惡作劇反而才奇怪吧。

感冒癥狀之類就作罷不理,但幸村精市剛才的樣子也看不出有不舒服的地方,(不如說這家夥皮膚好得讓人嫉妒,白裏透紅還有光澤)我不是什麽憑異常腳步聲能進行診斷的超能力醫生,萬一他之後真有個三長兩短,作為朋友的我會良心不安的。

那之後我一直在糾結該怎麽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又不會扯到我自己的身上,到下午放學主人公已經去參加社團活動了也沒得出個結果。

明明從那些事情之後,我就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異於常人的部分隱藏起來,裝作若無其事地扮演常人的。

對聲音過於敏銳,能聽到很多隱蔽的事情,也並非是好事。

......不管了。

眼看著指針又要多轉一圈,我一咬牙決定還是以同桌健康為先。網球部訓練期間沒辦法講話,再拖下去就要等他下訓才能見到人了,我可不想等到那麽晚。

“中島,網球部是往教學樓的東邊走嗎?”

“網球部?”被我喊到名字的女生擡頭看了眼窗外的建築物:“是的。”

立海大的校園很大,沒怎麽去過的地方找起來相當麻煩。確認了地點之後我便用最快的速度向著那個方向一路狂奔。

話說在前頭,我的體能相當差,學校占地面積又如此離譜,中途就已經累得喘氣了。同時還要邊搜尋網球部的地點邊看路,差點就一下腿軟脫力直接摔到地上。沒真的直接平地摔,全靠旁邊有人好心扶了我一把。

他的手抵在了我的肩膀上反向施力,前傾的上半身硬是被推回了正位。

“ 宮崎?”

對方明顯是認識我的:“發生了什麽?”

我下意識就擡頭去找聲音的來源,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校標志性的土黃色網球部隊服。視線再上移,是每周圖書館值班時間都會看到的臉。

同時站著面對面,我才清晰意識到這人一年多過去到底長了多少,國一那會明明還是我高一點的,現在居然才到他脖子那裏。

就算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個躥的程度多少有點離譜了吧。難道有什麽剪了頭發就會增高十厘米的奇妙魔法嗎?

柳蓮二到底用的什麽牌子的洗衣液,還是說是沐浴露或者洗發露的效果,他身上的味道也太好聞了點。

而且我們現在是不是貼太近了點?當然柳君是為了穩住我所以才環住我的肩膀的,我來主動拉開距離好像很失禮……但是他是很不喜歡和人過近身體接觸的吧,我想起來女生間的傳聞,柳蓮二有潔癖,隨身會攜帶懷紙擦拭身邊的東西和自己頻繁接觸外物的皮膚。

為了不被討厭還是我先退後幾步比較好……等會,忘了正事。

“幸村,”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情急之下拉住了柳蓮二的運動服外套,“柳君要去網球部的對吧?拜托你幫我轉達幸村,讓他一定要去看醫生。”

為了證明事情的嚴重性,我特地強調:“越快越好,麻煩一定要告訴他。”

但不知為何,他本人好像因為我的激動言行楞在了那裏,替他回答的是在場的另一個人。

“雖然是沒問題啦,但是幸村君今天看上去沒有生病啊。”他吹破了綠色的泡泡悠然地說道:“為什麽要他去看醫生?”

啊,紅頭發……

再加上嚼著泡泡糖的特征,我馬上就把他和女生話題中常出現的人物對上了號。常用的關鍵詞是“可愛又帥氣”,“性格很好的人氣偶像”之類的丸井文太,也是網球部的正選。

雖然本人確實很好看,但問的問題一點也不可愛溫柔,這是我最不知道該怎麽應付過去的環節。

不過反正話帶到了,幸村會放在心上的吧,那之後我再和他解釋也不遲。

於是我避而不答,彎腰從一言不發的柳蓮二的胳膊下鉆出來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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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天的提醒根本沒用,你當天就暈在放學的路上被送醫院了。”

再想起來我還是很無語,累死累活又糾結半天,最後起到作用的就是做了一回烏鴉嘴。

和我一起回憶的幸村精市沈默了半晌說:“這件事情聽起來雖然好像我是主角,但感覺劇情高潮都在你和蓮二抱在一起的部分呢。”

“不,抱在一起是什麽啊?”而且高潮部分是你在馬路上暈了過去——這種揭發人不好回憶的行為很不道德,還是不要說了。

“丸井後來八卦蓮二時爆的料,大家聽了都相當震驚。”他模仿著不像本人的語氣說道:“‘那個和別人相處要留出三十厘米安全距離的柳啊,居然超級擔心地抱著那個女生,而且因為害羞緊張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之類的話。”

原來安全距離這個傳聞是真的,確實印證了立海大校園八卦十有八九是真料的說法。

“我覺得他只是因為討厭和人接觸所以沒有想說話的心情吧。”我無力地說道:“那會我們都可以算是完全不熟的程度了,有什麽好害羞緊張的,你們說的那根本不是柳蓮二吧。”

“……我以前就想說了,宮崎你對蓮二的認知相當有問題吧?”幸村精市吐槽道:“為什麽今天早上被他將了一軍之後還能說出‘柳蓮二是個沒有感情波動的人’一樣的話啊?”

那當然是因為校園傳聞和我自己的切身體會啊,我覺得自己還算了解他。

“你看到了?”問出口的同時我感覺耳朵都燒了起來,原來那個時候周圍有那麽多人的嗎,為什麽我完全沒註意到啊!

“沒看到才奇怪吧,你把他堵在去網球場到更衣室的路上,不只是我,網球部的正選都看得很清楚哦。”

“不過也多虧了你,我才能看到那麽動搖滿是破綻的柳蓮二。”他狀似惋惜地嘆氣,“蓮二真是不行啊,到了現在你還是這個謹慎的態度。”

“不,說到底他哪裏有動搖的表現了……”明明還是那幅毫無波動的樣子,手忙腳亂在犯傻的只有我吧?

柳蓮二在網球部正選裏的評價怎麽感覺好像個假作理智的純情高中生似的,和學校其他學生的版本也差太多了吧。雖然確實是高中生,部分冷靜的特質也沒變……但還是感覺不太對勁。

“我先提醒你一下,他可是相當在意你哦?”

“硬要比喻的話,大概就是你像我們社團的後輩一樣提出‘幫忙寫作業’的無理要求也會毫無原則地就答應的程度哦。”我的同桌用平常的語氣說著相當不得了的話,“當然,我們這邊的後輩會被真田教訓一通,然後再被參謀加大訓練量以示警告就是了。”

“……你不會只覺得好玩在瞎編吧?”我狐疑地看他:“那可是柳蓮二哦。”

那個理性至上,一切行動以數據為基準的教授(master),怎麽可能有人使他能跳出自我基準自討苦吃啊?不,我當然不能否認為愛改變這種聽上去就很偉大的解釋,但宮崎亞希有什麽地方值得他能做到這種地步。

說到底我還沒搞明白柳蓮二到底喜歡我哪裏……還是說單純地停留在有好感的階段,但也沒有更高一層的對象存在所以算比較合適的選擇?

當時交往也是,要說是我先在告白他順勢接受了,但我那個也不算是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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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看著完全沒聽懂他話中意思的宮崎亞希,深刻地體會到了為什麽每次柳蓮二詢問他有關對方的事情,他問為什麽不直接問本人時好友那副無奈的表情。

雖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從頭到尾沒搞清楚事情的只有宮崎亞希自己一個人罷了,另一位當事人可是相當清醒的。

“——那,比起聽我的一言之詞,”他提議說:

“不如直接去問蓮二本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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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幸村精市的提議表示了十分的不信任。

這要怎麽問啊,在交往中的人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不好像是八點檔電視劇一樣的劇情嗎。萬一柳蓮二那種嚴謹的性格還要掐著百分號後面兩位小數點來給我解析我們現在的關系,就完全只是我自己的自作多情罷了吧。

最後姑且是盡量含蓄委婉地轉述了幸村精市的說法給他聽,柳蓮二對此的回覆是:

“以亞希的自律和成績來說對我提出這種請求的幾率是0.01%......但不排除存在誤差的可能性。”

但是沒有直接否認。

我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會答應嗎?”

不是吧,這是那個柳哦,那個柳蓮二君哦,面對代寫作業這種荒謬請求,立海大最不可能答應的人(我校論壇特色,毫無意義的榜單排名)排行榜一哦?!

“……”

回答是極具個人特色的默認。

是我搞錯了嗎?還是沒有睡醒?

我使勁眨了兩下眼睛,擡頭發現他也盯了我很久。

“但,我認同精市的話。”他用棕色的眼睛鎖住我的視線,一字一句地說道。

“無論是對我個人,還是對我跟你之間的看法,亞希都有相當程度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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