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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毒不食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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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毒不食子否

晴空萬裏,一碧如洗,一雙雄鷹翺翔於天際。巨巖之上,青年打了個唿哨,鷹俯沖而下,迅速飛近青年,在他的頭頂盤旋一陣,一前一後落在了青年擡起的手臂上。

放鷹,是郭靖每日必做之事。

如果說顧子熙是一名嚴格的猛禽訓練師,那麽他就是呵護備至的鳥類保姆。

正在嚼著青草的紅馬轉了轉耳朵,擡起頭揚起四蹄輕快地朝郭靖小跑,郭靖雙手一揚,微風細雨順勢低飛而起,紅馬也不停步反而逐漸加速從郭靖身邊奔跑而過。郭靖發足追著馬長跨幾步,翻身上馬,朝家飛奔而去,兩只白頭灰背鷹左右隨行。

郭靖一回家就註意到顧子熙陰沈的臉色,他的娘親正托著一盞茶慢慢在手中轉著茶杯,臉上的表情說不上和善也不至於生氣。兩人均不發一語,顯得室內氣氛有些凝重。

娘最疼的便是小顧,便是犯了錯也絕不曾說上一句重話,這是出了什麽事,必定是有人惹他們不高興了。郭靖心裏想著,卻也沒有傻傻的問出來,幾位師父常教育他要少說少做多聽多看,他一直牢牢記在心裏,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會默念一遍。

桌子上放了一個黑色錦盒,郭靖確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見兩人都在沈默,他便打開了盒子。

“咦?這個玉佩好眼熟,啊,這不是……”郭靖放下盒子,一手拿出裏面的半塊玉佩,一手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挑出一根紅繩,繩子上系著相似的半塊玉。郭靖比畫了一下,慢慢將玉佩沿著花紋的斷面合攏,拼成了完整的一個。

玉佩上的花紋組合成了完整的圖案,一面是雲紋游龍,一面是火紋飛鳳。雕工精美,價值不匪。

“小顧,這兩個是一對呀。”郭靖高興的說,“我們正好可以一人一半當信物。”

“可不就是信物麽?”李式微低聲說,這個蠢兒子!

“笨蛋!我的半塊玉佩和你的匕首才叫信物,這半塊叫麻煩。”顧子熙一把搶過半塊玉,毫不憐惜地扔進盒子裏,猛地把錦盒關上。“不管是誰,只要送東西的人敢再次出現,我一定要他好看,打擾別人的平靜生活是要受到懲罰的。”顧子熙惡狠狠地說,別以為他猜不到送玉人打的算盤,無非就是認親或者覆仇,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會心慈手軟。

“你放心吧,玉佩的主人既然出現了,自然不會是要完璧歸趙。唉,看來我的葬禮已經不遠了。”李式微感嘆道,假死也是需要技術含量的,幸虧她早就有所準備。

“娘!”郭靖不是第一次聽見李式微念叨著歸去來兮的話,說什麽“式微式微胡不歸,魂歸地府就算是圓滿了”,自家娘親百無禁忌,可做兒子的還不想黑發人送白發人。

沒過幾天果真有人找上門來了,這天恰逢李式微到店鋪查賬,順便視察自家產業。剛翻完最近三個月的賬本,就有人來報,說是有個貴婦要做宗大買賣,想和東家見面。李式微心裏有些奇怪,除了頭幾年她頂著郭家寡婦李氏的名頭四處走動談生意,等一切走上正軌後她就轉入幕後了。畢竟人言可畏,一介婦人拋頭露面的確易惹人非議。

考慮片刻,李式微決定見見人,知道她今天上門查賬的人不多,要想打聽出來也須頗些功夫,既然別人這般費心,她也得賞幾分薄面吧,不管是透露她的行蹤,生意人和氣才能生財嘛。

貴婦款款而行,面覆白紗,讓人看不分明她的面容,但依稀可見是個美人。從女人一進來,李式微立刻皺緊了眉頭,揮退奉茶的夥計,大門一閉,只剩兩個女人面面而視。

“我倒是不知攬月閣的傾城姑娘什麽時候開始做買賣了?”李式微吹吹茶沫子,先把款擺足了。

“郭夫人當是知道了妾身的來意,妾身先謝過夫人的大恩。”傾城盈盈拜倒,李式微倒是八風吹不動,穩坐如泰山。好花也得有好客來賞,美人須得英雄來憐惜,她李式微鐵石心腸,做不來憐香惜玉。

傾城似乎有些詫異,李式微既不叫她起身也不向她問話,倒把晾在一邊,自顧自地端詳手中的茶杯,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就算她坊間人的身份入不得良家女子的眼,但女人皆有好奇之心,這郭夫人為何半點聲色也不露。傾城壓下心中的惴惴不安,想想那面玉佩和分別多年的兒子,硬是裝作無事站起身來。

李式微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兩個兒子拜入逍遙派門下,難道她就不會趁機拉拉關系,要知道關系網要越拉才會越大,越大才越靈通越不易被破壞。要說當年收養顧子熙是出於一時思量,這天長日久相處下來,為人母親她還不至於對孩子的身世一無所知。能夠做江南花魁美人傾城入幕之賓的人非富即貴,光是彈彈琴聽聽曲便要奉上白銀百兩,若是想拉拉小手摸摸香肩,沒個幾十萬兩的家底尋常賞花人還沒資格做花魁的恩客。雖然不知道是何許人讓傾城珠胎暗結,但李式微也猜得出對方身份應該高的嚇人,要是富豪早就大喇喇替傾城贖身了,只有那不便納妓入門的人才舍得讓美人繼續流落風塵。

既然知道顧子熙沒可能被生父接受,李式微也樂得多一個好兒子,也沒再追查下去,誰知道再挖下去會不會挖出讓人抄家滅族的醜聞來。這攬月閣可是在臨安西子湖畔哪!

“傾城姑娘,我們郭家商號打開門來做生意,按說絕不會有買賣上門還往外推,若是姑娘真心想做買賣,我也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但我看傾城姑娘似乎心中有事,做生意要頭腦清明,若是做了錯誤的選擇可是得不償失,今日看來姑娘心神不定,倒不適宜談生意,還是等姑娘想清楚了再來吧。”李式微端茶送客,她一口一個姑娘叫著也別扭,這傾城十年前就是名滿天下的花魁,十年來雖然容顏漸老,但人氣仍是不減,就是那身風情便不知迷倒了多少英雄才子。但要李式微稱呼一個三十多的女人為姑娘,媽媽桑還差不多,再風情萬種還是抵不過歲月如飛刀啊!

對方既然要拿喬,李式微也不是軟柿子,反正她現下閑得無事,所以才不慌不忙和傾城耍太極。

“夫人。”傾城取下面紗,李式微楞了楞,那張臉和顧子熙有五分像,那顰眉的姿態,淚濕的眼眸,微抿的紅唇,若是男人看見了怕不是連心都要掏出來。

李式微現在才知道什麽叫,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嘖嘖,就這演技擱現代就是個奧斯卡影後的料。

“請夫人讓我見見我的孩子吧。”

瞧瞧,這話說的,我又不是人販子。

“十年了,傾城自知不清,孩子跟著我哪怕出淤泥而不染,別人也瞧不上他,這十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我的子熙,請夫人垂憐。”

人家都說到這個地步,我要是再鐵石心腸,可就是拆散母子的罪人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只希望子熙不要氣得發瘋才好。

李式微翻了翻壓在賬本下的一頁薄紙,紙雖薄,內容的分量可不輕。宮闈秘聞,白龍魚服,流連花叢,清倌絕色,公子多情,夜夜顧惜,日日難忘,瓜熟蒂落,兩地相思,雲泥之別,終成陌路,含辛十年,認祖歸宗。

端是打得好算盤,可惜她李式微可沒有白幫人養兒子的習慣,她家小顧也不是別人躋身富貴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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