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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與狼共舞(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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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肖被警方帶走以後,蘇情並沒有出面替他翻案, 只是悄無聲息地退了學。

這場覆仇的戰役, 似乎誰也沒有勝利。

簡萌本以為沈修還會在學校呆上一周, 但她星期四去學校的時候,卻看見沈修的座位已經空了, 班上的同學說“他剛走不久, 說是因為父母工作的關系,又要轉回到京都上學。”,還拿出了一顆巧克力問她:“沈修送的離別禮物,你要吃嗎?”

簡萌哪兒還有心思吃巧克力, 沈修一走,她難道要追到京都去?

她背著書包就往校外跑, 同時在腦子裏飛速地想該怎麽讓他消除最後一點恨意。

校門口,許彤剛從車上下來, 就看見了寧珊珊似乎很著急地往那邊跑了,她眼神怨毒地瞪著她的背影。

“小姐,怎麽了?”司機下了車, 走到她身旁。

“滾開!”許彤推了一把司機,直接奪過了他手裏的車鑰匙, 開著車去追簡萌了。

簡萌一路疾跑,喘著氣在沈修家的樓下停下,正好遇上了從樓梯間裏走出來的沈修, 他手裏還拉著一個簡易的行李箱。

“沈修!”簡萌叫住他。

沈修看也不看她一眼, 拉著行李箱就往前走。

“沈修!”簡萌提高聲音, 擋在了他面前。

沈修面無表情地說:“你來做什麽?”

簡萌盯著他:“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恨我了?”

沈修並不覺得她會真做出去死的行為,只當她是故意嚇唬他。

他漆黑的瞳仁平靜地看著她,始終看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在意他恨不恨她,

明明是不喜歡他的,不是麽?

反正他都要離開了,這些問題也沒有任何意義。

半晌,沈修輕輕地“呵”了一聲,口氣很淡:“等你真的死了,我或許會知道答案。”

簡萌:“……”

這人還真是好刻薄啊。

沈修繞過了她繼續往前走,還冷冷地留下一句“別跟來!”。

他的恨意就只剩下一點兒了,肯定不至於要她真死才能消除,簡萌正打算摸出備好的水果刀假裝自盡,讓他看在她以死贖罪的誠心上原諒她。

誰知道,這時卻忽然有一輛車猛地沖上來,直直地撞向了她,在被撞飛的那一刻,她看見了車裏許彤神情扭曲、瘋狂的臉。

沈修的背影僵住了,轉過身時,就看見一輛紅色的車疾駛離開,鮮紅的血觸目驚心地流了一地,穿著校服的女生安靜地躺在血泊裏。

沒有一絲風,空氣裏一片死寂。

沈修的瞳仁驟然緊縮,心臟像是忽然中了一槍般疼痛起來,他怔了片刻,手裏的行李箱倒在了地上,沖過去跪在了她的身旁。

他的聲音顫抖而恐慌,伸手想要將她扶起來,卻又怕弄傷她似的不敢觸碰。

“寧珊珊!寧珊珊!”

他叫了幾聲,看見她的睫毛似乎在動,他的心就像是又活過來一樣,忙拿手機打了急救電話,然後不斷地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怕她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簡萌睜開眼睛,看著他,吃力又緩慢地說:“對、對不起。”

沈修看見她醒了,眼神有幾分顫抖的驚喜,握住了她的手:“沒關系,沒關系的,只要你沒事,你要怎樣都好。”

簡萌就在這時聽見了任務完成的提示,系統又問:宿主可以選擇立即離開或是留下。

簡萌選擇了離開,就在快要脫離宿體的時候,沈修似乎察覺到什麽,忽然將她抱在了懷裏,近乎失控地低吼:“寧珊珊!如果你敢睡過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但懷裏的女生卻沒了任何反應。

沈修的手顫抖地撫上了她的臉,還有餘溫的肌膚令他的心更加發緊地抽痛,他眼眸猩紅地盯著她看了半晌,這時急救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他忽然低頭吻住了她有些冰涼的唇。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了她的眉心。

……

蘭斯貴族高中最近很不太平,已經有好些家長在考慮給孩子轉學了。從喬露醜聞曝光被開除的時候起,接著又有左家大少爺犯罪被關進了少管所,沒安分幾天,又聽說許家小姐開車撞死了人,自己也因逃跑時過度恐慌而車禍死亡。

左晗的父母也在商量讓左晗轉學,左晗卻執意留在了那所學校。

在寧珊珊和許彤死亡的第二個月,左晗回到了學校上課,她不再像以前那麽活潑愛笑,沈靜溫和了很多,每天認真聽課,也會交些其他的朋友,笑容很淺,那雙大眼睛安靜又有幾分憂郁。

她覺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噩夢,夢醒以後,她還有幾分無所適從的茫然、惶惑。

似乎是從那個轉校生沈修來到的那一天開始,她們幾個的命運就發生了變化,她沒有深思其中有什麽關聯,只以為是一種巧合而已,但因為這種透著不祥的巧合,她難免會對沈修多了幾分關註。

她知道他已經轉學回了京都,大概以後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她見到他的最後一面是在寧珊珊的葬禮上,在寧家人哀痛的哭泣聲裏,他一身黑衣,遠遠地站著,面容模糊,沈默的身影似乎透出了幾分死氣、沈痛。

那時她只以為他和寧珊珊是同桌,所以難免多了幾分感情。

左晗覺得自己就像是忽然間長大了,有了不能碰不能說不能想的東西,那些人,那些事,她都盡力地不讓自己去回想,否則她會連踏進那所學校的勇氣也沒有。

她選擇留在這裏,是因為她怕如果連她也離開了這裏,她們曾經的情誼、歡樂也會化為烏有,不會有人記得,或許連她自己也會忘記。

左晗順利地從高中畢業,又順利地上了重點大學,在她上大一的那年寒假,她哥被放了出來,奇怪的是他們一家並沒接到人,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全家兵荒馬亂地去找人,第二天,左肖卻自己出現在了家門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以後會定居美國,不會再回來。”

她哥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沈穩、冷漠、疏離,能用三個字說的話,他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她爸媽很擔心他的心理狀態,所以他說什麽,他們都順從地照辦。

左晗覺得她哥出國反而是件好事,或許是換了個新的環境,他的狀態好得出奇,在國外的學校還是年級第一,也有正常的社交,還會去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

除了幾乎不笑這一點之外,簡直就是個很完美的哥哥了。

左晗去美國看他時,聽著他流利的一口英語,幾乎都回憶不起來曾經的那個草包大少爺是什麽樣。

後來,她才知道他哥剛出來的那天,是去了墓地,他在寧珊珊的墓前待了一整夜,她並不知道那一夜她哥都想了些什麽,但她覺得她哥應該已經徹底放下了寧珊珊,因為他從來也沒有提起過她,聽別人偶然提起時,他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左晗覺得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是她又見到了駱北。原本看起來學習很不好的駱北竟然和她考入了同一所大學,他似乎也變了,卻又似乎還是那麽漫不經心的懶散樣子。

或許曾經有過戀人的關系,駱北並沒有把她當陌生人,反而像是朋友一樣和她聯系,還會約她一起出去玩。左晗每回見到他仍然很心動雀躍,但因為被他傷得太深,所以不敢再有進一步的發展,怕再一次地被他拋棄。

但是,在大學畢業的那天晚上,他居然向她表白了,看著他認真、迷人的眼睛,她決定了要再試一次,就算是飛蛾撲火她也依然喜歡他。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並沒有錯。他們的交往很甜蜜也很快樂,工作以後的第二年,他向她求了婚。

時隔了七年,她竟然再一次見到了沈修,還是在她和駱北的婚禮上。

駱北比她還要更意外更激動,直接就走過去抱住了沈修。

駱北說:“你這家夥總算想起來找我了?”

沈修的面容成熟冷峻,西裝革履,看得出他也是很高興的,拍了拍駱北的肩膀,說:“你的婚禮,我不可能不來的。”

左晗看得眼睛都直了:“你們……”

駱北並沒有和左晗說過沈修做的那些事,更沒有提過他和沈修的關系,因為他並不想破壞他和左晗的感情,更不想讓左晗再回憶起那些傷心事。

見左晗似乎很困惑的樣子,他咳嗽了一聲,說:“這是我最好的兄弟,嗯,就是這樣。”

沈修溫和地笑:“你應該還記得我?”

左晗雖然意外,卻還是笑著說:“是啊,算起來我們也是同班同學了,謝謝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過去坐吧。”

沈修卻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綠色盒子給了駱北,說:“我就不進去了,這是給你們的新婚賀禮以及我想拜托你幫忙辦的一點事。”

駱北詫異地挑眉:“什麽事?”

沈修薄唇微抿,眼底有幾分深沈,“現在不要打開它,明天再看吧。”

駱北也不多問,拉著他去賓客席那邊,沈修卻拒絕了,說:“我還有事要辦,就不打擾你們了。”

駱北也不好勉強他,只好說:“辦完事情你記得來我家找我啊。”

他寫了一個紙條給他,接著說:“這是我家的地址和我的電話號碼。”

沈修接過了紙條,在走出了禮堂後,低頭看了一眼紙條,將它拋進了垃圾桶裏。

在那次葬禮之後,他就離開了這個城市,一次也沒有去過寧珊珊的墓前,但他卻非常清楚她被葬在哪個位置,他開著車去了墓地,仿佛來過無數遍似的毫無差錯地走到了她的墓前。

沈修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少年模樣了,照片上的她卻仍舊是那個高傲漂亮的少女。

半晌,他開口說話,聲音低沈:“已經七年了,我沒有後悔過我做過的每一件事情,卻每天都因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而備受煎熬。我花了七年的時間去遺忘你,卻只是更清楚地意識到我有多愛你。所以,我決定來見你,不是為了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只是想要永遠地陪伴你,讓你不會孤獨地長眠在地下。”

沈修跪在了墓碑前,伸手小心翼翼地觸摸到了照片裏她的臉,他緩緩地微笑起來,溫柔得仿佛晨曦間灑下的第一縷陽光。

……

駱北是在第二天得知沈修死訊的,打電話來的是墓地的守墓人。

沈修是吞藥自殺的,他安靜地靠在墓碑上,面容平靜,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個永遠也不會醒來的夢境。

駱北打開了那個綠色的盒子,裏面除了祝賀的禮物之外,還有一封遺囑,他才明白,沈修這次回來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沈修在這些年靠著一己之力創立了一家大公司,他將公司轉讓給了駱北,還將大部分遺產捐給了慈善基金會,其餘的一部分留給了他的家人以及寧珊珊的父母。

駱北按照遺囑替他處理了後事,並且將他的墓地選在了寧珊珊的旁邊,這也是他的遺囑之一。

在他下葬那一天,只有駱北和左晗兩個人去了,沈修實際上在這個城市並沒有什麽親人了,他的父母離異後根本就不在意他,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左晗看著緊靠著的兩座墓碑,忽然想起了七年前的葬禮上,那個沈默的黑衣少年。

她忽然問:“沈修是不是……一直喜歡珊珊?”

駱北眼神悲痛:“他從來沒有這麽說過。”

左晗仰頭看著天空:“駱北,你說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話,他們會不會遇見?”

駱北攬過她的肩:“一定會的。”

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駱北撐起了一把黑傘,攬著左晗的肩往外面走了。

他們的身後,是兩座永遠也不會分離的墓碑,墓碑上,少年、少女都是最初純粹又幹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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