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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階月地,關鎖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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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階月地,關鎖千重

落伽山,紫竹林。

黑熊精執一桿紅纓槍立於山外,白衣尊者踏雲而歸,他趕緊行禮:“菩薩。”

觀音腳下祥雲化作飛煙,衣角卻絲毫未沾上一點雲煙之氣,他微微一頷首,忽而問:“木咤可將善財送回芭蕉洞了?”

黑熊精連連點頭:“是,惠岸尊者一炷香前才回。”

觀音聞言似是很滿意,信步走進山中。

黑熊精遲疑著撓了撓頭,從前都是邑姜仙子護送善財童子歸家,如今怎的突然換了惠岸尊者?他只覺滿腹疑慮,沒忍住盯了一會兒觀音的背影,恍然間他一楞,似乎許久沒見到邑姜仙子了。

木咤和敖淩安安靜靜立於竹林前等候,見來人立刻恭敬行禮,觀音未答,只繞過他二人,木咤同敖淩對視一眼,立刻跟上。

竹林中彌漫著淡淡的霧氣,不遠處的一面水鏡泛著波光粼粼,似是一道屏障,三人慢慢靠近,水鏡中有一人背對著他們,跪坐在裏面。

“阿荷。”觀音悲憫的聲線緩緩道來。

裏面的女子身子一頓,緩緩轉過來,好似剛做完一場噩夢,她面色蒼白、眼圈泛紅,眼神飄渺而不著邊際,似乎是還未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

半晌,她終於輕啟唇扉,一瞬間,唇瓣上被用力咬出的血印暴露在了空氣中。

可不知為何,一陣沈默過後,蓮花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眼中愈發黯淡無光了。

觀音嘴角含笑,可眼中卻是一絲憐惜疼愛也無:“看來是本座對你太過仁慈了,以至於你還是這般冥頑不靈。”

蓮花木然地將頭挪回去,不再看對方。

觀音突然緩了神色,悠悠道:“也罷,反正西行之事已畢,李扶嫣身世大白,那猴頭也帶著她離開了。”

蓮花的背影有些僵硬,似是有些迷茫,又有些不安。

前一陣,哪咤托紅孩兒給自己捎來了一封信,起初她只覺不解,礙於天道的緣故,他們已許久未見面,更別提私自傳遞什麽訊息,可如今哪咤竟破天荒地帶來一封信,甚至還繞過木咤找到了紅孩兒。

啟信後如同晴天霹靂,她才明白,若是木咤知曉,怕是會直接按下這消息、不讓他們摻和。

她當初只是覺得李扶嫣同自己年齡相仿,又是個從未見過的、來自未來的有趣靈魂,恰巧,這裏也有個剛過世的、與她同名同姓的女子,這才選了她來,可自己從未想過,這一遭竟將其帶進了死路。

她真的不知,李扶嫣就是金蟬子的情絲,也不曾想到過,觀音若是不知她身份,怎會允許一格格不入的女子來完成西行重任。

本想不顧一切阻止李扶嫣前行,可她失策了……

觀音望著蓮花單薄的後背,再次翹起嘴角:“金蟬子魂散輪回池之事一直未畢,此番也很快能終了了。”

蓮花猛地回過身,似乎聽懂了什麽,表情也變得異常可怖起來,她拽起裙擺想挪步站起,卻踉蹌著險些絆倒:“你不能這樣!”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是太久沒有開口說話的緣故。

觀音置若罔聞,轉身離去。

木咤和敖淩對視一眼,滿心皆是忐忑,只得戰戰兢兢跟上。

蓮花滿眼絕望,她攥著拳,用力捶打在堅硬又美麗的屏障上,淚水噴湧而出:“為何這般對她?這不公平!她會死的!”

觀音面不改色向前走去,直到經過山門前的蜿蜒石子路時,他似有所感般腳步一頓,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破空聲乍然響起,煙霧蔓延至整個山門。

黑熊精抱著腦袋跑進來,哇哇亂叫,一道桀驁不馴的身影立於山門前,渾身上下滿是殺意。

觀音卻微揚唇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來了。”

*

李扶嫣猛地睜開眼,入目是空曠而黑暗的山洞內部,她躺在石床上,身下墊著獸皮,耳畔是水滴落在窪中的滴答聲。

她想坐起身,卻覺得渾身無力。

“姑娘醒了?”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李扶嫣瞇了瞇眼,見一白毛老猴端著一盤水果走上前來,覆而點燃了床頭的燭火。

“長老,悟空呢?”李扶嫣一開口,嗓子竟是灼痛難忍。

猴長老欲言又止:“姑娘,大王說是去找人。”

李扶嫣突然不安起來:“找人?”

是去找八戒他們了?還是去找蓮花?若是前者還好,可若是後者……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正是節骨眼上,雖然她也擔心蓮花的安危,可蓮花畢竟是觀音的人,他若再貿然去闖觀音的地盤,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後了。

心中越想越怕,她撐著身子從床上挪下來,腦袋卻異常眩暈。

忽而聽見洞外一陣喧嘩,隱隱約約夾雜著熟悉的男子聲線。

李扶嫣在猴長老的攙扶下走出洞外,卻見一白衣男子被一群猴子圍了個水洩不通,嘴裏還在煩躁道,“別拽我了!我找人!”

李扶嫣脫口而出:“司命星君?”

對方聞言趕緊轉過身來,眼前一亮:“李姑娘!”他面上的驚喜瞬間轉為焦急之色,司命扯回被猴子們拉扯的衣袖,疾步上前:“你可知你身子為何有恙?”

她看著司命指向她的衣領處,低下頭,金光璀璨的緊箍泛著光茫。

“這緊箍會吸取你的精氣,待三魂七魄皆失,你便會重新化作情絲,再無任何生命!”

“孫大聖得此消息,單槍匹馬闖進落伽山,已被觀音菩薩制服住,送往天宮了!”

李扶嫣一顆心如同墜入了冰窖,險些站不穩,眼前是飛速倒退的流雲群山,可她已無暇顧及這些美景。

冷風撲在身上,冷得她渾身都在顫抖,李扶嫣只覺得站不住,幾番都要跌下雲端。她伸出手拽住了司命的衣袖,希望能借一些力撐住。

身側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趕緊側身扶住她:“李姑娘,你還能撐住嗎?”

李扶嫣努力點了下頭,卻覺得腦袋愈發昏沈。

一雙手扶著她坐了下來,耳邊是忽遠忽近的感慨:“你先靠著我歇息一下吧,到了的話我會叫醒……”

李扶嫣連話都來不及聽全,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雲中,一道白影穿梭著,豬八戒和沙悟凈坐在敖烈身上,滿眼焦急:“小白龍,再快些!”

敖烈匆匆應了一聲,尾巴甩得更快了,他忐忑道:“沒想到蓮花仙子竟是因為師父,才被觀音菩薩囚禁在紫竹林,師兄,我們該如何是好?”

沙悟凈嘆了口氣:“先回花果山找大師兄和師父吧,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三人皆沈默下來,不過一盞茶時間,花果山終於映入眼簾。

那猴長老正急得焦頭爛額,見一條龍馱著兩人從天而降,還以為是天上的神仙,他雖心裏怕得很,卻仍哆哆嗦嗦地揚聲質問:“你們把我們大王怎麽了?”

豬八戒一頭霧水:“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敖烈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老人家,我們是齊天大聖的三個師弟,此番是來尋大師兄和師父有急事。”

猴長老聞言心下一松,卻又再次提到嗓子眼,他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得抓耳撓腮:“剛才來了個神仙,叫什麽司命星君,他說大王被那個觀音菩薩抓到天宮了,李姑娘一著急就跟著他走了!”

三人俱是一驚,沙悟凈有些慌了手腳:“這可怎麽辦?”

豬八戒腦筋轉得極快,他深呼吸一口氣,目光灼灼道:“小白龍,我和沙師弟去找奎木狼,讓他聯系其他天宮上的星君,裏應外合把師父和猴哥救出來!你就在花果山等著,萬一猴哥就逃出來了呢。”

敖烈楞了一下:“啊……”

豬八戒和沙悟凈急忙轉身騰雲而去,而敖烈則望著二人逐漸消失的背影沈思起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天庭中怎麽會有人知道師父的身份?明明前日他們才從雷音寺得知,而西天最近又同天庭勢如水火……

蓮花仙子已與外界聯系不上,所以司命星君是從哪裏知道的?他將師父帶走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立刻化作一條玉龍飛往天際。雲霧有些迷了眼,似乎也遮住了心,讓他看不清前路。

天門處,四大天王正在巡邏,正當敖烈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麽進南天門,卻險些撞到一人。

“敖烈三太子?”

敖烈一見來人,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司命星君?”

司命似乎並未註意到敖烈的動作,只安慰道:“太子莫急,李姑娘好好的在我府中,你先隨意變個什麽,跟我進去再說。”

敖烈遲疑一瞬,還是念了個訣化身成一塊龍紋玉佩被司命攥在手裏,隨其進了天宮。

路上皆是巡邏的天宮禁衛,直到司命回了自己的天府宮中才讓敖烈現了形。

敖烈裝作心急如焚的樣子詢問:“星君,我大師兄為何被抓?”

司命嘆了口氣,踱步至案邊,收拾了一下上面雜亂的簿子:“李姑娘身子愈發虛弱便是那緊箍所致,若再耽擱下去,她便會化去人身,失去意識,永遠變成一條情絲。蓮花仙子為此被菩薩關了禁閉,我也是才得知此事,剛巧路遇孫大聖便將其透露與他,誰知……”

敖烈望著司命惋惜的神色,只覺得剛還躁動不安的心跳動的愈發緩慢。

他在說謊!

他們去了獅駝嶺,青厭他們分明說,蓮花仙子是因為李扶嫣身份之事與觀音菩薩發生了沖突,又如何與緊箍相關?

敖烈面上未顯露任何不對勁的表情,只擔憂道:“那我師父……”

司命微微一笑:“李姑娘身子不舒服,我已讓她休息了,小仙這就去請李姑娘來。”

話畢,他轉身朝門外走去。

敖烈一顆心如同打鼓般悶聲作響,師父怕是有危險了,可他如今只一人怕是救不出,還是先離開再說。

敖烈轉身欲從窗外飛出,卻在路過案邊時,衣角將一竹簡拂落,他心頭一跳,下意識回身去看,這一看,卻看見了一些熟悉的字眼。

他彎腰拾起,卻見那竹簡上密密麻麻寫著人名,大部分已被筆墨勾去,只剩下一個名字被紅色的朱砂圈住了,上面隱隱約約帶著褪色的墨,似乎是被勾去後發現不對,又被重新擦去了。

“金蟬子……”敖烈喃喃低語,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指尖輕輕撫過那些被勾去的名字,他努力辨認著,心中的驚駭如同滔天巨浪。

天蓬元帥、卷簾大將、侍香仙子、素娥仙子……

剩下的,還有許多名字。

敖烈恍然大悟,嗓子又痛又幹,後背生出了一層冷汗。

原來,他是在報仇啊!!!

“三太子。”

憑空響起的幽然聲線驚得敖烈回身去望,司命站在門口,手裏握著一條繩子,面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絲毫未見慌亂。

敖烈瞳孔一縮,幌金繩?!

司命笑彎了眼,裏面滿是呼之欲出的瘋狂:“哎呀,被發現了,這可怎麽辦呢?”

角落裏,一道小身影緩緩退離,隱沒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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