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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自有赤誠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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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自有赤誠時(一)

凡若被泛著冷光的黑煙裹住隔絕外頭幽冥燼火,體內水靈珠修覆之力這才顯出成效:身體從內而外被層層修覆,肌膚皮開肉綻表象漸消。

風呼呼刮過外圍,凡若睜眼只瞧見黑煙籠罩四周,但她能感受到一股清冷氣息。

莫哥哥是你嗎,為何你折磨我,又要來救我……

凡若回頭透過黑煙被幽冥燼火燎薄的一處淡化地帶,瞧見黑黝黝巖地一簇簇詭異黑火竄上空中肆虐。

遠處黑崖有數十個焦黑人影在慘烈嚎叫聲中化作一場又一場黑色紛揚的雪……

那黑雪漸漸模糊……

“凡若,別睡!聽莫哥哥的話萬不可睡著!”莫哥哥的聲音。

“小山蓮,別睡著,你的莫哥哥救你來了!”小姻的聲音。

“別睡……”“別睡……”“……”凡若意識沈沒,一切歸於寂靜。

……

魔宮大殿,魔尊千瀟再次震怒。

“冥兒,你瞧瞧你如今!一副不要性命、耽於美色情狀,太讓父尊痛心!”高高在上的魔尊雙手緊攀寶座扶手,痛心疾首大聲叱喝。

“父尊,仙人個個自詡正義之士,心懷悲天憫人之意,可我們魔界又豈是個個大奸大惡之徒?而今父尊治理魔界不正是秉持法制之下的仁善之道?她,一介純潔無害的山蓮花精靈,只因現下對魔界無價值便不值孩兒搭救嗎?”

弘冥跪在黑巖地上,一身火燎的傷,望一眼懷中剛被他從雪化之刑救回的凡若,擡頭對父尊慷慨陳詞。

“逆子還在狡辯!一個山蓮花精靈罷了,伊人抓便抓了,伊清誤殺便誤殺了。你竟將你母親耗費萬般心血練成的翳光雲蓬毀了,還搭上自己一身傷,就為救個無足輕重的精靈!”

魔尊撫摸被幽冥燼火燎破了的翳光雲蓬,那黑色寶光黯淡得令他心中滴血。

魔尊還清晰記得,妻子曾對他言——“夫君,你是整個魔界的擎天柱,我,不過是微不足道一族長女罷了。比起夫君安危,一些心血、一件翳光雲蓬又算得了什麽。”

元氣大傷的魔母閉關修養續命,一年只出關探望他和兒子一次……

魔尊還在發怒,弘冥懷中的凡若不合時宜地翻一下身子。

伊清離弘冥較近瞧見凡若動靜,忙跪下重重叩首轉移魔尊視線,“魔尊息怒,依我莽越部落侍女烏衣所言,確是令妹伊人私自抓走蓮花精靈關入死囚獄,有錯在先,亦是伊清錯將蓮花精靈誤押去刑崖,犯不察之罪在後。”

“伊清甘願自領重罰,大王子也是救人心切,況且他已被幽冥燼火灼傷不輕,請魔尊再勿責罰於他。”

伊清身側侍女烏衣,身上衣衫綻破、血痕遍布。

她早被此前審訊嚇得將頭緊緊叩地,從始至終一直伏身跪著大氣不敢喘。

烏衣一旁地上是還在昏迷的小貓頭鷹雲團。

烏衣遵伊人之命將雲團吞入腹中,難以消化難受之際將其吐至黑巖荒野,不巧被弘冥發現。弘冥又搶在凡若香消玉殞於雪化之刑前,及時趕到救下她。

魔尊再硬心腸也是虎毒不食子的,還是聽進伊清的話,瞧著弘冥累累的傷面露微微不忍之色。

“伊人那裏,為父自會去同她父親討個說法,至於伊清無知者無罪。你呢,你,唉——你且帶她去養傷吧,記得自己也好好養傷。”話畢魔尊好似一下子蒼老許多。

魔尊拂袖背身而去,遠遠給弘冥留下最後一句話:“過一陣子是魔界各部落半年一次的大集會,弘冥你切記莫把這朵野蓮帶至宴會上自降你大王子身份!”

弘冥望望懷中凡若,欣慰笑了。

慶幸及時救下她,亦得了父尊允她留下的許可。

弘冥不知懷中沈睡的凡若,方才翻身間迷迷糊糊醒過一陣子,聽見弘冥和魔尊的對話,聽到魔尊讓弘冥好好養傷後又昏睡過去。

……

正獨自於一處黑巖洞房內等消息的伊人,雙手死抓螣蛇皮鞭來回踱步。

面上強自鎮定,可緊握一處不時發抖的雙手,還是洩露她此刻緊張而焦灼的心情。

她是盼望凡若從魔公子世界中徹底消失,這樣自己還有機會靠癡纏博得他的心。但一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可能已間接命喪自己之手,心口堵得慌。

“小少主!小少主!”烏衣被惡獸追趕似地大喘著氣跑來。

“怎麽樣了?”伊人停下腳步,緊緊望著滿身刑傷的烏衣,竭力掩飾又緊張又期待又害怕的內心。

“少主,大事不好,魔公子突然去了雪化之刑的黑崖將那女囚救下,自己亦受傷不淺!奴婢偷偷去地宮大殿查探,不幸被發現受了酷刑,招了出來——”

伊人雙手一震一松,“啪——”螣蛇皮鞭砸地上,同她此刻心跳一般激烈。

心狂跳一陣後,“呼——”,伊人反倒松一口氣,良心方安。

一切塵埃落定,伊人於其父向魔尊和大王子求情後,只是被流放去連地下泉水都鮮見的蠻荒之地受罰一年。

伊人離去之際,惱怒瞟一眼躺於擔架上的烏衣。

烏衣被伊人父親重重責罰而化出原身——一條烏黑螣蛇渾身失了鱗片痛苦蜷著。伊人瞧著礙眼,攥緊手中螣蛇皮鞭,脫口一聲“晦氣”。

伊人還是心有不甘,轉而頻頻回頭——

魔公子,我保住了你金瓣迷漫花和魔化大計的秘密,你也送了我減輕刑罰的禮,如此甚好,我們兩清了。

可是,伊人還會回來的。伊人會回來繼承魔尊千重的衣缽,到那時,整個魔界都是我的,連魔公子在內,呵呵——

*

冥魔殿處於魔界地宮大殿不遠,此刻殿內燭光搖曳。

“凡若,為何你頻頻讓我憂心?我才下定決心放開你的手沒多久,你便有了危險。是不是要將你綁於我身邊,你才能叫我安心?”

弘冥守於自己寢室床榻邊,握住正昏睡凡若的手,守護著,傾訴著。

燭光漸暗,凡若恍恍惚惚醒來。手被一雙溫暖手掌攏著,她坐起身瞧清弘冥面容,卻將他的手狠狠甩開。

凡若氣的是她被弘冥送走又被他折返弄暈,醒時被捆被遮眼被精神折磨。有個女子獰笑著說“你可知正是你心心念念的魔哥哥讓我來殺了你,殺人滅口”。

凡若頭疼心更疼,是莫哥哥欲殺自己?是莫哥哥欲一勞永逸守住他的秘密?她不知曉那是什麽,那秘密必定幹系重大。

弘冥一楞。

猝不及防被一甩手,牽動手臂連同體傷,微蹙眉頭。

凡若這才發現弘冥破敗衣衫之下的火燎傷口,不自覺伸手卻氣憤占上風而縮回。

她大聲嚷道:“我已答應離開不去擾你,為何你還回頭把我擄來這般折磨!”言語夾雜酸澀。

“凡若,你冷靜點聽我說,這一切不是我做的,是有人假扮我模樣誆了你!我已然重重罰了她!”

凡若灼灼探入他眼底,他神情不似作假。

凡若揉揉額際,被擄走情形細細思來,當日弘冥的確可疑,他瞧自己的目光仿若瞧一個無一絲感情的陌生人。

只是她見他又來尋她、朝她伸手的一瞬,只顧著欣喜和感動。

一想通,緩緩地,凡若將右手掌覆上弘冥左手背花鈿隱處,“莫哥哥,我信你。欲加害我的那人定是你熟人,知曉你往日清冷脾性。”

弘冥默然片刻,生怕凡若又胡思亂想,像是做了一個莫大決定,他定定望著她的眸子,“凡若,你我初遇時,你不是問過我從哪兒來?我如今告訴你。”

凡若註視著他,殷殷期盼卻又慌慌張張。

弘冥語速平緩:“我從陰陽河上游的魔界而來,我是魔界大王子千、弘、冥。”

此時坦白身份等於一場危機,極可能引發凡若的恐懼和疏離。

但他已決計將凡若留在身邊,為了近距離守護她至療養恢覆,也為了她是魔界福祉的宿命蔔言,這捧出一顆赤誠之心的第一關必得先過。

他是——“魔界大王子千弘冥”!

這八個字炸響,一陣針刺痛襲擊腦子,“魔界大王子千弘冥”是重疊反覆咒語於腦海盤旋不去。

她狠狠甩開他的手,目光好似將他鑿穿。

弘冥以為凡若要對自己一通發洩之際,她雙眼一閉陷入昏睡。

“凡若你怎麽了!”

弘冥匆匆握住她的手,細細把脈。少頃,他籲一口氣,幸無大礙,只是因為勞累和激動而致神智暫時休閉。

冥魔殿接下來的日子,小貓頭鷹雲團先於凡若醒了。

猶記得,娘親離開大魔頭,它懷著愉悅心情在娘親袖中美美睡覺。一覺醒來入眼的為毛還是睡著的娘親被大魔頭牽著手?!

雲團急眼了,撲騰毛沒長齊的小翅膀欲啄弘冥,結果不慎墜地上。

“你這小毛鳥不識好歹,早知如此就該還讓你重回烏衣蛇腹中。”

弘冥彎腰將雲團捧起,口中罵著,目無戾色。他堂堂一個魔界尊貴的大王子,還沒小氣到同一只小鳥仔計較。

雲團被放回床榻錦被上再現方才舉動。它有著鍥而不舍的勁頭,弘冥也有將其拾起多回的耐性,許是為補償對凡若的愧疚愛屋及烏吧。

累積到雲團第五回墜地,一直趴於弘冥肩上的蜥寶不樂意了,它一下躍至地上雲團面前,尾巴朝它一卷。

一陣風過,地上消失了兩只小家夥的身影。

弘冥逡巡屋內,在近門擺放的一株高高植物盆栽中尋見蜥寶和雲團。

盆栽上,雲團氣憤欲啄蜥寶,卻被蜥寶尾巴緊身纏縛,始終近不了蜥寶的身,只好幹瞪眼。蜥寶則得意高高仰頭,斜睨雲團。

一鳥一蜥的對峙畫面有些生動,弘冥不禁面上輕松不少。

回望凡若,眉又攢起,待凡若醒來自己如何解釋如何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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