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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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抿著唇不作聲的曲檀就這樣任由他抱著他，只為了能讓他稍微好受一點。
如今的她無論說再多的話，遠不如一個懷抱能給他安慰。
或許是她的懷抱過於溫暖，又或許是他像溺水的人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絲稻草，才會第一次大膽又直白地說出他的yuwang。
“曲姐姐，你要了我好不好。”
這一聲，壓過了吹得窗牖劈裏啪啦作響的風聲，也令被抱著的曲檀渾身僵硬。
良久，曲檀將懷裏少年推開，睫毛跟著垂下斂神：“太晚了，你先睡覺。”
再次被推開的陳渡不管不顧撲進她懷裏，本以為流盡的眼淚形如潮水跟著洇濕她胸前衣襟：“為什麽我每一次說到這件事，曲姐姐就要拒絕我，難道我就真的如此不堪嗎！”
“我什麽都沒有了，唯有曲姐姐一人。要是連曲姐姐都不要我，我還不如解了褲腰帶到村口老樹下吊死，免得平白臟了你的眼。”
“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至於你前面說的話，我會當做沒有聽見。”曲檀閉上眼，冷酷無情地將他的手再次掰開。
“衣櫃裏放有幹凈的衣物。”說完，毫不留情地擡腳往外踏。
也未曾註意到被推開後，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
院裏不想待了，便推開後院的大門，提著一盞燈籠想要出去走走，也為理清混亂的大腦。
陳渡是什麽時候對她抱有了這種想法？或者說他是從什麽時候發現她不是原主？
又比如這個時代的男人一向對貞潔，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看得極重，哪怕她在竭力掩飾，都改變不了原身與他之間的事情。
或許是想得太多，太雜，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客棧大門外，無邊孤寒月色拉長她的影子投於斑駁花影。
“乖徒兒，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看月亮嗎。”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將她從虛無縹緲的沈重中拉回。
聞聲轉頭的曲檀見到來人，眉頭微蹙：“我並非道姑的弟子，還望道姑不要亂認師徒才好。”
“瞎說，本道姑認定你是我的徒弟，你就是我的徒弟，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當老婦弟子，老婦都瞧不上。”要是蘇南子長有胡須，肯定捋著胡須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棍樣。
“這份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這份福氣過於沈重，我還真的要不起。”曲檀見她那麽晚了還沒睡覺，又想到她前幾天連吃飯錢都沒有，“道姑如今在何處落腳。”
蘇南子當即打蛇上棍：“乖徒兒，是不是心疼你師父沒地方住了，要是你心疼師父，不如幫為師開個房。”
“………”話雖然對得上，但又有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荒謬感。
“你確定我一個給人幹活的，看起來是有錢的樣子嗎。”曲檀攤手，滿臉無辜。
蘇南子卻是不介意地大手一揮：“沒事，為師身子骨硬朗，隨便貓個地就能睡。”
曲檀瞥見她在月光下泛著銀光的發絲，眼角微顫，還是決定當這個冤大頭給她開了間房。
蘇南子上樓之前，還奇奇怪怪說了一句：“乖徒兒，你的好福氣還在後頭呢。”
………這份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或許是插科打諢了一會兒，原先一直糾結的事情如素手撥烏雲，一片明朗。
她為何對於陳渡的感情不予回應，又不阻止他接近，不過是她的懦弱，對自己的不自信與對來自書中命運的懼怕。
更認為只要等女主出現，現在無論說著有多喜歡她的陳渡終究會移情別戀。她也會因為沾染過女主的男人，繼而走上原書的下場。
蜷縮在房間裏，哭得就差沒有昏厥過去的陳渡聽見推門的聲音，哭聲戛然而止，抱著膝蓋的手用力勒緊，指甲深陷進皮肉中也察覺不到半分疼意。
表面裝出一副不在意，耳朵早已高高豎起。
“你是水做的嗎，怎麽那麽喜歡哭。”打著一盆水進來的曲檀在他面前停下，“洗下臉，要不然就真成了一只小花貓。”
沒有擡頭，只是轉動兩顆眼珠子的陳渡見到去而覆返的人，心口，喉嚨堵得越發難受，鼻音厚重：“曲姐姐，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不會不要你的，難道我之前和你說的，你都忘記了嗎。”曲檀將帕子放進水裏打濕，兩指擡起他掛滿淚痕的臉，溫柔的為他一寸寸擦拭幹凈。
見他一直垂著睫毛不說話，忽然很想開口喊他名字：“陳渡。”
“你是真的喜歡我，願意嫁給我嗎？”有些顧慮，她得要提前說出。
這裏的人物難保不會受到劇情影響，就連他，也難保不會愛上女主。
陳渡憤怒地將她推開，猩紅如蛛網爬上瞳孔，道：“難道曲姐姐一直不相信我前面說的話，還是不相信我喜歡曲姐姐，倒不如說曲姐姐嫌我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找的借口。”
一個哥兒要是生不出孩子，註定會被萬夫所指，婆家拋棄。
“我現在還不想成婚，也不願連累你，你應該知道我身上還欠了多少外債才對。”他有心結，唯有解開，而不是任由他發膿發臭。
“到時候我要是還不上錢，你應該知道等待我的後果是什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願連累你。”她從來不是命運的寵兒，唯有勤能補拙。
眼眶噙淚的陳渡瘋狂搖頭，手指緊緊捏著她衣袂，生怕她會跑了：“沒關系，我不在意的，欠他們的錢我可以和曲姐姐一起努力工作。”
“曲姐姐，你要了我好不好，我來找你的時候已經洗過澡了，我的身體很幹凈，絕對沒有任何臟汙。”不知為何，此刻的陳渡只想牢牢抓住她，他沒有任何能拿出手的東西，唯有這一身皮肉。
曲檀用帕子拭去他眼角淚花，不明白他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為什麽你一直想要讓我要了你，我們就像之前那樣的相處不好嗎。”
這句話換來的是陳渡的搖頭：“不好，我才不要當曲姐姐的弟弟。”他一直想要當的都是她夫郎。
“曲姐姐不要再拒絕我了好不好。”布料摩挲時發出的旖旎暧昧，就像夏日裏被曬幹得沒有一絲水分的幹柴遇火。
“你又何必呢。”斂睫垂眉的曲檀解了外衫給他披上，並未同上一次拂袖離開。
“因為曲姐姐值得，所以我想要成為曲姐姐的男人。”踮起腳尖的陳渡笨拙地想要去親她，想要伸出舌尖臨摹，描繪著她的唇形。
曲檀側過臉，避開了他的吻。
一點點的細微小動作，令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氣地陳渡憑頭兜下一盆冷水，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直竄天靈蓋。
蒼白得不見血色的雙唇顫抖地吐出，指尖發顫：“曲姐姐，是嫌我臟嗎。”
“我只是在想，這些事怎麽也不能由你一個男人主動。”曲檀輕笑一聲摟過他的腰，手指勾了他鼻尖一下，“等下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告訴我。”
“我不會不舒服的，而且我知道曲姐姐會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破涕為笑的陳渡立刻伸手緊緊纏住她，生怕她突然跑了。
溫柔嗎？倒是很少會有人對她說這個詞。
躺在床上，兩條手臂放在枕邊的陳渡正借著月色描繪著身上女子輪廓，唇如玫瑰，眸如星辰，鼻梁高挺，還真是無論怎麽看都好看。
“曲姐姐，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意識逐漸迷離的陳渡抱住她的腰，卑微地提出一個要求。
要不然，他總覺得現在的這一切有些過於不真實了，好比身上的女人不是他喜歡的曲姐姐，而是另一個曲檀。
停下動作的曲檀伸手遮住他淚花泛濫的眼睛，濃密卷翹的睫毛刮得她掌心發癢。
一聲狎昵輕笑混著：“阿渡。”
“我在，曲姐姐。”
一夜混亂，連月亮都羞得藏進雲層，隨意扔在地上的衣衫就跟著賞了月色青影。
昨夜浮浮沈沈，宛如浮雲野鶴的陳渡察覺到枕邊的細微動靜，一如驚弓之鳥跳起來。
待見到正背對著他穿衣的曲姐姐，昨夜的記憶形如海水歸潮，一張臉紅如蟠桃，明明想要控制自己不去看她，但這雙眼睛就跟黏在她身上取不掉。
“曲姐姐，你怎麽起那麽早。”
“天準備亮了，我得要去廚房了，現在還早，你再多睡會。”唇瓣緊抿的曲檀看著眼尾紅硝殘留未消的少年。
真心覺得這人就是水做的，之前在她沒有回來時就哭濕了衣襟，誰知道夜裏還能將床單哭濕。
“嗯。”陳渡對上她的視線，小腿繃緊，腳趾頭蜷縮。
“姐姐走的時候，能親親我嗎。”陳渡沒有等她動作的從被窩裏鉆出來，飛快地在她雙唇啄了一下，“姐姐不主動，我來主動就好。”
曲檀伸手撫摸上雙唇，有些好笑。
罷了，先這樣吧，等他哪一天遇上女主，喜歡上女主的時候，她在放手。
雖然她的行為很渣女，且令人不齒。
其實她說謊了，明天是府試的日子，府試的位置定在青城，從這裏坐馬車前往青城，好說也得要大半日。
這一來一回，最少也得要花費兩到三天。
等她乘坐馬車回到青城，已是臨近傍晚，落日餘暉鍍萬家。
“客官，打尖還是住宿。”正在擦著桌子的小二姐見她站在客棧外徘徊，將毛巾往肩上一搭笑著走來。
“住宿，再給我來一碗雞蛋面，記得多灑點蔥花。”
“好勒，客官稍等。”
曲檀進入客棧，在等面的空隙，旁邊桌的女人和她話起了家常。
“女君是來參加童試的，還是陪同？”要是陪同，身邊怎無人？
“我是自個來的。”像她那麽大了還來參加府試，她並未覺得有何丟臉，要是懼於年齡怕這怕那，才是真的丟臉。
“你的夫郎沒有陪你一塊？”
“我暫未娶夫。”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眼裏的愕然震驚之色不曾遮掩分毫。
曲檀也任由她打量，畢竟這沒啥好丟人的。
女人還想要說些什麽時，小二姐正好端著她點的雞蛋面來了。
等她吃完飯，坐在隔壁的女人已經先一步上了樓，還正巧就在她隔壁。
曲檀臨睡前想到小二姐對她笑得一臉暧昧的神情，差點兒以為自己進了黑店。
就在她剛準備睡下的時候，上了木拴的房門外響起了笛笛的敲門聲，軟糯嬌甜的少年聲。
“女君您睡了嗎。”
包裹當枕頭的曲檀瞬間驚醒，攥緊了藏在枕下的匕首，人並未打算過去開門。
“女君，您睡下了嗎？”門外的少年見她許久未來開門，又敲了好幾下都沒有反應，轉而去敲了隔壁的房門。
隔壁的房門才敲了一下就打開了，緊接著，因為客棧隔音效果不好，他們打撲克的聲音一個調都不落地入了她耳邊。
曲檀依稀記得隔壁住的也是和她一樣的單身女性，敲門的人是個少年。
唔，難不成這間客棧與夜鶯之間有合作，要是這樣，倒也能說得清了。
只不過隔音效果實在太差，哪怕耳朵裏塞了棉花都沒有多少實際作用。
就在這時，房門再次被人敲響。
“女君，可要服務？”
次日天亮，眼下掛著淡淡青黑的曲檀呵欠連天地站在煎餅攤前買了個味如嚼蠟的餅嚼著。
見著天色即將放亮，又加快腳步往府試的地點跑去。
府試的難度雖比縣試稍難一點，也只是稍微。
天未亮進去，等天色微暗便結束，伴隨著鑼鼓喧天預示交卷。
曲檀又仔細檢查了好一遍，確定試卷沒有任何問題才交卷。
剛出來，人群中便傳來一道欣喜若狂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乖徒兒你出來了。”
無須覓聲往人群中看，都知道來人是誰。
“你怎麽來了。”曲檀見到同擠在人群堆裏的蘇南子，竟覺得她有些陰魂不散。
就算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不出世的大能，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乖徒兒今天考試，我這個當人師父的怎麽也得要過來加油吶喊助威才行。”蘇南子自來熟地從人群中走出，周身兩側的路人自發為她讓出一條小道。
她今日換下了前些天穿得破破爛爛的灰道袍，換上了一件嶄新黑白八卦道袍，總是淩亂得落下幾縷的頭發整齊地梳了上去，藏於五蓮青玉冠。面容肅冷，不怒自威。
就這麽一看，還真是仙風道骨，擡袖間高深莫測，還真的容易哄住人。
手指按住眉心的曲檀瞧著她唬人的裝束，眼角微抽：“你老人家可真是閑。”
“老婦不是閑，是對乖徒兒的一切都極為上心，你聽到這句話，有沒有很感動。”
“並沒有。”她甚至覺得有種被變態跟蹤狂給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甚至差一點兒就想要脫口而出，真那麽閑，不如嘗一口村口的糞池是鹹是淡。
本在捋著下巴的蘇南子見她轉身就要走，而非拜在她精心打扮的裝束上，也沒有在打啞謎的直接說明來意。
“走，為師帶乖徒兒去見幾個人。”
聞言，曲檀腳步微頓，扭頭相望：“什麽人？”
“為師多年好友，他們聽說我收了個徒弟，這不，都趕著想要來見上你一面。”不止如此，她還在信上大誇特誇她收的弟子有多麽天資聰穎，貌比修竹，一點就通，尊師重道。
“我記得，我並未說過要拜你為師。”曲檀生怕說得太急她聽不清，就連語速都是放慢下來。
“一日為師，終生為母。難不成你還要出爾反爾不成。”
“可你什麽時候當過我的師？哪怕是半日。”即便有，恐怕也是她夢中臆想，當不得真。
曲檀離開蒼桐鎮當天，陳渡見她夜裏還沒回來，以為她晚點就會回來。
可是他蹲在檐下，從天黑等到天亮月色在他身上輪了一圈，都沒有等到她回來，原本火熱的心再次沈入谷底，生怕自己又一次被她拋棄，或是被他的甜言蜜語所惑。
不會的，曲姐姐不會是這種人，曲姐姐肯定是被其他事情給耽誤了。
等他蒼白著臉，哆嗦著雙唇想要去問她的下落，來後院拿東西的林掌櫃見到他在這裏還有些驚奇。
“小陳你回來了啊。”
“嗯，掌櫃你知道曲姐姐去哪裏了嗎？”此刻的他就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一盞能讓他上岸的浮燈，無論這燈有多陰寒刺骨，他都要奮力抓住。
林掌櫃握拳置唇邊輕咳一聲：“阿檀最近去幫我接個人，想來後天就會回來了。”
她走的時候，曾讓她不要對外說她去參加府試一事，想來連家裏人都未告知。
陳渡得知她沒有拋棄他，而是有事去忙的時候，那顆本要從嗓子眼跳出的心才跟著稍稍回籠。
既然曲姐姐不在這裏，那他也得要回去了，要不然消失太久，難保曲嬸和曲叔叔不會對他有了意見。
剛回到城南宅子，推門進去才發現這裏不知不覺中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轉而取代他的是一個叫衛錚的少年，對門打鐵鋪之子。
“小陳你回來了，你瞧瞧阿錚繡的這幅鴛鴦圖是不是栩栩如生。”正在繡花的曲父見他回來了，笑著招手讓他過來。
“不過班門弄斧的東西，哪裏有曲叔叔誇得那麽好。”被誇的人低下頭，忸怩羞澀。
傍晚，陳渡和曲父在廚房洗菜做飯的時候，曲父突然停下動作，問他：“小陳，你覺得阿錚這個孩子怎麽樣。”
阿錚，指的便是衛錚。
陳渡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乖巧地點了點頭：“挺好的。”
“你也覺得好，那你說阿檀會喜歡嗎。”
剎那間，掌心抓破的陳渡只覺得渾身冰涼，如墜冰寒，牙齒發顫地追問：“曲叔叔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曲姐姐年紀大了，村裏像她那麽大的，哪一個不是孩子都會下地幫忙幹活了，況且她的身邊也得要有個知冷知熱的才行，要不然我和你曲嬸總歸不放心。”
這一刻，嗓子眼堵得慌的陳渡很想告訴他：“曲姐姐和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她說過會娶我的。”
但這些話可笑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哪怕說了，曲叔叔，曲嬸子未必會相信，並同意這門婚事。
他要是個能生的就好了………
原本參加府試就應該回來的曲檀被蘇南子拉去見了幾個人，相約的地點在一間酒館的二樓包廂。
推門進去，只見裏面慵懶又隨意的坐了幾位氣度不凡的老太，中年女人。
僅憑一個照面，便能猜出大部分是久居高位，或是浸染朝堂，商場多年的大人物。
“你這老婦前段時日說收了個弟子，我倒是要瞧瞧是哪個倒黴蛋入了你的眼。”最先出聲的是一個身著暗紫團花直襟，身材高大，滿身肅殺之氣足以令小孩夜間止啼的女人。
“去去去，你這張嘴亂說什麽，要是嚇到了我的乖徒兒怎麽辦。”
斂眸秉神的曲檀見著滿室氣度不凡的女人，剛想要開口解釋他們二人並無關系，就被蘇南子借著寬大袖袍捏了她腰間一把。
無聲的威脅讓她將話咽了回來，餘眼打量著室內女人腰間佩戴，衣袂上繡的圖案，眸光暗了暗。
“我的徒弟怕生，你們可別嚇到了人家。”
“要說嚇到了她的人是你才對。”
“瞎說，我徒弟怎麽會怕這個當師父的。”
幾個年過半百的女人聚在一起，總少不了喝酒吹捧。
前面自我介紹過的曲檀對他們說的不感興趣，本想要拿起邊上茶水潤潤嗓子，誰知道不小心拿錯了杯。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間，嗆得她難受又不能咳出聲音，防止被人發現她的窘態需得以袖掩面。
正和幾個老友吹噓的蘇南子察覺到不對，猛地一個轉頭見到的是雙眼迷離，兩團酡紅像扣了胭脂的曲檀身形微晃，即將倒地不穩落地的畫面。
砸吧砸吧下嘴，有些咂舌：“乖徒兒，你是不是不會喝酒？”
眼前早已出現重重幻影的曲檀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了，唯有困意形如潮水朝她湧來，周圍的一切逐漸成了虛無，雜吵的聲音正一點點從她世界中抽離。
隨著再度睜開眼，曲檀發現她躺在一輛行駛的馬車上。
醉酒後的難受還殘留不散，就像有人手持一柄精致的小銀錘一下又一下敲著她的頭，喉間跟著湧上惡心。
馬車這是要去哪？又帶著她去哪？
在她掀簾詢問間，駕車的馬婦勒緊韁繩，發出高“籲。”
“女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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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著唇不作聲的曲檀就這樣任由他抱著他，只為了能讓他稍微好受一點。
如今的她無論說再多的話，遠不如一個懷抱能給他安慰。
或許是她的懷抱過於溫暖，又或許是他像溺水的人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絲稻草，才會第一次大膽又直白地說出他的yuwang。
“曲姐姐，你要了我好不好。”
這一聲，壓過了吹得窗牖劈裏啪啦作響的風聲，也令被抱著的曲檀渾身僵硬。
良久，曲檀將懷裏少年推開，睫毛跟著垂下斂神：“太晚了，你先睡覺。”
再次被推開的陳渡不管不顧撲進她懷裏，本以為流盡的眼淚形如潮水跟著洇濕她胸前衣襟：“為什麽我每一次說到這件事，曲姐姐就要拒絕我，難道我就真的如此不堪嗎！”
“我什麽都沒有了，唯有曲姐姐一人。要是連曲姐姐都不要我，我還不如解了褲腰帶到村口老樹下吊死，免得平白臟了你的眼。”
“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至於你前面說的話，我會當做沒有聽見。”曲檀閉上眼，冷酷無情地將他的手再次掰開。
“衣櫃裏放有幹凈的衣物。”說完，毫不留情地擡腳往外踏。
也未曾註意到被推開後，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
院裏不想待了，便推開後院的大門，提著一盞燈籠想要出去走走，也為理清混亂的大腦。
陳渡是什麽時候對她抱有了這種想法？或者說他是從什麽時候發現她不是原主？
又比如這個時代的男人一向對貞潔，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看得極重，哪怕她在竭力掩飾，都改變不了原身與他之間的事情。
或許是想得太多，太雜，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客棧大門外，無邊孤寒月色拉長她的影子投於斑駁花影。
“乖徒兒，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看月亮嗎。”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將她從虛無縹緲的沈重中拉回。
聞聲轉頭的曲檀見到來人，眉頭微蹙：“我並非道姑的弟子，還望道姑不要亂認師徒才好。”
“瞎說，本道姑認定你是我的徒弟，你就是我的徒弟，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當老婦弟子，老婦都瞧不上。”要是蘇南子長有胡須，肯定捋著胡須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棍樣。
“這份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這份福氣過於沈重，我還真的要不起。”曲檀見她那麽晚了還沒睡覺，又想到她前幾天連吃飯錢都沒有，“道姑如今在何處落腳。”
蘇南子當即打蛇上棍：“乖徒兒，是不是心疼你師父沒地方住了，要是你心疼師父，不如幫為師開個房。”
“………”話雖然對得上，但又有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荒謬感。
“你確定我一個給人幹活的，看起來是有錢的樣子嗎。”曲檀攤手，滿臉無辜。
蘇南子卻是不介意地大手一揮：“沒事，為師身子骨硬朗，隨便貓個地就能睡。”
曲檀瞥見她在月光下泛著銀光的發絲，眼角微顫，還是決定當這個冤大頭給她開了間房。
蘇南子上樓之前，還奇奇怪怪說了一句：“乖徒兒，你的好福氣還在後頭呢。”
………這份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或許是插科打諢了一會兒，原先一直糾結的事情如素手撥烏雲，一片明朗。
她為何對於陳渡的感情不予回應，又不阻止他接近，不過是她的懦弱，對自己的不自信與對來自書中命運的懼怕。
更認為只要等女主出現，現在無論說著有多喜歡她的陳渡終究會移情別戀。她也會因為沾染過女主的男人，繼而走上原書的下場。
蜷縮在房間裏，哭得就差沒有昏厥過去的陳渡聽見推門的聲音，哭聲戛然而止，抱著膝蓋的手用力勒緊，指甲深陷進皮肉中也察覺不到半分疼意。
表面裝出一副不在意，耳朵早已高高豎起。
“你是水做的嗎，怎麽那麽喜歡哭。”打著一盆水進來的曲檀在他面前停下，“洗下臉，要不然就真成了一只小花貓。”
沒有擡頭，只是轉動兩顆眼珠子的陳渡見到去而覆返的人，心口，喉嚨堵得越發難受，鼻音厚重：“曲姐姐，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不會不要你的，難道我之前和你說的，你都忘記了嗎。”曲檀將帕子放進水裏打濕，兩指擡起他掛滿淚痕的臉，溫柔的為他一寸寸擦拭幹凈。
見他一直垂著睫毛不說話，忽然很想開口喊他名字：“陳渡。”
“你是真的喜歡我，願意嫁給我嗎？”有些顧慮，她得要提前說出。
這裏的人物難保不會受到劇情影響，就連他，也難保不會愛上女主。
陳渡憤怒地將她推開，猩紅如蛛網爬上瞳孔，道：“難道曲姐姐一直不相信我前面說的話，還是不相信我喜歡曲姐姐，倒不如說曲姐姐嫌我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找的借口。”
一個哥兒要是生不出孩子，註定會被萬夫所指，婆家拋棄。
“我現在還不想成婚，也不願連累你，你應該知道我身上還欠了多少外債才對。”他有心結，唯有解開，而不是任由他發膿發臭。
“到時候我要是還不上錢，你應該知道等待我的後果是什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願連累你。”她從來不是命運的寵兒，唯有勤能補拙。
眼眶噙淚的陳渡瘋狂搖頭，手指緊緊捏著她衣袂，生怕她會跑了：“沒關系，我不在意的，欠他們的錢我可以和曲姐姐一起努力工作。”
“曲姐姐，你要了我好不好，我來找你的時候已經洗過澡了，我的身體很幹凈，絕對沒有任何臟汙。”不知為何，此刻的陳渡只想牢牢抓住她，他沒有任何能拿出手的東西，唯有這一身皮肉。
曲檀用帕子拭去他眼角淚花，不明白他的腦回路是怎麽長的：“為什麽你一直想要讓我要了你，我們就像之前那樣的相處不好嗎。”
這句話換來的是陳渡的搖頭：“不好，我才不要當曲姐姐的弟弟。”他一直想要當的都是她夫郎。
“曲姐姐不要再拒絕我了好不好。”布料摩挲時發出的旖旎暧昧，就像夏日裏被曬幹得沒有一絲水分的幹柴遇火。
“你又何必呢。”斂睫垂眉的曲檀解了外衫給他披上，並未同上一次拂袖離開。
“因為曲姐姐值得，所以我想要成為曲姐姐的男人。”踮起腳尖的陳渡笨拙地想要去親她，想要伸出舌尖臨摹，描繪著她的唇形。
曲檀側過臉，避開了他的吻。
一點點的細微小動作，令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氣地陳渡憑頭兜下一盆冷水，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直竄天靈蓋。
蒼白得不見血色的雙唇顫抖地吐出，指尖發顫：“曲姐姐，是嫌我臟嗎。”
“我只是在想，這些事怎麽也不能由你一個男人主動。”曲檀輕笑一聲摟過他的腰，手指勾了他鼻尖一下，“等下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告訴我。”
“我不會不舒服的，而且我知道曲姐姐會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破涕為笑的陳渡立刻伸手緊緊纏住她，生怕她突然跑了。
溫柔嗎？倒是很少會有人對她說這個詞。
躺在床上，兩條手臂放在枕邊的陳渡正借著月色描繪著身上女子輪廓，唇如玫瑰，眸如星辰，鼻梁高挺，還真是無論怎麽看都好看。
“曲姐姐，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意識逐漸迷離的陳渡抱住她的腰，卑微地提出一個要求。
要不然，他總覺得現在的這一切有些過於不真實了，好比身上的女人不是他喜歡的曲姐姐，而是另一個曲檀。
停下動作的曲檀伸手遮住他淚花泛濫的眼睛，濃密卷翹的睫毛刮得她掌心發癢。
一聲狎昵輕笑混著：“阿渡。”
“我在，曲姐姐。”
一夜混亂，連月亮都羞得藏進雲層，隨意扔在地上的衣衫就跟著賞了月色青影。
昨夜浮浮沈沈，宛如浮雲野鶴的陳渡察覺到枕邊的細微動靜，一如驚弓之鳥跳起來。
待見到正背對著他穿衣的曲姐姐，昨夜的記憶形如海水歸潮，一張臉紅如蟠桃，明明想要控制自己不去看她，但這雙眼睛就跟黏在她身上取不掉。
“曲姐姐，你怎麽起那麽早。”
“天準備亮了，我得要去廚房了，現在還早，你再多睡會。”唇瓣緊抿的曲檀看著眼尾紅硝殘留未消的少年。
真心覺得這人就是水做的，之前在她沒有回來時就哭濕了衣襟，誰知道夜裏還能將床單哭濕。
“嗯。”陳渡對上她的視線，小腿繃緊，腳趾頭蜷縮。
“姐姐走的時候，能親親我嗎。”陳渡沒有等她動作的從被窩裏鉆出來，飛快地在她雙唇啄了一下，“姐姐不主動，我來主動就好。”
曲檀伸手撫摸上雙唇，有些好笑。
罷了，先這樣吧，等他哪一天遇上女主，喜歡上女主的時候，她在放手。
雖然她的行為很渣女，且令人不齒。
其實她說謊了，明天是府試的日子，府試的位置定在青城，從這裏坐馬車前往青城，好說也得要大半日。
這一來一回，最少也得要花費兩到三天。
等她乘坐馬車回到青城，已是臨近傍晚，落日餘暉鍍萬家。
“客官，打尖還是住宿。”正在擦著桌子的小二姐見她站在客棧外徘徊，將毛巾往肩上一搭笑著走來。
“住宿，再給我來一碗雞蛋面，記得多灑點蔥花。”
“好勒，客官稍等。”
曲檀進入客棧，在等面的空隙，旁邊桌的女人和她話起了家常。
“女君是來參加童試的，還是陪同？”要是陪同，身邊怎無人？
“我是自個來的。”像她那麽大了還來參加府試，她並未覺得有何丟臉，要是懼於年齡怕這怕那，才是真的丟臉。
“你的夫郎沒有陪你一塊？”
“我暫未娶夫。”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眼裏的愕然震驚之色不曾遮掩分毫。
曲檀也任由她打量，畢竟這沒啥好丟人的。
女人還想要說些什麽時，小二姐正好端著她點的雞蛋面來了。
等她吃完飯，坐在隔壁的女人已經先一步上了樓，還正巧就在她隔壁。
曲檀臨睡前想到小二姐對她笑得一臉暧昧的神情，差點兒以為自己進了黑店。
就在她剛準備睡下的時候，上了木拴的房門外響起了笛笛的敲門聲，軟糯嬌甜的少年聲。
“女君您睡了嗎。”
包裹當枕頭的曲檀瞬間驚醒，攥緊了藏在枕下的匕首，人並未打算過去開門。
“女君，您睡下了嗎？”門外的少年見她許久未來開門，又敲了好幾下都沒有反應，轉而去敲了隔壁的房門。
隔壁的房門才敲了一下就打開了，緊接著，因為客棧隔音效果不好，他們打撲克的聲音一個調都不落地入了她耳邊。
曲檀依稀記得隔壁住的也是和她一樣的單身女性，敲門的人是個少年。
唔，難不成這間客棧與夜鶯之間有合作，要是這樣，倒也能說得清了。
只不過隔音效果實在太差，哪怕耳朵裏塞了棉花都沒有多少實際作用。
就在這時，房門再次被人敲響。
“女君，可要服務？”
次日天亮，眼下掛著淡淡青黑的曲檀呵欠連天地站在煎餅攤前買了個味如嚼蠟的餅嚼著。
見著天色即將放亮，又加快腳步往府試的地點跑去。
府試的難度雖比縣試稍難一點，也只是稍微。
天未亮進去，等天色微暗便結束，伴隨著鑼鼓喧天預示交卷。
曲檀又仔細檢查了好一遍，確定試卷沒有任何問題才交卷。
剛出來，人群中便傳來一道欣喜若狂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乖徒兒你出來了。”
無須覓聲往人群中看，都知道來人是誰。
“你怎麽來了。”曲檀見到同擠在人群堆裏的蘇南子，竟覺得她有些陰魂不散。
就算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不出世的大能，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乖徒兒今天考試，我這個當人師父的怎麽也得要過來加油吶喊助威才行。”蘇南子自來熟地從人群中走出，周身兩側的路人自發為她讓出一條小道。
她今日換下了前些天穿得破破爛爛的灰道袍，換上了一件嶄新黑白八卦道袍，總是淩亂得落下幾縷的頭發整齊地梳了上去，藏於五蓮青玉冠。面容肅冷，不怒自威。
就這麽一看，還真是仙風道骨，擡袖間高深莫測，還真的容易哄住人。
手指按住眉心的曲檀瞧著她唬人的裝束，眼角微抽：“你老人家可真是閑。”
“老婦不是閑，是對乖徒兒的一切都極為上心，你聽到這句話，有沒有很感動。”
“並沒有。”她甚至覺得有種被變態跟蹤狂給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甚至差一點兒就想要脫口而出，真那麽閑，不如嘗一口村口的糞池是鹹是淡。
本在捋著下巴的蘇南子見她轉身就要走，而非拜在她精心打扮的裝束上，也沒有在打啞謎的直接說明來意。
“走，為師帶乖徒兒去見幾個人。”
聞言，曲檀腳步微頓，扭頭相望：“什麽人？”
“為師多年好友，他們聽說我收了個徒弟，這不，都趕著想要來見上你一面。”不止如此，她還在信上大誇特誇她收的弟子有多麽天資聰穎，貌比修竹，一點就通，尊師重道。
“我記得，我並未說過要拜你為師。”曲檀生怕說得太急她聽不清，就連語速都是放慢下來。
“一日為師，終生為母。難不成你還要出爾反爾不成。”
“可你什麽時候當過我的師？哪怕是半日。”即便有，恐怕也是她夢中臆想，當不得真。
曲檀離開蒼桐鎮當天，陳渡見她夜裏還沒回來，以為她晚點就會回來。
可是他蹲在檐下，從天黑等到天亮月色在他身上輪了一圈，都沒有等到她回來，原本火熱的心再次沈入谷底，生怕自己又一次被她拋棄，或是被他的甜言蜜語所惑。
不會的，曲姐姐不會是這種人，曲姐姐肯定是被其他事情給耽誤了。
等他蒼白著臉，哆嗦著雙唇想要去問她的下落，來後院拿東西的林掌櫃見到他在這裏還有些驚奇。
“小陳你回來了啊。”
“嗯，掌櫃你知道曲姐姐去哪裏了嗎？”此刻的他就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一盞能讓他上岸的浮燈，無論這燈有多陰寒刺骨，他都要奮力抓住。
林掌櫃握拳置唇邊輕咳一聲：“阿檀最近去幫我接個人，想來後天就會回來了。”
她走的時候，曾讓她不要對外說她去參加府試一事，想來連家裏人都未告知。
陳渡得知她沒有拋棄他，而是有事去忙的時候，那顆本要從嗓子眼跳出的心才跟著稍稍回籠。
既然曲姐姐不在這裏，那他也得要回去了，要不然消失太久，難保曲嬸和曲叔叔不會對他有了意見。
剛回到城南宅子，推門進去才發現這裏不知不覺中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轉而取代他的是一個叫衛錚的少年，對門打鐵鋪之子。
“小陳你回來了，你瞧瞧阿錚繡的這幅鴛鴦圖是不是栩栩如生。”正在繡花的曲父見他回來了，笑著招手讓他過來。
“不過班門弄斧的東西，哪裏有曲叔叔誇得那麽好。”被誇的人低下頭，忸怩羞澀。
傍晚，陳渡和曲父在廚房洗菜做飯的時候，曲父突然停下動作，問他：“小陳，你覺得阿錚這個孩子怎麽樣。”
阿錚，指的便是衛錚。
陳渡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麽，乖巧地點了點頭：“挺好的。”
“你也覺得好，那你說阿檀會喜歡嗎。”
剎那間，掌心抓破的陳渡只覺得渾身冰涼，如墜冰寒，牙齒發顫地追問：“曲叔叔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曲姐姐年紀大了，村裏像她那麽大的，哪一個不是孩子都會下地幫忙幹活了，況且她的身邊也得要有個知冷知熱的才行，要不然我和你曲嬸總歸不放心。”
這一刻，嗓子眼堵得慌的陳渡很想告訴他：“曲姐姐和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她說過會娶我的。”
但這些話可笑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哪怕說了，曲叔叔，曲嬸子未必會相信，並同意這門婚事。
他要是個能生的就好了………
原本參加府試就應該回來的曲檀被蘇南子拉去見了幾個人，相約的地點在一間酒館的二樓包廂。
推門進去，只見裏面慵懶又隨意的坐了幾位氣度不凡的老太，中年女人。
僅憑一個照面，便能猜出大部分是久居高位，或是浸染朝堂，商場多年的大人物。
“你這老婦前段時日說收了個弟子，我倒是要瞧瞧是哪個倒黴蛋入了你的眼。”最先出聲的是一個身著暗紫團花直襟，身材高大，滿身肅殺之氣足以令小孩夜間止啼的女人。
“去去去，你這張嘴亂說什麽，要是嚇到了我的乖徒兒怎麽辦。”
斂眸秉神的曲檀見著滿室氣度不凡的女人，剛想要開口解釋他們二人並無關系，就被蘇南子借著寬大袖袍捏了她腰間一把。
無聲的威脅讓她將話咽了回來，餘眼打量著室內女人腰間佩戴，衣袂上繡的圖案，眸光暗了暗。
“我的徒弟怕生，你們可別嚇到了人家。”
“要說嚇到了她的人是你才對。”
“瞎說，我徒弟怎麽會怕這個當師父的。”
幾個年過半百的女人聚在一起，總少不了喝酒吹捧。
前面自我介紹過的曲檀對他們說的不感興趣，本想要拿起邊上茶水潤潤嗓子，誰知道不小心拿錯了杯。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間，嗆得她難受又不能咳出聲音，防止被人發現她的窘態需得以袖掩面。
正和幾個老友吹噓的蘇南子察覺到不對，猛地一個轉頭見到的是雙眼迷離，兩團酡紅像扣了胭脂的曲檀身形微晃，即將倒地不穩落地的畫面。
砸吧砸吧下嘴，有些咂舌：“乖徒兒，你是不是不會喝酒？”
眼前早已出現重重幻影的曲檀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了，唯有困意形如潮水朝她湧來，周圍的一切逐漸成了虛無，雜吵的聲音正一點點從她世界中抽離。
隨著再度睜開眼，曲檀發現她躺在一輛行駛的馬車上。
醉酒後的難受還殘留不散，就像有人手持一柄精致的小銀錘一下又一下敲著她的頭，喉間跟著湧上惡心。
馬車這是要去哪？又帶著她去哪？
在她掀簾詢問間，駕車的馬婦勒緊韁繩，發出高“籲。”
“女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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