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風雪很大, 沒回家的知青們圍在一塊兒吃火鍋，並不覺得冷, 大家看起來都很高興, 連長和男知青們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地喝，就連女知青也不免多喝了幾杯。

簡萌沒想到這具身體竟然是一杯倒的體質, 她就敬連長酒的時候喝了一杯, 沒一會兒就頭暈得厲害，還沒怎麽開始動筷子，她就趴桌上起不來了。

大家都看著她。

“張湘湘？”劉杏兒詫異地推了推她。

簡萌閉著眼：“誰？誰是張湘湘？”

連長樂了：“這就醉了？你們女知青快別喝酒了, 不然一個個地都倒下了，怎麽回去？”

許尤看著似乎醉得很厲害的張湘湘，忽然對連長說：“連長，天兒這麽冷, 張湘湘這麽睡著會感冒的，不如讓小政先送她回宿舍吧？”

連長正喝得高興，聽見許尤的話，便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女同志就是太嬌弱了。”

陸政背著簡萌走出去時, 雪下得還是很大，沒走幾步, 兩個人的頭發、衣服上都鋪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雪？”

陸政還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忽然聽見她的聲音, 他楞了楞, 說：“嗯，下雪了。”

直到走到了宿舍，簡萌也沒有再說一個字，陸政將她放在了炕上，發現她已經又睡了過去，他替她脫了鞋子，拂掉了她身上的雪珠，抖開了被子給她蓋好。

在他俯身給她蓋被子的時候，她卻忽然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了平躺，她的容貌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映入了他的眼底，在微弱的燈光下，驚人的美麗令他呼吸微窒，似乎連心跳也有了一剎那的停頓。

陸政猛地坐直了身體，心跳得厲害，他不能……

陸政忍著不去看她的臉，努力想著別的事情，起身要走，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被她抓住了軍大衣的衣角。

他深吸了口氣，俯下身去奪回自己的衣角，動作卻不知不覺地頓住了，視線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她白皙無暇的臉、濃密漆黑的長睫、挺翹晶瑩的鼻梁，最後停在了飽滿、嫣紅的唇上。

他的理智、冷靜、克制，似乎都在片刻間轟然崩塌了。

陸政不再猶豫地俯下身，細細地撫摸著她的眉眼，吻上了那張令他神魂震蕩的紅唇……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女知青的說笑聲，他猛地回過神來，看著她閉著眼毫無所覺的模樣，想起方才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股濃烈的罪惡感、愧疚感襲上心頭。

腳步聲已經近了，他壓了壓帽檐，低著頭出了門，在幾個女知青過來前朝另一個方向走遠了。

男知青宿舍裏，現在就只有王建、許尤兩個人先回來了，連長和其他男知青還在接著喝酒、談笑。

王建正坐在炕沿上泡腳，水太燙了，他讓許尤幫他兌點兒冷水，許尤便放下書，拿了個空盆去外面接冷水。

走到水龍頭那邊，他卻看見了陸政也在那兒站著，正彎著腰用冷水潑臉。

許尤都替他冷，這大雪天的，真是自找苦吃。

他笑了笑：“小政！”

陸政猛地一怔，轉頭看了他一眼。

許尤笑容更大：“你不是被我忽然嚇到了吧？這麽緊張做什麽，你做賊去了？”

陸政揉了揉還在滴水的發梢。

許尤見他不理自己，轉身往宿舍走了，忍不住又故意地說了一句：“有些火可不是水能澆熄的。”

陸政：“……”

完全不想理他！

第二天，簡萌醒來的時候頭還是有點疼的。還好放假這幾天，去食堂吃飯也不用排隊了，她領了一份早餐後本想回宿舍吃，卻見許尤朝她招了招手，她便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王建、陸政就坐在對面的位置。

“怎麽？”簡萌問。

許尤說：“沒事，想叫你過來坐而已，你臉色似乎不大好。”

簡萌嘆氣：“頭疼，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許尤笑了：“你只喝了一杯吧？你醉了以後，還是小政送你回去的，你還記得嗎？”

“是嗎？我沒什麽印象啊。”簡萌看向了陸政，“謝謝。”

陸政微微松了口氣，總算是能擡頭看她了，但一看著她的臉，他就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滋味，身體也漸漸有點兒熱了，他低頭很快地將粥喝完。

簡萌覺得他好像有點奇怪：“不燙嗎？”

陸政後知後覺地發現舌尖的灼痛，他面色淡定地說了句“還好”，扯了扯領口，他站起來：“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等！”簡萌正要提醒他前面有人端著熱粥過來了。

誰知陸政聽見她的聲音，反而走得更快，和對面的一個男知青撞上了，熱粥灑了他一身。

“抱歉！”

男知青驚呆了：“我、我倒是沒關系，只是班長你的衣服……”

“沒事。”

陸政很快地走出了食堂。

簡萌幾乎要嘆為觀止了，看向了許尤：“他怎麽都不看路的？”

許尤微笑：“或許是想事情太入神了？”

簡萌“哦”了一聲，忽然壓低聲音問：“你知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許尤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哦，這個你倒是問對人了。他喜歡可愛的、漂亮的、活潑的女孩。”

簡萌暗暗記下了，端著碗站起來：“謝謝啊。”

簡萌就想等著回家的女知青們都回來以後，再慢慢兒地觀察哪些女知青符合條件，這幾天她可以先找機會多完成些貼心小幫手的任務進度。

下午的時候，連長忽然將朱向紅和劉杏兒都叫了出去。沒多久，朱向紅就回來了，她悶不吭聲地收東西，宿舍裏的知青雖然好奇，看著她陰郁的臉色卻也沒人去問。

她收拾好了東西就走了，大家看著她空了的鋪位面面相覷。

這時，劉杏兒卻抱著鋪蓋卷、背著包袱站在了門口，露出了一個有點羞澀、老實的笑。

“大家好，連長把我調到三班了。”

大家都很驚訝。

有人問：“那朱向紅呢？”

劉杏兒說：“她去了二班，連長說適當的人員對換是為了兵團更好地發展。”

比起朱向紅，大家顯然覺得純樸憨厚的劉杏兒好得多，熱情地幫著她鋪被子、放東西。

晚上不會再有人盯著她了，簡萌也松了口氣，她猜應該是陸政和連長說了什麽，所以連長才會將她調走。她忽然想出一個很好的辦法，她可以借著感激他幫忙的理由，幫他做一些事情啊。

她去找陸政的時候，他們宿舍正在打牌，陸政沒有打，只是在門口洗蹲著洗被單。

簡萌走過去，說：“陸政！”

陸政聽見她的聲音，手抖了一下，手裏的肥皂滑到了地上，他沒顧著去撿，擡頭看她：“你來了？”

簡萌總覺得他像在故作淡定似的，只是他在慌什麽，她有那麽可怕嗎？

她眨了眨眼睛：“哦，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啊。”

陸政的心猛地狂跳起來，定定地看著她，她知道了？她會怎麽想他？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很壞的人？

忽然，他又覺得不太對，他對她做了那樣過分的事，她還說……謝謝？

陸政遲疑地開口：“你是說……”

簡萌：“朱向紅的事啊，不是你找連長幫忙的？”

陸政只覺得現在一看見她，心跳就是起起伏伏的，他“嗯”了一聲：“沒什麽好謝的，她對你有敵意也是因為我。”

簡萌哪兒能不謝呢，她還指著靠這個當借口來做任務呢，她忙說：“要謝的，不管怎麽說也是你幫了我嘛。”

陸政低頭將肥皂撿起來，卻又聽她忽然說：“你這是在洗被單啊？不如讓我來幫你洗啊！”

陸政手抖得更厲害，肥皂這下直接滑到了水盆裏。

見她已經在擼袖子了，他忙喝道：“住手！”

簡萌卻已經將手放進了水盆裏，抓著被單，擡頭看他，誠摯地說：“求你一定要讓我幫你洗，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如果我什麽也不做的話，我心裏會不安、很慌亂、很惶恐的。”

陸政已經快崩潰了，看著她這樣，他更不安、更慌亂、更惶恐啊！

他會在這麽冷的天蹲這兒洗被單不也是因為她嗎？

他深吸口氣，溫和地說：“張湘湘，你先松手，好嗎？”

簡萌：“你怕我洗不幹凈？”

陸政頭疼，忍不住說：“我怕你洗得太幹凈！”

簡萌歪了歪頭看著他：“……你在說反話？”

陸政揉了揉眉心，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進了屋裏，指著地上的垃圾，說：“你真要做點兒什麽的話，那就幫我打掃衛生，成嗎？”

簡萌想了下，洗被單是一件事情，打掃衛生包括掃地、擦桌子、收拾東西等一系列事情，明顯後者漲的任務進度更多，便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陸政似乎怕她反悔似的，將一把掃帚塞她手裏，然後迅速地出了門，端著一個大水盆走到了水池那邊，他的一顆心才總算安穩了下來。

他擦了擦額頭的一點汗意，長長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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