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零六章

關燈
第一百零六章

平州都尉莫介出身貧寒,但卻是一位有真本事的武狀元。

雖年過半百,大概因為是練武之人,但仍給人孔武有力而又精神抖擻的樣子。

景赪帶著俞旼玨等在酒肆的二樓,俞旼玨從窗邊看了眼平民打扮的莫介身形,又從上樓梯的腳步聲能聽出莫介此人的下盤穩健。

據聞莫介還是孩童時,就已跟著鄰村會武的獵戶進山打獵,後來跟對方習得了一身過硬的本領,去考武場比試,一舉成名並獲得了武狀元。

“阿九,你能打贏他嗎?”俞旼玨趁著人還沒進來吃飯的單間,湊近景赪耳邊低聲詢問。

景赪無聲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尚能一戰。”

景赪是大將軍,莫介是都尉,倆人皆手握兵權。

但景赪是在戰場上廝殺活下來的大將軍,他手中摘了不計其數的敵人頭顱,每次鏖戰都是拿命在拼。

莫介敬重景赪為大煦立下的汗馬功勞,也是因為景赪獲得無數的赫赫之功,他這才願意三番兩次與對方見面。

錢來在門外給莫都尉引路,隨後合上門,和莫都尉的親隨一起守在門外。

錢厚一直守在房內的窗邊,時不時還會小心拉開一條窗縫,從縫隙中向外仔細察看。

景赪見人進來,先站了起來,俞旼玨見他起身,自己也跟著從凳上站起來。

“大將軍,莫某來遲,讓大將軍久等了。”

“莫大人客氣,請坐。”

景赪一擡手,示意莫介入座,剛想引見俞旼玨,對方卻朗聲道:“想來這位就是俞公子吧,久仰大名啊俞公子。”

久仰?瞧這話說的,我一默默無聞穿越而來的黑戶……當官的就是會說話。

俞旼玨在心裏一哂,臉上卻不見異樣,只笑著道:“莫大人說笑了,我乃一介草民……”

他話還沒說完,莫都尉卻是一擺手。

“俞公子不用自謙,宋刺史同我寫的信中曾提起俞公子,莫某今日見了俞公子心生歡喜,還請俞公子在我平州多住幾日,也看看我平州是否有那慶州獨有的物產。”

怪不得說久仰,原來是有人在你面前揭了我老底。

就是不知宋合德是全說了,還是藏一半說一半。

俞旼玨不露痕跡地看了一眼景赪,笑著點頭道:“既然莫大人相邀,我也就陪著大將軍多住幾日。”

我不是自己一人,我和大將軍是一起的,你想留我,還得看大將軍同不同意。

莫大人聽了俞旼玨這話,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於是轉頭去看景赪。

景赪這時正拉著俞旼玨坐回凳上,莫大人見這倆人如此輕松的神情,也跟著落座。

“大將軍這次請莫某前來,難不成又有了新人證?”莫大人搖頭嘆息著,道,“怕是又要讓大將軍失望了,眼下大煦這形勢,莫介絕不會和同僚互生嫌疑,大煦唯有齊心一致才能對抗外敵。”

“非也,我不會再同莫大人提這事,我請大人前來,是要讓大人自己親耳聽見親眼目睹平州刺史的罪行。”景赪雖然搖頭,聲音卻充滿篤定。

莫大人瞇著眼睛看景赪,有些遲疑道:“大將軍莫非想讓莫某夜探刺史府?”

“不用,我從俞公子手上借了一樣神仙法器,莫大人只需戴上這神器,自然能看見平州刺史確鑿的證據。”

景赪說著,打開了隨身帶來的小包裹。

莫大人看著擺在桌上的東西,臉上的神情有些茫然,細細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請問大將軍軍,這是?”

景赪看看他,然後側頭看向俞旼玨,聲音含笑道:“這是阿玨的,就讓阿玨說與大人聽吧。”

俞旼玨這次從背包裏拿出的東西,是全影像三百六十度高清迷你昆蟲夜間可用自動攝像記錄儀。

這東西主要分兩部分,一部分是頭戴式全包眼鏡顯示屏,另一部分就是一只比蚊子還要小的微型攝像記錄儀。

這記錄儀是野外露營愛好者的必備單品。

像是在樹林中露營時,半夜聽見外面有動靜,人不好出去怕碰見猛獸,就可以戴上這眼鏡,按下開關,昆蟲攝像記錄儀就會從眼鏡邊框的卡槽飛出去,順著佩戴者的視線範圍飛。

可以說是昆蟲第一視覺的攝像頭。

俞旼玨將使用的方法先教給莫大人,然後自己又親自在莫大人面前戴著眼鏡試飛了一次。

等俞旼玨按下暫停鍵,將眼鏡摘下來的時候,莫都尉都還楞楞地瞪著懸在半空中的昆蟲攝像記錄儀。

那昆蟲攝像記錄儀雖是外形像蚊子,但飛行卻並不依靠翅膀,它能直飛隨停,眼下它就停在半空中不動彈。

因為俞旼玨摘了眼鏡,導致昆蟲失去了前進的指令,所以才停在半空不動。

“莫大人,莫大人?”俞旼玨叫了兩聲呆住的莫都尉。

莫大人只轉動著眼珠子向他看過來,身體其他部位仍是僵硬的。

“大人學會了嗎?如果學會了,大人可以試著去感受一下。”俞旼玨將手中的眼鏡遞了過去。

莫大人僵著臉,但手卻擡起來接過了眼鏡。

他照著俞旼玨教的方法,很慢很慢地將眼裏戴在頭上,手指有些抖地摸索著眼鏡的邊框,好不容易才按下了開始鍵。

然後俞旼玨和景赪就看著那停在半空的昆蟲攝像記錄儀,慢悠悠地飛了飛,下一瞬就像受到了驚嚇似的從半空垂直往地下掉。

錢厚原本在盯著窗外,這時見莫都尉試戴眼鏡,也看了過來。

乍一眼見昆蟲往下掉,嚇得差點撲過來想伸手接。

好在昆蟲又停了下來,然後慢悠悠地,像觸電似的,飛一下,抖一會,往下掉一段,再停一停。

俞旼玨和景赪倒是淡定的很。

俞旼玨淡定,是因為他手裏還有一小盒的昆蟲攝像記錄儀,摔壞一只就換一只,不是啥大問題。

景赪淡定,是前兩日他試戴的時候,已經知道昆蟲記錄儀防摔。

但錢厚不知道,他一直緊盯著那只昆蟲,眼睜睜看著昆蟲摔了又摔,在好不容易學會不摔了,那昆蟲又開始撞墻。

錢厚目不忍睹地轉開頭。

直到昆蟲攝像記錄儀穩穩停在半空不會再掉,莫大人這才滿頭大汗地摘下眼鏡。

大冬天的,給他嚇出了一頭冷汗。

“莫大人,這攝像記錄儀可學會了?”景赪看著莫都尉,眼睛向窗外掃了一眼,又道,“這酒肆的對街不遠處,有座善堂,平州刺史和犬夷敵探就是在此外私下碰面,大人不妨親自去聽去看。”

莫大人看看他,看看俞旼玨,又看看桌上剛摘下來的眼鏡,一時沒說話。

景赪站起身,又伸手將俞旼玨也扶了起來。

“這神器暫且借與莫大人,望大人在知道真相之後,能親手將它還與阿玨。”景赪雙眼直視著莫介,誠摯道,“我與阿玨,靜候大人的答覆。”

說完,他便帶著俞旼玨同錢厚走了出去。

等回到了客棧,俞旼玨開始變得有點心神不寧。

“阿玨?”景赪立即發現了他的焦躁,伸手將人牽到身旁,輕聲道,“你可是身體有哪不適?”

“阿九,我手上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也看見莫大人看見的事情……”俞旼玨指的是手機和平板,他以前一直沒機會將這兩樣東西拿出來,想著剛好這次是個好時機,所以他試探著問景赪,“阿九,我們要不要看看莫大人看見了什麽?”

景赪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唇角帶笑看著俞旼玨。

之前俞旼玨將微型攝像記錄儀拿出來之前,還鄭重其事地和景赪說過,他們控制記錄儀私下拍攝其實是不對的,這事要是放在他家那邊,就是犯罪。

但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

如果他們不能讓莫都尉親自看見平州刺史和犬夷的人暗中勾結出賣大煦,那景赪就沒有辦法將平州控制在手中,他們一但失去了平州,也就失去了直通皇城京都的要道。

假如皇城京都被潛入的敵人奪取,景家軍就無法從平州這邊直達皇城京都進行解救。

平州是連接其他幾個富饒州郡的咽喉要地,若失了平州,景赪他們也不是不能贏這場戰爭,但會比現在困難很多。

景赪當時的回答是:“若沒有阿玨,我也未必能說服莫介,我們景家軍,靠的是自己這條在戰場上廝殺留下來的命,從來沒想過要靠老天爺。”

就像當時他帶俞旼玨來平州報仇前說的那樣,區區一個平州,不要也無罷。

景赪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他在戰場上殺敵無數,他從來就不是表面上看見的那樣平和藹然。

真實的他,凜若冰霜而又鐵面無私,更多時候甚至苛暴嗜殺!

他帶著手下的將士上戰場,說是去打仗,但每次死去那麽多的將士,又怎能不是說去送死。

他身為大將軍,他手中握著所有將士的性命,但他也無法把每個人都平安帶回來。

所以他每次都身先士卒,他騎馬沖在最前面。只要多收割一個敵軍的首級,就能把自己的人平安地多帶一個回去。

景赪這兩個字,令敵人聞風喪膽!

這就是為什麽景大將軍能鎮守住大煦朝太昌關這扇最危險的大門。

大煦皇室早已名存實亡,國內州郡各自為政多年卻仍未被外敵侵吞,全靠景大將軍的威名在震懾著各路牛鬼蛇神。

景赪當時說得輕松,仿佛平州真不重要,但俞旼玨可沒被他騙到。

倒不是俞旼玨知道這一切,而是他覺得既然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平州,當然比打仗要好的多。

誰能喜歡打仗,將士們屍橫遍野血染沙場的情景俞旼玨只在電視上看見,他不想也不願意那些事發生在他眼前。

阿九要上戰場去打仗?

只是稍微這麽一想,俞旼玨就接受不了。

所以他一咬牙,還是拿出了微型攝像記錄儀。

他的表情掙紮的太過明顯,景赪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心中的不情願。

俞旼玨當時的表情還被景赪記在心裏,這時卻問要不要看看莫介通過攝像記錄儀看見了什麽……

這不像俞旼玨的性格,他不是那種會主動去探究別人隱私的人,畢竟這種事在他的家鄉,是一種犯罪行為。

景赪輕笑出聲,走過來牽起俞旼玨的手,安慰道:“阿玨手上有什麽?是要給我看?我不會被嚇到,阿玨盡管拿出來。”

俞旼玨被看穿心思,有點扭捏地回避景赪的視線,然後從背包裏拿出了平板和手機。

“這是平板,這是手機,”俞旼玨將平板和手機分別擺在景赪面前的桌上,先是解鎖了平板,接著又解鎖了手機,“它們在我的家鄉是非常普通的電子產品,不只人手一部,有時人手三五部都很正常。”

屏鎖一被解開,平板和手機的屏幕瞬間亮起,漂亮的壁紙完整地呈現在景赪的眼前。

景赪見識過俞旼玨拿出的各種神奇的東西,但之前見到的全部加起來,都沒有眼前這兩樣讓他心頭震撼!

他從來沒見過如此艷麗、如此繽紛、如此豐富的色彩!

俞旼玨看著低頭細細觀察平板和手機的景赪,壞心眼地伸手過去點開了平板的相機。

剛好相機設置的是前置攝像頭,當即嚇得景赪一哆嗦。

“哈哈,不好意思嚇到你了。”俞旼玨笑著坐到景赪身邊,用桌上的水壺當支撐,將平板豎了起來,鏡頭對準自己和景赪,“阿九你看鏡頭,我們拍張照片。”

景赪全身肌肉都緊繃著,臉上表情是少有的僵滯,脖子梗著都像是不會轉了。

“哈哈,阿九你別緊張,這只是相機,除了拍照還能錄像。”俞旼玨於是又給自己和景赪錄了幾十秒的視頻。

景赪在這期間,身體和精神全程高度緊繃著。

俞旼玨沒再打趣他,讓他自己慢慢消化,於是順手點開了平板的相冊,給景赪看剛才拍的照片和視頻。

平板的相冊除了剛剛拍的,還有俞旼玨穿越之前拍的照片和視頻。

除了各種街景和風景,還有俞旼玨自己的照片和視頻。

俞旼玨的指尖剛想點返回,景赪卻比他快一步,點開了相簿其中的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裏的俞旼玨,穿著件簡單的白襯衫,一條淺色休閑運動褲,鞋上一雙小白鞋,一頭短發,清清爽爽地坐球場邊的階梯上,歪著頭對著鏡頭笑。

原本緊繃著的景赪,在看見俞旼玨的這張照片時,緊繃著的身體竟瞬間松弛了下來。

咦?這麽快就將這新奇事物消化了?

俞旼玨看看景赪,納悶地撓了撓頭:“這是……一年前的我,那時候我還沒來你們這邊。”

景赪仔細看著照片上的俞旼玨,又側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俞旼玨,像是在細細對比兩者之間的差別。

“再怎麽看也是同一個人,就是頭發長了點。”俞旼玨擡手抓了抓頭發。

他現在的頭發已經從亂糟糟的稻草長順了很多,雖然還不是很長,但紮幾個小揪揪是可以的了。

尤其是劉海兒,長的都擋住了眼睛,不綁頭巾的時候,俞旼玨一般是把劉海兒紮成一個沖天的小揪揪。

他剛開始不會紮,還是景赪幫的忙,之後這項工作就徹底交給了景赪,紮和解都是景赪動手。

景赪也不虧是從小綁頭發的古代人,從給俞旼玨紮頭發以來,從來沒扯到過他的頭皮,動作溫柔的很。

“我……想不出此前的你,”景赪看著俞旼玨,忽然開口,他的嗓音比往常低沈,像是久沒喝水似的有些幹澀,“阿玨,你會一直留在大煦嗎?你若能回去,要記著帶上我。”

“行啊。”俞旼玨點頭,他像是真能回到現代似的,現在就已經和景赪約定一起回家,“到時候我帶上你,讓你住我姥姥家,陪你去看電影,教你打籃球,玩滑板,玩電動,參加游樂場的競技比賽,騎機車開汽車……對喔,我們現在就能造輛自行車先騎著。”

景赪目不轉睛地看著俞旼玨,見他每說一句話,臉上就更加明亮一分,眼中滿是對家鄉的懷念。

他眼眸不由地暗了一瞬,忽地伸出手去抓緊俞旼玨的手臂。

“嗯?怎麽了?”俞旼玨正想從手機上找制造自行車的方法,被景赪這麽一抓,才回過神來,咧嘴笑道,“阿九是不是想學會平板和手機的使用方法?剛好是相同的系統,我用手機教你,你拿著平板跟我學。”

俞旼玨將平板遞給景赪,對方的手還抓著他的手臂,垂眸看了看遞到眼前的平板,這才松開了抓著俞旼玨的手。

俞旼玨舉著手機道:“這個很好學的,在我們那兒,三四歲的小孩子看大人用幾回就能學會,一點都不難。”

景赪沒說話,只挪動了一下坐著的圓凳,倆人原本的距離有兩個拳頭遠,他這麽一挪,倆人頓時緊靠在了一起。

俞旼玨沒留意這些,他此時正興奮地準備給景赪教平板和手機的使用方法。

俞旼玨這麽一教,就把自己和景赪宅在了屋裏很長一段日子沒出門。

他們不出門,可就讓莫都尉愁得飯都吃不下。

他在自己屋裏急的團團轉。

莫介的嫡長子莫問山也在他父親的屋裏,這時勸道:“爹,您別急,或許孩兒親自去一趟?”

“山兒,你親自上門,怕是也見不到大將軍。”莫都尉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長子,無奈嘆氣道,“還是為父親自去吧。”

“爹如若親自前去,豈不是打草驚蛇?”莫問山恭順地站在桌前,試圖勸阻自己的父親,“眼下這時勢,若未得大將軍暗中相助,爹哪怕是手中有兵權,可為了平州百姓,怕也不好與刺史決裂。”

刺史早和外敵勾結,現下平州內遼戎和犬夷兩族的人已結夥在一起,若被刺史察覺都尉有和大將軍聯手的想法,怕刺史和外敵會破釜沈舟,先將平州百姓給殺了。

都尉手中雖然有兵,也不怕打仗,但平州百姓何辜。

身為平州的父母官鬥法,難道還要平州無辜的百姓血償嗎?

莫都尉既欣慰又讚賞地拍了拍自己長子的肩膀,點頭道:“我兒長大了,心有擔當,是個好兒郎!”

莫問山自小便隨他父親習武,且他自身對學識也不曾松懈,早已考取了秀才,身上是有功名的。

只不過大煦皇帝昏庸無道,朝廷名存實亡,莫介沒有讓自己的兒子繼續去參加科舉。

再者朝廷也有好幾年沒有開科舉了,大概是朝中奸臣怕忠於大煦的高門士族會暗中將寒門學子塞進朝堂,所以他們一直想方設法阻止新官員在皇帝面前露頭。

莫都尉深深地嘆了口氣。

陛下大概是縮在皇宮中久了,也被奸臣蒙蔽久了,覺得天下太平,覺得後顧無憂,所以才敢把太昌關送出去換取美人。

這天下早就動蕩不安,陛下現在還來這麽一出,不就是明擺著讓人將他取而代之嗎。

罷了,只要大煦的江山還姓景,只要是他們景氏子嗣坐上那龍椅,無論誰當皇帝對底下的官員都無關緊要。

皇城京都之外的州郡官員,從履職上任到告老還鄉,又有誰能見過皇上一面。

人都是有私心的。

平州刺史的私心是高官厚祿,所以他敢勾結異族出賣家國。

景大將軍的私心是為了曾經拿性命拼死守護國門的將士能魂歸故裏,所以他寧願犯大不敬也要推翻這令世間暗無天日的朝堂。

莫都尉的私心,不過是想讓他得意的子孫後輩們,能有個可以施展才華、報效朝廷,為天下蒼生做實事的舞臺。

莫都尉想到此,對自己長子一揮手,道:“山兒你明日借與文士讀書的機會,替為父去客棧給大將軍遞帖子,請大將軍有空過府一聚。”

吉州的百姓聽說太昌城要割讓給敵人,人人心中既憤怒又害怕,那些距太昌城近的鄉鎮,有膽小的百姓已經開始拖家帶口地逃離家鄉。

慶州太窮,逃離吉州的百姓大多都來了平州。

身上銀兩不多的,暫睡在破廟街尾,身上有銀兩的,有租房也有住客棧。

住客棧的,一般是家境尚可的文人學士。

莫問山是好學之人,見鎮上近日來了不少外地文士,日常有空總是會到各客棧茶樓與文士學子評說經論。

他雖是都尉家的公子,但未入仕,作不出什麽大風浪,平州刺史根本沒把這些同僚家的後輩放在眼裏。

當景赪收到莫問山遞的帖子時,他已經學會了平板和手機的簡單使用方法。

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拍照技術,每天給俞旼玨拍無數張照片。甚至還會使用相機特效,給俞旼玨的頭像加上了貓耳和貓須。

俞旼玨沒留意這些,他把平板留給景赪玩,他自己則在手機上找制造自行車的方法。

這時一擡頭,發現景赪不在屋裏。

“阿九?人哪去了?”俞旼玨揉揉幹澀的眼睛,剛想去找,卻見對方從門外進來,手裏還拿著像冊子的東西,他隨口道,“阿九,手裏拿著什麽啊?”

“莫都尉家公子拿來的邀帖。”景赪將帖子放在桌上,然後又拿起了一旁的平板。

俞旼玨好奇道:“帖子?請我們吃飯嗎?”

“嗯,先晾他幾日。”景赪點頭。

“我們不趕緊去見他?”俞旼玨覺得驚訝,來平州不就是為了這件事,現在盟友要主動了,為什麽反而要再等等。

“莫公子才剛離開,我們就上門,易引人懷疑。”景赪又拿著平板對著俞旼玨拍照,還懂得開美顏和濾鏡,“莫公子這枚棋子尚能再用,護其一回。”

“哦,”俞旼玨似懂非懂地點頭。

此時房門外響起錢厚的聲音。

“九公子,我們派出去的人回來了。”

景赪起身將平板遞給俞旼玨,示意對方為他收起來,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俞旼玨隨手將平板豎著塞到床板和被子之間,他從不翻看平板被景赪使用成了啥樣,反正沒信號,電話打不出去,信息也發不了,再怎麽玩平板也只局限在軟件內,連接不了外界,暴露不了隱私。

等景赪從外面回來時,臉色顯得有些陰沈。

俞旼玨剛想叫他過來看自行車的配件圖紙,就見對方臉色有異,忙道:“阿九,出什麽事了?”

景赪看著俞旼玨,忽然走過來張開雙臂攬住了他,彎著腰將下巴頦兒杵在俞旼玨的右肩上。

嗯?!這是撒嬌嗎?

俞旼玨心裏砰砰直跳,連說話都變得有點兒結巴:“阿、阿九,怎麽了嘛?誰欺負你了?”

景赪就著抱住俞旼玨的姿勢搖搖頭,這才直起了彎著的腰。

他看著俞旼玨,臉上似有不甘,眼眸也充斥著怒火。

“阿玨,可還記得當初我們為了什麽才來平州?”

“不就是為了……”俞旼玨剛想說為了招攬盟友,隨後一想,好像並不是,當初景赪說來平州是為了……

“為我報仇?”俞旼玨臉上有著遲疑,隨後眉頭一皺,“對,阿九身上那一箭之仇,我們還沒去找他們報仇!”

景赪將俞旼玨帶到桌邊,倆人坐下來,他才道:“我派人夜探趙宅,發現當初到三山屏找你要魚驚石的趙大老爺,連同他的家人,早已被其大管家勾結的犬夷人給殺了。”

“啊?!”俞旼玨驚的瞬間瞪大眼睛,愕然道,“都被殺了?那他……女兒呢?”

“不見蹤影,也不知生死。”景赪搖頭道,“一個小孩,殺了後許是隨手就讓人給扔了,至於其他的人,他們三兩日就搬一個出去扔掉,現時也扔得差不多了。”

俞旼玨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楞了一下,才道:“那是誰派人來追我們的?”

“窺探的人回稟,說趙大老爺得到魚驚石的次日,就再也沒出過府,連同他的家人在內,也不見出門,平日只有趙大管家與下人外出采買。”

“這樣說來,追我們的命令是趙大管家下的,趙大老爺怎麽就找了這樣的家丁。”俞旼玨嘆氣。

“惡奴噬主,這在遼戎犬夷兩族是很常見的事,趙府下人被那些人收賣後,自是上行下效。”景赪冷笑一聲,臉上露出些許譏諷。

“可趙家只是商戶,平州商戶想來也不少,怎地就他家落得如此下場?”俞旼玨有點想不通。

“趙大老爺有位庶妹,是平州刺史族弟的妾室,據聞他本人平日與刺史有些往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趙家想攀上官府作後盾,倒是無可厚非。

也不知趙大老爺被害時,有沒有後悔曾經的決定。

俞旼玨無奈嘆氣。

“……你那一箭之仇,要找誰報?”俞旼玨沒想自己受的傷,他只想到景赪被射中的那一箭。

一箭之仇非報不可。

景赪聲音冷硬道:“算在遼戎和犬夷兩族上,日後叫他們一並還。”

“趙家的的管家,還有那些惡奴,都不能放過。”俞旼玨皺著眉,臉上露出怒氣。

勾結敵人,這放在任何時代,都是不能容忍的。

“好。”景赪點頭。

兩日後,景赪和俞旼玨作商人裝扮,錢來駕著馬車,慢悠悠地來到莫大人家的後門。

都尉一職在州內僅次於刺史,如非上峰前來,一般人只能在他家後門求見。

尤其是那些想攀附權貴的商戶,在後門遞了金銀和重禮,也未必有資格能踏入都尉府邸一步。

俞旼玨被景赪扶下馬車,隨著莫府下人的引路,才剛邁過後門的門檻,遠遠就看見莫都尉正向著這邊走來。

錢來跟在後面,他剛進來,後門的門板即刻落了閂。

景赪帶著俞旼玨走上回廊,莫都尉已經來到眼前,他朝著倆人拱手道:“大將軍,俞公子,莫某可算是將倆位盼來了。”

景赪一手牽著俞旼玨,一手背於身後,對著莫都尉略一點頭,回道:“讓莫大人久等了。”

俞旼玨也緊跟著道:“今隨大將軍來府上叨擾,望莫大人多擔待。”

“誒,俞公子說笑了,莫某盼著倆位,可是盼了許久,倆位能來,可算是給足我面子了。”莫都尉又是一拱手,隨後道,“大將軍,俞公子,請隨我移步書房,請!”

莫都尉在前頭走著,將景赪和俞旼玨帶去書房。

路上俞旼玨沒有擡頭四看,只進了書房這邊的院子,他才略微打量了四處幾眼,發現和慶州宋刺史家的房屋相似。都是有著大扇的木窗,有些窗還沒有窗紙,只有各種紋路的窗格子。

不虧是古代的高官府邸,大冬天的窗格子透著冷風,也不知要燒多少木炭才能保暖。

俞旼玨在心裏感嘆了一下,一轉頭,看見了院子角落裏長著的植物。

咦?這叢植物有點兒眼熟啊!

俞旼玨多看了兩眼,悄悄地瞪圓了眼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