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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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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東郊城外有座大宅子,不知何年荒廢下來的。最近謝老大人告老還鄉,買了那宅院,帶著一大家子住進去,卻說生了邪祟。”

“不是吧,那位老大人回鄉的陣仗我可是親眼看到的,烏泱泱的一大家子人,這頭的都到家了,那頭的還沒從城裏出來完……這麽大一家子,還能生什麽邪祟?”

“呷,就是瞎說!老大人可是天子腳下的,有神明庇佑的,那家裏能生出邪祟?”

“邪祟?”花釉和路慎對看一眼,沒想到就在茶樓喝個水都有業務撞上門來,“那家人必定是有人傷亡了?”

正說話那人穿著青衣長衫,答道:“這倒沒有。”

花釉:“可邪祟是會傷人的。”

眾人給青衣長衫喝倒彩,說他就是羨慕人家大老爺氣派,故意說些話來編排。

青衣長衫的臉一下漲紅了,氣道:“那、那有人被嚇瘋了算不算?”

原來,青衣長衫叫做盛開懷,就住在東城郊外,跟告老還鄉的謝老爺家隔得不遠。他還是個書生,為準備考試起早貪黑的學,那日他也起得早,因頭腦有些昏脹,就出門散步醒覺。

不曾想,碰到了謝家的奴仆,拖著幾個瘋癲的女人往外走。

那幾個瘋癲的女人嘴裏還念念有詞:“哭啊,別哭啊……哭啊,別哭啊……”

“真的有嬰孩,哭啊,一直在哭!”

“我看到它的手了,伸過來,伸過來了!!!”

盛開懷當下就嚇得膝蓋一軟,為首的管家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當下就把他罵了:“虧你是個讀書的人,連這也怕!”

盛開懷當天就打聽到,原來那謝老爺搬進去後,家人們陸續聽到後花園的池子裏傳來的嬰兒啼哭之聲。

謝老爺一身浩然正氣,並不懼怕這些,只讓家人們也跟他一樣,不去管,那怪異的事自然就會消失。

家人們可並不如謝老爺,尤其是長居深宅的婦人,幾晚過去,就被嚇瘋了好幾個。

謝老爺只好命人把池子封起來,用土填上。

盛開懷正愁缺錢買書,就跟叔父盛名一起應了這差事,去了謝府填土。

靠近花園的院子住的是謝老爺的小妾,如花似玉的婦人,年歲看起來也不大,托身邊的婢女問他們要多久才能填滿。

池子不算小,盛開懷算了算,說至少要兩天。

小妾當下就嚇得跑來,啼哭著問他們能不能連夜趕工填好土。

“到了夜裏,那些東西都會爬出來的。”小妾哭得梨花帶雨,婢女也跟著哭。

“周媽媽就是看到那些爬出來的東西,才被嚇瘋的!”

話剛說完,路過的管家看見了,趕緊喝止了他們。

小妾也被強行帶走。

臨走前,小妾回頭看向他們,或者說,看向那個池子。

雙眼淚潸潸,眼底是逃無可逃、只能等待宿命傾軋而來的絕望。

盛開懷見了,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你們是大男人,連這也怕,幹脆別活了,趕緊投胎,下一世也做個只曉得哭哭啼啼的女人罷了!”管家罵道。

“怨不得水門山挑選弟子也只要哥兒們,娘們兒哭唧唧的,確實成不了大事。”說這話的是盛名,他說的水門山挑選弟子已是百年前的事了,但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

眾男人聽了盛名的話,心底有了底氣,紛紛道:“咱們男子陽氣重,天生就是比女子要能幹些,不然女子怎麽盡皆深居內宅,出門打拼的,全是咱們男子呢。”

管家撫掌嘆道:“咱們成仙鎮的由來可不是浪得虛名,更何況這倚靠的庇佑神明,都保了成仙鎮多少年的風調雨順了。”

“看來確實是婦人短見。”盛開懷往池子裏填了一鏟土,“都說瘋的是女人,卻不見有男人瘋的。”

這話說完,管家沈默了一會兒,罵道:“男人們執掌的是前院,這後院跟我們男人有什麽相幹?切莫把前院後院混淆,男子與女子終究是不同的。”

眾人應是,開始填土。

天逐漸暗了下來,日落的晚霞十分美麗,紫粉色鋪滿了整片天空。

隱隱已經聽得到哭聲了。

填土的幾人對視過後,一言不發。盛開懷內心懼怕,一個勁兒地在心底告訴自己是個男人,想起管家那譏諷的語氣,只能賣力地幹著活兒,掩飾恐懼。

終於,來人通知他們盡快離開了。

盛開懷前腳剛踏出去,後腳就被管家急吼吼地叫住了。

他心底咯噔一下,一滴冷汗霎時從額頭滴下。礙於是個男子的身份不敢叫出聲罷了,環視周圍的幾個,眼底也具是又驚又怕。

“且慢且慢。”管家小跑過來,氣喘籲籲,“老爺和夫人心慈,聽那幾個沒見過市面的婦人們一頓哭訴,好叫她們安心,今夜索性就辛苦些,把那池子填上吧。”

“方才那哭聲,可是內宅婦人們發出的?”盛開懷開口才發現他聲線顫抖,出賣了他的害怕。

管家果然又訓斥他:“你啊你,就算有邪祟,你可是個男人,大男人還怕那個?!”

要不是銀子給的實在多,盛開懷看那幾個也是想跟著逃的。

暮色四起,管家就在院子裏看著他們。

“嚶!”

先是一聲啼哭刺破寂靜的深夜,接著“哇”聲四起,分明是嬰兒的啼哭之聲。

而那些聲音,都是從他們腳底傳來的……

盛開懷兩股戰戰,面如土色,還沒得及做出反應,身後一聲驚悚的“啊!”,帶給盛開懷的傷害比嬰兒的啼哭還多一倍。

盛開懷回過頭,看到管家連滾帶爬地跑了。

幾個填土的一起跌坐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叩拜,叫著爺爺奶奶的,求求放過他們。

嬰兒的啼哭聲沒有停止,但始終也沒有傷人的意思。

一場“鬧劇”止在謝老爺帶著家丁,把他們幾個連拖帶抱地帶走。

“照你說的,你既然這麽害怕,怎麽還敢到處跑了講?”一個食客嗤笑道,“真是沒見識。”

“就是說來唬咱們的,說玩笑吶。”

“你既沒瘋也沒傻,這故事編得沒有說服力啊。”一個人撚了糕點的邊角,往他身上丟去,“來,癡傻一個給我看看。”

盛開懷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眾人哄笑中,路慎不緩不急地開口:“有傳聞說,看到邪祟之人,若是怕被邪祟糾纏,可以將此經歷說出去。就可以分散邪祟的註意,只要是聽到這個故事的人,都會被邪祟盯上。”

說著,閉合上的折扇在食客間劃過一圈, “你們可都要小心了。”

盛開懷不說話,漲紅的臉出賣了他。

“啊!!!我要殺了你!”那個譏笑盛開懷膽小如鼠的食客暴怒而起,要沖過去打他。

茶館亂成一鍋粥。

花釉和路慎趁亂出來,沒等路慎開口,花釉便道:“此事必有蹊蹺。”

路慎:“去看看?”

花釉剛點頭,路慎就站在茶館門口,大聲道:“諸位聽我一句,我們是奉了神明的詔令,特意來清除邪祟的。”

花釉嚇了一跳,趕緊拉他袖子,怕到時候搞不定邪祟,卻人盡皆知了,豈不丟人。

路慎袖子一甩,把花釉的手握住,比她略高的溫度把她的整個手都包裹住了,花釉的心漏跳一拍,想要掙脫開,她沒有用力,路慎也沒有放手。

路慎接著又說了什麽,花釉沒有聽進去,只覺得臉上的溫度比手上的更高了。

眾人開始歡呼,路慎舉起那只牽著花釉的手,她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聽到了他們高呼的“神明”。

接著她就被路慎拉著離開,身後的眾人目送著他們。

花釉想扭頭去看,路慎捏住她的手:“別回頭。”

一路走到郊外,花釉才明白他們方才的歡呼是為什麽。

“你告訴他們我去收拾那邪祟,他們就當我的信徒?”

路慎扯扯袖子:“瞧你,不過是十來個信徒,就高興得臉脖子都紅了,有我幫你,以後這樣的場面多得很。”

花釉驚住了,路慎見她不說話,想她又不像是欣喜的模樣,試探道:“不妥嗎?”

“這、這,”花釉語噎,“他們不是說了嗎,這裏是其他信徒餓地盤。”

“你還怕花神?”路慎驚訝。

“我不是怕花神。”花釉一臉“你竟這樣想我”,路慎還沒來得及欣慰她終於不怕事了,就聽她道,“是所有的神我都怕。”

路慎恨鐵不成鋼,訓斥道:“信眾都是靠你自己爭取來的,只要你想獲得更多力量,必然是要與其他神明爭奪信徒。”

“我還獲得什麽其他力量啊。”花釉豁達道,“能維持著不死就行啦。”

路慎冷哼一聲:“那就讓那些凡人白高興一場吧,或者再逼瘋幾個,那邪祟也就消了邪念投胎去了。”

花釉欲言又止,為難道:“就這一次。”

這邊的謝府也因前一晚鬧的邪祟闔府都不安寧,女眷們都吵著要離開,男仆們戰戰兢兢地圍住小花園,拿著鏟子斧頭的表情比哭還難堪。

花釉本來在凡界就逐漸打出了名聲,謝老爺本不屑邪祟,見狀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花釉和路慎進去了。

夜幕降臨,那被用泥土填滿的池子開始如同沸水一樣,冒出土泡,隨之而起的,還有嚶嚶哇哇的啼哭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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