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林嵐他們放出來以後, 楚寒仙就抱著簡萌往外走。

林嵐對著他還是沒有好臉色，只是有些語氣僵硬地道：“楚姑娘，……多謝。”

玄清也忙跟著道了謝。

簡萌擡了頭正想說話, 腦袋卻被一只手給按住，聽見楚寒仙口氣冷冷地道：“你們閉嘴，不知道她說話時傷口會疼嗎？”

玄清一聽就立馬不說了。

林嵐忍了忍也沒有說話，只是冷笑了一聲。

楚寒仙低頭看著她：“我先帶你去藥房治傷，然後我們再一起離開，好嗎？”

簡萌也不覺著疼, 就怕節外生枝想要趕緊帶他走，只是望著那雙透著擔憂的黑眸時, 她卻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只是, 他們都沒有料到的是門口居然站了烏壓壓的一大片魔教的人, 夜色已經深了, 這種時候他們本該已經睡著了的。

似乎……情況不大妙。

簡萌忍不住擡頭看了楚寒仙一眼。

“沒事。”楚寒仙對她淡笑了一下, 然後將目光在這些人身上掃視著, 冷聲道，“你們在這兒做什麽？”

大家都只是低著頭不吭聲, 默默地讓開了一條路。

夜色裏, 走出來一個穿著墨色長衫的美少年，他的眼神沒有半分情緒，仿佛隨時隨地都在發呆的樣子, 但他走到楚寒仙面前跪下時, 神態卻變得非常認真、堅決。

楚寒仙蹙眉：“顧軟, 你怎麽在這兒？”

“教主，之前溫護法說教主或許想離開魔教，所以要我看著教主，絕不能讓教主離開招搖山半步。”

“我去哪兒輪得到你管麽？”

“教主，屬下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你從來沒有下過山。”

楚寒仙低眸看著他，神情被陰影擋住，微涼的夜風吹起了他的衣衫。

半晌，他忽然笑了一聲：“你說……我是不是就是個傻子呢？”

顧軟愕然：“教……主？”

“不要這樣叫我了！”楚寒仙忽然低吼道，“教主，教主，你們有哪一個人是真心這樣想的？你們真正的主人……恐怕並不是我吧？”

夜更靜了。

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反駁的聲音，顧軟也只是略帶幾分愧色地沈默著。

楚寒仙冷冷地道：“讓開！”

顧軟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然站了起來，緩緩地拔出了掛在腰間的劍，劍尖居然直直地指向了楚寒仙。

“教主，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話，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這句話簡直就是正面宣戰了，其他人也跟著圍了過來，魔教的哪一個人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就算楚寒仙武功再好，帶著她恐怕都不容易逃得掉。

簡萌已經有了原主的記憶，原主雖然不算什麽武功高手，但是輕功卻是一等一的好，她倒是記得怎麽用輕功，只不過沒有實踐過而已。

她想說自己可以先逃走，免得拖累他，但這種話聽起來怎麽都太像是臨陣脫逃、忘恩負義。

正猶豫著，楚寒仙卻忽然轉過身盯著林嵐。

林嵐正莫名其妙，就聽見他聲音低沈地道：“你帶小兔一起走，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林嵐看了一眼他身後虎視眈眈的那群人，眼神有幾分覆雜，卻還是點了點頭：“雖然我是討厭你，但楚姑娘幫了我，我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聽見了他們的話，顧軟眼神微深，忽然就拿著劍朝簡萌刺了過來，揚聲道：“抓住他們，一個也不許放跑！”

楚寒仙卻直接將簡萌塞進了林嵐的懷裏，看了簡萌一眼，只說了兩個字“等我”，就也“唰”地一聲抽出了自己的劍，同那些人刀來劍往地打了起來。

簡萌被林嵐抱著就往那邊兒樹林裏頭跑了，連一句“我可以自己跑”也來不及說出口，她還能透過林嵐的肩膀看見玄清小和尚哼哧哼哧地在往這邊跑，幫著打退追來的人。

有楚寒仙擋著那些人擋著，簡萌她們幾乎可以算是非常順利地逃到了山腳。

“沒有人追來了。”林嵐將她放下來，只是有些微微喘氣而已。

至於玄清……正扶著一顆大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簡萌：“……”

溫笑有句話是沒有說錯的，林嵐真的看不出來是個女人啊，男友力max!

玄清忽然道：“沒想到魔教的教主好像也不怎麽壞啊。”

簡萌：“他本來就沒幹過什麽壞事，以後要是見了面，你們記得替他洗白一下，免得大家誤會他。”

林嵐眼神意味不明：“楚姑娘，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個魔頭應該是你未婚夫的弟弟吧？你對他的關心是不是應該適可而止？”

……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啊！

而且……“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

林嵐冷笑：“我只是替公子軒抱不平而已！”

“……兩位姑娘。”玄清似乎有點兒無奈，“你們沒發現已經過了很久嗎？魔教教主……真的會來嗎？”

“他會來！”

聽出簡萌語氣的堅決，玄清遲疑片刻，道：“他到底是魔教的人，說不定反悔了也不一定，又或者……”他小心地看了簡萌一眼，“出了什麽意外之類的，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等在這裏，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比較好。”

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兒會有什麽地方可以躲起來。

簡萌看出了玄清的心思，直接道：“你們自己走吧，我在這兒等他。”

玄清似有幾分尷尬：“楚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出來已經許久了，師父、師兄們一定還在擔心著……”

林嵐皺眉：“行了，你回去，我在這兒陪她！”

玄清很不好意思的樣子，連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然後和她們道了別，就朝著山下的那條大路走了。

簡萌擡起頭望了望山頂：“林姑娘，你居然會在這兒陪我，真是讓人意外。”

林嵐神色冷淡：“我只不過不想欠人情而已。”

……

夜風吹出濃濃的血腥味兒。

魔教的人顯然都不是楚寒仙的對手，傷殘了一大片，已經沒剩下幾個人敢上前攔他了。

一柄薄薄的劍貼著顧軟的脖頸，顧軟神色平靜。

楚寒仙眼神冷漠，盯著他：“現在……你還是堅持要攔著我？”

顧軟沈默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道：“教主，你的武功是怎麽樣，我們沒有人不清楚，卻還是前赴後繼地來阻攔你，你真的不明白是為什麽嗎？”

看著他平靜的樣子，楚寒仙微微一怔，心底浮出幾分異樣，語氣陰沈地道：“你……在拖延時間？”

顧軟：“既然教主猜到了，那麽教主也一定知道屬下等的人是誰吧？”

“仙兒！”忽然有一道溫柔又透著威嚴的聲音響起，“把劍放下。”

楚寒仙神情忽然變得難看，他轉過臉，看見四個清秀的紅衣少年擡著一頂軟轎，一只白皙的手輕輕撩起了簾子，露出的一張容色姣美、明艷的臉，唇角帶笑，氣質優雅。

楚寒仙站著沒動，眼神的情緒卻透露出他不平靜的心。

他嗓音發澀：“煙夫人。”

一個少年趴在地上，林煙由另一個少年扶著，踩著少年的背款款走了下來。

她走到了楚寒仙的面前，擡起手想要觸碰他的臉。

楚寒仙微微側頭，動作雖然輕微，但抗拒的態度卻很明顯。

林煙輕笑了一聲，不但沒有收回手，反而還將另一只手也伸了過去，捧住了他的臉，仰頭看著他，柔聲道：

“仙兒，我離開也沒多久，你怎麽就如此生分了呢？”

她用溫柔又親切的聲音在和他說話，還離他這麽近，這是他以前怎麽奢望也得不到的東西。

他以為那是因為她討厭他，所以他拼命練武，聽她的話，一心一意地想去報仇，不是為了那個連面也沒見過的爹，只是希望她可以喜歡他一點，哪怕只是一個關心的眼神也夠了。

但是……現在楚寒仙只覺心似乎又麻又木，冷漠地看著她，問：“你真的……是我娘嗎？”

林煙臉色一沈，擡手就甩了他一個耳光：“溫笑傳信說你被一個女人蠱惑了，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何止是被蠱惑，你簡直就是……瘋了！”

楚寒仙動也沒動，只是沈默地看著她，仿佛固執地只想聽她親口說出一個答案，哪怕這個答案他心裏已經很清楚了。

林煙看著他被打紅了的臉，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輕柔地碰了碰他的臉，道：“我不是你娘，誰是呢，我將你養這麽大，可不是讓你隨隨便便聽信外人的話來氣我的！”

楚寒仙依然沈默。

“仙兒，來，別在這兒吹冷風了，咱們回屋裏坐著慢慢說。”林煙直接去牽他的手。

就在她快要將他手裏的劍奪走時，楚寒仙忽然後退了一步，將手裏的劍舉了起來，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你在騙我，你騙了我那麽多年，現在還要繼續騙下去嗎？”

林煙沈著臉：“仙兒！你這是拿劍指著我？”

楚寒仙：“我不是要拿著劍指著你，我是想要……”

“殺了我？”林煙笑了，竟然伸手握住了劍尖，鮮血順著劍滴了下來，“你現在長大了，學會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殺你娘？好，真是好啊，我真恨不得沒有生過你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

聽著她的話，楚寒仙微微一怔，那些血忽然令他有幾分慌亂：“我……”

林煙重新走近了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柔聲道：“你要相信我，我將你養了這麽年，就憑外人的一句話，你就要全部抹滅嗎？”

楚寒仙皺眉，眼神有幾分迷茫。

林煙緩緩擡起了手，撫上了他的肩膀：“仙兒，你應該殺了那個胡說八道的女人，因為她，你差點兒就要犯下弒母的大罪，這樣的女人……是禍害！”

“她不是！”楚寒仙沈聲道，“我沒有聽信她的一面之詞，但我也不會就這麽相信你，事情的真相，我會親自去查證。”

他正要推開她，卻忽然感覺肩膀一疼，接著就感到了一陣暈眩，他驚怒：“你……”

林煙將插/在他肩膀上的銀針取了出來，看著他站立不穩地半跪在地上，笑了笑：“仙兒，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永遠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女人。”

楚寒仙擡起眼，模模糊糊看見的是女人唇角的一抹笑。

充滿了惡意、得意。

他閉上了眼睛。

溫笑從暗處走了出來，眼神覆雜地看了眼地上的人，道：“夫人，接下來該怎麽辦？”

“蠢貨！”林煙瞪他一眼，“你要是早點兒殺了那個女人，現在哪兒來的這麽多事！”

溫笑低下頭：“教主難得喜歡誰，我不想讓他……失望。”

林煙嗤笑一聲，盯著昏迷的楚寒仙看了半晌，冷聲道：“你那兒不是還剩下最後一包失魂散嗎？”

溫笑震驚地擡頭：“夫人！不能這樣做！失魂散會讓人變得如同行屍走肉，那樣的教主根本就不是教主，只不過是一具活著的屍體！”

林煙擡手重重地打了他一耳光：“我叫你做就做！只要他肯聽我的話，管他是屍體還是活人？”

溫笑捂著自己的臉，楞楞地看著地上的楚寒仙，半晌，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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