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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痛苦的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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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痛苦的開蒙

三十痛苦的開蒙

端午過後,賈琮和傅蕊依依不舍地把兒子放在家裏,去莊子上繼續上班去了。

還是十天一次休假,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下雪,兩口子一次不捺地往家趕。

他們也不是不想把兒子賈苜帶在身邊,只是邢夫人不能老是呆在莊子上,小宋已經暗示過很多次,他們一直充傻裝楞才拖到端午時分。

至於讓邢夫人住家裏,賈苜跟著他們住莊子上,賈琮和傅蕊倒是十分願意,可邢夫人不願意。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邢夫人自得了賈苜這個孫子,什麽都不再放在眼裏,連家裏那一攤子事都扔給李氏去照看,整天只願意抱著孫子樂呵。孩子是誰帶就跟誰親,苜哥兒識得人後,就特樂意跟邢夫人呆一塊,眼前可以沒有親爹親娘,但絕對少不得奶奶。這會子,誰去說要把邢夫人和苜哥兒分開,那你就等著看老的哭小的叫吧。

賈琮這些年確實是把邢夫人當親娘,也狠不下那個心。傅蕊倒是對邢夫人的淚水不太感冒,可她在意苜哥兒,苜哥兒一哭,就好像是在拿刀割她的心一般,什麽都願意答應。

沒辦法,苜哥兒就正式交給了邢夫人來帶。好在奶娘還是跟著回了賈家伺候,李嬤嬤也經常到賈家看苜哥兒。傅蕊還是不放心,又鄭重拜托了李氏。李氏膝下無子,豈有不滿口應承之理。

賈琮兩口子就十天回一趟家,看一次兒子。小孩子見風就長,十天不見就變一個模樣,對十天才見一次的父母雖也認得,但卻著實不親密。

賈琮心裏很不好受,但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們既不能把家安到莊子上去,也不可能把手上的差事辭了。

傅蕊作為親娘,就更不是滋味了,每次離開兒子時,都要暗地裏掉上一回淚,表面上卻還得保持形象,只是賈琮就受了罪,每次都要被傅蕊掐上一回。

這些年來,賈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

賈璉還是管著家裏的田地。這幾年,賈家又陸續在趙家村買了十來畝地,不是不想多買,實在是沒得田出賣。自糧食產量增加,又開荒種了玉米紅薯,村裏人的日子好過多了,除了在城裏尋了其他營生的,其他人都不需要賣地求溫飽了。後來,賈琮想了想,又掏錢出來讓賈璉在家廟鐵檻寺附近開始陸陸續續地買地,以作祭田。這天什麽時候會變臉,底下人是不會知道的,還是早作打算的好。到了賈苜兩歲生日時,賈家已經在趙家村有了六七十畝地,鐵檻寺附近也置了有三十畝。賈璉本想著到城裏作點小生意,李氏卻勸他在家管著田產就行了,不要再去勞心費力了,他這些年身體並不很好,時常有點小病痛,也就放下了心思,好好地在家養著。

賈環去年終於考上了廩生,私塾也越辦越紅火,附近幾個村子都有人來附學。賈環或許還真適合教書,底下的學生已經有一個過了府試,只等八月的院試就可以去考秀才了,還有四五個也過了縣試。賈琮從未問過賈環這些年教書到底賺了多少錢,他倒是聽邢夫人說過賈環也在鄰村買了幾畝地,也交由賈璉一起打理,賣糧得的錢都交到公帳上來,雖說不多,還不到十兩銀子,但邢夫人到底心裏舒服了一些。

賈琮傅蕊就更不用說了,每年除了俸祿祿米外,皇帝都會賞一些金銀下來,數量都還不少,他們兩人都不是大手大腳的主,也沒什麽機會花用,倒很是存了一些。賈琮別的錢不舍得花,但有一樣錢他很樂意花。家裏老的老小的小,萬一得個什麽病,還要走上二十裏進城看病實在是太不便了,為此他寧願每年出幾十兩銀子請個大夫長駐家裏。平日裏閑來無事,那大夫也在附近村裏看診,村裏人看病倒也方便一些。

不同於邢夫人含貽弄孫,心情舒暢,尤氏這些年眼見著老了許多,看起來比大她十歲有餘的邢夫人老得多,前月還大病一場,只是硬撐著過日子罷了。

小孩子是一錯眼就長大了,賈苜好像是吹口氣就長到了三歲。

又要過年了,賈琮傅蕊還是臘月二十到家。

這年過年家裏的氣氛不算喜樂,畢竟尤氏去了不到半年,邢夫人或許是看著尤氏離去,心裏不免有些害怕,也病了一場,上月才算是恢覆了精神。

家裏雖少了個尤氏,團年飯卻還算熱鬧。

賈環的長子賈萱已有四歲多了,已經識了有幾百字了,小人兒一本正經地當著大家夥的面背著《三字經》,很是可愛。

賈環的次子賈苔還抱在手裏,正看著他哥哥拍著小巴掌呵呵地笑出口水來。

至於賈苜,賈琮小嘆口氣,或許是邢夫人太過寵愛,很有家裏小霸王的味道,正巴著邢夫人要桂花糕吃。

唉,也該好好管管了。誰來呢?賈琮看看坐在身邊的傅蕊,她正滿臉愛憐地看著正在撒嬌討點心的賈苜,這位同志是絕對不可能當綱的。她因為不能與兒子住在一起,深感愧疚,一向是對賈苜實行要啥給啥,絕不推拖的溺愛政策,全沒有了在他面前的刁蠻樣。說句實話,其實賈琮也舍不得給孩子套上韁繩,他家孩子長得多精神,多可愛,雖然有點霸道調皮,年紀還小嘛。

呃,不行,一定要好好管管。為了孩子的將來著想,免不得要狠下心來,好好教養一番。

呃,今天還過著年了,就讓這小子再好好玩幾天吧。

由於方方面面的原因,針對賈苜小朋友的管教工作進行的十分困難。

最大的阻力來自於邢夫人,這是大家都想得到的。

開始,賈琮想領著孩子到莊子上住一段日子,好好給他開個蒙。這可捅了馬蜂窩了。大年初八正式上班,賈琮初六時才跟邢夫人試探著說了一下。

“母親,您近來身體也不十分舒坦,苜哥兒又調皮,要不我們先把他帶到莊子上住一段,順便教幾個字?”

邢夫人對於苜哥兒的事反應總是特別快,“不用,我現在身體好得很,苜哥兒又聽話也不費事,你們兩口子也忙,孩子開蒙的事不是還有環兒嗎?”

“母親,我在家裏也呆了有半個月了,苜兒的調皮讓你操了多少心我都看到了,這幾年如果不是母親幫我們照顧這個孩子,我們哪有這麽輕松。只是,母親,苜哥兒畢竟是我們這房的長子,日後要擔起家裏的重任,他也滿三歲了,正該好好的教導一番了。我知道母親向來對苜兒疼若至寶,怕您心疼,才想著先帶在身邊一陣,等上了路再給您送回來。再說,母親,我們也確實是想這個孩子了。”

邢夫人想了想,想點頭卻無論如何都點不下去,“刷”的一下眼淚就掉了下來。“琮兒,我知道苜兒是長房長孫,可他還小呢。再說,你把他帶走了,這不就割了我的心頭肉嗎?我還怎麽活啊?”

得,眼淚一出,大殺四方。

賈琮急忙拿起帕子替邢夫人擦眼淚,提醒道:“母親,當年我也是三歲開的蒙,還是母親親自教的,您還記得嗎?”

邢夫人回想了一下,“是啊,當年你可真是個好學的好孩子。”

“母親,我們這樣的人家,也只有努力讀書往科舉路上求前程,總不能讓苜兒日後只當個小地主吧?”

“那當然不行。我的孫子這麽聰明,日後定可以中狀元的。”

“母親,其實當年寶二哥比我聰明多了,只是……”

“也是。琮兒,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舍不得我的苜哥兒啊。”

“母親,你如此疼愛苜兒,是他的福份。要不,我把苜兒留在家裏,隨環三哥開蒙讀書,可好?”

“正是,這才是正理。”邢夫人喜不自勝。“琮兒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盯著苜哥兒讀書的。”

“那就勞累母親了。”

好容易搞定了邢夫人,賈苜小朋友的開蒙之路卻並不順利。

就象好多哭著不願上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賈苜小朋友也開始了百般哭鬧,不願上學堂的小把戲。

邢夫人雖知道賈苜讀書的重要性,卻下不了狠手,只要賈苜一哭就心軟地覺得晚上一年半載再開蒙也沒關系。

賈環受了賈琮的重托,雖有心來拉賈苜去識字,無奈頭上頂著邢夫人也不敢多做些什麽。

賈璉與邢夫人一個鼻孔出氣,壓根就覺得孩子還小,上學還早著了。

李氏這三年來也疼賈苜入骨,也不會出頭做這個壞人。

結果,說得好好的元宵後賈苜就開蒙,過了二月份賈琮回來之時,賈苜依然在院裏玩得不亦樂乎。

賈琮剛一開口問問賈苜可識了多少字,賈苜就往邢夫人身後躲,邢夫人就開始袒護,說天氣還冷著,怕凍壞了小孫子,她才打算等天暖了再讓賈苜開蒙。

賈琮很是無奈,老小孩老小孩,答應得好好的事邢夫人都能變了卦,唉,這哪還是當年那個盯著他習字想他上進的邢夫人啊,分明就是一個溺愛孫子的老婦人了。

賈琮沒說什麽,只向賈苜招招手。

賈苜悄悄探出小腦袋,仔細觀察了賈琮半晌,覺得賈琮沒有生氣,才高興地咧開嘴巴挪了出來。

賈琮張開雙臂,賈苜急忙像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

賈琮把賈苜抱坐在膝頭上,摸了摸賈苜的小腦袋,輕聲問道:“苜兒跟我去莊子看你娘好不好?你娘要給你生小弟弟了。”

“小弟弟?像苔弟弟那樣的弟弟?不要,弟弟會搶我的點心吃。”賈苜嘟起小嘴巴。

邢夫人在一旁聽了,高興地說:“難怪今天琮兒媳婦沒回來,可是又有身孕呢?”

“是啊,前幾日不太舒服,大夫說是有了一個多月身子,最近這兩三個月最好都不要坐車呢。”

“聽你話的意思,還是想把苜哥兒接到莊子上去?”

“母親也知道,傅氏最疼苜哥兒,這次有孕,只擔心著有幾個月不能見到兒子。今天早上如果不是大夫攔著,她就硬要坐車回來。所以,我就想帶孩子去給她看看,也好安安她的心。母親放心,十天後我就把苜哥兒送回來。”

“這……”邢夫人猶豫了,她當然不願意苜哥兒離開她,但是她也不能阻著孫子去見母親,況且媳婦現在還懷著身孕,正是要好生保養的時候。

“苜兒,要不要去跟弟弟打個商量,讓他以後別搶你的點心啊?”

賈苜含著大拇指表情嚴肅地想了一會,遲疑地說:“如果弟弟聽話的話,那我就去吧。”

邢夫人不放心地說:“琮兒,你把苜兒帶到莊子上去,可要小心照料。哦,對了,奶娘也要跟去,我要去好生叮囑一番才放心。”

去莊子的路上,賈苜興奮地在車上蹦蹦跳跳的,賈琮花了很大的力氣好容易才抱住了他。賈苜一刻也坐不住,賈琮只好給他講了個孔融讓梨的故事。

賈苜聽得很高興,開始發問:“那梨有多大?為什麽孔融不吃大的?苜兒喜歡吃梨,莊子上有梨吃嗎?”

呃,賈琮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堵住了即將開口的思想品德教育課程,開始解答起兒子的疑問。

“苜兒吃過最大的梨有多大?”

苜兒小朋友歪著腦袋想了想,用手比劃了一個排球大小的圓,“有這麽大。”

賈琮被逗樂了,輕輕親了一口這紅蘋果般的小圓臉。“苜兒能吃下這麽大的梨,難怪長得胖胖的。那你萱哥哥吃的梨有那麽大嗎?”

苜兒小朋友得意地瞇起眼睛,“沒有,奶奶每次都把最大的梨給我。”

“那告訴爹爹,你萱哥哥喜歡吃梨嗎?”

“喜歡。”

“那萱哥哥為什麽不搶你的大梨呢?大梨不是更好吃嗎?”

苜兒小朋友為難了,忽然靈機一動:“奶奶給的,哥哥不搶。”

真聰明,一語道破本質。呃,下面要開始誤導小朋友了,老這麽霸道可不行。

賈琮輕輕搖晃著懷裏的小胖墩,“不是哥哥不搶,是哥哥喜歡你,才把最大的梨讓給你吃。苜兒喜歡哥哥嗎?”

“不喜歡。哥哥不和我玩。”

“那哥哥在做什麽?”

“哥哥寫字。苜兒不喜歡寫字。”

“哦,那是哥哥不好,寫完字就要跟我們苜哥兒玩才對。”

“嗯,就是。”苜兒小朋友終於找到了知己,連連點頭。

“三伯伯有沒有教苜兒寫字啊?”

苜兒小朋友耷拉下小腦袋:“教了,苜兒不會。”

“那爹爹教苜兒寫字好不好?”

“不好。”苜兒小朋友眼中開始泛起水光,“不寫字,不寫字,手疼。”

“好,好,我們不寫字。爹爹再講個故事好不好?”

“好!”

其實,賈琮也好生調查了一番賈苜厭學的始末。

數一數,賈環也教了十來年書了,師威是越來越重,尤其是教出兩三個秀才後,更是遠近有名。不像當年的賈家家學那樣風氣懶散,農戶子弟上學不易,能到私塾上課的學生們都認真恭謹,賈環也習慣了嚴師風範。再加上他的長子賈萱很有幾分他爺爺的脾氣,生性愛讀書,加之又是嚴父教導,認字習書都不用賈環操什麽心。

賈苜可不同。他被一家子人嬌慣著長大,壓根就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坐在書桌前念啊念,寫啊寫,頭一天或許還有幾分新鮮,可坐上一小會兒就想出去玩,賈環又嚴厲,所以就不想去上學了。後面有一堆人撐腰,賈苜就心安理得地繼續玩。

其實,三歲,也就是幼兒園小班的年紀,倒也用不著正兒八經地學上多少字,只是要開始培養他的學習意識了。

賈琮決定,還是自己來給賈苜開蒙好了,至於賈環那裏,還是等孩子到了六歲再去吧。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也管不得別人說他太過嬌慣了。

見到兒子的傅蕊分外開心,連不舒服都忘到九宵雲外去了。抱著兒子好生親熱了一番,又讓苜兒小朋友跟肚子裏的弟弟好生研究了一番日後點心分配的問題,見兒子開始眼皮打架,好生把他安頓在床上,才坐了下來。

賈琮正等著與她探討一下賈苜的教育問題。

傅蕊一向以兒子為重,聽得賈苜不願上學,與邢夫人一個口吻,再等一兩年也行。孩子嘛,高高興興地玩就是了。

賈琮有點頭痛,一個兩個都是如此,他倒成了孤掌難鳴的人了。

在這個問題上,賈琮很堅持自己的觀點,玩當然是要玩的,但是,既然有了三歲,哪怕是玩,也要是能學上點東西的玩。

很笨的辦法,寓教於玩中。

賈琮開始了用他拙劣的畫技畫小狗蘋果玉米,勾勒出各種家具擺設的簡易外形圖,再分別在下面工整地寫上漢字,制作起識字卡片來。

傅蕊拈起一張圖看了一眼,問道:“你這畫的是小狗還是兔子?”

賈琮無奈地笑了笑,“我向來對畫畫不通,不知夫人可有高招啊?”

“算了,還是我來吧。”傅蕊輕輕松松地兩三筆就勾勒出一只活靈活現的小狗來。

“咦,看不出你畫畫這麽好。老婆大人真是高啊。”

“別灌迷湯了,說吧,還要畫什麽?”夫妻倆通力合作,總算制作一套識字卡片,卡片上的圖都是賈苜看過的熟悉的。

賈苜小朋友對這種找圖圖的游戲玩得很開心,也跟著學了幾個簡單的字。

還有數字卡片也畫出來了,慢慢來,先提起孩子的學習興趣再說。

在傅蕊生下第二個兒子之前,賈苜小朋友是每個月都能跟父母在一起住上十天,每次都能帶一套新的識字卡片回家。

邢夫人看著孫子樂呵呵地玩,也上了幾分心,每天都記得領著他讀上幾遍。

總算,在賈苜小朋友第一次見到弟弟後,已經能準確在一堆識字卡片中找到“弟弟”兩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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