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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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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捉蟲)

自宮中回來也有了五六日,她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這日一早,陳公公就帶著聖旨到了公主府。

這聖旨是關於安頓城外流民的,穆繁將賑災的事宜都全權交給了她,賑災糧也已經準備好。

這回,朝中大臣倒是沒有反對之意,畢竟這是個苦差,這麽多流民,一旦處理不好就可能引發疫病。

對於安頓流民的支出,全都算入國庫,倒不用她破費。

領了聖旨,她來到後院,就見蕭清晏正在院中舞劍。

青袍飛舞,身姿用“翩若驚鴻,宛若游龍*”來形容,也不為過。

她不由地在門口多看了一會兒。

蕭清晏早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倒也沒有停下。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穆南霜被風吹得咳了兩聲,是病還未痊愈,他想到此,竟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她才走過去,隨口道:“想不到你竟還會些武藝。”

他拿起手帕細細地擦拭著劍身:“屬下不過是學了一些強身健體的花架子。”

花架子能一人屠了十幾個禁衛軍?她心中腹誹,倒也沒拆穿。

“剛剛陛下已經下旨,業已將城外流民的事宜交給本宮,待會兒本宮要出城親自巡視一番,你準備一下,辰末陪我同去。”

擦劍的動作微頓,轉瞬恢覆正常,然後微微頷首。

待到穆南霜離開,他修長的手指化作圓形,放在口中打了個哨聲。

片刻,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

蕭清晏負手而立,對那人道:“計劃有變,我今日抽不開身,然,今日你代我同容仁碰面,容仁現今調到漠北當值,叫他多多留意郁恒這人。”

那被稱作“然”的青年微一拱手:“世子,在此地束手束腳,如今追殺您的人已去,您為何不從公主府搬出?”

他微微頷首:“手中兵權未穩,至於脫身的時機,我自有考慮。”

想到了什麽,他略頓後道:“蕭弋正在派人查我的身份,稍微給他放出點消息。”

——

馬車上。

穆南霜今日穿了一件水綠色衣裙,披了一件墨綠大氅,頭上只帶了一根銀簪,顯得很是低調,不似以往那般張揚。

出了城以後,就見沿途有不少衣不蔽體的流民,他們面頰眼窩凹陷,嘴唇幹裂,一看就是許久未進食才有的狀態,看的她有些觸目驚心。

“長公主還是不要看了,您夜裏本就多夢少眠,別回去再做了噩夢。”

長鳳在一旁好心提醒。

她則搖了搖頭,嘴唇微抿。這種情形在現代她自是沒有見過,她本以為皇城附近最多只有零星幾個災民,如今乍一見,確實是出乎意料。

腦中突然想到前幾日席上扔掉的酒肉,她情不自禁的感嘆了一聲,道:“當真應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沈浸在哀嘆當中,她沒有註意到一旁的蕭清晏正盯著她,覆雜的神色中有幾分詫異。

出了城,離布施之地還有十餘裏的路程,算起來還要快半個時辰才能到,這會兒不免有些無聊。

她瞥見桌上擺放的棋盤,驀然開口道:“青奕,本宮生病那幾日,文章寫得如何?”

她為他請了一位講師,是皇城中有名的私家先生,別的不敢說,教蕭清晏還是綽綽有餘。

他眉毛微扯,想到了前幾日教書先生給他留了一篇文章,第二日來抽查時,見到他寫的文章,搖搖頭就走了,至今也沒再來。

他正樂得無人叫他寫文章,所以並沒有將此事告訴她。

“……尚可。”他有些心虛地垂眸。

穆南霜繼續發問:“那本宮讓你看的書看得如何了?”

他又想到了那日穆南霜給他送了一箱的書,打開全是文縐縐的句子,偏她還讓他背下來,一想到這,腦子就是一陣嗡鳴。

但此刻還是硬著頭皮回道:“屬下……已經看完了。”

他向來平靜的心裏徒生不安之感,好似……是在害怕她抽查一般。

穆南霜早就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看他那副模樣,倒像極了自己小時候害怕老師抽背課文的樣子。

沒想到,她能在一向沈著自如的男主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頓時有些好笑,捉弄的心思大起。

她拿起桌前的棋笥,對他笑道:“你與本宮對弈,若你輸了,便背一章那書中內容,若本宮輸了也是如此,如何?”

雖是詢問,但她已將黑子遞了過去,她在穿越前可是從小就學習圍棋的,對自己的棋藝非常自信,但書中並沒有對他的棋藝多做描寫,她猜測他不大擅長,所以將先手留給了他。

卻不想,他將黑子塞給她,道:“公主執黑,我執白。”

她詫異地擡頭,對上了那雙鳳眸,那眼裏好似有一絲勢在必得的笑。

棋盤上黑白棋布錯峙,長鳳不懂棋藝,在一旁為二人斟茶。

穆南霜此刻眉頭緊皺,手中黑子堪堪落下,她原本是占了上風的,卻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已有了敗勢。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看著棋盤上遍布的白子,她嘆了口氣,將手中黑子放回棋笥,道:“願賭服輸。”

嘴上這樣說,心中卻不服氣,總覺著是自己多年不下棋,棋藝退步了才會輸給他。

可她是不知,蕭清晏這些年來沒別的趣事做,唯一能消遣的便是習武下棋,棋藝自然精湛。

她徐徐開口,輕聲將那本書的內容唱了出來。

那本書是將治國思想編繪成賦詩,當初她背的時候,給每一章都做了一首曲子,不僅好背,唱起來也很是順口。

蕭清晏眉毛微挑,顯然是沒想到她開口竟是將拗口的句子唱出來。

這曲調婉轉頓挫,不似大梁的曲風,而且她的聲音又嬌俏優雅,唱出來別樣的好聽。

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她,他印象中的長公主,是個心狠手辣的草包,如今看來,她不僅會為災民哀嘆,還會吟詞作曲,她身上好似有很多探究不完的秘密,竟有些……吸引著他。

他將目光從她身上轉開,看向窗外,心中卻暗生疑惑,從什麽時候開始,長公主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

不一會兒的功夫,馬車就停在了十裏亭前。

下了車,便見到亭子前站了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是她府中的下人。

遠遠看去,排隊領粥的流民望不到頭。

流民自然也註意到了她,她今天雖然穿的低調,但比起他們還是顯的奢華,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仙姑!就是這位仙姑給咱們布粥的!”一個穿著褐色短褐的男人突然激動道。

“這位小姐真當是人美心善,若不是您,我跟我的孩兒恐怕就要餓死在這兒了……”

人群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她表達著感激。

她清了清嗓子,亮聲道:“大家且稍安勿躁,聖上已經下旨開倉賑糧,不用多時大家就能吃一頓飽飯了。午後宮裏回來人帶各位到南邊兩寺安頓下來,想必今晚就能到居所了。”

郊外風大,她有了上次生病的經驗,也不敢在外多待,轉身對蕭清晏吩咐了些什麽,就轉身先上了馬車。

他按著她的意思,對流民們道:“今晚府中會送上雞鴨千只,宰牛羊各十頭,以慰各位多日輾轉。”

他剛說完,人群中又起了一陣歡呼。

其中一位穿著尚可,只是衣衫有些臟汙的中年人擠上前,對蕭清晏嘿嘿笑道:“多謝這位公子!也不知公子年方幾何,可曾娶妻?在下在北川有幾百畝農田,有一小女尚未婚配,若明年收成好就能將今年欠的銀兩補上……”

“我呸,我說老王你是不是餓的眼昏了?看不到剛剛那位仙姑和這位公子站在一起嗎?人家兩個穿的都是綠色衣衫,郎才女貌的一看就是夫妻,你這人受了仙姑的恩惠倒想著恩將仇報了。”最開始那個短褐男人挖苦道。

還不等蕭清晏開口,中年男人尷尬笑道:“公子您別怪罪,我餓昏頭了,公子與夫人都是樂善好施之人,定能百年好合。”

“並非……”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哎我們都懂,那公子可要加把勁兒了,仙姑美貌無雙,又心地善良,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無論他說什麽,這些人都一臉我懂的樣子,而他又不能發作,他今日算是明白什麽是有口難辯了。

長鳳剛安頓好長公主,返回來就聽到人群中對她相貌的議論,於是怒斥道:“你們亂說什麽呢!長公主豈是你們妄加議論的?”

直到蕭清晏也上了馬車,那群人呆楞在原地,紛紛住了口,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

穆南霜聽到一個婦人同她丈夫竊竊私語:“真的是長公主?不都說她面目可憎,心腸歹毒,這仙姑和這兩個詞怎麽說也對不上啊。”

“你懂什麽?這肯定是哪家的小姐,嫉妒長公主的美貌故意亂說的。”

長鳳一臉緊張地看著穆南霜,生怕她下一秒就把人捉起來砍了。

誰知,她並沒有生氣,反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在想,若是原主聽到這些話,豈不是會跳腳,又要把男主拉出去懲罰個三天三夜。

長鳳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長公主不生氣嗎?”

她眸子垂下,笑著搖搖頭。

不知是否是因為二人熟了些,蕭清晏竟難得的開口:“聽到有人在背後閑言碎語還笑得那麽開心,屬下也是第一次見,長公主果真……大度。”

她眉頭一挑,心中暗道:那當然,又不是說她,自然不生氣。

解決了災民的問題,她的心情很好,掀開簾子看沿路的風景。

此時正是初春,沿途的櫻花爭相開放,煞是好看,她便多看了會兒。

一陣風吹過,她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脖子,伸手攏住了身上的狐領大氅。

她挫敗地垂眸,這副身子,連風都吹不得。

蕭清晏將她的表情一覽無遺,他想起前幾日她發燒的時候,他將她抱回去的時候,順便為她摸了脈。

身子早就是虧空之相,好生養著還能多活七八年,若是不註意些,那邊頂多能再活個三四年。

思及此,他輕聲開口道:“長公主大病初愈,身體還需多加註意,平日中可做些鍛煉強身健體。”

她聽此,腦中立刻浮現出早上他在院中舞劍翩然的樣子,若是自己學會了,回到現世一定會引人羨慕的,於是道:“青奕,你今早那套劍法可好學?”

蕭清晏:“……?”

看著她充滿渴望的水眸,他移開眼輕聲應下。心中卻開始暗自後悔自己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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