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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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從剜心後被封印，再到肉身自然重塑，最後重見天日，路慎第一次跟人提起過往的事。
也大概是這樣，他才會開始不斷夢到過去的事。
像跌進了花團錦簇的春天，他成了一只小鳥，站在桃樹的頂端。
一支箭破風而來，他看路野吃虧看得津津有味，不幸被一支凡人的箭射中。
他從樹梢上墜落，翅膀上是淋漓的血。
一雙素色的鞋踏過茵茵綠草，在他眼前停下。
他看到神女的手向他伸來，瘦弱嶙峋，還有許多道傷疤。
他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會多麽仔細地照看他，把他養在身邊，會跟她一起去許多地方。
路慎被她捧起，卻聽道：“正是這顆心，是我要的。”
話音落，那雙嶙峋的手長出尖銳的指甲，刺穿他的皮肉，硬生生的，剖出了那顆滾燙跳動的心。
花釉雙手沾滿了血，她捧著心，仰起頭，在百花盛放之間，生吞下了那顆屬於自然孕育而成的神明的心臟。
“！”
路慎大汗淋漓，從夢魘中醒來。
身旁的花釉被他突然的驚醒嚇到，手裏捧著什麽東西，往後退了兩步。
那跟夢中捧心的一模一樣的動作刺激到了路慎，他拽過花釉的手，看到的卻是只剩下半塊的靈石。
“你走火入魔了。”花釉眼底閃過一絲慌張，路慎的視線審視地在她臉上逡巡，最後落在她的雙唇之上。
紅潤的。
路慎皺起眉頭。
花釉解釋道：“你走火入魔，靈石至純至凈，我怕你死了，才用這個來餵你。”
路慎的視線又在她雙唇之間不經意掃過，花釉抿了抿嘴。
“一開始你還自己吃的，後面餵不下了，我看你滿頭大汗，像要死了一樣，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啊。”
“嘴對嘴就嘴對嘴，我親了你是我的不對，但你也不能生氣啊，是為你好才親你的。”
她說得如此坦然，路慎冷哼一聲，甩開了她的手：“不是走火入魔。”
“不用嘴硬。”花釉十分寬容道，“修煉時走火入魔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路慎揉著鼻梁骨，頭疼道，“是夢魘。”
花釉：……
“……沒事了，你回去睡吧。”路慎揮手趕走她。
夜色越來越深，屋外帶著寒氣的露水浸到屋中，花釉冷得蜷縮起來。
明明是神明啊，為什麽像凡人一樣。
嗜睡還怕冷。
是不是哪天還需要一日三餐五谷雜糧了？
路慎把自己摔進床鋪裏，看著花釉的方向，疑心她是不是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不然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把剩下的幾塊靈石都給他了。
剛才握著她的手試探的一下，那顆屬於自己的心臟也只是微弱的跳動著。
還要等。
花釉還死不了。
-
城裏的李員外據說家裏駐進了魔。
是常駐的駐。
請了好幾個道長，最好的時候能消停一段時間，沒隔多久卻又會出現搗鬼。
聽聞花釉這個活神仙的名號後，李員外親自來找了花釉。
他們一路舟車勞頓，先坐轎子再坐船。
水路波光麟麟，兩岸柳樹成蔭，花釉喜歡得不得了，基本上都沒有怎麽進過船艙。
路慎抱臂靠在艙門邊看著他。
一旁的船夫竊竊私語：“這就是活神的追隨者嗎？”
“真是一表人才又兇神惡煞，不知道有沒有娶妻。”
“哎，你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那高中了狀元郎的表弟，他在外任職，一大家子卻是住在水州城內的。他們家有個女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樣貌家世學識樣樣都好，只是一直沒有許配人家。”
“那看來是眼光太高了些？”
那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是眼光高吧，尋常的男子是瞧不上的。她說要嫁就嫁最好看的人。”
“那她父母親怎麽說？”
“她父親修書一封，只著重強調了不要那只會吃軟飯的。”
“她那樣的家世才華，這位公子怕是還有些瞧不上吧。”
船員也糾結了一下，心說這位公子樣貌確實極為出眾，但……看樣子其他條件要遜色些了。
“差不多可以就行了嘛，這位不僅相貌俊朗，還自帶兇煞之氣，談攏了不僅能做郎君，還能當看門的。”
船員嘟囔道：“我那侄女兒成親以後，進門的姑爺可是要過好日子的，當什麽看門的夥計……這個我看還是算了。”
“慢！”花釉見船員滿臉遺憾，正要離開的時候，她伸手止住，“你們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
船員給她鞠了個躬：“活神仙，一字不假。”
花釉看向路慎，顯而易見的高興都要從眼角眉梢溢出來了。
路慎看那兩人喜洋洋的走了，因為花釉跟人家約了相親的日子。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就這麽想擺脫我？”
花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仁慈得像個長輩：“你年紀也不小了，是到了該找個伴兒的時候了。”
路慎勾唇正要說什麽，花釉就見他的面目在頃刻間來了個大顛覆，他泫然欲泣道：“恩人真的要拋棄我麽？”
“過往的種種恩人就要全當沒發生過？”
“離開你我怎麽活啊！”
花釉的唇角抖了一抖，要問他怎麽忽然發瘋了，那剛走的船員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返回來了。
花釉想完了，才說了官小姐不要吃軟飯的，他為了不相親連軟飯男都裝得出來。
真是個未達目的不折手段的男人啊。
不料那船員兩眼放光，抑制不住的高興：“公子正是我那侄女要找的最佳夫婿啊！”
路慎惹人憐的表情一頓，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大寫的問號。
船員舒心道：“我祖輩在水路上迎接送往各路人員，狀元表弟就特意讓我幫他將這件事辦成。”
“他家三代單傳，到了他這代只剩下一個女兒。好在女兒十分爭氣，才花極好，只是困於女身，不能科舉，但善於經商，就連這條水路，也都是她家的。”
“如此大的一個家業，正愁一個上門女婿吶！”
最後一句話如一輪重錘砸到路慎脆弱的神經上。
船員感慨道：“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等了我足足三年，終於等到了公子你這樣的人。”
“你放心，方才我說的我那狀元表弟最厭惡軟飯男的話，是來試探你的。”
“表侄女兒整日醉心事業，只希望你能替她好好孝順父母爺爺奶奶，七大姑八大嬸，每天什麽都不用幹，只管享你的清福，只要每日一頓三餐三百口人的餐食做好。”
“且只有短短的三年試婚時間，三年內做三百口人的飯菜，但三年後，你只需要做長輩們的飯菜就可以了。”
“我現在恭喜你，你通過考驗了！”
“日後你的榮華富貴，你可是享不盡吶！”
路慎：並沒有覺得開心。
花釉見他又把臉搭下來了，怕他發病嚇到凡人，跟人拱手後就把路慎帶進船艙了。
路慎臉色陰沈得可怕，有山火爆發之勢。
花釉調侃道：“這是得償所願啊。”
路慎偏頭看她：“你就真這麽迫不及待趕我走？”
這話把花釉也問楞了一下：“倒也不是趕你走。是我也有我的事。”
“你在九重天除了整日睡你的大覺，還能有什麽事？”
花釉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路慎的臉又沈了下來：“什麽叫不知道？”
花釉道：“不是誆騙你。我只知道有件事還沒做，只是要做什麽事，我已經忘了。總之回到九重天是沒錯的。”
路慎問：“為什麽回到九重天就是沒錯的？”
花釉道：“我是神明，九重天就是我的歸屬，這有什麽問題嗎？”
但說完這話，就連花釉自己，也在心底問：真的想回去嗎？
這段時間在人界其實是過得很開心的。
沒事的時候就跟著獵戶一起上山，他們打獵，她打草采花。回來後會被路慎捉去修煉，太陽一移過來，她就躲進樹蔭裏，看路慎把那個道觀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而九重天有什麽好呢，每天都只是睡覺，她在九重天就只想睡覺，睡到頭疼欲裂，硬生生地疼醒，又在疼痛中睡去。
可就是有什麽在牽引著她，要她回到九重天去。
但要說九重天真的有多好，也說不上來。所以相比起人界，她更喜歡路慎做一個凡人好一點。
娶妻生子，她會庇佑他世世代代都榮華富貴衣食無憂，就算他成為了其他神明的信徒，那她也不會拋棄他。
一輩子眨眼間就會過去，他的快樂和歡喜會清零，等到他的來世，又是新的生活。
一直很幸福的生活下去不好嗎？
路慎真的生了氣，直到船靠上了岸，他都沒有理過花釉。
花釉卻一意孤行。堅信路慎是半神，是有機會可以自己選擇成為人的。
而路慎，他的心則是漸漸冷卻。
花釉剜了他的心，侵占了他的神格。要不是他是自然神，還有一副神的身軀，那他早就化風化雨了。
但現在呢，就算花釉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她骨子裏還是傷害他的。
現在連他半神的身份都要奪去。
他是半神，花釉是神，如果她真的要這樣做，路慎根本無法抵抗。
沒多久，船就到了碼頭。
碼頭上來來往往有許多的人，肩扛手提的，搬運著糧食。
“我們水州城，別的沒有，就是稻米品質十分的好。”船工解釋道，“這些都是要運送到京城給達官貴人們吃的。”
說著，他頓了頓，視線飄忽到岸上，憨厚地笑道：“這也正是狀元郎家的女公子承包下來的活兒。”
花釉想解釋她只是提議看一看，並不是真的要他們發生出什麽故事來。
船靠岸了，先前在船上自稱是狀元郎表哥的船夫走上前來，擡手一指：“那便是我們女公子了。”
高臺之上，一抹淡色身影站姿挺拔，黑發高束，正被風吹得揚起。
她的樣貌及其俊朗，女子的溫婉要少一些，更多的是勃勃的英氣。
花釉看楞了。
只是路慎在一旁很煞風景的冷哼了一聲。
很快，高臺上的人也註意到了他們的視線，對上兩人的臉時也是楞在當場。
路慎俯身在花釉耳邊輕聲道：“看來你跟你的朋友都是一路人。”
她謀他的心，而她這位朋友，謀占了一個凡人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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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大概是這樣，他才會開始不斷夢到過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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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箭破風而來，他看路野吃虧看得津津有味，不幸被一支凡人的箭射中。
他從樹梢上墜落，翅膀上是淋漓的血。
一雙素色的鞋踏過茵茵綠草，在他眼前停下。
他看到神女的手向他伸來，瘦弱嶙峋，還有許多道傷疤。
他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會多麽仔細地照看他，把他養在身邊，會跟她一起去許多地方。
路慎被她捧起，卻聽道：“正是這顆心，是我要的。”
話音落，那雙嶙峋的手長出尖銳的指甲，刺穿他的皮肉，硬生生的，剖出了那顆滾燙跳動的心。
花釉雙手沾滿了血，她捧著心，仰起頭，在百花盛放之間，生吞下了那顆屬於自然孕育而成的神明的心臟。
“！”
路慎大汗淋漓，從夢魘中醒來。
身旁的花釉被他突然的驚醒嚇到，手裏捧著什麽東西，往後退了兩步。
那跟夢中捧心的一模一樣的動作刺激到了路慎，他拽過花釉的手，看到的卻是只剩下半塊的靈石。
“你走火入魔了。”花釉眼底閃過一絲慌張，路慎的視線審視地在她臉上逡巡，最後落在她的雙唇之上。
紅潤的。
路慎皺起眉頭。
花釉解釋道：“你走火入魔，靈石至純至凈，我怕你死了，才用這個來餵你。”
路慎的視線又在她雙唇之間不經意掃過，花釉抿了抿嘴。
“一開始你還自己吃的，後面餵不下了，我看你滿頭大汗，像要死了一樣，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啊。”
“嘴對嘴就嘴對嘴，我親了你是我的不對，但你也不能生氣啊，是為你好才親你的。”
她說得如此坦然，路慎冷哼一聲，甩開了她的手：“不是走火入魔。”
“不用嘴硬。”花釉十分寬容道，“修煉時走火入魔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路慎揉著鼻梁骨，頭疼道，“是夢魘。”
花釉：……
“……沒事了，你回去睡吧。”路慎揮手趕走她。
夜色越來越深，屋外帶著寒氣的露水浸到屋中，花釉冷得蜷縮起來。
明明是神明啊，為什麽像凡人一樣。
嗜睡還怕冷。
是不是哪天還需要一日三餐五谷雜糧了？
路慎把自己摔進床鋪裏，看著花釉的方向，疑心她是不是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不然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把剩下的幾塊靈石都給他了。
剛才握著她的手試探的一下，那顆屬於自己的心臟也只是微弱的跳動著。
還要等。
花釉還死不了。
-
城裏的李員外據說家裏駐進了魔。
是常駐的駐。
請了好幾個道長，最好的時候能消停一段時間，沒隔多久卻又會出現搗鬼。
聽聞花釉這個活神仙的名號後，李員外親自來找了花釉。
他們一路舟車勞頓，先坐轎子再坐船。
水路波光麟麟，兩岸柳樹成蔭，花釉喜歡得不得了，基本上都沒有怎麽進過船艙。
路慎抱臂靠在艙門邊看著他。
一旁的船夫竊竊私語：“這就是活神的追隨者嗎？”
“真是一表人才又兇神惡煞，不知道有沒有娶妻。”
“哎，你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那高中了狀元郎的表弟，他在外任職，一大家子卻是住在水州城內的。他們家有個女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樣貌家世學識樣樣都好，只是一直沒有許配人家。”
“那看來是眼光太高了些？”
那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也是眼光高吧，尋常的男子是瞧不上的。她說要嫁就嫁最好看的人。”
“那她父母親怎麽說？”
“她父親修書一封，只著重強調了不要那只會吃軟飯的。”
“她那樣的家世才華，這位公子怕是還有些瞧不上吧。”
船員也糾結了一下，心說這位公子樣貌確實極為出眾，但……看樣子其他條件要遜色些了。
“差不多可以就行了嘛，這位不僅相貌俊朗，還自帶兇煞之氣，談攏了不僅能做郎君，還能當看門的。”
船員嘟囔道：“我那侄女兒成親以後，進門的姑爺可是要過好日子的，當什麽看門的夥計……這個我看還是算了。”
“慢！”花釉見船員滿臉遺憾，正要離開的時候，她伸手止住，“你們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
船員給她鞠了個躬：“活神仙，一字不假。”
花釉看向路慎，顯而易見的高興都要從眼角眉梢溢出來了。
路慎看那兩人喜洋洋的走了，因為花釉跟人家約了相親的日子。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就這麽想擺脫我？”
花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仁慈得像個長輩：“你年紀也不小了，是到了該找個伴兒的時候了。”
路慎勾唇正要說什麽，花釉就見他的面目在頃刻間來了個大顛覆，他泫然欲泣道：“恩人真的要拋棄我麽？”
“過往的種種恩人就要全當沒發生過？”
“離開你我怎麽活啊！”
花釉的唇角抖了一抖，要問他怎麽忽然發瘋了，那剛走的船員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返回來了。
花釉想完了，才說了官小姐不要吃軟飯的，他為了不相親連軟飯男都裝得出來。
真是個未達目的不折手段的男人啊。
不料那船員兩眼放光，抑制不住的高興：“公子正是我那侄女要找的最佳夫婿啊！”
路慎惹人憐的表情一頓，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大寫的問號。
船員舒心道：“我祖輩在水路上迎接送往各路人員，狀元表弟就特意讓我幫他將這件事辦成。”
“他家三代單傳，到了他這代只剩下一個女兒。好在女兒十分爭氣，才花極好，只是困於女身，不能科舉，但善於經商，就連這條水路，也都是她家的。”
“如此大的一個家業，正愁一個上門女婿吶！”
最後一句話如一輪重錘砸到路慎脆弱的神經上。
船員感慨道：“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等了我足足三年，終於等到了公子你這樣的人。”
“你放心，方才我說的我那狀元表弟最厭惡軟飯男的話，是來試探你的。”
“表侄女兒整日醉心事業，只希望你能替她好好孝順父母爺爺奶奶，七大姑八大嬸，每天什麽都不用幹，只管享你的清福，只要每日一頓三餐三百口人的餐食做好。”
“且只有短短的三年試婚時間，三年內做三百口人的飯菜，但三年後，你只需要做長輩們的飯菜就可以了。”
“我現在恭喜你，你通過考驗了！”
“日後你的榮華富貴，你可是享不盡吶！”
路慎：並沒有覺得開心。
花釉見他又把臉搭下來了，怕他發病嚇到凡人，跟人拱手後就把路慎帶進船艙了。
路慎臉色陰沈得可怕，有山火爆發之勢。
花釉調侃道：“這是得償所願啊。”
路慎偏頭看她：“你就真這麽迫不及待趕我走？”
這話把花釉也問楞了一下：“倒也不是趕你走。是我也有我的事。”
“你在九重天除了整日睡你的大覺，還能有什麽事？”
花釉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路慎的臉又沈了下來：“什麽叫不知道？”
花釉道：“不是誆騙你。我只知道有件事還沒做，只是要做什麽事，我已經忘了。總之回到九重天是沒錯的。”
路慎問：“為什麽回到九重天就是沒錯的？”
花釉道：“我是神明，九重天就是我的歸屬，這有什麽問題嗎？”
但說完這話，就連花釉自己，也在心底問：真的想回去嗎？
這段時間在人界其實是過得很開心的。
沒事的時候就跟著獵戶一起上山，他們打獵，她打草采花。回來後會被路慎捉去修煉，太陽一移過來，她就躲進樹蔭裏，看路慎把那個道觀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而九重天有什麽好呢，每天都只是睡覺，她在九重天就只想睡覺，睡到頭疼欲裂，硬生生地疼醒，又在疼痛中睡去。
可就是有什麽在牽引著她，要她回到九重天去。
但要說九重天真的有多好，也說不上來。所以相比起人界，她更喜歡路慎做一個凡人好一點。
娶妻生子，她會庇佑他世世代代都榮華富貴衣食無憂，就算他成為了其他神明的信徒，那她也不會拋棄他。
一輩子眨眼間就會過去，他的快樂和歡喜會清零，等到他的來世，又是新的生活。
一直很幸福的生活下去不好嗎？
路慎真的生了氣，直到船靠上了岸，他都沒有理過花釉。
花釉卻一意孤行。堅信路慎是半神，是有機會可以自己選擇成為人的。
而路慎，他的心則是漸漸冷卻。
花釉剜了他的心，侵占了他的神格。要不是他是自然神，還有一副神的身軀，那他早就化風化雨了。
但現在呢，就算花釉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她骨子裏還是傷害他的。
現在連他半神的身份都要奪去。
他是半神，花釉是神，如果她真的要這樣做，路慎根本無法抵抗。
沒多久，船就到了碼頭。
碼頭上來來往往有許多的人，肩扛手提的，搬運著糧食。
“我們水州城，別的沒有，就是稻米品質十分的好。”船工解釋道，“這些都是要運送到京城給達官貴人們吃的。”
說著，他頓了頓，視線飄忽到岸上，憨厚地笑道：“這也正是狀元郎家的女公子承包下來的活兒。”
花釉想解釋她只是提議看一看，並不是真的要他們發生出什麽故事來。
船靠岸了，先前在船上自稱是狀元郎表哥的船夫走上前來，擡手一指：“那便是我們女公子了。”
高臺之上，一抹淡色身影站姿挺拔，黑發高束，正被風吹得揚起。
她的樣貌及其俊朗，女子的溫婉要少一些，更多的是勃勃的英氣。
花釉看楞了。
只是路慎在一旁很煞風景的冷哼了一聲。
很快，高臺上的人也註意到了他們的視線，對上兩人的臉時也是楞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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